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牧雪山。”
“嗯？”
“是个爱情故事。”
程岚张开双臂，呼啸而来的风，像是她在无声的描述。
裴骁静静站在她身后，等程岚回头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收进去了。
程岚狐疑看他，眼神在质问。
裴骁没有回避，反问：“什么样的爱情故事？”
“凄惨，悲凉，又不值得同情的。”程岚思考一会答道。
猴六跟旺堆站在车外，看着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起伏层层的山顶覆了层雪，云雾遮在山间，缠绕山峰。
前景是一片覆盖着稀疏植被的地面，地面上有一些积雪和裸露的土壤。
荒芜，宁静和寒冷。
白天太阳升起，傍晚夕阳西落。那道不同颜色的金光就会洒在上面，映成金山。
现在，是朝阳。
程岚的背后就是日照金山，她的脚下，是冰雪黄土。
跑起来，那些成冰了的雪，就会被踩的咯吱响。
程岚说：“伊牧，在那座山下，等了她的爱人三十年。”
裴骁望向她看的方向，金色的光线在程岚的侧脸上跳跃，那片银白色的大地衬着她的身影。
“最后，伊牧与雪山长眠。”程岚回头，她的眼神深邃宁静。
“裴骁，我想我要是也等不到我的爱人，在哪里选个无名的山峰好呢。”
“我想我不会选飘渺洁净的雪山，我会选一座最险峻的山峰。因为我的爱，不是柔和的，应该是危险和狂想的。”
裴骁噤声，他回应程岚的眼神，如墨的眼眸，在这片雪白里很突兀。
程岚朝他走来，在他身前站立。
她伸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指尖轻触他的肌肤，慢慢摩挲着。
四目咫尺相对，没有言语，只有平静。
程岚踮脚，唇瓣轻柔地贴上他的，那一刻，彼此的温度交融。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气息。
她不能再贪心，退后转身的时候，泪水无声滑落。
“裴骁，我等你。”
这是那天，她看着他的背影，说的最后一句话。
程岚回到车上，透过窗户看天空，盘旋的鹰，在流云中穿梭来穿梭去。
猴六拍拍旺堆的肩：“这俩啥情况？”
旺堆说：“前对象。”
“我就说呢，这么暧昧。”猴六摘下帽子掸了掸：“那就快点把青狼抓了，让他俩滚回老家腻歪去。”
“你以为裴哥不想？”旺堆说：“全世界最想抓住青狼的人，就是他了。”
猴六知道原因，垂头嗯了一声。
裴骁坐回车里，他把座位中间的东西全都塞向一边，跟程岚挨着坐一起。
他说：“困了就靠着我睡。”
程岚没回话，裴骁觉得她是听见了的。
到川城是中午是十二点，这时从南镇出发的虎子也差不多时间到。
程岚靠着裴骁的肩睡了一路。
川城是省会，各方面也都够用，程岚说：“我要去买两件衣服，这已经破了。”
跟高容煜在旱厕打架的时候，蹭在后面的墙上蹭破了。
裴骁说：“在前面那个商场停一下。”
程岚说：“这里可以扫码支付了吧？”
裴骁挑眉：“嗯，可以不用跟我和猴六换钱了。”
言有所指，猴六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那天没办法，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
程岚呵呵一声，“你退休了可以去当演员，演儿媳的恶毒公公。”
旺堆插一嘴：“不都是恶毒婆婆吗？”
商场不算大，像是百货市场。
里面的衣服不追求时尚和款式，唯一的就是实在保暖。
裴骁指着那套白色：“白色适合你。”
程岚摸了摸料子，手掌一转就拿出旁边的黑色羽绒服：“我觉得我适合黑色。”
裴骁笑笑，知道她在怄气，无奈道：“嗯，那就黑色。”
“还是白色吧。”程岚放下，又拿起刚才那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这是前两年很火的面包款式。”
记得那会冬天她很喜欢这类的衣服，偏爱水绿色。
换上新衣服，程岚心情都好了许多，问：“所以这些天你们打算都带着我？”
裴骁说：“嗯，这事结束，我们去伊牧雪山看极光，然后送你回家。”
现在的程岚，去哪都不安全。
程岚进去试衣间试其他衣服，猴六说：“青狼想找她，我们想抓青狼，为什么不借程岚这个……”
“不行。”裴骁拒绝。
“老裴，这是个好机会。”
“我说了不行。”裴骁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他不会答应。
猴六看不懂他，争辩道：“感情用事，怎么抓？”
裴骁说：“就算不是程岚，是其他人，也不行。”
“去你的，少来。”猴六甩开他：“要是其他人，你第一个应，你小子就是热乎她。”
裴骁不置可否。
猴六恨铁不成钢，“想想你父母，想想他们怎么死的。”
他不喜欢戳人痛处，尤其是裴骁的痛处，可这小子太不上道。
这是很少能跟青狼正面交锋的机会，只要跟他们交手，还不怕抓住关键人物？
这些年送进去的全都是小喽啰，程岚的背景和金钱，足够这些孬种干十年的，这样的诱饵不在眼皮子底下放着，还得送出去。
“我在这二十多年，青狼就在这二十多年。”猴六看着裴骁，他也于心不忍：“我们或许会牺牲，但是青狼必须抓住，不能再交给后人，所以只能交给我们。”
青狼在犯罪团伙里不算头大，但绝对算盘根错节。
这些年，就是因为他们，毁了多少本可以美满的家庭。
裴骁也是受害者其一，所以猴六一直认他，就因为他经历过，他更能体会，更能懂这其中的痛苦。
“姜罗，不就是你吗？”猴六看穿他的挣扎，“不过他比你幸运，因为他的养父母还活着。”
“裴……”
“裴骁，进来给我拉个拉链。”程岚探出头，朝他轻笑。
猴六见状，止住话锋转身往旁边杵着。
裴骁看向女店员，对方眼力见很足，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最后他走进去，程岚把帘子拉上。
试衣间很窄小，一半的空间都做了仓库存的库存。
程岚转过身，“我拉不上。”
语气有些委屈。
她仰着脸看裴骁，沉默一会说：“我们合作吧。”
合作抓青狼。
裴骁按拉链的手陡然卸力，他赫然抬眸看程岚。
“我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要搞我。”她轻轻笑着：“你知道的，我睚眦必报。”
“不行。”
“行。”
“不行。”
“你管不了我。”程岚说：“裴骁，你管不了我。”
她在里面听见了，猴六故意说的那么大声，她想不听见都难。
裴骁第一次见程岚是在高一，她坐在桥边上，穿着宽塌的校服，裤腿卷到膝盖，一双雪白笔直的小腿轻轻晃着，白球鞋沾满泥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照在她身上。
她回头，嘴里叼根烟，瞅见裴骁，扬着柳眉，站起来把书包甩一旁，混不吝问：“就是你小子记我名？我告诉你，班主任那老乌鸦都管不了我，你更管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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