(1)
我们总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在我们以为事情会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却不知上帝已经悄悄安排它往另外一个极恶的方向滑去了。
所以当暖东洋带来一个好消息的同时,一个坏消息也产生了。
刘浅酒后撞死的受害者一家人愿意私了,可是私了的代价就是赔上1000万。这个消息让刘浅和若寒脸上不尴不尬,愿意私了固然最好不过了,可是一听到这个赔款的数额,让若寒他们消受不起。
并且这个消息也没有通知刘浅的家人,都是这几个孩子自己奔波出来的结果。因为刘浅的母亲还是不肯原谅若寒,不许若寒来看望刘浅,所以大家都是找刘浅的母亲不在医院的时候才过来踩点。
这笔钱就是把他们所有的家当加起来都不够。若寒是打算把咖啡馆给卖出去的,刘浅坚决不同意,他说:“我刘浅的自由还不值得用这么多钱来换。”
若寒不依:“天下每一张票子都长得一样,可天底下只有一个刘浅。”
“那家咖啡馆是你所有的希望,我不能让你这样就转卖了出去,那你的一切都没了。”刘浅硬不过若寒,只能用软的来。
“咖啡馆是我的希望不错,可是给‘忆’一切希望的是你,是你刘浅。”若寒坚持着,也不知道咖啡馆能转卖多少钱,只不过想能多凑一分就多凑一分好了。
“如果车没撞破就好了,那转卖出去应该还有个几万块。”刘浅懊恼地说。
若寒安慰他,把手搭在刘浅的手背上:“你就好好养病,其他的钱我和东洋他们会去办好,你就放心吧。”
刘浅把若寒的手握在手心里,柔情地说:“若寒,我不在乎一切,我只在乎你还在不在我身边。”他以为若寒不知道自己看见旅店里的那一幕,所以没有说出来。看见自己出了这么大事,若寒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所以他决定忘记那一幕,不去计较,不去记得,选择遗忘,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要的不多,只不过是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两个靠在一起的背影无疑刺激到了正准备进门给刘浅存折的苏默。他的腿似乎越来越严重,浑身也丝毫没有力气。
他好不容易去了银行查出自己银行里的存款。不多,才几万块,可是好歹也是几万块,凑个数吧。
他只有这么多了,以前存的钱上次都给若寒了,这次他又是全盘拿出。可是当他走到病房门前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心中一酸,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搅。转身约了暖东洋出来,让他代转给刘浅。
暖东洋笑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在苏默摔伤腿的那一次,自己也让刘浅代自己把钱给苏默。年少的时光一去不回头,当时他是带着一千块,高中时候觉得一千块多么沉甸甸啊。
现在苏默拿了几万块,却还是觉得轻如鸿毛一般。
“你应该自己给他。”东洋拍了拍那张卡。
“我准备赶着回武汉了,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要回去了。”苏默掩饰地说。
“打算什么时候走?”东洋诧异,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要走,这段时间也忙着刘浅的案子东走西奔的,三个人根本没时间好好凑一起,而苏默现在就要走了。
“今天晚上就走,明天一回公司还挺多事呢。”苏默说的是真的,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走的,下午去刘浅的病房也正是准备告辞。只是他先回武汉,然后便要马不停蹄地赶回读大学的那个城市,就是刘娜的那个城市。因为那里有最熟悉苏默腿的病情的医生,他的腿似乎已经开始萎缩了,肌肉开始发生皱成一团的现象。他穿着长裤,所以看不出来左腿已经发展到站都站不直的地步了。细心的东洋还是发现了苏默走路的怪异,在他上车之前,东洋连忙扯出一张纸条,写上一个地址和电话,他关切地说:“这是我那在国外认识的骨科医生,你有时间一定打电话去问问。苏默,腿不是小事,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太不把自己当回事,知道吗?”
他这番话说到了苏默的心坎上去了。这么多年,他就是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他疯狂地工作,不近女色,只对赚钱感兴趣,可是这些年他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从来没有一天晚上睡足七个小时,得到的是每逢过节休假他都坐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得到的是暗恋他的女生都在背地里叫他怪咖,甚至有些直接在背地里说他是同性恋,只对男人有兴趣。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些年来他得到的始终是她对他的恨和排斥。这是他最最失落的事情。
苏默一下武汉的火车就火急火燎地回到公寓,一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吓了苏默一跳,还以为是贼进了屋。走进去却见刘娜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的夜色,听见关门声她惊慌失措地回过头来,目光锁到苏默的身上。
她显得手足无措,推开阳台落地门走进来:“苏默……你怎么回来了?嗬,我……我只是太想念你……所以才跑到武汉来看你的。”
“你怎么进来的?”苏默感觉到很奇怪,顺手走到冰箱门前拿水。
见到苏默没有发飙,刘娜显得不那么恐惧了,她就是怕他一生气把她给轰出去:“我见你不在,也联系不上你,我就用自己的办法进来了,我还真怕你死在这个房间里没人知道呢。”
苏默环顾了一下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晒着刘娜换洗的衣裤,厨房有煮好的咖啡,拖鞋什么的刘娜都是买了新的,看样子她在这里面住了一段时间了:“你的方式?你刘娜还有把万能钥匙?”
“那可不,这天底下只有我刘娜不想做的事情,绝对没有我刘娜办不到的事情,只要我想进来,就没有哪一扇门拦得住我。”刘娜得意地说。
“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犯法。”苏默义正词严。
“我见你这么久都联系不上,我就想在这里等你回来啊。你去哪里了?手机也不开,什么都没留下。发现找不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要崩溃了,可是我哪里都不敢去,我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我怕我一离开,你就回来了,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刘娜急忙解释。
苏默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在他为另外一个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同样也有一个人在原地苦苦等待。可是他还是要装做很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希望刘娜再深陷自己,这样伤害来得更多。
他刚想张开嘴赶她回去,她出来这么多天,她爸肯定找疯了,可是还没张嘴,刘娜就先开了口:“你别赶我回去,我回不去了。”她一脸委屈的模样让苏默真的狠不下心来,“怎么回不去了?”
“我和我爸彻底吵翻了。他要我嫁给他手下的那个军官,就是那个所谓的交往着的男朋友,可是我不想,我爸就训我,他一训我我就跑出来了。”刘娜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脸上写满了生气,“我哥现在家那边到处找我呢,我只有躲你这里来了。”
她很少和父亲吵架的,因为父亲一直很宠刘娜。刘娜还有个亲生哥哥刘建兵,父亲对哥哥一直很严格,对儿子也像在部队里训兵似的,可是老头从来不会训刘娜,这让建兵从小就羡慕死了。可是建兵性格也蛮耿直,除了羡慕并无嫉妒,苏默在大学里的时候曾经见过刘建兵一次,他来学校给刘娜送东西,一起请他们吃了饭。刘建兵很维护妹妹,说苏默要是对刘娜不好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那时候苏默不讨厌这个人。
“就为这事?”苏默觉得有点不值得,嫁给军官挺好的,生活一辈子衣食无忧、无灾无难了。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吗?”
“嫁给那个男人不挺好的吗?当时听你说有房有车,一米八的个儿,模特般的身材,关键是人家还对你好,你哪点不满意了?”苏默想劝劝。
“苏默,嫁一个人是一辈子的幸福,我怎么能嫁给一个我根本毫无感觉、毫无爱意的男人呢?”刘娜显得不可以理解。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更不是没有爱就不能在一起过一辈子,两相情愿的事哪有那么多,有也不要期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难道就要连争取都不要争取,按别人的安排和不爱的人结婚?一辈子连手都不会牵几回,一说话就犯困,一接吻就想吐,一看见就想掐死对方?整天和一个敌人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成一场战役?这样就是对的了吗?”
“娜娜,你不能永远跟一个小孩一样,你需要长大,需要面对这个社会,需要知道什么是现实。爱情这种东西永远只存在于童话故事当中!爱和不爱,结了婚之后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身边睡着谁,只要关了灯,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样,没区别的。”两个人争论起来,不依不饶的。
“既然是这样,那苏默,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结婚?你为什么连和我在一起都不愿意?”
苏默沉默了。他无言以对。
刘娜突然站起来,她关了所有的灯,然后透着月光站到苏默面前,她伸手拿住苏默的手摸到自己的脸上,轻声说:
“苏默,你不是说只要关上灯,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样吗?那关上灯,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你敢吻我吗?即使把我当做别的人,也没关系。”
他的手始终在那个位置,在刘娜的手掌心里,一步也没有移动。
刘娜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她亲吻苏默的脸,含糊不清地说:“苏默,我想你,你离开了二十一天,整整二十一天,我每天都数着日历过日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哪里吗?不,我知道。我既然有办法进你的屋,我就有办法找到你。可是我不愿意惊动你,我知道你有你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等待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你,我等你回来,多久我都等你。我以为你这次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你竟然回来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再放你走了。”
唇与唇之间彼此都感觉到有咸咸的泪水,不知道是刘娜的还是苏默的。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苏默怎么都觉得不对,他满脑子都是周若寒跟自己在旅店里面纠缠的画面,眼前的这个女人气息太不对了。她不是若寒,他的身体本能的一点和反应都没有,天啊!
这多么悲哀,当苏默发现这个事实后,猛地推开了刘娜。
两个人都沉默地相望着,在黑暗中静静对峙。
过了好久,苏默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他原本只是脑子想推开她而已,谁知道身体本能地就这样做出了这个动作。他知道这样的拒绝对一个女人来说多么耻辱,可是他还偏偏要道歉。
“苏默,你够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看吧,这就是有没有爱的区别。苏默,你看,没有爱,你也不行的。爱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们都不是愿意对感情妥协的人。所以我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要我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这样的话。晚安,睡吧。”
苏默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2)
暖东洋那边带来了好消息。说是若寒的咖啡馆转卖出去了,老板是一个海外归来的商人,想作投资,后来他知道了若寒对这间“忆”的喜欢和不得不转让的故事后,毅然决定出资一千万买下那个小咖啡馆,不过前提是若寒继续做“忆”的总经理,还是全程打理咖啡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对于若寒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刘浅的这案子终于算是圆满结束了,周若寒的幸福也是半点没打折扣。
苏默坐在刘娜的车内接听暖东洋的电话,一脸笑意盎然。
刘娜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看你都乐成一朵花了。”
苏默笑而不答,刘娜也不继续追问,她嘴角也荡漾着笑意,具体笑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们得回那边,苏默的腿一天比一天恶化,刘娜原本是不愿意回去的,可是一看苏默的腿伤,也就不得不回去了。
苏默也是想用这个理由把刘娜给骗回来,因为他知道刘娜的脾气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回来看病的。他不愿意看见刘娜和她父亲吵架,因为自己从小就失去了亲人,他不想看见刘娜因为一时的冲动将来后悔莫及。
苏默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主治医生老莫对着片子左摇摇头右摇摇头,可把站在一边上的刘娜急坏了,一个劲地催老莫:“莫老,您倒是说话啊,别让我干等着着急好吗?”
刘娜喜欢叫老莫为莫老。以前老莫很不习惯,可是叫得多了,也自然就接受了。他从苏默刚进来检查腿病的时候就在医院了,也就是从苏默大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认识了,六年了吧,混得自然熟了,老莫对苏默和刘娜的事情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有时候还会时不时八卦取笑一下两人。
刘娜在一边催得急,老莫却丝毫不在意,一个人看看片子,又瞪了一眼刘娜,打趣地说:“怎么,这次又是你押着那小子来医院的吧!”
“我哪里有这本事,他自己要来的,您倒是和我说说他病情怎样了啊?”刘娜等不及了。
“丫头你还没搞定那臭小子啊?”老莫爱开玩笑,还特别喜欢开他们这两个人的玩笑,这可把刘娜急死了。
“您就别玩了,先告诉我情况得了。”
老莫沉默了一阵子,脸上透露出凝重的乌云:“如果可以,我建议苏默能去国外做手术,我的一个学长在美国专门研究这种骨科的,我觉得那边是可以恢复好苏默已经坏死的骨组织的。”
“能不能不去那边啊,在国内不可以治好吗?”刘娜问。
“哈哈,舍不得情郎了吧?我也就是问问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才想给你们推荐的,我也不想做拆散鸳鸯的事情啊。
哈哈哈哈……”他就是喜欢逗。
“哎呀,莫老您怎么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这可是医院,您就正经点吧,告诉我如果不去那边治疗,在国内治疗会怎样?还有苏默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啊?”
“嗯,从片子上来看左腿的组织正在渐渐坏死,前期就是只感觉到疼痛,越往后就会越感觉到走路吃力,不能直立,站不起来,腿完全使不上力气,最后导致整条腿的骨组织坏掉,整条腿都坏死。并且这种骨组织的坏死有传染性,会慢慢扩大面积,到时候可能就不只是他的左小腿,甚至是大腿,或者是整条左腿都会受到感染。这是一个坏死的过程,后果很严重。等到坏死的组织再扩大的时候,我们就要截掉已经坏掉的组织才能控制它的蔓延。也就是说,可能需要截肢。”老莫的话让刘娜正中一击,仿佛晴天霹雳。
“不过现在在美国已经发明出一种激素,能刺激组织的再生长,可是那种激素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起效,而我国现在这种医疗水平是完全达不到了,也不能使激素存活下来,所以我们国内至今还未引进。因此我才推荐你们去国外就医的。”老莫又给刘娜一剂安心丸。
从医院回来,刘娜拿着苏默的检查报告不知怎么告诉他。他已经回原来的公司报到上班了,这边他当初挂的也是停职,办理好了一切手续,又开始了他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他劝刘娜回去住,可是刘娜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抢占着苏默的小公寓不放,她给自己买了一个懒人沙发,很大,可以当床使,放在客厅里面,每天自己就睡那里,有事没事的时候给苏默做做饭,搞下卫生,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在给杂志社撰写稿子什么的。她毕业后就一直没出去找工作,在家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大学时候她就喜欢写点小说什么的,后来也就经常接杂志社的约稿,发稿费的那个月她就用多余的钱请苏默吃饭,变着法儿地给苏默买东西。现在刘娜一直都靠着这些稿费存活着,不过家里的老爷子也很愿意女儿这样生活,有一个自己爱的工作就好了。
晚上苏默回来得比较早,自从离开周若寒之后他尽量好好对自己,他想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现在也许对于她最好的事情就是他再也不要去打搅她了。至于刘娜,他还没有想出该怎么面对,反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两个人,却天天都生活在一起,还必须时时刻刻面对。
刘娜今天做了一些好吃的,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写一个字,而是在厨房折腾着桌子上的那几个玩意儿。
苏默放下公文包就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刘娜说,今天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忌日,算不上什么好日子。
苏默嘁了一声,坐下就吃,还对厨房里端汤的刘娜说,这个笑话不好笑,换一个。
“这不是笑话,这是实话。”
在吃饭的途中,刘娜试着问苏默,有没有想过出国。
苏默摇摇头:“在这儿待得好好的干吗要出国?”
“也许国外的医疗技术要好得多。”刘娜漫不经心地说。
可就是再怎样的漫不经心还是被苏默看出了端倪。
“你下午是不是去了莫老那里?他又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吗?”苏默精明地捕捉到了刘娜话题的根源。
刘娜知道瞒也是瞒不过的,也就干脆说了实话:“莫老建议你去国外就医,要不整条腿都要废了。”
“瞎扯,不就是一个风湿严重了些吗,哪还能废了我整条腿,明天我自己去他那儿逼供真话去。”显然苏默不太当回事。
刘娜扒着碗里的饭,不吭一声,她知道莫老的话肯定不假。她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苏默去国外的话,她就很难见到他了,如果他要走,那么她就一定要找个借口跟在他身边。她可以得不到他的爱和感情,可是她不能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晚上等刘娜在客厅里睡着了,苏默才拿出那张东洋写给自己的那个美国医生的联系方式的字条。他在阳台上站了许久,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他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在这个城市,在这块土地上,他还能和她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他实在想念她了,还可以回去看一看她,只要不惊动她就可以了。可是如果要走,那么就是好几年的回不来、见不到、听不到,连呼吸都不是一个新鲜度。
那他就离她太远了!
刘娜闭着眼清清楚楚地听到苏默的阵阵叹息声,悠长又沉重。她忍不住爬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来到苏默身后,她环住他:“苏默,我们走吧,去美国吧,别再自欺欺人了,她爱的根本就不是你。可是你的腿真的耽误不得了啊,你还年轻,你的生命还很长,她只是你三分之一的生命里的风景而已。”刘娜的眼睛紧闭,她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些话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苏默会有怎样的反应,可是她真的想好了,只要他答应去美国,她就放弃这边的一切跟着过去,在美国重新开始。
“苏默啊苏默,请别再活在回忆里了吧,就请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吧!能做的我都帮你做了,不能做的我也试着努力去做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惜背叛所有,包括我的父亲、我的家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你更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必须在一起。”
苏默掰开刘娜紧握的双手,他说:“娜娜,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地回答我。”
“什么?”刘娜问。
“若寒的店是不是你联系买家去购买的?”苏默果然精明得像个神人。
“啊,什么店?”刘娜做贼心虚地问。
“别装了,你的演技真够烂的,就你刚才那反应,我就知道是你做的了。”苏默说得很肯定,不给刘娜反驳的机会。
“好吧,我不否认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那店确实是刘娜联系了一个在外留学回国的朋友,她暗地里知道苏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借给周若寒去救刘浅之后,就急着给咖啡馆到处找主人,她也不是有多高尚、有多可贵,只不过是不想看见苏默额头上那一道“川”字,她喜欢他笑,而不是乌云密布的脸。
不过正好,遇见一个刚回国不久的朋友,正好想买咖啡馆作投资,地点什么的不是问题,刚好和刘娜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刘娜就赶紧介绍了周若寒的店,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契机,那天还真把刘娜给乐坏了呢。她没有告诉苏默,也从来没想过要告诉苏默。
“我不是傻子,看见你枕头底下的合约不会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可是娜娜,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你就更应该知道,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苏默知道他现在说这些根本就不管用,可是他还是那么于心不忍。她知道周若寒的所有事情,可是她还是那么不动声色地付出那么多,她甚至就仅仅是因为他的不开心而帮若寒找买家。按道理来说,这干她屁事啊,可是她总是站在他身后第一时间帮助她。这是爱,他懂,就像他爱周若寒一样,可是,这爱让他情何以堪?!
“就让我这样吧,好吗?不要推开我。”刘娜抱着苏默,一刻也不想松手。
(3)
刘浅穿着白衬衣跟咔叽色的麻布裤子站在苏默的办公室前,暖东洋也来了。两大帅哥亲临科望,让整个科望的单身女青年都垂涎三尺。
这还是刘浅在出事之后第一次主动来找苏默。之前他还是忘不掉苏默亲吻若寒的那一幕,每天都跟放电影似的不停重播,可是要他对周若寒放手,他也是办不到的。这一次还是被暖东洋硬拖着过来,才出现的。
暖东洋很是欢喜,见到苏默又是拥抱又是贴面,苏默很不习惯,急忙推开东洋:“干吗呢?亲得哥脸上全是口水,怪脏的。”
“什么脏啊!苏默,这是礼仪,懂不懂啊!人家外国人都是这样的!”暖东洋说。
刘浅站在角落里,不怎么说话。曾经无话不谈的哥们儿,今天却相对无言,苏默心里没有疙瘩,疙瘩是在刘浅心头上长着的。可这是苏默最不想看见的,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好像作什么解释都不合适。如果不是爱,为何要亲吻她?如果不是迷恋着,又何必苦苦隐忍了八年?八年不长,可是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八年用来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人,守着她,默默看着她,一边恨着一边爱着,最后还是爱占了上风?是谁说过的,爱是化解一切仇恨的武器?
“你好些了吗?”苏默翻了翻刘浅的裤腿查看。
“这可是,看不得!哈哈。”刘浅忙拉住裤脚,不让苏默看。
“得了吧,臭小子!”苏默在刘浅的肩膀上拍了拍,两个人的气氛有所缓和。
刘浅腼腆笑了一笑:“谢谢你,苏默,我知道这次你帮了我很多。”
苏默摆摆手:“一家兄弟说两家话做什么!谁不知道你刘浅是我哥们儿啊,天塌下来我都要给你顶着!”
暖东洋受不了这两个人,忙打断他们:“得了吧,我说两位爷,有必要在这里谢来谢去吗?跟两个姑娘似的,干脆点,苏默找个馆子,请哥俩尝尝看!”
苏默笑呵呵地点点头,这自然是应该,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在没有爱情的日子里,兄弟情义显得更为珍贵。
两瓶酒下肚,暖东洋就开始不行了,他在美国喝洋酒特厉害,什么伏特加能喝整整一瓶,连红茶都不用对,可是一回国喝啤酒压根不行,才一瓶就能把他撂倒,苏默和刘浅还正说着过去和废铁厂的王胖子打架的事情,暖东洋就已经醉醺醺地倒在桌上了。
高三的暑假苏默在废品站收破烂,同一个站的王胖子是专门做废铁生意的。他欺负苏默是个孩子,五块钱一斤的废铁只给五毛钱。刘浅气不过,随手操起箩筐里的铁棒子就朝王胖子头上敲下去。王胖子把他们给告了,当晚就有看守所的人员来抓他们。两个人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夜,整整一夜,太阳落下去,月亮升上来;月亮落下去,太阳升起来。
可是他们谁都不害怕,谁都没有退缩一步。
出了看守所,第二天晚上刘浅就拉着苏默鬼鬼祟祟地来到王胖子的废铁铺子,放了一把火把王胖子的铺子给烧得精光!两个毛孩子屁颠屁颠就跑了。
刘浅因为回忆起这些往事,神情是飞扬的,眼角却有些滋润,他舔了舔嘴唇说:“苏默,我们曾经那么那么好,可是为什么现在要你对我说一句真话就那么难呢?”
苏默拿了桌上的一瓶白酒就往酒杯里倒,他摊摊手,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去接话,因为他知道刘浅接下来想说什么,他想问什么,他会用什么样的语气来问,他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可是苏默能说什么呢?他落寞地望着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寞。
“苏默,你要直面这个问题。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已经逃避八年了,难道你要一直逃避下去?再继续逃八十年?”
刘浅逼他,把他逼到最卑微的角落。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若寒?你喜欢她很久了,是不是?从八年前就开始了!”刘浅坐在对面,他的脸上写着胸有成竹。
“这个很重要吗?”苏默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不重要吗?苏默,隐藏了八年的秘密对于你来说会不重要吗?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答案是No,那样我会觉得你真够虚伪的,那不是我认识的苏默!”
“刘浅,什么样的答案是你满意的答案?”
“最坦诚相待的答案。”他肯定地说。
苏默沉默了好一阵,最终他点点头,说道:“是,我爱她,很爱很爱,今生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和她在一起,哪怕就是去死我都愿意。刘浅,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换她的一秒钟。这样的爱,我却埋藏了八年!我从未说出口来,因为我知道我和她根本没办法在一起。你知道吗?她从来不会对我笑,可是她在看着你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浓情蜜意的笑容,这笑让我太嫉妒了,太嫉妒了呵。知道吗?你出事的那一天,我看到她悲凄无助的样子,她去你家被你妈赶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我看着她,就那样静静跟在她身后,可是她只会往前走,却从未回过头来看过我一眼,哪怕一眼都没有。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就是我,我只是我,我只有我。我曾经以为我找到她了、抱住她了、吻了她,甚至是占有了她,她就会是我的,可是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属于我,哪怕一秒钟都没有过。刘浅,你不会懂这种难过。
“你不会懂,一个人在黑暗里点一根烟,周围越来越黑,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出现过的那种孤独感。我时常感觉到深刻的寂寞,内心里空荡荡的荒凉,可是每一次我只要想起和她年少时的那些事,我就觉得很满足,我会笑,一个人嘿嘿地傻笑。其实我笑起来不好看,所以我很少笑,可是我哭的样子就更不好看了,不过我已经忘记怎么哭了。似乎在我妈死后我就再也没有哭过,刘浅,你说人是不是没有了心之后就再也不会落泪了呢?”
苏默说得太伤感,他手上的烟已经烧掉半截,刘浅的心是痛的,可是苏默笑了,他在烟火中,恍惚看见了她那一双不无痛楚的魅力眼睛,若有所思、闪闪烁烁地望着他。只要能看见她的笑脸,他就死而无憾了,只可惜这只是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
刘浅耸动着鼻子,最后他说:“苏默,我们应该公平竞争。”
苏默在刘浅走后很久很久都没有离开,黑暗中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公平竞争?刘浅,我无法和你竞争,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我放弃了,因为我愿赌服输。
第二天,周若寒就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对着苏默就一顿狂吼:“刘浅失踪了!你和他到底说什么了啊?”
苏默眼一瞪,心却一直往下掉。他立马拨刘浅的手机。
可是关机,一直关机,怎么都找不到人。周若寒急得都快哭了,每隔一个小时就给苏默打一个电话,她从来没有这么勤快地联系过他,可每次联系他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苏默在电话里对若寒保证,说自己一定会找到刘浅的,决不食言。
可是连续三天,刘浅关机了三天,谁也找不到他。
苏默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急急忙忙想请一个星期的假回小镇找找看,却不料假还没批下来,周若寒就已经跑来找苏默了。她说想来这边找找看,也许他还在这个城市没离开。苏默再次见到若寒时,有些惊喜若狂,又有些悲凉失望。
他给她找好旅店,安顿好一日三餐,连浴室里的莲蓬头水温都调试到最适合的温度,他还去超市给她买了新的毛巾、牙刷、牙膏和大包小包的零食,他兴高采烈地做着这些事情,却忘记了她只不过是来这里寻找刘浅的,她是来住一阵子,不是住一辈子。
若寒看着苏默买的这么多东西,并不是很开心,她的脸上时刻写着“忧愁”两个字。她会时常问苏默:“他到底去哪儿了啊,怎么都找不到了呢?会不会出事?”
苏默拍拍她的肩膀,说不会,他已经在找了,再找不到就会去报警。他是一定会找到刘浅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晚上苏默从若寒的酒店出来,若寒却又拨打电话来了:
“你别走,我挺害怕的。你上来,看我睡着了再走,好吗?”
她害怕,也许她害怕的只是找不到刘浅,又或者是害怕这个陌生的酒店,但是无论哪一种害怕都足够让苏默重返回去,他不会丢下她,一刻都不会。
静静的月光下,周若寒就近在咫尺,她躺在酒店洁白的床单上,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上却像蒙了一层雾气,她熟睡的模样圣洁得像一朵初开的莲花,无论她经历过什么,无论她的过去多么劣迹斑斑,在他心里她都是天使,一尘不染的处子。
黑暗里,苏默点上烟,慢慢吸吐着烟雾,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在他的体内渐渐弥漫,体贴入微地渗入他的每一条血管神经。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精神才得以放松,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清醒地觉得自己的活生生地包裹在灵魂上面。房间四下里都静悄悄的,黑暗尤为让人茫然和绝望。苏默站在酒店阳台上远远地看着周若寒的侧脸,她那么近,却像离得很远,她的心里此时此刻有着另外一个人,她的梦里从来没有他。那是一片陌生的水域,他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靠岸。
苏默接到电话,刘浅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劫持了。
(4)
王胖子的电话录音就安静地躺在苏默的手机里面。刘浅那天从饭店出去就被王胖子用麻袋给套住了。他嚣张地拍拍刘浅的头:“小子,我们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一千万可以了结一条人命,可是消除不了我妻离子散的痛。我告诉你王八羔子,一千万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后面的惊喜还多着呢!看我怎么整死你!谁叫你运气不好,撞谁不好,偏偏撞上了我王胖子的人,刘浅,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当年那把火没烧死我!”
原来当年,刘浅他们放的那一把火烧掉了王胖子的废铁铺子。他瞬间一无所有,从此好吃懒做,灰心丧气,债主讨债上门,能搬的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也多数被砸了。没过多久王胖子的老婆就带着儿子改了嫁。后来王胖子就开始混黑道,打过架,剁过手指,流过血,进过警察局,至今也混上了个大哥的位置。
而刘浅偏偏命不好,撞上的正是王胖子的手下,他岂会不报妻离子散的仇?所以那一千万同意私了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引苏默和刘浅上钩的幌子,后面还不知道他会出怎样的阴招来折磨他们。
王胖子这一次要求要两千万来买刘浅的一双手,他还说:“苏默,别给老子耍花样,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把你好兄弟的双脚双腿做成标本送到你面前,哈哈哈,我想你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礼物吧,其实我也很喜欢呢!”
苏默不寒而栗。他多想此刻被王胖子擒住的是自己,而不是刘浅。他们曾经一起欠下的债由他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就好了,反正他早就是被上帝放弃了的那个人了。
王胖子让刘浅和苏默说话,刘浅第一句话就是:“苏默,你别管我,好好照顾她。”苏默摇摇头:“刘浅,你要挺住,我会来救你,你等着我。”通话就这样断了。
苏默握紧了拳头。
刘浅,你等着我,我一定来救你!
为了若寒,我也一定要救出你。
清冷的月光下,周若寒含糊地叫着刘浅的名字。苏默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像是有什么在撕咬着一样。很多时候他宁愿自己没有心,这样他也就不会像个魂一样,麻木消沉,没有意志,没有思想,一个人四处游荡。若寒,既然你那么爱刘浅,也只有刘浅能带你走出黑暗,我就一定会把刘浅救出来,一定会,哪怕牺牲了我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是,可是,周若寒,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在我面前的时候就不能假装心里没有别人吗?我不祈求你爱我,可是也不要在我面前那么坦然地爱着别的人好吗?
苏默身心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很近很近,他想伸出手去抚摸若寒的脸,可是怎么都动弹不得,突然他用一只手捂着脸,嗫嚅着对她说:“若寒,如果说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那么,我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上帝那么残忍,这个惩罚竟要让我用命去赌……“你说,这人死了之后还会有魂吗?若寒,我不怕死,比起死来,我更怕没有魂,没有魂我就不能回来看你了……我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你,你性格打小就倔得跟牛似的,又清高,死不低头。刘浅在感情方面是个呆子,你们以后肯定少不了吵架。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我连说一个‘No’字的资格都没有,我也不想说No,爱一个人不一定要长相厮守,看着你幸福,其实也是一种满足。我知道刘浅一定可以带给你幸福,因为刘浅对你的感情不比我少,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何况我还没瞎,何况我和他还是兄弟……”
整整一夜,就在苏默的絮絮叨叨中结束了,他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稀里糊涂说了些啥自己都不记得了,走出酒店的时候也浑浑噩噩的,刘娜在家的那一盏灯还亮着,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打开那扇门。他坐在车内,在楼下看了看自己的公寓。对不起,娜娜,这一生,你爱错了人。
他掉了车头,直接开到了公司。勇士通常都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代征,苏默现在就是那孤独的勇士,他要解救的不是公主,而是公主的王子。
第二天若寒醒来苏默已经不在酒店里了,屋内什么都没变,就像他从来没来过,连沙发上一个折角都不曾留下。她给苏默打电话:“你在哪里?”
“若寒,我要离开一天,你在酒店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苏默说。
敏感的若寒还是感觉到了什么,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刘浅在哪里了?”她莫名地就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紧张地问。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刘浅带到你面前来。如果你想救他,就乖乖待在酒店里,什么都不要做,安心等我回来,我向你保证,我会带他回来。”苏默坚定地说。
“苏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吓我。”她感觉到害怕,刘浅一定出了事。
“什么都别问了,好吗?就相信我一次,日落西山前,他一定会站到你面前。”苏默似乎在笑,他第一次请求她,要她相信他。
“苏默。”她叫了一声,又说,“要安全回来。”
“还有,见到他请你告诉他,我要嫁给他。”
挂掉电话,苏默伏在方向盘上,头痛欲裂,什么话都没有最后那句话来得锥心刺骨的痛。
“周若寒……”他痛苦地叫着这个名字,带着点哽咽,多年后,他第一次哭了,泪水刷刷刷落下来,滴在手背上,滴在方向盘内。
周若寒,这一生,我从没为谁而生过,却不得不为你去死。
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再见,若寒。
刘浅被王胖子捆绑在一个暗室里,他的双眼二十四小时被蒙蔽着,吃饭喝水都是由王胖子手下的小弟“伺候”着,连上个厕所都得让别人帮他脱裤子,此刻刘浅心里谁都没有,他只想着苏默。王胖子的矛盾是自己和苏默两个人,他一定会拿自己作为人质要挟苏默,引苏默往火坑里跳。他很想告诉苏默,不要来,不要管他,带着若寒远走高飞,可是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苏默一定会来,即使他明明知道这是虎穴,他也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来救自己。
王胖子的小弟有一个叫虾米的,估计是王胖子最信任的手下,他带着另外两个人轮流白天黑夜地守着刘浅,这让刘浅很是苦恼,就是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不过有一点好,就是虾米几个人喜欢喝酒,只要有酒在那便是日月无光,喝了个天昏地暗,爹妈是谁都不认得。
刘浅转着脑袋想着法子准备逃走,他一定要赶在苏默来之前自己逃出去。他敢打赌,只要苏默一进来,王胖子一定对他们两个人来个格杀勿论,然后毁尸灭迹。
那厮不是人,以前就挺心狠手辣的,更何况现在在黑道上混了这么久。
他把虾米叫过来,说自己身上还有几百块钱,能够给虾米几位大爷买酒喝。
虾米一听有酒喝就乐开了花,搜了搜刘浅的口袋,还真有三张老人头,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哟,虾米立刻把钱往自己兜里一塞,还拍拍刘浅的肩说:“小子,这够聪明的啊,好!既然你这么识时务,以后就照顾照顾你一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刘浅表面上谦卑地笑着,可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些孙子到底也还是只认识人民币这玩意儿,还以为他们能有多忠肝义胆。
虾米拿着钱兴致高昂地跑出去买酒了,接下来的这两个看守的人就好对付得多了,刘浅想着装肚子疼,支开一个人去给自己买药,另外一个刘浅准备硬碰硬,单打独斗。打架这件事在高中的时候,刘浅跟着苏默还真没少做。两个人的绝招就是,打不赢就跑,跑不赢就躲。
刘浅弯着腰,继续假装肚子疼,似乎疼得特别厉害,还躺到地上左右打起滚来了。最后一个留下来看守的人出于关心,蹲在刘浅面前去探视刘浅的严重性,谁知道手一碰到刘浅的额头,就被刘浅狠狠地咬了一口。刘浅死死地咬住看守小弟的手臂,矫捷地踢了小弟**要害处,疼得那人在地上爬,呼天叫地也没人理。刘浅急忙爬起来,疯狂地甩开头上的黑绸布,然后打碎了虾米他们喝酒的碗,用碗的碎片割断了绑自己的麻绳。
整个暗室已经没有了人,所以的人都出去了,王胖子也不在,刘浅一边爬出暗室一边觉得奇怪,正想推门,却从窗户口看见虾米提着两瓶酒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刘浅躲到房门后,虾米一推门进来,他就反扣住虾米的头,把他的双手也死死地扣在身后:“说,你们老大呢?”
虾米还想反抗抓住刘浅,嘴巴里还骂着粗口,完全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模样:“你个王八蛋,你还想逃走!”
刘浅提起脚磕了一下虾米的下巴,虾米还想挣扎,刘浅又多磕了几下:“告诉我王胖子去哪里了!”他心急如焚,总猜测王胖子是去和苏默见面了。
虾米受不了打,牙关一没咬住就把见面的地址给暴露出来了。
是在富贵大厦的旧仓库那个地方,那里曾经起过一场大火,后来整个大厦就搬走了,现在那里是一块废地。王胖子选择了在那里和苏默见面,却又没有带着刘浅过去,很明显,这死胖子的重点并不是钱。他要的只不过是苏默和刘浅,他要折腾他们,在他们身上报仇,而钱只不过是顺手一捞的横财罢了。
苏默,苏默!他心里念着。
刘浅一阵风似的放开了虾米,用尽浑身力气跑到马路边上,随手拦了一辆送货的卡车,冲上去对司机说:“麻烦开到富贵大厦的旧仓库。”
客车司机因为要送货所以不愿意开过去,刘浅急了,毛躁地抓起司机的领口说:“快点给我开,人命关天知道吗?
快点!”
司机怕了刘浅,见他那认真的模样想必也不会是开玩笑,于是默默地开了车。刘浅倒在座位上,浑身都湿透了,他在不停地冒冷汗,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他在心里大叫:苏默,你等着我,我就来了,你一定要等着我。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高三的时候你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所以我有安排你生死的权力。
车不一会儿到了目的地,刘浅正开门下车,脚还没落地,就只听见“砰”的一声,仓库深处传来了枪声。
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响起来。
刘浅急急忙忙从车上跳下来。
“苏默,苏默……”他叫着,准备不顾一切地往里奔。
“刘浅!”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刘浅回头一看,是哭得跟一个泪人似的若寒,她最终还是没有相信苏默,她报了警。
“别进去,求你了!”若寒绝望地摇着头,哀求着刘浅。
“不,我要进去,苏默在里面!”刘浅坚定不移地要进去,而此刻从若寒身后冲出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他举起枪对身后的人说:“冲!”
仓库整个现场都惨不忍睹。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他们在地上翻滚着、呻吟着,似乎都受了枪伤,而有一个人动也不动地歪倒在破旧的沙发一边,鲜血汩汩地从他身上流出来,他脸上还有一道凶横的刀疤。
王胖子也横在一边,身上受了伤,手指在空中画着圈,乞求着抢救。没有苏默,刘浅站在人堆里,到处找苏默。
只见苏默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跪坐在靠窗的地方,被他抱着的那个人脸色乌黑,身上的衣服也脏得看不出颜色了,像是受尽委屈,还戴着个帽子,看不出正脸,苏默以为那就是失踪了多时的刘浅。
王胖子真是阴险,他找了个和刘浅身材差不多的人过来冒充刘浅做人质,刘浅早就看穿了王胖子的阴谋。真难以想象在他来之前,苏默所经历的那一幕。他站在苏默面前,可是苏默丝毫没有一点力气抬起头来看他。
他只是抱着怀里的人儿,喃喃地说:“麻烦把刘浅送到医院去吧,他快不行了。”这时苏默脸上还滴着血,手臂上好多处都被划破了皮。
刘浅鼻子一酸,这就是兄弟如手足,手足手足,缺了谁都不完整。他蹲下去说:“苏默,我在这儿呢。我是刘浅。”
可是苏默没听见这句话,刘浅话还没说完,苏默就头一歪,倒在了刘浅怀里,他半眯着眼成一条缝,他透过那条缝,什么都看不见,唯独只看得见若寒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他突然在刘浅怀里一笑,轻声说:“若寒,刘浅回来了,你看,我答应你的事情,这一次我做到了!”
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永远闭上了一般,脸上还挂着丝丝笑意。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站在离你最近距离的地方,等你,遇见你,爱上你。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无论多么努力,都不可能靠近你,只能和你越来越远。可是今天,我发现我离你很近很近,你的眼角眉梢都在我的眼前,我一辈子都不敢忘却。
我们一生,总是用一半的时间来等待,另一半的时间去回味,而我们等待和回味中,恰恰只在那么一瞬间,就燃尽了我们这一生的美好。
可是,这美好太轰轰烈烈,电光石火中,就销毁了我的一生。
在梦里,有那悠悠白杨,还有扎着马尾的她,她终于终于,对着他笑了,像一朵花一样,真好看!
他再次看见她笑,却是最后一次。
阅读南国的雪已流成了泪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pangu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