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是古言,还是很久之前写的,不太好看QAQ
《暮暮朝朝》
文/九里呀
园子里的叶落了大半,陌苑的青姑姑去了尚衣监,那些个不知趣的小婢女不知躲在哪处偷懒,现下搁置着这一地的红叶无人拾掇。
西凝坐在台阶上,丝毫不顾忌裙边沾了多少泥土灰尘。她望着从梧桐树上一片飘落的红叶,掉落在地上,染上尘土,再被人毫不客气的扫走。就好像她一样。
“凝公主,凝公主!您快起来,莫要坐在地上,若是着了凉该如何?”西凝回过神,被婢女扶着起来。
“无事,不过是坐会儿,无碍的。不用担心我。”她向婢女笑着说。西凝心里清楚,这月苑里,对她好,护着她的不过只青姑姑一人罢了,别人更多的是看她的笑话,看她何时被扫走。
明明一介公主,应是拥有无边关爱与尊重的公主,怎就落得此番下场?她该问谁?问她逝去的母妃,问当朝帝王?她的母妃,是选入宫的大家闺秀,是有着娘家支撑的妃子,也是一介体弱的母亲罢了。
只因她长的不丑且温婉柔情,颇受皇帝欢喜便在这深宫里惹了一身的麻烦,这麻烦令她死,令她家亡,令她膝下女儿在这深宫孤立无援。
她曾看着母妃一日日衰老,一日日落寞,到最后消失殆尽。温柔体贴的母妃离她远去,一步未回头,步步不回头。
母妃走后,她的父皇并未对她多加关心,而是将她外祖父府中赶尽杀绝。别人见了她,对她说,这是父皇许给她的恩赐,因她是公主便免她一死,且不赶她出宫。
当时年弱的她,不知晓她的母妃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更不知晓,她的父皇分明将她的外祖父家赶尽杀绝却要对她说这是恩赐?她想问她的父皇,何来恩赐?但她不能,她的父皇是当朝帝王,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她,是他的儿女之一,是可或缺的公主,更是无人问津的公主。
她虽贵为公主,却不如寻常百姓。百姓眼中,她拥有无边财富,身临高位。几人知道,这深宫困住她,困死她的母妃。
西凝出了陌苑,走在御花园。一颗泥石落在她腿上,她不禁惊呼出声:“谁,是谁?给我滚出来!”又一颗落在她腰上,泥石虽不大,砸在身上却很痛。
可想而知,这人扔石头的力度必然小不了。
“滚出来!别惹本公主生气,那时候你就完了!”西凝怒火中烧,大吼出声。
“呦,一介村姑田妇当自己还是公主殿下呢?”来人从假山后走出来,手中拿着几粒泥石抛玩。
“是你?方才是你拿那泥石扔本公主的?”
“是又如何,就你还公主?公猪还差不多?”顾家少爷狡黠的笑着,继续拿着石头把玩。西凝原觉得顾家少爷相貌端正,在此刻看来,却是丑陋无比。她拿起掉落在脚边的两个泥石,一个扔在他肩上,另一个趁他转身时扔在他的发髻上。
罢了,她拍拍双手,低头笑出声,随即抬头说:“五皇子,还请您管好自己手下的人。”
站在顾家少爷身旁的少年闻言笑了。“我若不管呢?”“您若不管,我也…”
西凝话还未说完,顾子南像只疯狗一样向她扑来,她感受得到脸上热辣辣的挨了几个巴掌。她一介女子,还是未学过武的女子。二人力量悬殊太大,她只在挨着打。
“顾少爷!”顾子南停下动作回头,西凝趁着空隙狠狠地踹了顾子南一脚。飞快的撤到一边去。那人忽的站在西凝身前。
“顾少爷,您一介男子如此欺辱一女子,像什么话?”
“秦将军管的未免宽了些。”五皇子见顾子南缄默,上前去。
“五皇子此言差矣,五皇子有所不知,顾少爷他母亲是家母堂妹。属下生辰也大了顾子南两载。这样算来,属下便是他堂哥,既是一家人,属下管的便不算宽。五皇子说,在下说的在理不是?”
“罢了,秦将军说的确实不错。走了,子南。”秦柏言一番言论使五皇子哑口无言,败下阵来,只得落荒而逃。西凝想到这里,心中愉悦了几分,方才被羞辱的委屈也散了不少。
“凝公主,方才得罪了。”秦柏言拱手向她赔罪。
“要属下说,公主殿下便莫要理他们,他们无趣的很便找他人麻烦,这番找您,下一个又不知找谁呢。一群兔崽子,其实说白了就是欠练,若是把他们给扔去训练营练一练怕是要不一样些的。”
西凝心说,秦将军这张嘴果真能说会道,怪不得五皇子都被说的哑口无言了。“此番多谢秦将军了。我从未想过要理他们。只是他们平白无故的找我麻烦,也可能是我幼时欺辱他们次数颇多,如今看我落魄,来寻仇了。”
“哦?公主幼时很厉害吗?可否说给属下一听?”秦柏言两手环在胸前,作好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西凝瞧他一眼,转过眼。
“不是我太强,是他们太弱。更何况当时我母妃尚且在世,我也颇受父皇喜欢,他们只能任我欺负他们。而且他们也打不过我,现在全然是看我落魄,就来处处看我笑话。小人!小人!”
她说着气急败坏的跺着脚,小女儿姿态尽显无遗。秦柏言看着,脸上平白浮起几分笑意。西凝看过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公主,您别误会了,我可没有笑话您!”秦柏言连忙摆着手,忽的笑出了声。
“还说没有笑话我,将军您那嘴角都扬上眉毛了呢。”西凝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少年,心底的气随着散了大半,跟着眼前人一块儿笑起来。
笑得身子颤抖,看着天上云晃动。半晌,歇下声来,她同秦柏言坐在假山边的台阶上,喘着气。这是自母妃离世后,她第一次这般开怀大笑,第一次这般回味快乐的滋味。像母亲曾带她出宫在街上玩耍那般的开心。
“将军,方才多谢您。”她回过神,整了整衣裳。扬起嘴角道。话里满是疏离与客气,很平常的道谢,仿佛刚才开怀大笑的不是她一般。那又怎样呢,西凝心道。
毕竟这深宫之中,于她而言,已无至亲。信任之人,更是。
眼前人像是被她这番模样唬住了似的,只一刹那,接着恢复往常。随即从身旁草丛里薅了一支杂草放进唇间,扯着唇角模模糊糊道:“哟,公主殿下这是翻脸不认人?敢情方才逗您开心的不是我秦某,转身就是陌路人了。”他伸手指了指花园小径。
“是不是走过这条道,就当咱们从没见过了?您也不用跟我端架子,正所谓萍水相逢即是友,今日,我秦某交定公主您这个朋友了。”他笑着看她。
“行,既然将军如此说了,那西凝便受了将军这个朋友。只是将军往后莫要再唤我公主,西凝现今担不起公主二字,公主二字于我已是空名了。将军唤我西凝便是。”虽说西凝心上觉得唐突了些,但也觉得秦将军有趣得很。这是这几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滋味,哪怕如此微不足道。
“那秦某唤公主殿下西凝?”秦柏言颇为小心的问道。
“好,将军叫西凝就好。”西凝微笑着说。
“在下秦柏言字竹晟,西凝唤我竹晟便是。”他拱手。“西凝觉得,还是将军叫的舒服。毕竟秦将军的英勇身姿,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西凝说的怕不是家父吧。”他收拢袖口,环在胸前。“家父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虽说我作为家父之子,如此说可能有了些王婆卖瓜的味道。但我所言句句属实,毕竟我自小便跟着家父四方征敌,我是眼睁睁见过我父亲在战场上的模样的,真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大将军。”
他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崇拜与艳羡。这大概就是他对父亲的感情所在,也恰恰是父亲于儿子长大的作用所在。激励与榜样,引导着他前进。
“秦大将军盛名自当无人不知,但将军您也当得此名。西凝斗胆一说,将来将军您势必能赶超大将军…”她话未说尽,唇上便紧紧的覆上一只手来。她低眸看去,不足以看见手的全貌。
只闻见淡淡的檀香味,和她屋子里燃的檀香相差无几。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习武之人为何身上满是檀香书卷气。
便被秦柏言出声打断“休得胡说!有些话不能乱说。”他低下头,在西凝耳边轻声说道。细而缓的气息在她耳边游荡,怪异酥麻的感觉蔓延到指尖。令西凝无地自容,她急迫的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拿下来,奈何力气不大。
“唔!”秦柏言见她要讲话,敛了力气,手被她拿了下来。他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面前的女孩儿面色潮红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叫道:“没想到秦将军是这样的人!登徒子!”
她上前,使劲踹了他几脚,头也不回的跑了。秦柏言来不及反应,低头赶紧揉着腿。“喂,西凝!冤枉啊!”
他急忙追上去,追至月苑门口,正要踏入。却一头撞在了门上。“呼。”他稳下身子,深呼了口气,低声轻怨:“小丫头片子!”
他伸手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开。来人开了一角门,只露出半个身影。“喂,将军请回吧。”
西凝稳下思绪,轻声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下次我们再叙罢。”
他忽的明白过来,方才她是为何与他置气了,心下一窘,低头作揖说。“方才秦某失礼且不自知,得罪西凝,望西凝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原谅秦某。秦某下回再来,给西凝带些好玩玩意儿,不如西凝说说有什么想要的,下次秦某便给你带来。”
“咦?将军不妨说说,宫外现如今都有何好玩玩意儿?”
“好玩玩意儿…”秦柏言食指轻点着额头,略作思考。“纸鸢,话本子。还有莲花街上的糕点铺子…名字叫作啥来着,忘记了!我下次给你带些来!”
“好。”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外出寻觅生计者也该打马归家了。秦某抬头望,天色确实已晚,不久便要天黑了。他归家,还需一段路要赶。
“那秦某先行告退,下回再来看你。”西凝瞧着他背影远去,独自倚在门前愣了半晌。待风起,她拢了拢衣裳,推门进去,关上门进了屋子。
谁曾想,说好了再来时给她带些玩意儿,却好几个月不见消息,再见时,已是初冬。
上个月中,央妃来看西凝,她来陌苑着实让西凝大吃一惊。弄清了她寻来的缘由,西凝方觉得自己那一惊全然没有必要。
她来,不过又是讲些为她母妃报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她搬进陌苑独自过着寂寥的日子起始便没有断过。有些事情,她不曾过问,不曾深寻其缘由,不代表她不知。
央妃来过数次,不过是想要她跟着央妃。做些什么便不想而知,央妃口中所说,一来为了查寻她母妃所死因由,二来为了她西凝做个正正当当的公主。三来,她未说,但西凝心里明白的很,为了扳倒莲妃,莲妃受宠,陛下宠她颇有三千瓢水独取一瓢的架势,令后宫妃嫔无不眼红。莲妃心思缜密,不似她母妃心思单纯。
西凝不明,她觉得央妃不该愚笨至此,找她。还找了好几次,她的公主名号分明已是空名罢了,她也不过是囚在深宫中的庶人。
庶人,如果可以,她想做一介自由的庶人。那该有多好,但她不能,现在不能,这一生可能也无望。西凝不知的是,央妃找她,自始自终不过是为了自己,说什么为了她都不过是糊弄人的。央妃所想的,不过是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若是不巧惹祸上身,也有人替她挡了这火。
自母妃离世,西凝从满心不忿到如今满不在乎,是一日日时间赐予她的释然,她不再去找母亲悬梁自尽的原因,她觉得这没有意义。这深宫,任谁不是囚牢中的一者,只在这一方天地里,又有多少是非祸乱。
西凝坐在宴中角落处,愣愣的看着远处,思绪飘了好远。舞者的水袖时不时挥过来,座中皇家兄弟的眼睛无一不追寻着舞者婀娜的身段。她看了会儿,悄声离了宴。
一人走在花园里,天色渐晚,天边已无霞色,无际的暗色浮在人的头上,暗沉沉。
忽的有人敲了她左肩一下,她猛得转过身,却没看见人,顿时心慌,她提着心喊道:“谁,出来!别偷偷摸摸的!是要做贼吗?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不等她反应,右肩又被拍了下。她扭头喊:“谁!”待她看清楚人是谁后,便毫不客气的上前捶了秦柏言几下。抬头瞪着秦柏言,浸满泪水的杏眼在灰白色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楚楚动人。
霎时,秦柏言心上吹过缕缕清风,耳边攀上丝丝羞红,幸得此时已是夜色无边,不会令人看了去。他伸手攀上西凝的肩,急道:“别哭了,别哭了。”
秦柏言懊恼自己这才觉得西凝不过是一无枝可依的小女儿罢了,她整日自作顽强,任谁看去也觉得是一生来自立坚强的女儿家,不会有人觉得她娇弱胆小。
怎么会呢,她自小母妃便离她去,而后一人孤苦至今,那些故作坚强的姿态不过都是岁月流逝中加著于她的。
她缓缓停了哽咽,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男儿。抬起手覆上他的眉头,轻抚着小声说:“太丑了。”
秦柏言闻声,舒展了眉眼:“那不皱眉,我们去走走吧。”西凝将手放下,轻点了头。跟在秦柏言身后,穿过花园,穿过长廊。
他带西凝到士兵所看守的城楼处,他跟士兵打了招呼,带着西凝顺着楼梯上去。二人相依凭栏眺望,万家灯火,想必热闹非凡。
一眼望去万家灯火,但未有一盏是为她所点,她的归宿大约便是身后的深宫。
她大约会像那些种在宫中的树木花草,美丽绽放,落寞凋零,一生亡在此处,往后任谁也不曾记得。她转过身,看着男子的侧脸,剑眉星目,嘴角上扬,在昏暗的灯下那么的遥不可及。
“将军,你说,这人世间如此活一遭,有何值得留恋?”秦柏言闻声敛了嘴角,看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的眉目紧绷,只是看着远方灯火阑珊。
“有,你之所爱和所爱你者,以及天地日月山川万物。”西凝听了,忽的低头笑出声来。她说:“我之所爱离我去,所爱我者,天下之大何处寻。”她无比确定的语气让秦柏言心中不满,他欲驳论她的话语,话却出不了口。
“还有山川万物,天地日月,春与夏,秋与冬,花与风,美食与玩物,它们不值得吗?”他皱眉,说道。
“也许值得,但我没有见过这天地山川万物,我的日子都被人安排妥当。将军,你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没了感情支撑,没有了爱。那么天地之间,山川万物或亲人友人都在他眼中黯然失色。”
就连活着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人一挑一松,关于世人所恐惧的灭亡也不过是日子的消逝。她伸手越过墙边,浮在夜色里,触摸那些被人藏在深夜的恶与恨或秘密。
秦柏言锁着眉头,猛得将人拉过,扯得西凝胳膊生疼。“你做什么?”她瞪着秦柏言说道。
“西凝,你休要胡说八道,什么黯然失色。你若敢去寻死,我便把你从棺材中挖出来让你死不瞑目。”
看着秦柏言严肃的神情,西凝忽的笑出声。“你想什么呢?我还没想寻死呢,我虽未曾见过这深宫之外的天地,但我想要见。实不相瞒,其实我有一愿望很久很久了,也许此生都无法实现,但那丝毫不妨碍我有这个想法,不是吗?”
“什么想法?”
“做个庶人。”
她看秦柏言显然被这话给吓了一跳,她想,也许此刻秦柏言满怀不解,为何身为公主,想要做一庶人,做一乱世飘零中可能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平民百姓。未等秦柏言出声,她便说。“将军,你说,为何世间那么多人在想要救世济民的途中却为名利所困。”
“也许他们抱着为国为民的初心去做事,但在这途中初心不再,潜移默化中名利排在了第一位,最终便会朝着名利所前进。”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天下多少为国为民的清官不过是为了初心二字不断进取。”
“那将军呢?”
“我?我想要独善其身,世间有志者千万,殊途同归。我不同,我想要的不过是爱妻在侧,儿孙绕膝,平凡平淡且幸福美满。”他说这话时,看着她,眉眼带笑,他所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的眼睛通通告知她。他的眼睛说,我想要你在侧,想要与你同枕一席,想要与你相依相偎。
“将军所想确实不错,大约很多人都难做到,那西凝祝将军心愿早成。”她笑着对他说,身后是万盏灯火,殊不知在今夜有人为她点上了一盏灯。
“借西凝吉言。”他也笑着看她,在这深宫城墙处,在这月光笼罩下,在这千万灯火后。两人相顾无言,笑眼相对,多少话在此消融,不用说出口,二人心中都懂,灰白月光为他们作证,万千繁星是天地为他二人所点的灯。看啊,有人为你点了灯,在等你归去。月下,行人路匆匆,不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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