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代宋

《天国代宋》

第四十七章 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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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王禀传唤,黄中辅已经主动上门,这几日伤患营收拢那些被西军祸害的民众,早就是人满为患,源头在西军不断的奸淫掳掠,王禀一日不整肃军纪,杀戮便一日不能停止。

这不是黄中辅第一次来找,得知来意后王禀多借故避而不见,如今有求于人便立马将其唤进来。

王禀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先生有治疫的方法。”

黄中辅也知军中疫疾,回道:“回禀将军,我不善治疫但可防疫。”

见有法王禀立马追问道:“可否需要什么法器,我可差人准备。”

黄中辅...

虽然凭借如今流行的鬼神之说,把疫归结为杭州百姓的怨气,能一定程度上制住西军的恶行,可装神弄鬼对医学是种退步,神学这种东西不利于研究推广,那就失去了自己推广科学的意义。

犹豫再三黄中辅还是咬牙说道:“将军误会了,疫乃病也,非鬼神之道。”

“还请先生赐教。”

黄中辅道:“古人云,风寒暑湿天之长气入侵肌肤所感,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疫病乃是疫虫所致,中疫者多因传染所致,谓天传人,地传人,禽兽传人,人传人。

听他这么一说众医官立马来了兴致,连忙询问道:“何为疫虫?天传人,地传人,兽传人,人传人又是什么。”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大宋其实已经有了传染病的概念,说来你可能不信,宋神宗时期就正式设置病坊制度,只是依旧搞不懂疫情的来源。各地都有专门的隔离室。

“邪非鬼怪,乃是虫。疫病其实就是疫虫传播,此虫微小,看不见摸不着。感染的疫虫各不相同,中疫者所表现出的症状也不同。”

疫又称之为邪,而虫的概念则出自明末清初,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此时宋人还没有微生物这一概念,故在场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天传人

天地之间有气,人吸气则生,停气者死,若气中带有疫虫则为疠气,人吸入疠气,疫虫就会入体,人呼出之气也带有疠气,被离的近的人在此吸入疠气,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病邪就会传入体内,这人便被感染了。

“那这这疠气如何防治。”眼下这群太医局的医官,虽对虫这个概念不懂,疠气、病邪这些东西可是了然于胸,虫藏在气中,就成了疠气。

“离得远了,自然吸不到邪气,若是要防止感染,可用棉布蒙住口鼻,就有极大可能避免邪气入体。”

过滤空气这些医官们也听不太懂,虫既然能浮在气中,又如何能单靠棉布隔绝,众人只觉得天方夜谭,黄中辅不知各位医官的心思还在侃侃而谈道:

地传人

地生万物,万物亦包括疫虫,水本无虫,若是粪便,尸体等污秽之物污水之后,水中就会生疫虫,人饮之后,疫虫入体,如此这人便感染了。

解决方法也简单,高温即可杀虫,凡是饮用之水,皆饮沸水,或沸水冷却之水,既能杀疫虫。

禽兽传人

天地间万物生灵飞禽走兽,亦被疫虫所扰,有的疫虫对人无害,对禽兽却是要命,有的疫虫对人要命,可对兽却无害。

比如鼠身上最喜带疫虫,有些虫对老鼠无害,老鼠生蚤,蚤吸鼠血,蚤亦无事,蚤吸人血疫虫入体。人体不敌这鼠身上出来的疫虫,便会得疫。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终于有医官跳出来反驳道:“人难道还比不过鼠。”

黄中辅说的乃是鼠疫黑死病,只有明末有记录爆发过大规模鼠疫,是不是黑死病两说,他只想为后人留下医理,见有人反驳黄中辅反问道。

“医者可知瘴气(疟疾)否?”

在场没有哪个医官不色变,大宋最怕被流放海南,还不是因为那一块瘴气多,怕一去不返,中者冷热交替,也不只是文官倒霉,包括宦官等等,只是士大夫没有死刑,刺配儋州就是大宋对文臣最严厉的惩罚。

“医者可知为何南方瘴气多,中原为何瘴气少?”黄中辅说的所谓医理,就算后世一个普通人也知道,却能吊打这群大宋医术最精湛的医师,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南方南方乃是荒蛮之地,跟中原自然无法比拟。”那医官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扯鬼神那是道士的事,一个道士讲什么医理,那可有点冒犯的意思了。

黄中辅步步紧逼道:“可漠北也是荒蛮之地,为何漠北没有瘴气?”

“这...”眼看那医官无法作答,另一位医官出来回道:“北方苦寒,自然生不出瘴气。”

黄中辅听后一阵沉思片刻后回道:“然也,热就可生瘴气,寒就不生瘴气。非地属中原不生瘴气,非地属蛮荒便生瘴气。”

“可东京天子御居,为何盛夏时生瘴气,时无瘴气。”

这就叫医官难以解答,热生气这个现象古人明确捕捉到了,故觉得南方瘴气全是毒泉受热蒸发出来的毒气,故才有瘴气这个称呼。

东京开封哪里有什么毒泉,哪怕真有什么未知的毒泉,有为何今年有人发病,明年这毒泉就消散无毒,且后年又悄无声息钻了出来。

“只因瘴气非疠气,乃是蚊虫所致,蚊虫吸血,若吸血的蚊虫带有疫虫,此时就会感染,即便是中原之地,夏日蚊虫多了,也时有瘴气发生。若是没有蚊虫叮咬,即便再热也不会得什么瘴气。”

瘴气就是前文中所说的天传人,疟疾则是后来人的称呼,倘若黄中辅所言非虚,那就让大宋文人困扰许久的瘴气,有了根源之法。

周围医官都陷入沉默,比起神学的神秘体验,这种逻辑自洽的病理依据,是可以验证的,黄中辅给出了答案。

“瘴气是否如此,只需将常人割破肌肤与病者伤口接触便可证明是否是血液传播。”

“花柳之症莫非就是人传人。”终于在场有位医官打破沉默,说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

“这个自然,人传人,体液接触,夫妻房事体液接触,伤口接触导致血液相接,亦会感染疫虫。”

历史上第一个因梅毒死亡的国人是明代文人屠隆,后人闻风色变的这些性病大多是大航海时代的舶来品,这并不代表本土没有其他的花柳症状。

比如隋代巢元方所著的《病源候论》有“风湿容于皮肤,与血气相搏,其肉突出,如花开状”“如恶疮,或瘥或剧,风热搏于血气所生”等记载,症状类似于尖锐湿疣。

唐代孙思邈所著的《千金要方》有“交合事,蒸热得气,以菖蒲末白梁粉敷合,燥则湿痛不生”“治阴恶疮,以蜜煎甘草末涂之”等记载。

这些大多不致命,故得了性病反而是文人炫耀的资本,这种风俗传到明代就衍生出。

雌风病骨因何起,忏悔心随云雨飞,

非关铅粉药是病,自爱燕支冤作亲。

身上杨梅疮作果,眼中萝卜翳为花。

把梅毒比作情寄之疡,也算是文人独有的浪漫之一。

“天地之间竟有如此凶险,如此岂不是...”王禀不管眼前这些所谓医理,略带质疑的问道:“若按先生所言,世间哪还有人活命。”

说服医者不如劝服眼前这个主将,黄中辅换了个说法。

“将军不必惊恐,疫虫虽然多人体也能自己灭虫,害病者无非是人与虫搏杀,疫虫占据上风,人才会出现病状,而世间大多数疫虫还未成势便被绞杀,道理跟跟如今方腊搅出的乱子相似。

见用兵事代替王禀似乎有些理解,黄中辅又说了个实例。

“军中创伤者,之所以流脓溃烂,便是不敌疫虫缘故,若用刀清除烂肉,防治烂肉里的疫虫继续攻击人体,再用我营中特制药水,杀死剩下不多的疫虫,届时便能单靠人体自身消灭不多的疫虫。”

“停停停,你且说能不能治这疫症。”王禀不耐烦的神情浮现在脸上,这下真问住了黄中辅。

医道不是自己所长,没有抗生素跟后世齐备的药品,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黄中辅能做的很少,只好摇头回复道:“我不善治疫,但长于防疫。”

这下王禀也没奈何,疫病如狼似虎一刻也耽误不得,既然有办法止住疫情,那先把病邪止住再说,王禀摇了摇手,吩咐将疫病之事全权交由伤患营,黄中辅却站立未动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王禀声音略带不满道:“怎得还不去止疫。”

“天下大疫多现于末世,战场之上死者屎尿齐出,浮尸飘延河道,鼠奔行于街道,大军聚集杀戮,百姓流离失所,饮生水,食脏秽,疫害相传,将军让我带些医官就要止住疫症,岂非异想天开。”

“那你想要如何。”王禀语气十分不满,全然没了当初秀州酒宴上的平和。

“一整肃军纪,大小将领须严格按照我定的卫生条例。”

“二止军中滥杀,恢复杭州秩序,军士四出容易扩大疫症,再过些许日子,我那伤患营都人满为患,又谈何治疫。”

听到这里王禀有些为难道:“这个我会下令,只是西军见了血,恐我一纸禁令难以止杀。”

听到这个回应黄中辅怒从心起,“将军若镇不住西军,那叫我来作何。”说完这话也不管不顾,转身就走。

“罢了,罢了。我那亲兵队听你使唤,不尊号令者立斩不赦,不必来问我。”杭州留守的西军大多是童贯的嫡系,王禀自然不想引发军中不满,可真因疫症坏了全军,太傅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他王禀。

听到这话黄中辅总算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对着王禀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防疫工程浩大,若有十四五岁少年,须送于我伤患营中差遣,年幼者命力旺盛,不易被疫症所染。”

“一切都仰仗槐卿了。”王禀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两人各怀鬼胎。

到时若止不住疫症,黄中辅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被推出来平息西军怒火,而黄中辅则为了后路,开始聚拢属于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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