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时常挂念一个女孩子,担心她受到伤害,甚至会自责。
那不一定是喜欢,即使是,也不一定是爱,即使是,也不一定会深爱。
承认吧,你溺爱的只是她的柔弱。
他几乎是被老爷子的鞭子抽到大的。
父亲不怎么管他,他从小就明白,父亲更爱哥哥一些。母亲为此很不满,又聪明,时常宽慰母亲,这没什么大不了。母亲便哭着摸他的脑袋,眼泪里含着笑,说,傻小子,这还没什么大不了,那什么才是大事呢。受了委屈就应当要求公正。你那个哥哥不是我生的,可我照样疼他爱他,给了你的没少过他一分一毫,你父亲那人实在可恶!
他嘻嘻的笑,心里倍儿清楚,所以宁愿一放学就黏在老爷子书房里逼着连毛笔字也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坐在父亲对面谈天说地。
大院里里外外他是混世魔王,今儿把副司令家的宝贝女儿的裙子拽下,明儿又去隔壁大院爬树,把政委好不容易栽培几年第一次结了果实的李子树折腾个干净。
人来找麻烦,父亲冷冷的看他一眼,也不骂他,就把他母亲叫过来,母亲给人赔礼道歉,那些人也不真的生气,谁叫他姓傅呢。
他厌恶他们假笑讨好的丑样儿。
老爷子偶尔会叼着烟嘴儿三招之内把他打趴下,罚他蹲马步,然后在院子里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训他,要他把性子放沉一点,但是不能被人欺负,人家打你,你得讨回来。
母亲说就是老爷子太惯着他了。
他疑惑,明明打他打得最频繁的就是老爷子了,何以有惯着这一说?
等他长大一点就明白了,他和老爷子的感情全是被那根辫子抽出来的。
八岁那年是个变数。
隔壁大院的政委搬走,新来了一家,听说是西南来将军,和老爷子一般轻重。乔迁宴那天,他遇见了易醉墨。
易醉墨时年七岁,温牧凉九岁。
父亲和母亲带着哥哥忙于应酬,老爷子和易家的爷爷在后面下棋,他最是讨厌面子上的功夫,便悄悄一个人躲到院子里的槐树下,太无聊,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刮树皮。
身后走来一个人,然后是随着风一阵一阵向他鼻子里钻的清香,有点桂花的味道,又不像,反正很好闻。
过了很久听见细细的带着潮湿音调的一个问句,“你看不见树在哭吗?”
他当时火大得不行,饶是再笨拙也明白这话里夹枪带棒的火药味,转身准备以牙还牙,然后怔住,他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遇见比眼前的女娃娃更可爱更漂亮的人了。
那时候的易醉墨通常都是低着头,不太爱说话,看起来脾气古怪有内向,和隔壁那些大院里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们很不同。
从此,他的目光多数时候都围着这个名叫易醉墨的体弱多病的女孩子转。他挂念着她,担心她那样不爱说话的性格和惊人的美貌会招惹是非,的确是这样,他和韦胤是出了名的护花使者,成天跟在她后面,嬉笑打骂。
易醉墨是因为他们二人才开朗了很多。她和他妹妹玩的很好。
上了初中,他身条长得很快,骨骼像春笋,都能听见一寸一寸长高的声音,他那副皮相,天生就是为了让女孩子倾慕的。每天每天,情书堵得
桌子都打不开,他心性单纯,成熟的又晚,那时候正是贪玩的年龄,谁懂什么儿女情长啊,他脾气又不好,桌子几次打不开,他就在班上怒吼,谁再敢塞那些没用的破烂玩意儿他就玩死谁,从此以后,女生对他只可远观,再不敢近一寸。
年少轻狂,便从不知道有些事情是钱买不来的。生在他那样的人家,位高权重,家大业大,他从小耳濡目染,性子越来越浮躁,狂妄自大得很。所以他和易醉墨一起办了那么家龌龊事儿,导致接下来他的一生都沉浸在永无止境的悔恨里。
他其实很笨。看着通透犀利,在感情上,如果没有人推他一把,他大概永远都躲在角落里止步不前。
他固执的以为自己的爱始终如一,他固执的认为和那个联姻的女孩子交易完毕就能各奔东西。
他的固执最终还是出卖了他。他不知道,那个叫音弥的如丝带一样顺滑的女孩是他永生永世的劫。
看她在他身边淡如水,温如棉,他对她好一些,她笑着接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她照样把她的小日子过的滋滋有味。
叫他怎么能容忍?
他到底不懂,之所以不能容忍,多半还是因为在乎。
他这一生做错过很多事,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存在很大缺陷,让她一次一次伤心绝望,他终究是不肯放走她。
如果上帝能教会他如何去爱,如何去维系一段爱情,他会感激上帝。
所以当易老爷子找到他,并且说出他一直在猜测的真相时,实际上他是很苦恼的。小年的存在,不管是当初还是日后,不管如何开始如何结束,对阿弥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伤害。而这种潜在的伤害,当初,是他丧尽天良剥夺了她本该有的,又强硬给她按上去的。
他不想救小年。并不是歧视他作为近亲生下来的存在,也不是以为他是小孩便能随便决定他的生死,他想得很远。
远到他自己都无力控制。
不知道对和错,不能够决定的时候,易老爷子早就帮他做好了决定。
音弥一家人的性命和小年的一条命。
他努力说服自己,就算音弥恨他到死,可综合各种结果来看,他的选择绝对会是正确的,因为多年前她吵着要和他离婚时,他犯下的糊涂,对她的家人做的那些龌龊事,他始终愧疚。
目睹她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他还是那么做了。
所以有了日后那些纠缠不尽的纠缠,恩怨,情仇,是非,对错,承诺,被判,复仇,空洞。
她骂的没错,他傅凌止的确偏执,虚伪,软弱,无耻,霸道,蛮横,自以为是,无所不用其极。
阿弥,傅凌止是混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屁事儿都不懂的混蛋。
他干了一辈子龌龊事儿,独独做了两件好事儿,一,取了你,二,留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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