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滋啦~
烧的极旺的篝火，驱散了此间黑暗，空中除了不时飘起的火星，还弥散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娘的，这仗打的真不过瘾，好不容易遭遇到建虏了，老子刚打起劲儿，居然他娘的就撤了！”
“谁说不是啊，真不知道这帮鞑子怕啥，人数比咱们协多这么多，都快有一军规模了，怕啥啊，跟咱们玩命干啊。”
“也就是你说这话，要真换作别人讲，老子还真以为是建虏细作呢！”
“哈哈！！”
“你他娘的可以骂老子，但你不能说老子是建虏细作，侮辱人可不带这样侮辱的！！”
围聚在篝火旁的十余众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他们手中举着的烤肉，在攀谈间快要熟了。
而相较于这帮汉子轻松的状态，彼时，在相隔不远处的帐篷里，却呈现另一种态势。
“咱们他娘的这是扎进建虏一路偏师腹地了。”
身穿山文甲的壮汉，眉头紧锁的看向麾下诸将，语气低沉道：“据拷打所俘建虏，跟咱们协交手的，是他娘的多尔衮、多铎所领汉军两黄旗，交手的时候老子还他娘的奇怪呢，这支建虏操控火炮的手法，为何会如此的娴熟，敢情是二鞑子啊。”
“协总，这难道是两支正建制汉军旗？”
听到这话，所属第一标千总的王来聘，皱眉看向自家协总道：“这不应该吧，不是说库伦一带没有大股建虏集结吗？”
“是啊。”
王来聘话音刚落，所属第二标徐彦琦紧随其后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建虏在兵力上是占优势的，为何打到最后撤兵了啊。”
二人的话，叫帐内其他将校露出各异神情。
作为第八军所属第三镇下属协，所部奉第三镇参将金士麒之命，前出到库伦一带刺探军情，顺带进一步了解库伦部的情况。
第八军所属第三镇，是第八军中列装火器规模最多的，是总兵官朱万良手中的一张王牌，这样一支队伍，必须要由可靠将校统领。
金士麒，就是朱万良一再要求下，才调来第八军任职的。
其父金冠，今下是驻朝总兵官，统领着一支整建制的军队。
其实在大明陆军整饬期间，除了一批陆军整饬出来，在藩属朝鲜、琉球也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今下在朝鲜驻有陆军、海军、水师，驻朝期间的一应军费开支皆由朝鲜王室提供，且每隔一段时间，这军费份额就会向上涨幅些。
作为直隶御前的存在，驻朝军政要员的任免，必须由天子颁旨才行，驻藩体系是朱由校极其看重的，他不希望任何人破坏该制。
朝鲜总督是王大臣朱聿键兼领的，驻朝陆军总兵官是金冠，此外还有驻朝海军总兵官，该职很是特殊，其隶属于鲸海舰队，但却属驻藩海军序列，所部负责朝鲜周边海域，驻地是在庆尚道治下。
而与之相对的驻朝水师总兵官，驻地则在京畿道治下，前者是负责对外，后者是负责对内，两者职权划分的极其细致。
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得朝鲜王廷所属军队，是呈现每年递减态势的，没办法，军费开支太庞大了，根本就养活不了那么多军队。
正因如此，朝鲜本土两极化极其严重，而相较于高层间，想要维系住这种秩序，毕竟这样一来，他们的利益就得到了保证，底层更多是想逃离朝鲜，这样就能摆脱高额赋税，要能拥有大明户籍，那可谓是祖坟着了。
当然，近年来大明不需要这般多劳动力了，而朝鲜底层更多是漂洋过海前去东番，前去南洋，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是有大批的人愿意去。
因为待着，没有任何希望。
可出去，却还有些许希望。
而这正是朱由校想要的。
大明藩属嘛，那就保留尊贵身份，做好大明吉祥物，至于别的就别瞎掺和了。
“现在明显是全乱套了。”
协总赵来的声音响起，叫帐内众将神情严肃起来，“现在想这些没求用，不如想想怎么死死咬住这支建虏偏师，毕竟人的规模比咱要多的多。”
王来聘、徐彦琦一行听后，无不是下意识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从建虏奴酋黄台吉鼓捣一些事，到现在漠南一带全乱套了，从辽东出战的第八、第九军一直在搜寻建虏主力，可建虏主力呢，就像是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即便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建虏主力。
但是另一方面吧，挨着察哈尔这一带的局势，却是愈发的混乱了。
跟随辽东总督洪承畴出战的大军，不管是将校，亦或是将士，可有不少在私底下骂黄台吉的。
对于驻辽第八、第九军而言，这其中没有不想立下战功的，尤其是得知承德一带，由熊廷弼统领的大军集结了，那一个个心就更急了。
别弄到最后，本该担任主力的他们，反倒成了打助攻的了。
要是别人，很多人不会这样想，但在承德是熊廷弼，这事儿人是真能干出来，毕竟在驻辽第八、第九军中，可有不少将校是先前跟随熊廷弼一起伐虏才晋升起来的。
“协总，要是这样的话，末将的意思，是派人尽快将库伦一带的消息，传回镇总处。”王来聘上前道。
“仅凭咱们一协之力，想要咬住汉军两黄旗，这还是能办到的，但要是想击败甚至重创他们，恐难度就大不少了。”
“协总，末将也是这个意思。”
徐彦琦紧随其后道：“暂不管他们为何在库伦一带，但既然叫咱们碰到了，就不能叫他们跑了。”
“是啊协总，这机会可难得啊。”
“协总，摇人来吧，这肉太肥了，靠咱们自己吃不下去。”
“协总……”
王徐二将的话，引起不小将校的附和。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赵来瞪眼道：“你们想的，老子早就做了，库伦的事肯定是要传给镇总的，闹不好啊，还会惊动到总戎，乃至督堂那边去，毕竟这里的建虏是真不少。”
“不管怎样说，黄台吉这厮自做了奴酋以来，对汉军还是很看重的，这也叫不少二鞑子都玩命效忠建虏，俨然是忘了自家祖宗是谁了。”
“咱们现在要做的，是镇总他们领兵赶来前，如何能咬住建虏，既不叫建虏跑，又不叫建虏发挥兵力优势才是。”
讲到这里时，赵来看向了王来聘、徐彦琦二将。
作为第八军第三镇下属协的协总，赵来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在他手底下，有王来聘、徐彦琦这两位悍将。
不仅识文断字，关键身手了得，也恰恰是这样，使得二人有武曲星下凡之说，这两位可是在第八军高层都挂上号的。
甚至第八军总兵官朱万良，不止一次的向金士麒索要这两位，要调到身边来任职，但都被金士麒给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简单粗暴，这二人是第三镇中坚力量，经历过几场大战历练后，那是要在第三镇担任要职的。
也是这样，使得二人一直待在第三镇所属协。
“协总，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要好好谋划下才行。”
王来聘听到这话，上前道：“盘踞在库伦一带的汉军两黄旗，虽说在人数上远超咱们，但先前与之交战，末将就发现他们麾下火炮规模，还有种类，远比不上咱们协。”
“这点老子也发现了。”
赵来点头道：“这也是咱们唯一的优势了。”
讲到这里时，赵来看向王来聘、徐彦琦的眼神有些变化。
说起来，正是因为这两位的存在，才使得他所统这一协，成为所属镇的绝对主力，故而在原定火炮规格上，又增加了不少，继而成为一支加强协。
这可不是谁都能争取来的。
在第八、第九军不少队伍，还混着洪武式、永乐式各类各型火炮下，赵来的这一协，是统一的永乐式各类各型火炮。
这可是在辽东总督府挂上号的。
也恰是这样，像造价昂贵的开花弹，才会在赵来所领一协列装的有，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而如该协一样的，还有几支，他们与第一至第六军的一些协一样，是作为标准炮兵队伍的样版。
今后军备清吏司所属军工体系，一旦将洪熙式各类各型火炮量产，他们将全员列装新型火炮。
军队的构建与探索，是需要一批先驱在前的。
而相较于赵来、王来聘、徐彦琦一行，探讨着接下来该如何跟建虏交战之际，彼时在汉军两黄旗驻地，多尔衮与多铎出现了严重分歧。
“撤？！为什么要撤？！”
多铎难以置信的看向多尔衮，语气略显激动道：“十四哥，你不会是被这帮明狗给吓破胆了吧？”
“是，这帮明狗的火铳火炮，是要比咱们要多，也要精良，但这并不代表咱们没有机会吃掉他们啊！”
“你拿什么去吃？”
多尔衮皱眉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这支明军有多渴望战争吗？面对我军攻势时，他们的兵线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混乱。”
“那又怎样？”
多铎质问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咱们就要舍弃库伦？十四哥想过没有，如果咱们真这样做了，您觉得汗王会轻饶了咱们吗？”
当然不会。
多尔衮在心里暗道。
黄台吉对他俩的提防，多尔衮是知道的。
如果这件事，真要叫黄台吉知晓了，只怕惩治措施就会跟着来。
但即便是这样，多尔衮也决意撤离库伦。
因为在跟明军交战时，多尔衮察觉到这支明军，可能是某支明军派遣的先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该支先锋的主力，一定距库伦不远！
现在他们还能凭借着兵力优势，去跟这支明军交战，甚至是重创眼前这支明军，可一旦拖到所部主力赶来，那形势就可能出现逆转了。
不过是交了一次手，多尔衮就敏锐的察觉到大金与大明在火器方面的差距，这也叫多尔衮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军备竞赛，这是在大明极少被提及的核心机密之一。
但也是一直在秘密推行的。
特别是在建虏这边，有司一直在有意识的流出些军械火器，目的就是为叫建虏为数不多的宝贵资源，倾斜到军工方面去。
的确。
这会叫建虏八旗在军械火器方面，会有一定的成长与发展，但是那又怎样呢？
建虏即便是再怎样努力，能够追赶上已经完成整合，并且制定出诸多标准的大明军工吗？
答案显然易见。
不能！
再一个，大明的核心军工技术，那保密级别是极高的，是根本不可能泄露出去的，所以黄台吉在内部鼓捣的一切，注定就是垂死挣扎罢了。
“要撤，你们正黄旗撤吧。”
见多尔衮不言，多铎冷哼道：“反正我镶黄旗不撤，这次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夺了这支明狗所配火铳火炮，哪怕是拿底下的人来换，这也是很值的。”
多尔衮有自己的考虑，多铎也有。
在与赵来所部交战下，多铎看出了所部列装火铳火炮的不寻常，如果能够缴获一批回去，那不说别的，单单是叫旗下从事铳炮的奴才钻研，说不定就能造出跟大明相差不大的铳炮出来。
这样一来的话，那他所领汉军镶黄旗的战力，势必会得到大幅提升，甚至等那个时候，多铎还会给正黄旗一批。
“你！！”
见多铎如此，多尔衮瞪眼道。
“十四哥别说了。”
可多尔衮的话还没讲出，多铎就摆手打断道：“这件事我已经定了，十四哥要是还想撤，那就只管撤好了，我不会怨十四哥的。”
这话讲出，叫多尔衮露出复杂之色。
其实多铎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多尔衮如何会不知啊，但也正是知晓，使得多尔衮到嘴边的话，怎样都讲不出来了。
经历太多的多铎，今下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抛弃，如果这个时候他也选择离去的话，那对多铎的影响只会更大，可这也让多尔衮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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