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一愣。

不等埃里克的唇覆上来, 她一扭头，避开了这个吻。

先不说她还在跟他冷战，他连面具都没有揭下, 就想吻她……未免有些好笑。

埃里克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揭下面具。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白色面具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种贪婪得接近尖锐的目光, 令她心脏突跳。

薄莉莫名想起, 之前看动物世界, 狮子被鬣狗抢走猎物时，大概就是这样的眼神。

困惑, 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还挺好玩的。

薄莉忍住笑, 掰开他扣住她下颌的手，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

埃里克没有说话。

薄莉也不说话, 自顾自地上楼，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

然后, 下楼，做了一顿简餐——烤牛肉和荞麦面。

酱汁是埃里克之前调配好的，她只需要浇上去就行。

做完饭，薄莉端着瓷碗，坐在电脑前，准备边打游戏边吃饭。

穿越前，她闲着没事, 会在网上直播恐怖游戏。

一开始是希望能被游戏公司当中, 让她去当某角色的动捕和配音, 后来就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欧美这边, 普通演员的名气都不高，除非是电影咖，或者在大热美剧里，十年如一日地演同一个角色。

更不用说，薄莉这种常年跑龙套的混血面孔。

所以，她之前播了一两个月，直播间里也只有一百多个人。

回到现代后，她的游戏瘾犯了，又玩起了恐怖游戏，顺便开一下直播。

不知是否她太过淡定的原因，即使鬼怪突脸，眉毛也不动一下，直播间的人数居然蹿到了一千多人。

这平台没有“人气”的说法，一千人就是实打实的一千人。

算是小红了一把。

可惜，这红运来得太晚，薄莉早已不需要成名赚钱——她在十九世纪给自己留下的钱，已经足够她和埃里克躺着花几辈子。

她现在开直播，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蠢蠢欲动的虚荣心。

毕竟，她也不是生来就胆大，完全是沉浸式体验恐怖片练出来的，中途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

这不炫耀一下太亏了。

薄莉没有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而是桌子上的简餐，然后，随便点开了一个恐怖游戏。

这游戏的主要内容是，解谜，逃离公寓。

之所以爆火，是因为制作组蔫坏，专门挑玩家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用鬼怪突脸的方式惊吓玩家。

不少主播被吓得惨叫连连，猛拍键盘，节目效果拉满。

薄莉却觉得这游戏下饭刚刚好——只有突脸惊吓，没有追逐环节，适合吃饭的时候玩。

弹幕看她边吃边玩，有些无语：

【主播的胆子是被摘除了吗？】

【这怎么吃得下去？】

【我是新来的，请问这是吃播主播吗？】

薄莉没有搭理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操作鼠标解谜。

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个恐怖的鬼脸突然蹿了出来，不到半秒钟又消失不见。

随后，屏幕上浮现出一个问题：“鬼的牙齿是什么颜色？”

薄莉毫不犹豫选择了正确答案。

弹幕也是服了：

【吓我一跳……】

【主播吃东西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右下角不会是录像吧？】

【好奇主播现实中是干嘛的，胆子这么大】

这时，一条弹幕突兀地飘过：【主播身后好像有人。】

这种装神弄鬼的弹幕，在恐怖游戏直播区再常见不过，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当回事，但渐渐地，有人发现，薄莉身后好像真的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材似乎特别高大，穿着黑色长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一动不动地站在薄莉的身后。

即使只能看到修长的下半身，也能感到那种冰冷而危险的压迫感，似乎随时会抬手掐住薄莉的脖颈。

薄莉却毫无察觉。

不知是谁发了一条弹幕：【有点像恐怖片里的情节】

其他人纷纷赞同。

直到薄莉吃完饭，打通了游戏的所有关卡，才发现埃里克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打游戏。

而此时，弹幕已经离题万里。

因为之前一直有人自导自演灵异事件骗取流量，弹幕以为她想走同样的路子，都在骂她鬼迷心窍。

再加上，埃里克的磁场似乎跟现实世界不太对付——摄像头画面不时就会闪烁一下。

弹幕以为这是故意设计的灵异特效，骂得更加厉害了。

之前她打游戏时，埃里克从不会进她的房间——他始终不喜欢镜子，更别说摄像头。

只有跟她相连时，才勉强接受镜子的存在。

薄莉也是第一次发现，埃里克居然会影响直播的稳定性。

……这也确实是恐怖片的常见设定。

要不怎么说，他是恐怖片的主角呢。

眼看弹幕就要愈演愈烈，薄莉连忙牵起埃里克的手，在摄像头前，亲了一下他的黑手套，说：

“别猜了，他是我老公。今天信号不太好，先下了。”

说完，她匆匆关闭了直播，起身准备去洗碗。

下一刻，埃里克冷不丁伸手，把她按了回去。

薄莉眨了下眼睫毛，看向他。

他仍然戴着那副白色面具，眼洞后的目光却不再冷漠而空洞，落在她的脸上，炙热得仿佛要灼烧出两个窟窿。

薄莉的内心涌起微妙的情绪。

她跟他冷战，本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原以为要两三天才能看到结果，谁知一天还没结束，他就沉不住气了。

要知道，她之前对他忽冷忽热，可是将近半个月，才稍见成效。

这样强烈的前后对比，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薄莉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问：“有事？”

埃里克自上而下地注视着薄莉。

他很少有必须开口说话的时候——凡有语言的地方，必然充斥着谬论与成见。

他说一句话，就多一份成见，为什么要说？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薄莉，就抑制不住说话的冲动。

……仿佛她能听见他真正的需求，理解他真正的意思，给予他真正渴求的抚慰。

薄莉见他不发一言，正要重新推开他，他突然俯身迫近她，缓缓开口：“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他果然沉不住气了。

薄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弟弟。”他问。

薄莉把碗放下，好整以暇地问：“你觉得呢。”

埃里克看着薄莉，呼吸粗重了一瞬，竟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早就打算离开薄莉，为什么她这样反问他时，他的胸口会一阵剧痛。

他完全是为了缓解这股剧痛，才进一步逼问她：“我们不是夫妻么。”

薄莉朝他笑了笑：“我跟以前的埃里克是夫妻，跟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这一次，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的手，语气轻飘飘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不出自己的丈夫？”

埃里克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再跟上来。

薄莉立刻拿起碗，走下楼，丢进洗碗池，准备晚饭过后一起丢进洗碗机。

她逗他早已逗出了经验，熟练把控火候，几乎没有玩脱的时候。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晚上，埃里克居然会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香气浓郁的菜肴，站在桌子旁边等她。

薄莉：“…………”

这又是哪出？

他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她还没玩够呢！

谁知，埃里克的反应比恢复记忆更加离谱。

他微微侧头，看向开放式厨房的烤箱，眼神似乎有些轻蔑——薄莉完全不知道他在轻蔑什么。

十多秒钟过去，他忽然出声：“你们的婚姻生活很不幸福，对吗？”

薄莉：“……啊？”

埃里克继续说道：“他从来没有做过正经餐食给你吃，给你写的曲子也是三流货色。”

——他说的应该是“蒜烤虾仁”，比起这一桌子美味佳肴，“蒜烤虾仁”确实算不上正经餐食，但曲子是三流货色是什么鬼？

薄莉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埃里克已冷静打断她：“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弄伤了你的手腕，你却没什么反应……他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对你？”

薄莉：“……”

那倒不是。当时，她以为他是因为穿越后遗症，情绪极不稳定，才没怎么在意，换作平时早一巴掌甩过去了。

“他甚至没有告诉你，他不喜欢浅色的衣服。”埃里克淡淡地说，“你们的婚姻是如此脆弱，充满欺骗，不如和我在一起。”

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过于高大的身影完全压迫在她的身上，空气似乎都被压缩成实质。

他不知脑补了什么，似乎真的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白色面具后的眼睛压抑着某种奇异而古怪的疯狂：

“毕竟，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薄莉：“………………”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这是玩脱了还是没玩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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