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对陆卿云也是心中发怵,尤其是黄浩死的那么利索之后。
然而其他人只知道装缩头乌龟,根本不能担当重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倒上一杯好酒,战战兢兢的捧着给陆卿云。
又想不出什么好词来,他干巴巴道:“大人,今天新年,我敬您一杯。”
说完他心想陆大人揍他一顿都没这么遭罪。
陆卿云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其他人本是旁观,却被李冉的眼风所指使,也紧跟着上前来敬酒。
陆卿云一一喝了,随后环视一眼众人:“酒好,日子也好,还是不要贪杯。”
大家连连点头,都将手中酒杯放下,不再喝了。
陆卿云又拍了拍李冉的肩膀:“东西分下去,让大家过个好年,我走了。”
李冉再次点头,目送陆卿云离开,长长的、大大的松了口气。
等马车都在夜色中消失,众人才敢围到这十口木箱旁边,将箱子打开一看,所有人的眼睛都掉到了箱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箱子里全是四海银楼的银票。
有人颤颤巍巍的取出来一张,借着火光看了又看:“真的,上面有云州的州印。”
有人拿起来一张,念道:“准足制银一千文!”
又是一片哗然。
“可以买四百斤白米!”
“你就知道个吃。”
“这银票手都插不进去,这是人人都有份啊,这么多人......”
“要不说大人还是大人呢。”
出了军营,四处都点着雪白的灯笼,因为五皇子的死,喜庆之意只能在暗处流淌。
陆卿云取出一个红封,里面也装着薄薄的银票,先给了金理。
金理就地给陆卿云磕头,因为懵懂无知,神情如同槁木,像是在给陆卿云上香。
磕完之后,他熟门熟路的将红封扔到了承光身上。
陆卿云摸了摸他的头顶,将第二个红封给了承光。
承光双手接过,并未多言,只是随着陆卿云往解时雨的住处去。
解时雨的住处热闹,陆鸣蝉一个人就能玩出十个人的烟火气,眼下正在院子里点炮仗。
见陆卿云前来,他立刻带着赵显玉索要红封,笑嘻嘻的扑到陆卿云身上撒娇耍赖。
陆卿云赏了他的屁股一个大巴掌。
陆鸣蝉没脸没皮,干嚎了一声,从陆卿云袖子里顺走两个红封,并且得意的告诉陆卿云他已经在解时雨那里拿过了。
说完,他将红封塞了一个给赵显玉。
赵显玉一丝不苟的像陆卿云道谢,看着陆卿云大步流星的往里走,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手还按在刀上。
解时雨已经知道陆卿云到来,院子里架着天棚,火烧的旺旺的,一点也不冷。
陆卿云见她穿的厚实,便坐下道:“有吃的吗?”
解时雨笑道:“秦娘子给您煮饺子去了,知道您不会在军营里吃。”
然后她给了陆卿云一个厚厚的红封。
陆卿云接在手中,闻到了解时雨身上温暖的气味:“头一回。”
解时雨笑问:“从前皇上都赏您什么?”
陆卿云随意道:“他吃的饭菜。”
说完伸手给她戴上支金簪:“还是金的好。”
解时雨点头:“我也觉得金子好。”
“就是禁不住力气。”陆卿云重新坐好,握住解时雨的手,再给她套上一只金镯子。
金镯子很软,他没留神给捏扁了,想再捏回去,却是不能够了。
解时雨的手腕细,手指修长白皙,戴上这样又贵又重的金镯子,倒是没显出老气。
她低头去看那捏扁的地方,自己也弄不回来,正想和陆卿云说话,就见陆卿云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头发掉落下几缕,火光一照,黑发中竟然有了白发。
他吃了无数的苦头,流了数不清的血,才有了今日威名赫赫的陆卿云。
然而皇帝的爱重宛如深渊,千难万苦的登上巅峰,落入地狱却只是一瞬间。
等着他失足的人,也数不胜数。
秦娘子的脚步声响起,陆卿云立刻睁开了眼睛,见解时雨正望着自己,眉心一点红痣,眉目如画,嘴唇画的很漂亮,是个温柔可爱的模样,便低低一笑。
他感觉自己有了一点微醺之意,心里又热又胀,非得尽快成亲才能缓解。
移开目光,他伸手去接秦娘子手中的饺子,还未碰到,就听到“轰隆”的声音由北面而来。
陆卿云立刻起身:“有突袭!”
他来不及吃饺子了。
用力一握解时雨的手,他匆匆离去,承光和金理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云州战火纷飞,京城却是歌舞升平。
徐义没有像徐夫人所想的那样顺利,他到京城的时候,只比五皇子战死的消息早到三天,身上带着伤,折损过半旧部。
他没想到陆卿云在百忙之中,竟然还能派出人手对他围追堵截。
若非他使出一计金蝉脱壳,找了替死鬼,现在还在苦苦缠斗。
他没有在徐府落脚,而是悄无声息得进了京城外的庄子。
庄子是张宣的,张宣告老之后,就由徐义夫人的娘家买了下来。
不等他歇口气,接到消息的六皇子,也往城外而来。
六皇子在路上,只遇到了摇头晃脑的程宝英。
程宝英还俗之后,看起来出尘,实则孤僻,在京城没有一个朋友。
尤其是在他想去抚国公府上入赘之后,连卢国公都要跟他翻脸了。
再有一天就是元宵,他在家里又提了一次要去入赘的事,于是卢国公当场对他咆哮一通,说当初就不该救他,省得现在全家都被嘲笑。
家中兄弟也纷纷训斥他,说难怪他要还俗,连佛祖都教化不了他的顽愚。
程宝英漠然听着众人滔滔的骂声,顺便吃了三个大肉包,两个大鸡蛋,一碗粳米粥。
吃完之后——听完之后,他感觉已经撑到了一定程度,起身便跑,家中老小,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
只是出来的太急,他没穿大氅,缩着肩膀跑到抚国公郑秋月那里请了个安,又跑去了普陀寺。
他在普陀寺的那些时日,别的不说,心里总是很安宁的——虽然他六根不净。
但是和木雕泥塑在一起,就是最轻松的。
卢国公断了他的银钱,他的两个学生也去了云州,一时囊中羞涩,他没钱雇马车,只能靠着两条腿往普陀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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