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礼去见了秦照,秦照对于晚来的商礼没有任何怀疑,他的最低标准是,商礼能来。
反倒是秦照身后坐在马背上的汤泉多看了一眼商礼,他察觉出点商礼的情绪不对劲。
商礼平静的目光扫过秦照一行人,人不多,二十多个,出动的是身边的暗卫。
她若是打,能打得过,所以,她……要这么做吗?
“晚舟啊,在想些什么呢?”秦照打了个哈欠,身上传来点酒气,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商礼微微摇头,袒露自己的心意,道:“总觉得,今晚不太安宁。”
秦照盯着商礼的眼眸,默了一瞬,说道:“你应当是知晓的,秦漪今晚,难逃一死。”
商礼终于听到秦照的亲口承认,心口倏然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心脏,她感觉到,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
商礼难掩怅然,眉眼耷拉下来,月色下,她的神情悲悯。直言道:“微臣知晓,可她总归是我孩子的阿娘,我也和她有过一段情。”
秦照大度的表示理解,宽慰的语气说出残忍的事实,“这吾定然知晓,可吾听闻当年建州之事,是秦漪她插手,才导致新阳失守,鹿闻之死。”
商礼不愿意面对这话题,将头扭到别处,语气冷漠的说道:“是,是她秦漪动的手!”
“呵呵呵……”
秦照转过头去,和身后的汤泉对视一眼,秦照便眯起了双眸,声音轻巧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便给晚舟这个机会。”
“吾知道反目成仇的滋味不好受,可机会就在眼前,就看晚舟能否把握的住了。”秦照似笑非笑的看着商礼,不肯错过商礼脸上一分的表情。
也正如他所料,商礼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滔天的恨意。这让秦照心里颇为满意,想着汤泉净说瞎话。
可秦照不知道,商礼掩饰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都已经嵌进了掌心,她本以为是见证秦漪的死亡,可秦照却要让她杀了秦漪……
疯了疯了!都疯了!
商礼心底叫嚣着,面上又得装作怨恨的样子,商礼都觉得自己有了病。
与此同时,商礼耳朵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便判断出来,不出五六个人。
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旷野回荡,沉着中带着肃杀,“为了杀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秦漪带着九儒几人一步一步的走到秦照面前,如此偏僻的地方,她们为何会找的过来?
当然是是秦照带人引的,因为再往前几十步路,就是万丈高空的悬崖。
秦照脸上带着浅笑,说道:“皇姐何出此言呐?”
“引我到此处,是想让我失足坠崖?”秦漪瞥了一眼身后几十步远的悬崖。
秦照含笑摇头,道:“非也,那样对皇姐太过轻巧了,尽管吾本意如此。”
一路而来的秦漪算得上狼狈,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伤痕累累,唇角边挂着一抹鲜血,削瘦的身体上一道道血痕若隐若现。
比方才商礼见到的秦漪更差。
秦照笑着抬手,像是某种指令,他一抬手,身后的二十余人便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秦漪。
他声音肆意道:“皇姐临终前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漪只是睨了秦照一眼,而后将目光锁定在商礼身上,这在外人看来,却像是在求救,求着这旧日故人能救自己一命。
秦照忽然冷笑,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狰狞,他的手猛然一落,带起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万箭临面的秦漪不改其色,反倒是秦照身后的汤泉注意到商礼的身躯微微颤抖,这让汤泉眼中怀疑神色更甚。
不过几息之间,箭矢落地,也刺进秦漪的胸膛。
高位者终是倒地,鲜血如花绽放,靡艳妖冶。
可她的目光依旧坚韧,灼灼的凝视着商礼,在秦照等人看来痴心妄想的事,却是秦漪最后的奢想——将商礼的模样镌刻在心间。
高头大马上的秦照像是一位胜利者,高高在上问道:“吾到今时仍是不解,皇姐自诩算无遗策,怎的今日敢带这么点人,应下吾的邀约?”
胸口的两支箭矢秦漪未拔出来,但是她也站不起来,左腿也中了箭。
秦漪眼中没有愤怒,平静的像是静谧的湖水,笑道:“若真是你们要杀我,我便不放在眼里。可今日也是他秦正河要杀我,我如何能逃?”
她坦然的接受,没有失败者的歇斯底里,只有愿赌服输的心甘情愿,心甘情愿成为商礼脚下的路。
秦照低头轻笑,他这爹啊,也真是个会算计的,秦漪不死,太子一族势必强大啊。
“晚舟,你去吧。”秦照轻松的说出这番话,而商礼就像秦照的一把刀,能砍掉秦漪头颅的刀。
而后,秦照又道:“皇姐,你便自己站出来吧,你这两名女使,吾便不动。”
也不是他秦照好心,而是得有人要把商礼杀了秦漪的事情传回公主府啊,哈哈哈哈!
九儒和九随应了秦漪的点头,不甘的放下手中的剑,任由一行人将她们压制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一分。
秦漪抬起头,看着向她缓步走来的商礼,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对着斜一点的秦照说道:“你这是要让她杀了我?”
“皇姐,别怪五弟,吾这也是在帮晚舟,让他旧恨也一同报了吧。”
秦照笑意的声音刺激着商礼的耳朵,背对秦照的商礼眼神复杂难辨,从下马到秦漪跟前,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秦漪把视线重新聚集到商礼身上,她又瞧见,商礼脸上的悲伤。
商礼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漪,看着身上全是黏稠鲜血的秦漪,如同绽放至极点的彼岸花,绚烂而绝望,将华丽的衣裳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
血液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
秦漪无力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诡异地带着一丝殷红,双眼半睁半闭。
商礼的目光在秦漪身下的那摊鲜血上停留了许久,眼底浮现的是哀伤和苍凉。
商礼刚喘了一口气,鼻息之间满是血腥味,再一口气,她没喘上来,便脱力的跪倒在秦漪面前,双膝的衣料被秦漪的鲜血染透。
她们面对面跪坐着,这是近一年来,她们最亲密的距离。
她们只凭借着偷看对方的几面,坚持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时月。
“你要杀我吗?”秦漪掀开眼帘,眼中倒映着商礼含泪的双眼,似是呢喃的说道。
商礼颤抖着嘴唇,她好似没了心脏,提线木偶一般,道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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