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因为……”满儿昂然不惧地抬高了下巴。“我是汉人,也是满人,但唯有他不在意我到底是什么人,并用一颗真心来对待我。可明明是我的亲人的你们却恰好相反,当我没有用时,你们就认定我是满虏的杂种,说我是柳家的耻辱,甚至把我赶出柳家!”
唇角抽搐了下,她又说:“你们知道我为了求得你们的认同,过得有多辛苦、多孤独吗不,你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嘴里说要接纳我,要我证明我骨子里是属于汉人这一边的。哼,说得这么好听干嘛!讲白一点不就是要利用我,不是吗”
柳兆惠心虚地别开眼。
满儿发出嘲讽的笑声。“这样你们还能说是我背叛你们吗一开始不就是你们先背叛我的吗”
“可是……可是柳家还是将你养大了!”柳兆惠反驳。
“是喔!我养鸡,然后把它吃了;我养狗,好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踢它一脚;我养牛,因为要奴役它,等它老了,我照样可以吃它;同样的,你们养我也好象养畜生似的,没有爱、没有关怀,有食物、有住处,碍眼了就一脚踢开,想要利用时再捡回来……”
她忽地停住,改口。“不,我比畜生还不如,不会有人没事去嘲笑畜生,可我却得承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亲人的嘲讽眼光、侮辱言词,无论我怎么做,在你们眼中,我都不是人,是一个耻辱,柳家的大耻辱!”
“那是……那是……”柳兆惠被攻击的有些狼狈了。“我们是……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好反击了。“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真心对待你你们才相处过多少时间,你又怎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
“问的好!”满儿却笑了,一个看似无辜又天真的笑容。“惠舅舅,满儿想先请问你,你可曾替我考虑过,当我刺杀了堂堂皇子阿哥之后,我要如何逃脱清廷的追缉呢”
柳兆惠嘴巴一张,呆住了。他从没有考虑过……不,是从不曾去想过这一点!
“我就知道!”满儿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外公也是一样,说什么要我刺杀了十六阿哥,他就会欢迎我回柳家,其实他根本就不认为我能活着回去,才敢放胆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诺言,对吧”
“不对!”柳兆惠脱口道。“知道你嫁给十六阿哥的人有我和他,爹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若是得知,肯定会气死,所以我根本不敢说给任何人知道,就怕有人不小心说溜了嘴传到爹耳里去了!”
他那个中年人吗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骗我的,我居然全信了!”满儿自嘲地一笑,而后甩甩头。“算了,那惠舅舅你可曾想过,既然我刺杀了他,为何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再次张了张嘴巴又无声合上,柳兆惠思索片刻后,才狐疑地问:“难道是……他保你”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不,”满儿轻轻叹息,满足的叹息。“他不只保我,他还……:”不,这种事她要自己保存在心底,不要让任何其它人知道,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既甜蜜又教人感动到想流泪的秘密。
“总之,我知道他不是在利用我,想想,堂堂一个皇子阿哥有可能为了要利用我而娶我作福晋吗我又不是阿敏济公主,可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柳兆惠一时哑口,可不过一会儿又抗辩道:“不,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真的娶了你,满汉不许通婚是满人的祖制,这你该不会不晓得吧即使你有满人血统,可你无法证明,这就不行,他顶多就是收你作个侧福晋,甚至……”
“啊!说到这,我才想到差点忘了告诉惠舅舅了,满儿我呢……”满儿指住自己的鼻子。“现在是柳佳氏,早已入了宗人府的宗室谱牒了。”
一听,柳兆惠即不敢置信地发出尖锐的惊呼,“他真要娶你为福晋”
两眼往上一翻,“哦!拜托,我说的话真的这么不容易了解吗”满儿喃喃道。“不是要,是已经!”
“已经”柳兆惠无法接受地拚命摇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他最多收你为侧福晋,甚至连侧福晋也捞不上,因为你只不过是个……”
“惠舅舅以为错了。”满儿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柳兆惠瞪住满儿,半晌,蓦而脱口道:“难道你真的不作汉人要作满狗了”直率的语气显见他已经开始着急了。
满儿怔了怔,失笑。“不是吧!惠舅舅,难道你还要我再去刺杀他一次”
“这是当然,”柳兆惠气急败坏地说。“你必须将功赎罪呀!”
螓首微微一歪,“请问对谁而言我有罪”满儿一脸揶揄的表情。“汉人在这之前,我始终是惠舅舅眼中的满虏杂种,不配沾上汉人一点边,可不过一个月而已,为何惠舅舅却这般坚持我非得是汉人不可因为你们亟须我替你们除去胤禄”
“你……”柳兆惠难堪地回开视线,可马上又拉了回来,并装腔作势地沉脸威吓她。“你如果这样不听劝,我也保不了你了!”
“保我”唇畔又扬起讥讽的笑。“惠舅舅何曾想保过我这世上真正会保我的有一个人,是胤禄,而且他是用他的生命来保我。不,惠舅舅,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来保我,我要胤禄的真心真意。”
眼见无论如何都无能说服满儿,柳兆惠的神情语气眨个眼立刻判若两人了。
“可惜他的真心真意也救不了你了。”
他的眼神是鄙夷,语气更是轻蔑,就如同往日一般,他一直都很唾弃满儿,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忘得了是谁使他那美如天仙,圣洁如观音的妹妹发疯又自杀,是那些满虏,满儿的清狗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继承了她父亲那种污秽龌龊的血液,她自然也是同样污秽龌龊!
“他们已经决定,待交换过人质后,就要把你带到绰墩山死难兄弟的坟前死祭了!”他以为他会看见满儿吃惊、恐惧,甚至懊悔的反应。
没想到满儿仅是淡淡一哂。
“是吗”
那又如何
胤禄能为她死,为什么她不能为他死
满儿从未与阿敏济公主谈过半句话,不过,光是远远看着那个傲慢嚣张的女孩乱点爆竹,她就告诉自己离得愈远愈好,免得被爆竹烧到屁股。可爆竹多半是没长眼睛的,所以,即使她避得再远,还是会不小心被喷到火星渣子。
“喂,你过来!”
“咦”满儿左右看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你,过来帮本公主捶捶肩!”
满儿拿眼瞄一下正在取水的格格,再瞧瞧各自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的那些旗人少女,耸耸肩,上前去为那位看上去比她还小上两、三岁的骄蛮公主捶肩。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用力一点,你没吃饭啊!”
“轻一点,你想捶死我啊!”
“右边一点,难道你不知道公主我酸痛的是右肩吗笨蛋!”
“左边,左边,真是白痴,不会两边都捶吗……本公主没有叫你停,你怎么可以停”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可忍太多气,保证会伤身。
“我不是你孙子。”满儿慢条斯理地回到原来的大石上啃她的干馍馍。
这是他们出发前往交换人质的半途,由于没有多余的人手看守满儿,所以满儿好跟着他们走。
一路上,那位娇贵的阿敏济公主不是骂人就是踢人,完全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倒霉的当然是她们这些“身分低下的侍女”。
“你说什么”
阿敏济怒叫一声,马上跳起来要给她一脚,可满儿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至少也比完全不懂武功,只会乱打乱踢的阿敏济厉害一点,所以她不过稍稍闪个身,阿敏济就真去踢到“铁板”了。
往后的路途上,柳兆惠好分个人手出来背“可怜”的公主。
终于,他们来到了约定地点,一处望眼看去俱是一片雪花茫茫的空旷荒野,唯有这种地方双方都不必担心对方埋伏人马。
对方早已先来候着了,三十几个手镣脚铐的人犯,步军营九门提督大人和六位巡捕营千总,最奇特的是还有一顶轿子,满儿一看到轿子两旁的侍卫便瞠大双目差点叫出来,幸好塔布及时向她拚命挤眼,她才硬吞了回去。
中年人看到轿子倒不奇怪,只以为那是特地抬过来给刁蛮公主坐的。
“好,人全在这儿了,我们双方同时放人。”
“等等,我得先点过人数,”九门提督朝中年人身后望去。“阿敏济公主”阿敏济的回答是一连串臭骂。“德月格格”德月凄凄惨惨的低应一声。“十六福晋”
这个尊号一被呼唤出来,所有少女不约而同的吐出惊呼,最夸张的是阿敏济。
“你在胡叫些什么我才是未来的十六福晋!”
当然,没人理会她,中年人兀自冷冷一笑。
“抱歉,十六福晋不包括在里面,她是我们的叛徒,我们要带回去处决。”
九门提督摇摇头。“不行,一定得有福晋。”
“没有福晋!”中年人坚定的拒绝,同时手往后一挥,柳兆惠立刻把刀横置在阿敏济颈前。“快决定,如果不成的话,我们第一个就先要了蛮子公主的小命!”
一听,九门提督即皱了眉,然后,令人颇为讶异地,他回头朝轿子那儿望去,塔布立刻弯身俯向轿帘好似在聆听什么指示,中年人这边的人才知道轿里早已有人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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