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台北街头人群早已散去,剩下稀稀落落的行人,就着路灯与骑楼旁由便利商店散发出来的灯光行走。
严晴穿着咖啡色雪纺纱衬衫与低腰七分裤,脚上是一双黑色漆皮高跟鞋,踩在石砖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将一头长至腰际的黑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巴,眉头上方的刘海掩盖住光洁的额头,侧背着一只咖啡色医生包,手里提着一只天蓝色爱马仕柏金包,转身走入便利商店。
「严小姐,今天也是像以前一样吗?」值大夜班的年轻男店员见到她,随即开口打招呼。
「是,麻烦了。」严晴扬起粉嫩嘴角,走到书架前,随手取了一本杂志,低头翻阅。
映入眼底的是一张张年轻女孩展示服装的照片,不过吸引她的并不是服装本身,而是拍摄手法。
「严小姐,妳的拿铁好了。」不一会儿,男店员开口,将一杯冰拿铁与一根吸管放在柜台上。
严晴将杂志放回书架,走向柜台。
「严小姐,今天有妳的包裹,请问妳要取货吗?」
「嗯,麻烦了。」她低下头,从爱马仕柏金包里取出有些破烂的VivienneWestwood绿格钱包,掏出两张千元钞票,放在柜台上。
「今天拍照又拍得这么晚?这样的工作不会太辛苦吗?」男店员与她有一年多的交情了,对于她的工作与出没时间也有大概的了解。
「这有什么办法?今天那位麻豆的姿势怎么摆都拐拐的,我们也拿她没辙呀!」严晴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是哪位麻豆?这么不专业?」男店员兴致盎然的问。
喔喔!好像有演艺圈的八卦可以听了。
「这就无可奉告了。」严晴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找回来的零钱,放入钱包,再丢入柏金包内,动作一气呵成。
「真小气。」
「这叫做职业道德。」她摇摇手,将拿铁放在男店员递到面前的包裹上,里头是她于网络书店购买的书籍,然后捧起包裹,转身离开。
她走进便利商店旁的一条巷子,来到一栋大楼前,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铁门,按了电梯,最后总算是回到能够好好休憩的住处。
严晴打开电灯,让占地五十坪的豪华住处瞬间变得明亮,然后将所有的东西往沙发上一丢,把拿铁放进空无一物的冰箱里。
「呼,累死了。」她吁了口气,想回房间洗澡。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重重的叹口气,她拖着脚步回到客厅,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赶紧接通。
「嗨,怎么会想到要打电话给我?」严晴的口吻里充满愉悦,毕竟工作再怎么累人,好朋友打电话给她,马上能振奋精神。
「我就知道妳一定忙到现在才能回家,所以挑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妳。怎么?不只电话接得慢,还用怀疑我怎么会打电话给妳的口气,这样对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佯装生气的女生声音。
「唉,我以为又是我大哥还是二哥打电话给我,所以故意放慢动作,真的很抱歉。」严晴接两位哥哥打来的电话接到快要手软了,每次只要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就会浑身一颤。
「妳哥哥打电话给妳有什么不好?话说妳大哥最近常上媒体版面呢!」女子一听到严晴谈起她的哥哥们,口吻里多了崇拜,心花朵朵开。
「这不是重点吧!妳今天打电话给我的重点是什么?」至于大哥的事情,严晴一点也不想多说。
「这个星期六晚上有一场从英国回国的留学生聚餐,妳一定得要去,知道吗?详细的餐厅地址我等一下传简讯给妳,就这样,不准迟到,再见。」女子一口气说了一长串,随即挂断电话,不让严晴有拒绝的机会。
「喂!哪有人这样的?」严晴对着手机做鬼脸,然后慢步回房间,洗去一身的疲惫。
伦敦……她的脑海里浮现当初在英国的总总画面,有些记忆早已淡忘,有些事物依稀记得,而那一抹高挺身形却是永难忘怀的。
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不过现在看来,她太小看自己的记忆了。
星期六晚上用餐时间,台北东区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热闹喧腾,好不繁华。
严晴穿着白色雪纺纱衬衫,松松的扎在紧身牛仔烟管裤里,脚上是一双漆皮高跟鞋,让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她看起来更显修长,再配上一头及腰黑长直发与齐眉刘海,宛如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
「小晴,这边。」洪雅站起身,朝严晴招手。
她们两人在伦敦当留学生时建立起好交情,纵使回台湾后各自在不同的时尚领域努力工作,依然会持续联络。
「好久不见了,上回见到妳是在三个月前的拍照日吧!」严晴在洪雅的身边坐下,将柏金包随手挂在椅子的扶手上,反倒是装了相机的医生包轻轻的放在大腿上,宝贝似的捧着。
「上回妳的老板杰夫哥替fashion杂志拍摄系列照,我看妳跟在他后面忙来忙去,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那时候我就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当时也在场的洪雅担任发型设计师的副手,对于发型设计充满了热诚,因此很能理解严晴的心情。
「的确是,当摄影师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就算穷困,也要继续坚持下去。」严晴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豪气的抓住洪雅的手,轻拍几下,表示好朋友不是白当的。
「只是妳两位哥哥现在一定还是很担心妳,毕竟妳一个月的薪水才那么一点点。」洪雅十分了解严晴两位哥哥的心情,毕竟严晴身为严家的掌上明珠,明明可以在家里过着优闲的生活,却一点也不想如此,跑到外头担任当红摄影师杰夫的助手,每日累得半死,却只领到微薄薪水,想必她的两位哥哥不想担心她也很难。
「我知道他们会担心我,所以接受了我大哥的好意,住进他帮我买下的房子,还在今年生日时,收下我二哥送的柏金包。」严晴当然明了两位哥哥的爱妹心切。
大哥严宽廷买给她的房子要价不菲,有一大半被打通,当成小小的摄影工作室,专接一些只需要简单布景的网拍摄影工作。
二哥严廷爵送给她的爱马仕柏金包价值四十万,她看上它的大容量,因此将它当成一般的手提袋拎来拎去,反倒有一种随兴的时尚感。
「小晴,妳看,那不是林若馨和古继禹?」洪雅用手肘推了推严晴,要她看向入口处。
严晴转头,看见一对男女走入餐厅,目光不自觉的黯淡。
原来他们两人到现在还在一起……原来他们两人真的还继续交往……
她的心不中用的轻轻拧了一下,清丽的面容依旧挂着微笑,佯装没有任何想法一般云淡风清。
「我听说他们两个从交往到现在已经迈入第四年了,我还听说他们在仁爱路附近买了一间房子,据说要价五千万,我看他们是真的打算结婚了吧!」洪雅当然没看出严晴的心情起伏,自顾自的说着八卦消息。
只能说,严晴将爱慕古继禹的女人心事藏得十分彻底。
「是呀!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会结婚。」严晴奋力挤出微笑。
已届开席时间,主持人兼英国留学台湾同胞会的会长站到长桌前说话,内容无非希望大家能在各行各业好好的发展,重点是一年一度的聚会一定得抽空前来。
严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而低头研究自己面前的刀叉,想藉此转移注意力。
是,她是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会忍不住的常常瞄向坐在斜对面的高挺身形。
是,她是需要找点事情做,要不然会忍不住一直想着端坐在视线范围内的古继禹。
当主持人说完一串既感性又鼓励人心的话后,事先选好的餐点送了上来,有新鲜的生菜色拉、浓汤、排餐、香酥可颂和饮料,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严晴的肚子虽然早就唱空城计,空荡荡的心却一点也没有吃饭的。
「小晴,妳不饿吗?我看妳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东西。」洪雅早已解决生菜色拉,正准备切鲜嫩多汁的牛肉送入嘴里,却见好友连第一道菜都还没吃完四分之一。
「饿,我当然饿了。」严晴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猛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心空空的,填不满也死不了,但是肚子扁扁的,不填满可是会饿死,她严晴才不会因为男人而放弃生命,她还有好多梦想等待完成,绝对不会因为一次的暗恋失败就一蹶不振。
「小晴,妳不觉得林若馨和古继禹的互动有点冷淡吗?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刚刚吵过架?林若馨虽然坐在男友身边,却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反倒是跟隔壁的人有说有笑。」相较于严晴的刻意回避,洪雅倒是一直注意斜前方传说中那对情侣的互动。
要洪雅不去注意林若馨与古继禹也很难吧!因为严晴自己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当年他们两人在英国的台湾留学生聚会中认识,进而相爱,林若馨高身兆美丽,又是伦敦艺术大学化妆学系的学生,某天在伦敦的路上行走时,被模特儿经纪公司相中,在欧洲走了好几场时装秀,可以说是在英国的台湾留学生口中的传奇美女。
古继禹的话题性完全不输林若馨,在剑桥攻读医学系的他拿到学位后,竟然转而考上同校的信息科技研究所,并且在当研究生时便夺得网络设计大奖,还将专利以一千万台币卖给上市公司,成为留学生口中的奇葩。
严晴擦拭嘴角后,将餐巾纸放在椅子上,站起身,笑说:「小雅,我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儿牛排上桌,妳可别偷吃。」
「我会试试的,但是结果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洪雅笑睨着她。
严晴朝她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随即走向洗手间。
原本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在严晴走入最底端的隔间后,高跟鞋踩踏磁砖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若馨,听说妳最近春风得意。」说话的是个女子。
若馨?是林若馨吗?严晴微微皱起眉头。她可不是刻意要偷听,是她们不晓得里头还有人,肆无忌惮的说话,她不得不听。
「春风得意,妳是指什么?」林若馨得意又愉悦的反问,佯装一句话也听不懂。
不需要开门确认,严晴知道这个声音是林若馨本人没错。
「还说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一年前,妳即将卸任的男友冲着妳的一句话,放弃剑桥教授的工作,跟着妳回台湾,还顺着妳的意思,拿出一千万专利金买了房子,现在又有建筑业的富三代对妳穷追不舍,不是春风得意,不然是什么?」
即将卸任的男友?富三代穷追不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严晴忍不住攒起眉头,思索一番。
「妳说这些话就不对了,我又没有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得跟我回台湾,还拿钱买房子,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林若馨一脸冷漠,语带讽刺的说。
「是这样呀!反正妳都要跟他分手了,是否有想过房子该怎么办?」
「房子当然是归我,他搬出去。」林若馨的回复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可是他不是帮妳缴了一千万的房屋头期款吗?」
林若馨冷嗤一声,「之后的房贷几乎都是我付的,他什么也没做,每天只会在家里对着计算机和成堆的书籍瞎忙,等我顺利钓到号称建筑业的贵公子王麒,嫁入豪门后,再把房子让给他不就成了?我想不需要半年,我是当定王家少奶奶了。」
严晴坐在马桶上,眉头紧蹙到快要打结了。
她知道门外的两人早已补好妆,离开洗手间,但就是迟迟无法动手将门打开。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若馨想甩开古继禹了?
他们两人曾经是许多英国留学生憧憬的对象,如今回到台湾不过一年的时间,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严晴知道林若馨与古继禹的爱情故事始末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一颗心却是沉甸甸的,彷佛乌云罩顶,没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我以为妳掉到粪池里去了。」洪雅看见上洗手间历时十五分钟的严晴慢慢的走回来,忍不住调侃。
「如果能掉到粪池里,什么都听不到就好了。」严晴坐下,将餐巾纸放在大腿上,一边拿着刀叉泄愤似的切开炭烤牛排,一边嘟囔着。
「妳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洪雅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没什么啦!等我哪一天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吧!」严晴很想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但是林若馨的话已经烙印在脑子里,不是用橡皮擦就能抹除记忆。
她决定先喂饱自己的肚皮比较重要,他们之间要分开还是要结婚,都不是她管辖的范围。
十分钟前,严晴的确是这么想,十分钟后,她却恨自己意志不坚定。
当所有的人用完餐后,每个人手里端着酒水或果汁,在灯光好、气氛佳的餐厅里恣意走动,跟曾经在异国留学的同伴分享近来的工作心得,这不仅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甚至有许多男女都是藉由这个自由活动的时间产生好感。
「最近过得好吗?」严晴端着一只高脚杯,五分满的葡萄酒在杯子里微微晃荡。
她当然知道自己与古继禹只能称得上是「不熟」的朋友,但是当她看见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脚底下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致时,便管不住自己的脚走向他。
「嗯,过得很一般。」古继禹双手环抱胸前,薄唇微微勾起。
「工作呢?你的工作还顺利吗?」努力压抑放肆的心跳频率,她赶紧再找个话题。
「不太顺利,一个月前我总算做好花了五个月时间研发的计算机程序,试跑的时候却发现了致命的错误,所以目前正在努力修改当中。」
古继禹有一双总是藏在粗黑框眼镜后的深邃狭长眼眸,那是充满内敛与智慧的好看眼睛,一对浓密的眉毛与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再配上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修长身形,所到之处总是令男女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在严晴的眼里,他的皮相只是衬托之用,她喜爱的并不是那看起来犹如忧郁小生的外貌,而是两年前在爱丁堡与她坐在长椅上,他畅谈未来的模样。
「虽然我对写计算机程序一窍不通,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她直视他漆黑的眼眸,口吻里是坚定不移的相信。
「谢谢妳。」古继禹悠悠的开口,眼眸中却闪过异样的尴尬光芒。
严晴没有错过他不安的眼神,心底倏忽响起林若馨在谈及古继禹时口吻里的嘲讽意味,她想,他的程序失误也许是影响他们之间的爱情杀手。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找份工作?」他突然没来由的开口。
「找工作?可是你的工作不就是研发计算机程序,再卖给企业吗?」她一脸不解。
「我想,这样的工作只是我的异想天开,如果我有一份固定的薪水,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放心许多呢?」古继禹很认真的看着严晴,彷佛想从她的口中得知女人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你想当上班族,如此才可以确保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钱会汇入户头?」她马上猜出古继禹与林若馨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钱」这个字。
「嗯。」他应了一声。
从他尔雅的脸上,严晴可以发现他有多么忧心忡忡。
「虽然也可以选择研发计算机程序的公司上班,但是就我所知,公司有营运上的金钱考虑,研发出来的程序一定不能如你目前的工作一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反而只能局限在市场上能卖钱的程序。」尽管对经营企业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她知道公司在确保不亏损金钱的原则下,做任何决策总是站在保守的防线上,一点一滴的拓展疆土。
「我明白,公司的确无法容忍员工设计出可能会赔钱或是没有成功胜算的程序,但是在公司里工作也算是稳定。」古继禹嗓音低哑的徐徐开口。
听在严晴的耳里,却彷佛铁锤一般,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敲击她脆弱的心坎。
古继禹,清醒一点,林若馨不会因为你每个月户头固定增加五、六万元,甚至二、三十万元,便重回你的怀抱!她要的,不是现在的你给得起的,纵使你工作卖力到一边吐血一边挣钱,她也不可能会从富三代的怀里转头看你……
她在心里吶喊着,但是,这些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她要如何说出口?
原以为只有拍出好照片才能填满的心似乎被戳破一个小洞,让里头的气体慢慢的流泄,随时都有枯萎的危险。
「难道你忘了你的梦想?我记得两年多前在爱丁堡时,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个伟大的梦想。倘若你真的进入公司,就必须将青春卖给公司,如此一来,你实现梦想的机会就会遥遥无期了。」
严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搞的,竟然会一反常态的极力抗拒他向现实低头。
也许她是自私的,她爱上的是拥有无比梦想与憧憬的古继禹,如今他居然要为了其它女子放弃自己的理想,让她因为吃味而极力反驳。
「我当然明白。」
古继禹记得自己最初坚持的理由,让他凭着一股冲动,由医学系毕业后投身信息科技研究。
「只是……生活并不如我想的这般好过。」他勾起嘴角,在她的面前,意外的能坦诚面对软弱的自己。
「这点我同意。」严晴点了下头。
她不也是每天累得像条狗一样,为了梦想,咬牙死撑着过生活?只是她比他好太多了,至少还有两位哥哥和爷爷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爱。
「要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把你手头上有瑕疵的程序修改完毕,倘若没有企业要购买你的程序,再决定到公司当上班族,好吗?」她无畏的望着他,用坚定的口吻掩盖她的哀求,渴求他不要因为再也不可能回头的林若馨向现实生活妥协。
严晴知道自己很自私、很奸诈,不过就是不愿意看到曾经怀抱梦想的古继禹为了别的女人,放弃远大的抱负。
是,她是嫉妒、是心胸狭隘,任何关于妒妇的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都是恰如其分,但就是不想看见往昔谈起未来显得意气风发的他,因为她以外的女人而低头。
「严晴,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杰夫的声音在摄影棚内回响,平时是个好好先生的他,一旦开始工作,便六亲不认。
「来了。」严晴急忙将手机收到工作裤的口袋里,穿着室内拖鞋,奔至杰夫的身旁。
「快去麻豆的前面测光。」杰夫伸手指着站在前方的高身兆美女,眼睛直盯着相机的取景框。
严晴的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巴,点头时还随之摇晃,看起来十分干练。
她拿起放在脚架旁的测光器,快步走到模特儿的面前,测了光线后,大声向杰夫报告测光器显现的数据。
杰夫立刻调整相机ISO与色温,然后对着严晴比手势,要她退开。
「OK!」她也朝他比了个手势,赶紧退至一旁,看着他替模特儿拍照。
严晴明知道自己跟在亚洲摄影圈赫赫有名的杰夫身旁工作,应该要珍惜每一次的学习机会,手却又不自觉的探入口袋,掏出已经转为震动模式的手机,偷偷看了眼屏幕,确定有无显示未接来电。
一个月前的聚会,她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古继禹,强迫他一定得收下她的心意。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任何困难,绝对不要跟我客气,打上面的电话给我。」
他疑惑的挑了挑眉头,收下名片,嘴角微微的扬起,「我会的。」
严晴真想砍了自己的手,古继禹又没有承诺一定会打电话给她,为什么从那天起,她像是得了强迫症,一天要确认自己的手机有无未接来电长达五、六百次?
就在她皱着眉头咒骂自己时,模特儿已经拍摄好照片,准备到更衣室换另一套服装。
杰夫在计算机前确认好方才拍摄的照片后,抬起头,看着时尚杂志社派来的工作人员,「可以先换下一位模特儿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模特儿已经着装完毕,我这就去叫她。」工作人员急忙跑向化妆间。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尤其是请杰夫掌镜的钟点费可不低,因此尽量压缩拍摄时间,好节省拍照的成本。
严晴总算是回过神来,走到杰夫的身旁,看着液晶屏幕上,身穿火红色窄身礼服的模特儿照片,不断的暗暗赞叹,杰夫的摄影功力与构图想法真不是盖的。
「这张拍得真好。」她伸出手,比着其中一张照片。
「小晴,妳最近有点怪怪的。」杰夫看着她的侧脸,话语中隐含着忧心。
「我怪怪的?哪有?」严晴心虚的回应。
她承认自己最近因为古继禹迟迟不打电话给她而焦躁,也知道古继禹有一千万个不打电话给她的理由,但心底总是藏着希冀,每一秒都希望下一刻电话线的另一头能传来他低哑的嗓音,不需要说什么体己话,只要他肯打电话给她,听他说一声「喂」,她就心满意足了。
「我老婆昨天才说妳最近魂不守舍,老是盯着手机。」杰夫趁着拍照的空档,替老婆询问严晴。
「我哪有?我才没有一直盯着手机。」严晴心虚的否认,知道自己近来夸张了点,但是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了。
「是这样吗?」杰夫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怀疑的口吻隐含着兴奋,「谈恋爱了?」
「恋什么爱?我才没有谈恋爱。」严晴举手发誓。
她真的没有陷入爱恋之中,只是单恋而已,根本不算谈恋爱。
当飘忽的眼神遇上杰夫充满不以为然的眸光时,她赶紧再度转移目光,看到化妆间的门打开,心想,救兵终于来了。
「模特儿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去测光。」
不等杰夫回话,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拿着测光器,到背板前测量光线与色温。
这时,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严晴没有抬头看来者,兀自调整自己相机的白平衡与色温,准备等会儿杰夫拍照时,在一旁侧拍。
「严晴,妳怎么在这里?」林若馨的一头长发经过造型师的巧手,混着假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巴,细长的眼睛上了厚重的妆,身穿当季CHANEL晚礼服,看起来十分性感与华丽。
突然看到她,严晴的脑袋有一瞬间无法正常运转,迟钝了一会儿,才用自以为毫无情感的平淡口吻说道:「我是杰夫哥的助手,他来这儿拍照,我当然会来帮忙。」
「那妳好好加油吧!等会儿把我拍美一点喔!」林若馨拍了拍严晴的肩膀,看她一副毫无女人味的中性打扮,暗暗替她的青春感到遗憾。
「杰夫哥的技术,妳不需要担心。」严晴扬起嘴角回话。
其实她好想抓住林若馨的肩头,大声的逼问她,怎么忍心抛弃愿意为了她放弃教授一职,随着她回台湾的男朋友?
「开拍了,若馨,妳去站在镜头前试拍几张。」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开口,要她把握时间工作。
「我知道了。」林若馨点头,赶紧跑到背板前,调整自己的状态。
毕竟是首次帮引领时尚潮流的fashion杂志拍摄概念照片,她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因此拍照的时候十分用心与认真。
严晴在一旁侧拍,也不禁为她的专业折服。
拍照一结束,林若馨的经纪人急忙上前,将手机交给她,小声的说:「王董的儿子打来的。」
王董的儿子?对她的欣赏顿时消失,严晴在心底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林若馨急忙接过手机,一边嗲声嗲气的说着讨好的话语,一边走入模特儿专用的更衣室。
「若馨姊还真是命好,据说她打算甩了帮她付房子头期款的男友,跟现在热烈追求她的建筑商王董的儿子王麒交往。」跟着经纪人出门见习的小模特儿小声嘟囔。
「妳别胡说,好好的见习就好,不要东说西说。」经纪人急忙出声阻止她随便发言。
「本来就是这样,若馨又高又漂亮,学历又好,最近还接演了偶像剧,当第一女配角,过不久就会当上女主角了,她不仅工作上际遇好,就连情场也是万分得意。」另一名资深模特儿刚好听见,开口附和,心底却不断的冒酸泡。
「对嘛!我又没说错,若馨姊决定抛弃甘愿为她掏出一千万付房子头期款的男友,跟家里更有钱的富三代交往,两人甚至还谈论到婚嫁,真是羡慕。」小模特儿发现同门师姊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忍不住又说了更多。
「这样就算了,我刚才听若馨提起房子的事情,她好像已经把男友赶出家门,做好迎接富三代任何时候到她家拜访的准备,还说房子的头期款她会如数还给男友,真不晓得该怎么说她才好。」资深模特儿小声的补充方才听到的新信息。
严晴低下头,佯装检查方才侧拍的照片,耳朵竖得直直的,将她们三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火大。
林若馨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古继禹?
他为了挽回这段恋情而苦恼不已,甚至还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梦想,决定到公司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她怎么可以说分手就恣意的决定分开?难道她都不担心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小晴?妳在想什么?快过来这里帮忙一下。」杰夫瞥见严晴低垂着头,像是在确认相机里的照片,手指却连按按键的动作都没有,忍不住开口,想要她回过神来。
严晴这才发现自己失神了,抬起头,看了杰夫一眼,随即走向他,不过心里的愤怒愈发汹涌。
她想起古继禹苦恼的模样,那不是他该有的神情,从前的他虽然内敛,但是意气风发,是个对未来充满希望、对自己的研发工作充满理想的人才,这样的他怎么能落入金钱的桎梏,炼住想要展翅高飞的梦想?
「小晴?严晴?妳怎么了?」杰夫仔细打量她忿忿不平的神情,十分不解。
突然,严晴将手中的单眼相机塞入杰夫的怀里,流露出义愤填膺的眼神,「杰夫哥,你帮我拿着,我要去上厕所。」
杰夫看着她的背影,满怀疑惑。
就说嘛!小晴这阵子真的是怪异到了极点。还说去上厕所,看她那表情,根本是去寻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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