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要渡玉门关

《春风要渡玉门关》

87. 与京城的最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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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放开女子参与科举的政令下布,各式各样的言论纷起,

但这些事都交给了内阁处理。

朱右清是个非常能审时度势的人,越昭本想替万筠松计较些什么的,但苦于朝中实在缺人,越璟也认为他是个不论是做事还是作为传话筒都做得不错的人,也就留下他了,让他承了女子科考的事,毕竟当日是他站出来揭发万筠松的女子身份,此时由他来做这事更能堵住其他人的嘴。

万筠松当年科考的卷子被抄录,在各地公布,任各地有意参考的女子观摩。

引经据典、言语有力、思辨深刻的卷子就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越昭也看过这份卷子,她曾问越璟科举殿试到底是以什么标准判的名次,这样的卷子便是第一也无不过。

越璟看了眼文章道:“大概是因为她是探花。”

越昭不解:“什么探花?我知道她是探花。”

越璟顿了顿无奈说:“自古就有一些不成文规矩,殿试里最一表人才的统为探花。”

越昭无语:“什么破规矩,该改改了。”

越璟深以为然。

越昭早先承诺分拨给工部的税改分成也以政令的形式确定了,实际上工部也确实该得到这些分成,因为早先各地人丁征召便是由工部完成,改力役为银后,工部若是没分到这部分税款,他们也会从地方以各种方式索要其中欠缺,为了防止地方再加杂税,越昭早就有分成想法,只是索性用这事再让他们帮个忙。

万筠松回京前,越昭将她调任至了工部,不升不降的一个职位,但比起尚未见得上升空间的内阁,工部也算是颇具实权的部门。

这回倒是没人再说道什么了。

越昭终于得空打算清算当日带兵离京赴往江州的胥从钰和萧伯涯,实际上她还未想好要如何定他们的罪,毕竟她的和越璟的很多事都是秘而不宣的皇室秘闻,要怎样盖个帽子颇让她犯难。

她还没想好,但户部尚书陈广风就先站了出来,说是要弹劾萧家,萧伯涯偷盗兵符,擅自离京。

让越昭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所有大锅都扣到了萧伯涯的头上。

越昭多看了几眼胥从钰。

萧伯涯自是无可辩,但他瞪大眼睛,眼神不可置信地在胥从钰和陈广风身上徘徊,最后竟然一句话都不辩驳,认下了这个罪。

胥从钰这时候站出道:“公主,陛下,臣自请公主陛下降罪,为了追缴被盗兵符及萧大人,臣同样擅自做主,带兵离京。”

越昭恨铁不成钢地看萧伯涯,他平日里不是挺能说吗,此时就甘愿背上一口大锅吗!

萧伯涯低着头一言不发。

当事人都不反驳,罪定得很顺利,萧家再一次被削,站在皇室的立场越昭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姬家倒了,便是萧家自请离朝了一部分,根基也在那,何能让萧家一家独大。

胥从钰被剥了禁军统领的位置,早先说的公主驸马婚约再无人提起,好像所有人都一起失忆了一样。

这时越昭就与越璟感慨,你当时被催着广纳后宫定是因为他们觉着可以拿捏你。

当然是玩笑话,越璟笑了笑问:“你真的打算去西北了吗?现在还未公布,你后悔也无不可,总归现在无人敢说你了。”

越昭从窗口望了望天,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说:“我意已决。”

越璟没再说劝说的话,点头道:“西北与江州很是不同,西北大将军是可信之人,但西北总归不比京城,你千万注意。”

正说话,有女官敲响了门道:“户部尚书陈广风求见。”

两人诧异,越昭道:“让他进来。”

陈广风一进屋就双手褪下官帽,再双手奉上。

越昭皱眉:“大人这是何意?”

陈广风道:“臣年事已大,家中老母亦是,臣离家远赴京城为官,却未曾照料家中母亲,本朝以孝道治天下,家母年已六十有余,是臣尽节于历朝日长,而奉孝于母亲日短,恳请公主陛下遂臣之愿,使臣归乡尽孝。”

“陈大人。”越昭默了默说,“这里没有别人,本宫问你,你可与萧家有过节?”

她去江州前,被陈广风和姬鸿联手推上朝堂后,便找人调查过陈广风,明明陈广风从前与姬鸿除了同科,再无其他交集,为何忽然同退出朝堂的姬家联手,迟迟却找不到缘由,后来太多事也搁置了调查。

陈广风看了她许久叹道:“大家族像是盘根错节的大树,树干不断向上生长,不断变粗壮,同时也会挤压其他林木的空间,姬家如此,萧家也如此。”

越昭不解其意。

陈广风眼神逐渐痛苦迷离:“姬家同萧家有过不少争斗,每次政斗,少不得波及旁人,臣的亡妻就命丧命于其刀下。”

越昭哑然片刻,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萧令仪的百花宴上问起过陈广风,当时萧令仪闭口不谈,原是如此。

越昭挽留道:“萧家如今虽没有姬家一般,但也元气大伤,在朝上言语渐失,大人也是户部大将,为何不再留于户部?”

剩下的话未尽数说出,但在场的都懂,户部尚书想要搓磨一个没落的、在朝堂再无高位之人的家族何其容易。

陈广风看向越璟,满是皱褶的眼中闪着光:“陛下有大志向,臣古板守旧,若是您意欲继续贯彻您的意志,陛下便该引入新人了,而不是依仗臣等前朝老臣。”

越昭默然,他说得是对的,她看向一言不发的越璟,最后越璟说:“朕准了你归乡的请奏。”

陈广风深鞠一躬,正要离去时越昭叫住他问:“是胥从钰将此事透露给你的吗?”

陈广风回过身,行了一礼道:“回公主,是。胥大人说他手中有萧家的把柄,能让我如愿。”

越昭问:“你手中应该也积攒了不少萧家的罪责,萧家如此大,不可能是铜墙铁壁,萧伯涯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没有在朝堂上与你辩,是吧?”

“是。”陈广风承认,“不过都是小事,难以一次撼动萧家。”

“走之前把它们交给我吧。”越昭说。

永仪公主将于年后赴西北的消息传开,朝中议论纷纷。

不过近来这样的事多了,便是再多的震惊也能接受。

越昭放下手中政事,靠在榻上吃水果,等待新年的到来,窗外雪花飘落,衬着宫墙格外美丽。

侍女上报萧六小姐求见。

越昭神色淡淡,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点点头传了她觐见。

萧令仪一身精致宫装,同第一次入宫时一般,步摇轻晃,在夕阳里由远及近,步摇闪动光华。

真美,越昭想。

走到她面前,萧令仪行礼,端端正正,分毫没有差错。

越昭明知故问:“萧小姐入宫所为何事?”

萧家再不似从前了,她入趟宫也不似从前容易。

但越昭耐心地等了她许久。

萧令仪挺直了背,依旧屈膝未起:“臣女有罪,请公主降罪。”

“你有何罪?”越昭故作好奇。

萧令仪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公主当日前往江州的消息是臣女由得胧酒楼的消息处得知的,透露给了兄长。”

“哦。”越昭恍然大悟,赞赏道,“你将得胧经营得不错。”

没有说其他,平淡得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确实早就有所预料。

萧令仪低着头继续说:“臣女愿意将得胧酒楼所有经营成果归还公主,从此不再插手得胧任何经营。”

越昭问:“你对皇兄当日于江州失踪,我接过朝政的事如何看?”

她问得诚恳天真,就像第一次与她相见一般清澈没有大烦恼的模样。

可公主同开始时的公主全然不同了。

萧令仪沉默许久后道:“臣女希望最后能站在上面的是陛下。”

“为什么?”越昭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模样,“就因为你想做皇后,所以希望越璟做皇帝?”

很久后,沉寂的空气才有了声音:“是。”

萧令仪说。

“可是做皇后有什么好的呢?”越昭依旧好奇,“如同被权力豢养的金丝雀,看起来应有尽有,却什么都得不到。”

“我母亲便是先例。”顿了顿,越昭干巴巴地说。

丝毫没有讨论自己的遮蔽与羞怯,仿佛仅仅是讨论话本故事般置身事外。

“萧家什么都没有了。”萧令仪没头没尾地说,“一层身份会是最后的保障。”

一个不彻底坠落消散的保障。

“可这并不一定会是保障,甚至有可能是彻底没落的导火索。”越昭皱着眉头道,“先帝便是做了这样的事,你不要觉得越璟做不出。”

“情况不一样了。”萧令仪眼神飘忽,“萧家不是从前的姬家,我也不是先皇后。”

“萧令仪……”越昭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了。

很久后她才找回声音:“你被这些东西束缚住了,难道从未想过,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什么家族、什么权势捆绑,你理应有自己的选择。”

“公主,我们不同。”萧令仪轻声说。

她看着她的眼睛。

越昭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欲望与波动,就像一潭死水。

她觉得自己问不出为什么了。

越昭看着她的发顶,最后干涩地说:“这是你选的路,你不要后悔。”

她知道萧令仪此番入宫不单是自述出卖了越昭的事,还别有所求,但她依然留有了一丝能劝慰她的期望。

可有人天生被寄予重任,从小到大所有教诲都围绕着一句话,一个任务,便是再多的叛逆也抹不去刻刀刻入的字样,除非挖心掏肺,如同哪吒一样剔骨剜肉,将一身骨肉偿还。

萧令仪终于起身,认真地与越昭对视,最后缓缓下跪,双膝着地。

越昭晃神片刻,她其实是第一次见萧令仪下跪,萧令仪给自己的印象一直是一个骄傲的贵女,有良好的家世、姣好的面容、永远挺拔的背脊。

越昭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弯下腰,额头及地。

嘴里莫名有些苦,越昭还是不忍,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得胧全权归你,我会帮你自由,离开京城或是留在京城,任凭你意。第二。”

顿了顿,越昭看向门外,缓缓道:“剥离你手里所有财产,成为皇后,永不得出宫。”

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她也同先帝一样了。

萧令仪说:“谢公主成全。”

一字一句清楚明白。

她选了第二个选项。

“为什么呢……”越昭轻声喃喃。

最后她说:“好。如你所愿。”

她起身离开。

萧令仪依旧俯首下跪的姿势,但她叫住了越昭。

越昭急切回过身,以为她后悔了。

可触及她未变的眼神,眼中的光再次黯下,强压下神色变化,别扭的一张脸,淡淡问:“何事?”

萧令仪撑起身,轻轻摘下发髻上的金钗,双手呈上,至始至终她不敢直视越昭的眼神,生怕一旦触及便会抑制不住发热的眼眶:“最后恳求公主一件事,还请公主帮臣女将这个发钗带到西北,请公主将它埋在西北,在西庶之战的遗址,同我故去的父母一起。”

“这是我,想请求您的最后一件事了。”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越昭想起萧令仪的父母丧身在当年的西庶之战里,她在襁褓之中就成了孤儿。

“最后……一件事了……。”萧令仪低声喃喃,语气难见的恳求与无助。

很久后,越昭接过发钗,紧紧攥在手心:“好。”

夕阳坠落,将殿中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越昭离开了主殿。

萧令仪最后抬起头,目送她离去扬起的一角裙角。

从此陌路。

她知道。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在房间后,在一扇门后,越昭靠着门,狠狠咬着下唇,努力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倔强又顽强。

迎柳看着她犹豫道:“公主,新年宫中已尽数筹备好了,以及,陛下在等您用餐。”

新年要来了啊。

越昭从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窗口向外看去。

新年的皇宫没有大办什么宴会,也没有召集任何朝臣一同庆祝,或许是因为刚过去的混乱,或许是因为宫里多了一位“离经叛道”的公主,什么祖制在她那都被辩驳得一无是处,便是皇帝在她身旁也一脸顺从地纵容。

檀嬷嬷每次见到越昭先是行礼,而在送走越昭后总是要狠狠叹气,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但她还是勤勤恳恳留在宫中打理宫务,毕竟这是她的出生与归处。

尽数宦官替换成女官后,后宫不少事务处理起来顺当多了,这时她又忍不住感慨叛逆的公主在建制上确实是有眼光的,为何先祖宫中从不重用女官,哦,大概是生怕女官生了多余的心思,爬上皇帝的床。

但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问题,宫内外谁人不知如今宫中最后都是公主作的主,便是有人要爬皇帝的床,她也乐见其成,毕竟越姓皇室仅剩的两个独苗瞧着每一个人想成家繁衍,着实让人忧心,却又说不得一点,只能自个儿憋着。

跨年的晚餐很简单,两个人都没有奢侈摆大宴大想法,刚从什么都短缺的江州回来,没有人有浪费的心思。

越昭到时越璟已经在等她了,没有宫女伺候,就他一个人坐在那。

宫中用餐的桌子很大,桌上空荡荡的,有些怪异感。

越昭在越璟边上坐下,自顾自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道菜尝了一口。

越璟问:“如何?”

越昭表情一言难尽:“我总觉得还是在江州吃得好些。”

越璟笑道:“自然,江州的饭食没这么讲究,宫中总要防着一些,程序走多了,端到面前的便都是些凉菜了。”

越昭自我安慰:“待我离京便又能吃上好东西了,你莫要羡慕我。”

越璟笑出声:“好,不羡慕。”

又吃了两口,越昭放下筷子看向越璟问:“我看着又有好多奏折催促你开纳后宫了。”

越璟伸出的筷子顿住,停在半空中:“莫要管他们了……只是,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越昭低头用筷子扒了扒碗中的菜:“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越璟看着她快要埋进碗里的脑袋问:“你是说萧家小姐?”

“你知道?”越昭抬起头,睁大眼睛看他。

“我又不是瞎了眼或是聋了耳朵。”越璟耸耸肩,“萧家这么多年了总是这个心思。”

“那你从前还装傻。”越昭用筷子插了插碗中的饭菜,抱怨道。

当然她也明白越璟自该装傻。

越璟说:“让她进宫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萧家你意欲如何处理?”

越昭说:“我的想法是自此后四品以上不用萧家人,她……手中的资产尽数剥离,她……”

顿了顿,越昭继续说:“她也不得出宫。”

“你有安排便好,这几日我找个时间下旨,也省了我应付那些催促我纳妃的奏折。”越璟说。

“嗯。”越昭机械地点点头,一时她有些没胃口。

伸手拨弄了碗里的菜,她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她……从前,也是我朋友,你也尽量给她一些体面。”

“好。”越璟应下。

新年的前夜,大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掩埋了整个京城。

太阳升起时,越昭披着大氅,盖上帷帽,跨上马匹,一脸洋溢地同越璟告别。

越璟无可奈何地左右叮嘱,但显然越昭的心思已不在这儿了。

最后他颇有不赞同地说:“至少也该在京城过完这个年。”

越昭摇头:“不要。”

一点解释也没有,也丝毫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越璟拿她没办法,叹气道:“路上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想回京城了就回来。”

越昭一掉马头,自上而下倨傲地看他,像是京中最娇俏活力的少女:“放心,我自然知道如何对自己好。”

越昭要拉缰绳时,越璟看着初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少女,轻声说:“我从没有后悔将你带回宫中。”

他不知道越昭有没有听到。

但有没有听到都无所谓了。

越昭的手一顿,转瞬即逝,用力一拉缰绳,身下的马扬起前蹄,在宫道上疾驰。

越璟目送她的身影渐小。

她身后的车队正慢悠悠地向前行动,她已遥遥领先,不见身影。

在京中的街道上越昭还是比较乖觉,放缓了马速。

她离京没张扬,算是先行离开京城,后续越璟和檀嬷嬷嘱咐带上的各类用品分批运送。

故而在街上慢悠悠骑马没人注意她是谁。

到了京城的关口才有了离京的实感。

守门的护卫验了她的身份,只是恭敬地送离,大概是受了什么人的叮嘱,没有大张旗鼓。

出了京城关口,她勒马停下,回过身回望这座庞大的皇城。经此一别不知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

身边是百姓推着车往京城运送什么,还有背着行囊离开的游子,有在关口依偎在一起道别的人。

越昭觉得自己终于落到了实在的土地上,不是那种被说不明的东西裹挟着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感觉。

忽然身后有马蹄由远及近,马蹄中是疾驰了多日赶赴什么的疲惫和急躁。

心有所感一般,越昭目光离开城墙,向去路望去。

宫中迎柳正处理宫务,公主刚离开,许多事还堆积在那。

有女官敲门,说是公主给她留了东西,方才才送来。

迎柳疑问,女官放下托盘后就自觉退离,关上了门,只留屋中一人。

是一封信,用一个大信封装着,信封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迎柳先拆开了信。

字迹匆匆,语句简洁,像是赶忙写的。

「迎柳:

你还记得我初来皇宫里和你说过的话吗?我还记得。

实际上开放女子科考很大程度上与你也有关,我早有此意,当时桃夭从你的书中翻出了诗集、经书,我无意侵犯你的隐私,悄悄问过其他的宫女,桃夭后来识字了也告诉过我,你从来没有放弃读书写字。

女官虽说比起从前的宫女好上了不少,但后宫的官职终究在世人眼里不如前朝男人们做的官。你有志向,有才学,我想你大约也会想试上一试,只是差了一些机会。

我附上了你脱离宫籍的文书,想去科考,或是继续留在宫中,全凭你意。若是想出宫,宫中的事务我想来你也不用那样操心,女官们在你近来的努力下我认为她们能够独自较好运转了,檀嬷嬷也对此很是上心,便是有突发的事情她们都能解决好。

想做什么便去做,我知道大部分人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事,皆是情非得已,但那是你的从前,那时我什么都做不到,也与你们不甚熟识,现在不同了,虽然我能撑起的伞很小,但让你自由和尽情尝试我能够做到的。

附:脱籍文书及京中房契」

迎柳指尖攥紧了信,久久没有言语,眼中复杂神情翻涌。

晨时的得胧酒楼刚开张,桃夭站在照进的第一缕阳光前伸了个懒腰。

边伸懒腰边教训身边的瘦猴:“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瘦猴满脸不服气:“不就开个门,有什么好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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