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况且，我们所处的邺城，如今周边的气运能够聚集于此，董府在其中也有着一份助力。我们享受着这份气运带来的繁荣，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流民在我们眼前饿死呢？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一种对这片土地的回馈。而且，现在的情况还能维持住，还没有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还没到需要用战争来席卷人潮，重新洗牌的时候。”

易如松听了董仲贤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他笑道：“你这种做法，在我看来，是不是所谓的伪善呢？你一边说着社会的自行调理，一边又去干预流民的命运，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董仲贤放下酒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直视着易如松的眼睛，说道：“伪善也是一种善，不是吗？如果我们不去施粥，不去救助这些流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那结果会怎样？秩序将会彻底崩塌，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混乱。到那时，饿殍遍野，疾病肆虐，这座城市将变成人间炼狱。相比之下，哪怕是伪善，只要能缓解当前的危机，能让这些流民有一线生机，那也是值得的。”

董仲贤说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另外，如松，在你们妖怪眼中，我们人类这样的行为算什么呢？你们妖怪有着与人类不同的生存法则，你们是如何看待这些事情的呢？”

易如松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缓缓说道：“在妖怪之中，几乎是没有与人为善这种概念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法则。一旦你弱小了，受伤了，那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少部分群体生活的妖族，才会有互帮互助这种事。但即便如此，究其本质，妖怪还是兽性居多。我们不会像人类这样，对其他同类的苦难产生同情，我们更多的是关注自身的生存和力量的提升。”

董仲贤看着易如松，继续说道：“其实，人类也并非完全的高尚。在面对利益和生存危机时，也会暴露出人性中丑恶的一面。但正是因为有像救助流民这样的善举，才让人类社会得以维持一定的秩序和温暖。我们不能因为有恶的存在，就否定善的价值。”

易如松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人类总是把善恶分得那么清楚。但在妖怪看来，力量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有力量，你就能生存，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善恶在力量面前，有时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董仲贤道：“力量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善恶的约束，力量只会带来毁灭。一个只追求力量而不顾道德的世界，将是无比可怕的。就像那些流民，如果我们只凭借力量去驱赶他们，而不是用善举去救助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易如松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董仲贤的话。他说道：“也许你们人类的方式有一定的道理。但妖怪的生存环境与人类不同，我们在残酷的竞争中进化，力量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我们没有像人类那样稳定的社会结构和道德体系。”

董仲贤端起酒杯，再次饮尽，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需要不断地坚守善念，完善我们的道德体系。我们不能让自己被力量所奴役，而是要让力量为善所用。”

易如松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妖怪之中，确实没有你们人类所说的‘善’与‘恶’。我们只知道，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只有少部分群体生活的妖族，才会因为生存的需要而互帮互助。但究其本质，妖怪还是兽性居多，无法像你们人类那样，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与道德。”

董仲贤笑了笑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妖怪始终被人道压制的原因之一吧。你们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在人类的数量规模与成组织成体系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单薄与无力。你们过于遵循兽性的本能，缺乏人类这种对同类的怜悯和互助精神，这使得你们在发展过程中，容易陷入内耗和无序，而人类却能通过团结和互助不断壮大。”

易如松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种关于人类和妖怪本质区别的话题，一旦深入探讨，那将会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他们所处的世界，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种观念上的差异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易如松闻言，转过了话题。“仲贤兄，你说得没错。妖怪与人类，虽然同处一片天地，但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无法理解你们的情感与道德，你们也无法完全理解我们的生存方式。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在努力寻找着共存的可能。”

董仲贤点了点头，他深知易如松所言非虚。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冲突与融合，始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如松，你说得对。我们虽然有着种种差异，但都在努力寻找着共存的可能。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魅力所在吧。”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心事。酒肆内，其他客人的谈笑声与外面的喧嚣世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特的交响曲。

片刻之后，易如松打破了沉默，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仲贤兄，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掰扯’？要是真的掰扯起来，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呢。”

董仲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声说道：“终究不过是闲聊罢了。”

那笑容里似有几分洒脱，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言罢，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酒水入喉，那醇厚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却无法驱散他眼眸深处的阴霾。他缓缓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思绪仿佛被那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此时的酒肆依旧喧闹，周围的酒客们欢声笑语，猜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然而这一切都与董仲贤无关。他像是被一层透明的罩子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那如乱麻般的思绪。或许他在回味方才谈论的内容，或许那些话语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更为隐秘的回忆，又或许他只是在这喧嚣中寻找一丝宁静，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思考那些关乎人生、善恶与命运的问题。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迷离，宛如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辰，让人无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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