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郢州富水》

1. 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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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浓重裹着少年的身躯往前走去,盐粒般的雪落在他白鹤乘云的锦袍上,少年踏着霜风进入跪满内侍宫婢的华殿。

殿内火光明亮,火炉暖热,可也难消他心中寒凉,他大步走进殿内,身形颤抖面色带着害怕。

檀床衾被里躺着一呼若游丝,面容枯瘦,双目微闭的男子。床边跪着年岁参差不一正低声抽泣着的少年,那些少年见他进来,忙哭呼道:“二哥,六郎来了。”

林怀治拨开人群,重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拿起林怀清无力的手按在脸上摩挲,企图这样能够留住他,颤声道:“哥,我来了,你......别离开我。”

泪珠不断从他脸上滚落,滴在华贵沾满药味的锦被上。僧尼念叨的佛经声不断从殿外飘进来,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少年的生命已到终点。

生死弥留之际,林怀清费力睁开眼,微呼着病气,原本清丽雅俊的姿容,因病重已只剩病态。

他借着光影看清人,干涸起皮毫无血色的嘴扯出一个笑,擦去林怀治脸上泪:“哥也不想......不想离开你,可命已至尽,怎能强求。”

林怀治埋头哭着,紧紧抓住林怀清的手不松开,嘴唇不住打颤,哽咽道:“子时一过就快是元日了,新岁至,百恶除。哥,会好起来的,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林怀治低声祈求,想用言语留住这个即将消散的人。

林怀清眼前已现出走马观花之景,气息低弱乱散着,另一手拍着林怀治肩安慰,乱问着:“父皇呢?”

床边一少年横手擦去泪,泣喊道:“爹在宫里,马上就来了。”

林怀清点头,只觉好似身灵流逝,意识混乱,不免开始叮嘱:“我走之后,你们......你们不要惹爹生气。多习书文,明晓事理,兄弟之间......不要意气争事。上者,是......是民之领率,扶国社稷者,一旦争辩,乃令朝堂不安,百民受苦,知道吗?”

少年们都哭着点头,林怀清扫过众人,思绪不清,呢喃道:“郑郁呢?”

“他到安上门了,哥。”林怀治看林怀清问,又见他脸色倏然回光,乃是大限将至,不忍告诉他真相。

“我怎么记得,王妃去世,他在守丧啊。”林怀清脑里浮光旧影闪过,他拉至林怀治到身前,低声说,“我是等不到他回来了,怀治,你......别在犟了,他不是情思通巧的人。”

林怀治闻言一怔双泪垂流,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头磕在被上答应。

床边少年的哭泣声,掩住林怀清的病声:“那孩子......性子跟你一样,很倔。”

林怀治抬起哭红的眼,喉咙干哑:“他不是倔,是笨。”

殿外风雪严大,凌乱众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还伴有内侍轻呼“陛下小心”。林怀清听此笑笑,拂上林怀治鬓,双眼噙泪,亦有虚空迷离婉转,气息渐弱嗫喏了句:“娘等我许久了吧!治儿长大了。”

话毕,苍白的手没了力撑着从林怀治鬓边垂落,清泪从永远闭上的眼中流出。

霎那间,床边少年、幼童大哭出声,内侍宫婢跪地俯泣喊道。

“二哥——”

“太子殿下——”

德元帝刚跨了门槛,就听大哭大喊声传来,猛被打击一时软了身子向旁跌去,内侍张守一扶住他,挤出眼泪悲咽道:“陛下节哀,别急伤了身子。”

德元帝由张守一扶着,跌跌撞撞向内里奔去,嘴里不停念着:“怀清......我的儿子。”

他看到床上的生气散去的人后,泪水从眼眶涌出,而后捏紧拳强迫自己接受了长子离世的事实。

众人哭泣时,猛然间,跪在不远处的内侍赵茂,大喊道:“奴婢没能侍奉好太子殿下,愿以死谢罪,到黄泉之下在侍奉太子。”

赵茂拔下束发簪子,插入颈间,血流满胸,倒地而亡。众人大呼出声,德元帝见此情形,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厚葬。”

德元十七年腊月廿九日,太子林怀清薨逝于东宫承德殿,天子辍朝十五日,哀恸不已,亲上其谥惠文。

德元十九年十月廿五日,长安。

天光不见旭阳,刚过午时天就阴得很,似是将长安城城罩在灰纱里,因着已是十月底。屋檐瓦面上已是结了薄薄的一层霜。霜风过街巷,已预示寒冬将来临。

郑郁站在修政坊写着程府二字的门外,对旁边人说:“我与知文说完事,还要去金风阙赴袁三公子的宴,你就先回去吧。”

齐鸣一身黑色武袍,气质精神,面上却呈担忧之色:“二公子,你真不让跟着吗?你出来时好歹多穿点啊!冯长史一来京就去赴宴喝酒,都没人看顾你了。”

郑郁听齐鸣说了一堆,头有些疼,无奈道:“你先回去查查那金乌章还有没有线索,顺便看看院里那株梧桐树是不是枯了。”

齐鸣:“可......”郑郁截断齐鸣的话,非常温柔地笑着说:“你要再说话,我就让大哥做点吃的给你送过来。”

果然,听此言的齐鸣立马回道:“那二公子你早些回府,属下先走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开。

郑郁看齐鸣跑远的身影,摇摇头心道还真是只有郑岸能治他,不过想起郑岸做的饭,他也有些胃里不适。

但想着正事要紧,郑郁强压下胃中不适,上前叩响了门。

程府侍从都认得他,便开门迎了进去,首入眼前是宽阔庭院,院中植有槐树盖住天阴,脚踩之处铺有青砖,庭院两边皆设刀架、箭靶以供主人练习。

庭院池边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郑郁不过几眼就看出是谁,边走边拱手做礼,朗声道:“今日我来,知文兄是要做鱼鲙吗?”

程行礼听声站起,笑着回礼道:“砚卿若不嫌弃我的手艺,那就是灞河结冰万丈,我也要去钓的几尾来。”

程行礼面若冠玉、眉黑如墨、双眼柔情,那双眼里有说不尽的温柔,周身带有股书卷之气,温文尔雅,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与之亲近。

“不敢不敢!”郑郁走到程行礼身边,蹲下对那孩童说,“友思还记得我是谁吗?”

蹲着看鱼的孩童转过脸来,男孩眉目清秀,长着一双杏眼,眼神清澈明亮。

友思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程行礼,似是询问,程行礼笑道:“友思,不记得了吗?”

友思摇头,随即说道:“记得,郑叔父万福。”

“你记得叔父就好,快三年没见,适才第一眼都快认不出你了。”郑郁伸手摸了摸友思头,从怀里拿出一布袋塞到他手上,“来!叔父赠你的。”

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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