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推开了仓库的门, 幸好,这仓库的合页润滑,并未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平稳的推开门后, 三个人先后走到了仓库外。薛逸和钟泽每个人手里都拎了一把从仓库里寻到的工具, 作为防身武器。
钟泽是把镰刀, 薛逸是一个秤杆。
天上皎月高悬,将一片清辉洒向大地, 在这样的光亮下,视物困难不大。一来是此处没有城市光污染, 二来红月的余威仍在, 月亮皎洁如镜。
薛逸默默的指了指远处的门, 钟泽点头,三个人迅速而无声的朝那里走去。谁知薛逸的手刚碰到锁头, 门外就响起了狗的狂吠声。
钟泽吓得头皮发麻,但就在这一刻,薛逸口中发出了, 只要老虎才有的呜呜威胁声,那狗子的叫声, 顿时偃旗息鼓。
钟泽佩服的看着薛逸,没想到当真有善口技者,并竖起了大拇指。
薛逸不费什么功夫就把门锁打开了,正在他们迈出门的时候, 迎面竟然看到了一个男人迎面走来, 而男人也刚看到他们, 似乎还不敢确定他们是谁, 揉了下眼睛。
就趁这瞬间, 钟泽已经飞起一脚, 将男人踢晕在地了。
薛逸也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钟泽发现他们刚才开的,应该是住宅的二门,果然又穿过一个过道,他们遇到了大门,打开它之后,他们才来到了村里的街道上。
钟泽仰头看星空,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是南,走那边。”因为金图门就位于南边,那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钟泽忽然想起,就算到了金图门,他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买物资,不由得痛心疾首自己那些金箔。
他们在街道上快速的移动着,别看景辛的自主意识还没恢复,但绝不算拖累,钟泽牵着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去,速度一点不慢,还不抱怨。
突然,钟泽就听到了咣咣咣的破锣声,一抬头,就见远处黑暗中,隐约有金色的物件在闪动。他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个瞭望台,上面正有人敲锣。
村里配有瞭望台,每夜都有值班,一发现情况就会敲锣通报。钟泽他们三个虽然没被周围的人发现,但是还是没逃过高处岗哨的眼睛。
“快跑!我估摸着咱们快出村了。”按照一般村落的规模,他们应该快跑到村头了,只要一出门,往草丛或者林子里一钻,搜索难度直线上升,就算被追上了,一刀一个,各个击破,也不是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性。
明显感觉追兵就在身后,钟泽带着景辛玩命跑。
很快,前方再无房屋,他知道就要出村了,正欣喜着,忽然这时,跑在前面的薛逸却停下了脚步,还拦住钟泽,“快停下。”
钟泽及时刹住,定睛一看,原来自己脚下,竟然是个足有十米的深坑,甚至他怀疑深度比目测的还要深,因为底部是黑漆漆的,且宽度少说也有十米,这要是掉进去,先不说摔个半残,关键是不借助工具别想出来。
“妈的,这群家伙这是挖了个护城河!”钟泽恨道。
“防止入侵,也阻止外逃。”薛逸看了看黑漆漆的坑底,又看了看身后已经赶上来的追兵,“怎么办?”
说话间,一个拿着长矛的男人已经冲了过来,钟泽对付他倒是不在话下,一刀就砍翻在地,但接下来就麻烦了,因为追兵源源不断,且意识到钟泽会点拳脚后,选择围而不打。
三五分钟后,钟泽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瞧,原来是推来了两门土炮,同时护送的土炮的,还有数个拿着猎枪的村民。
钟泽忍不住说:“大家真是武德充沛啊。”
也是,在这样的世道,没点看家本事也活不下去。
“现在怎么办?”薛逸靠着钟泽的后背,咬着牙,“不行的话,我就跳深坑了,我就不信他们敢跳下来追我。”
“万一他们往你身上浇汽油点火呢?”钟泽心一横,“我有个办法,跳进旁边的院子,然后再翻墙到别家,只要速度够快,一时半会他们抓不到。在这辗转腾挪间,说不定能抢到枪,绑架个把人,当人质做交换。”
“我不善于跳高翻墙,我觉得你这位兄弟也不行。”薛逸焦急的说。
“那我先走了,找到机会回头救你们。”钟泽当机立断,放开景辛,杀出一条血路,双手攀在旁边一栋房屋的院墙上,一跃就翻进了院子,他前脚刚消失,后脚几根长矛就追了上去。
其他村民乌泱泱的敲打那院的大门,不知谁喊了一声,“这屋子老早就没人住了。”于是一众人合力撞开了大门,但此时,钟泽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屋脊上,正朝下一家跑去。
“妈的,兔崽子身手倒是灵活!”
“拿枪打他,快!”
枪响,钟泽的身影从屋脊上消失了,众人忙去找,但不肖一会,就见钟泽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另外的地方,显然在黑夜中,想准确射中移动的目标,并不容易。
薛逸看着远去的钟泽,担心的想,你虽然现在逃跑的姿势很帅,但是在这个孤岛般的村子,你又能跑去哪里呢?
才想完,就被按住,瞬间捆成了粽子。
钟泽知道如果他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早晚会被这群人抓住的。可是他一个人没有压倒性的武器,反击谈何容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东躲西藏,和抓的人玩猫鼠游戏。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因为这个村里有许多房屋都是空置的,一个个搜查颇费时间。当然一切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天亮,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钟泽原本在一个院落里歇息,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了人声,“妈的,兔崽子跑哪里去了,你们俩去那家,我和小黑进这个院子。一旦发现,直接开枪就行。”
钟泽咧嘴,只好再次翻越院墙,找准机会跑了几步后,见有人来了,立即跳进了另外一个矮院墙的破院子。
一进去,钟泽就感到气氛不对,因为这院子的主屋,明显比他之前遇到的都要破不少。屋顶上的瓦片的缝隙里长着杂草,在黑夜里像长了一层毛的怪物。
主屋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铁锁,仅有的一扇小窗户却透出微弱的光线,哪怕被黑布遮挡着。
钟泽心想,住在这里的人,恐怕是村子里的边缘人,就算不能争取,也好制服,弄点水润润喉咙应该不是难事,他的嗓子快冒烟了。
他悄无声息的捏住门锁,轻轻推开了门,探头进去,就见屋内墙壁上泛着油腻的黑色污垢,泥土和腐臭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丝光亮,是一个女人温柔的哽咽着:“小文,你别再犟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时妥协,我们再找机会逃出去……”
钟泽一愣,这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之前在仓库指认他们的那个强强妈。
“你看,你这被打的……呜呜……我给你擦擦,你忍着点。我真怕你感染了,就扔我一个人在这儿了。小文,你说句话吧,你这样我好害怕……”
钟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侧着身子一瞅,就看到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呈大字型被捆绑在一个木板床上,不着寸缕,床板下有一个盆,可见大小解都在床上,不许动弹半下。
钟泽暗骂这帮人畜生,但纵然没出声,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发出了清脆的关节声。
强强妈立即警觉了起来,猛地看向门口,连躺在床上的女人也看向了钟泽这边,他们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了接触。
只这一刹那,钟泽顿觉自己再次进入了其他空间一般,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混沌的黑暗。
须臾,黑暗中有了一束光,聚焦在一个清秀的少女身上。她有着微微上挑的眼睛,更显得她的目光冷漠却又坚毅。
“文姿言!”
“什么事?妈,您叫我大名一般没好事。”
“你还知道啊,给你报的淑女班,你知道一节课多少钱吗?你说逃就逃!”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女性站在少女面前,斥责着。
“我没兴趣。”
“你就对这些破石头有兴趣,真是邪门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专爱鼓捣这些玩意?不干正经事。”
一个男人也加入了训话,态度严厉,“你看看你姐姐,嫁得多好,天天什么都不用干,就喝茶逛街做美容。”
“我有我的人生。”少女冷冰冰的回答。
“你有个屁的人生,以后长大了住鸟笼子,干低薪工作,还美其名曰独立,我看你是仗着有我们养你,给你惯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你去瞧瞧那些暗巷子里多少人站街,就这一年到头,还不够交税额度,要被撵出城去!”
“我已经被市里最好的高中录取了,食宿全免,不花你们的钱。这就是我为什么没参加淑女班的原因,我在忙着选宿舍。”
接下来是这对夫妇歇斯底里谩骂文姿言的画面,可是钟泽却听不到声音了,因为少女已经离开那束光走远了。
而这时,钟泽发现另一束光照亮了一片空间,是叫姿言的少女,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掉眼泪,旁边则坐着刚才训斥她的父母。
“爸,妈,你们看,这都是他打的,专挑衣服遮的地方打,外面笑呵呵的,谁都说他脾气好,回家就变了,专拿我撒气。”
“这个……干他们这行的,压力都大,你也知道白虹药业是个大企业,同事间竞争激烈,难免有气不顺的时候。”妈妈劝导着。
爸爸则说:“你淑女班里学的那些知识都被你忘了吧?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你肯定不够温柔,否则人家能打你?”
年轻女人掉着眼泪,“真不是我的错,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有火气了。而且他打的时候,怕我跑了,专挑我洗澡的时候……”
文姿言突然插话,“姐姐,他就是打你这个沙包打爽了,你打他一顿,他知道疼了,就老实了。”
“你不知道他多可怕,多有力气,我哪儿打得过他。”姐姐慌忙说。
妈妈和爸爸也纷纷说:“就是,女人力气哪有男人大?!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出主意。”
文姿言冷笑,“人类是因为力气大才打败狮子老虎,站在生物链顶端的吗?”
“你懂什么,闲得慌就去学习,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文姿言走出了光亮,站在黑暗中注视着父母送走了姐姐。
转眼间,像是一个过年的场景中,父母又热情的招待着拜年的女儿和女婿,仿佛什么都发生一样,其乐融融,只有文姿言像个外人。
终于,文姿言再次走入了光亮的空间内,她搬着一块足有十来斤的石头走出了卧室,她的妈妈看到了,叮嘱说:“你姐夫喝醉了,正在睡午觉,你别弄出动静。我和你姐摘菜,你要是没事也来帮忙。”
文姿言置若罔闻,等母亲走进了厨房,她就推开了一间卧室的房门,搬着石头来到了熟睡的姐夫跟前,“魔鬼没有破绽吗?魔鬼不睡觉吗?”说完,没有一丝犹豫,举起石头狠狠砸向了他的膝盖。
伴随着一声哀嚎,男人跌下了床,看到已经被砸断扭曲的腿,愤怒的大吼:“你他妈的干什么?!”但下一刻,就看到小姨子,高高的举起了尖头的地质锤,朝他砸了过来,眼神冷酷又决绝。
“啊——”他恐惧的闭上了眼睛,但是登山锤只是的擦过他的脑袋,刺进了旁边的床板上。
听到声音的其他家庭成员全都赶来了。
只看到正在把登山锤的文姿言和屎尿正顺着裤腿流出的男人。
文姿言嫌弃的冷哼,“原来你也会疼?你的凶狠呢?难道变成屎尿流走了吗?”踢了一脚男人的断腿,“和我姐姐离婚,否则我就用你的天灵盖测试地质锤的质量。”
“我要……我要……”男人大喊大叫,“我要上报,把你驱逐出城。”
“你在对品学兼优的我图谋不轨的时候,自己绊倒在了石头上,磕碎了膝盖,这能怪我吗?这件事闹大了,被驱逐的是谁呢?”
这个场景的光逐渐黯淡了下来,等到再亮起,已经是成年人模样的文姿言在操场上,咬着牙跑步。
她跑过终点,双手杵着膝盖,问一旁一个戴眼镜,掐着秒表的男生,“多少?”
男生只是摇头,文姿言的目光黯淡。
“不行就放弃吧,说不定还有下次机会。”男人扶了下眼睛,尴尬的笑,“或许还有下一次机会。”
“没下一次了,李教授得了癌症,这是他最后一次实地科考。况且关于那个地下的神秘领域,只有他有第一手资料。我一定要加入。”
“可是李教授说了,那里危险,所以要求队员的体能达标,可是指定的标准男女队员都一样,这不表明了不要女队员么。”男生抱怨,“不过,佳桐不用,谁叫人家是李教授的女儿,美其名曰照顾她爹,自动入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女人的体能会和男人差距这么大。神在造人的时候在想什么?动物界中绝无仅有。都传说那地下有一座神的宫殿,如果我见到了神,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文姿言擦去了额头的汗水,语气轻松中又带着一丝严肃。
稍作休整,她再次投入了训练,钟泽看到的都是她的汗水和不屈的眼神。
功夫不负有心人,钟泽看到了一组车队,里面就有坐在越野车内的文姿言,她旁边坐着的就是李教授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强强妈。
这一车队行进在广阔的平原上,但巨变来得突然,车队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即使有保镖,哪怕这些保镖中还有一个能操纵风的异能者,也无济于事,因为袭击者武装配备更胜一筹,也因为袭击者中有一个透明人。
直到保护文姿言车队的异能者,被从身后刺穿了心脏,她猛地回头用带血的手,摸到了透明人身上,才让他的存在曝光,但战斗已经结束了。
所有活着的科考队员全部跪成一排,被行刑式处决。
“不要杀我们,留下我们,你们可以写信给5号城的管理者,他们会支付赎金的。”
“呸,你们还有脸说?!老子干的就是你们。上次不过是绑了你们一个运输队,要了点钱花花,人也给你放回去了,结果竟然敢搞人来收拾我!背信弃义的狗杂种,老子这次就是为你们来的。”绑匪头目吐掉嘴里的烟头,举枪先杀了一个队员,并问旁边负责摄像的,“拍下了来吗?回头给5号城邮过去。”
“头儿,放心,录得妥妥的。”
随着一声声枪响,队员一个个倒下,文姿言痛苦的流着眼泪,咬齿已经将嘴唇咬破,终于她受不了了,破口大骂,“蠢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可能是距离破解人类起源之谜最近的一次,但却因为你失去了!你是千古罪人。”
“臭娘们,是嫌死得太痛快,你不舒坦,是不是?”匪首拽住文姿言的头发,逼迫她仰头,“你不谢我让你死得这么痛快,还敢骂我。”
“我骂的就是你,你是千古罪人,马上我们就可以扣响那扇大门,进入传说中的神殿,但是李教授在刚才的交火中丧生了,资料也因为汽车炸爆被毁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这蠢货的愚蠢行为!”文姿言几乎睚眦俱裂。
“谁能听懂这娘们在说什么?”
“啊呀,这个我知道,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就是说现在的天灾,可能是因为古神苏醒引起的,而古神住在地下宫殿里,找到它就能结束目前的混乱,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一个匪徒回答,面对其他人的异样目光,他啐了一口,“看什么看,我以前好歹也在城中混过的。”
匪首看了眼浑身筛糠一般的李教授女儿李佳桐,“有意思,既然你们这么伟大,那我就给你们留个火种吧,你觉得谁应该活下去?”
李佳桐满面泪痕:“求你了,放了我们吧,你们可以向5号城要钱,他们会给的。”
匪首看向文姿言,“在你们俩个里,我可以留一个人的性命。”
文姿言犹豫了下,看向李佳桐,“你跟随你父亲,你知道得更多,以后就靠你了。”抬头看匪首,“杀了我吧,留下她。”
“挖槽,为科学献身的精神还真是耀眼啊,不过我改主意了,我在想你们这股子科学精神,在荒蛮的土地上是否还能闪光。我不会杀你们,我要把你们卖掉。在最野蛮,只重视繁衍生息的贫瘠土壤中,带着你们对科学的渴求,困在那里一辈子吧。你们永远走不出去,永远也无法再实现你的梦想。”匪首说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周围人也跟着起哄,“老大真会玩,咱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钟泽气得握紧了拳头,刚要上去揍这王八蛋,场景又切换了,但是钟泽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在看,那是文姿言和李佳桐被卖到泉树湾的场景。
身体上的折磨,为的是摧毁意识,让人臣服。
李佳桐是最先妥协的,她甚至还生下了一孩子,算是投名状,并因此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
而文姿言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逃跑,抓回,殴打,怀孕,自己跳墙堕胎,继续被打,每一次都没有妥协,甚至还杀伤了一个男人,可惜那块石头不够锋利,所以没打穿那个男人的脑壳。
“小文,求求你了,就稍微妥协一点吧,日子会好过的。”李佳桐偶尔会偷偷来见她,给她一点饭,清理一下伤口。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选择……”
“小文,别再像一块石头了,你会粉身碎骨的。”
“我会粉碎,是因为我不够强大,如果我真是一块石头,我会无坚不摧。”
“小文,你是人,你是血肉之躯……小文……小文……”
钟泽受不了了,脱下了帽衫,盖在了小文的身体上,其实他知道他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他现在自身难保,又该怎么救她呢。
帽衫盖在了小文的身体上,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上方,“是谁?”
钟泽想起了上次对付长发男的情景,他是否可以影响文姿言的意识呢?
只要意识够强烈,就能引发异变。
她的精神明显已经在异变的边缘了,只需要再推一把。
钟泽觉得他或许可以祝她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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