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凛低声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发现你的死劫竟然早已经降临了,而且降临了无数回。你明明该是死了很多次,可如今却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为什么呢?” 他目中如同闪动着两簇鬼火:“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另一样东西,可以成为扭转命运的关键。那就是——” 林雪旷心头剧震,唐凛恶作剧一般笑起来,口中毫不容情地吐出了五个字:“七星雷火印。” 林雪旷的呼吸顿住,这个词像是一把快刀,猛然间干脆利落地划过了他的心头。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那些被仿制的法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唐凛的目的就只有七星雷火印,因为他已经从林雪旷身上窥破了逆转时间的秘密。 而霍斌打着暗礁的旗号仿制其他法器,唐凛明明知道却放任不管,也只是想利用他模糊调查者的视线罢了。 桩桩件件,都尽在唐凛的算计之中。 那么现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手中一定已经掌握了数量充足的七星雷火印仿品,但他想用这些仿品做什么?将时间倒转,还是对付魂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汉娜·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第72章 殊途 林雪旷心底一阵阵发凉, 手指不由攥紧了身侧的椅子扶手,关节处颜色青白,倒好像捏紧了仇人的脖子一样。 唐凛端详了他片刻,说道:“没想到那个叫谢闻渊的小子……哦, 是这个名字吧, 还真挺豁的出去的。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但他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下次,你替我跟他道声谢吧。” 林雪旷冷笑了一声,本想说话,却在这时忽然察觉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喧嚣。 他猛然抬头, 跟唐凛对视片刻, 而后起身快步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唐凛没有阻拦。 这里的楼层极高,可以俯瞰一整片暗礁的据点,他赫然发现, 竟然从好几个方向都涌进来了一批人, 情绪激昂,似乎想要强行闯入。 林雪旷骤然色变,一转身揪住唐凛, 问道:“他们是哪来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问这些人啊。” 唐凛没有在意林雪旷的冒犯,将目光看向窗外,像是也在认真分辨:“嗯, 有玄学协会的,还有各门各派自行派来的门人, 哦, 或许里面也会有你的谢闻渊……哦, 他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放出风声,告诉了他们暗礁在这啊。”唐凛坦然地说,“这些人做梦都想要杀我,自然就来了。” 原来惊喜倒是在这里呢。 林雪旷原本应该愤怒的,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脸上僵了一会,反而慢慢笑了起来。 “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林雪旷说,“彻头彻尾,一如既往。” 唐凛的亲爹都没拿脏话骂过他,林雪旷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唐凛并不理会,点了一支烟,低头深深吸了一口,又不疾不徐的吐了出来,问道:“还要继续骂吗?” 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来,唐凛肯定没安好心,林雪旷想起了过往的一切事情,只觉得浑身没劲,靠在窗台上,闭着眼睛将头偏到一边。 他的脖颈从领口中露出来,雪白修长,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天鹅,诱得唐凛忍不住伸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但没用力,只是用手掌感受着其中血液与气息的涌流。 “你这是在为谁生气呢?”唐凛慢悠悠地笑了笑,“担心谢闻渊?” 林雪旷没说话。 唐凛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之间这份……宝贵情谊到底是从哪来的。难道很小就已经认识了吗?可我没印象你的朋友当中有他。” 林雪旷终于又转头看着他:“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唐凛噗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暗沉沉的:“我听巫方说你跟那小子在一块了,原本心里还不怎么信,你的眼光再差也不至于差到那个份上,现在瞧着倒是我高看你了……嗯,喜欢他?” 整个房间里光影重重,显得诡谲而又暗沉,林雪旷的眼睛像是猫一样,盯着唐凛的脸。 唐凛含笑催促道:“说话啊。” 过了片刻,林雪旷呓语似的低声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唐凛打量着他未语。 林雪旷道:“我说喜欢他,你肯定要杀了他,我说不喜欢他,你信吗?” 唐凛失笑:“你这不还是不想让他死吗?” “人家救了我,我还要反过来坑人家,这么没人性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林雪旷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抓住唐凛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唐叔叔,我和你不一样,从来就不一样。” 这句话倒是让唐凛顿了顿。 他当初跟林雪旷的父亲按平辈算,不管怎么想,这声“唐叔叔”都是没错的,但其实林雪旷这样叫他的次数也不多,私下都是喊名字,只有在人前介绍的时候,偶尔叫几声叔叔。 曾经是天真的孩童,现在也已经出落成了丰神隽秀的青年,岁月真是神奇的东西。 但可能是两人年龄差距相对较大,唐凛又始终保持着盛年的强悍体力与敏锐精神的缘故,所以在他的眼中,林雪旷无论长得多大了,也始终还是孩子,稚嫩的令人生怜。 “你跟我不一样,是因为你不在我的位置上,而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大分歧。如果某一天你坐在这里,就会知道,有很多事情,并无选择。” 唐凛冷静地说:“我知道,你脑子里被那帮人灌输了很多不该有的东西,但没关系,你还可以慢慢改。至于现在,如果不喜欢,就把眼睛闭上。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别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会让你舒服的。” 林雪旷道:“你特意把这么多人聚集起来,就跟要一网打尽似的。” 唐凛不觉低笑了一下:“你倒是真了解我。” 他随手将烟扭断,拍了拍林雪旷的脸:“告诉你吧,我已经算好了合适的时间,准备将魂鉴取出来,再用七星雷火印打乱时间轨迹,击碎里面的命盘。如果成功,如果失败,让他们在魂鉴的威力下被碾碎,也算物尽其用。” 他的目光深邃而冷酷:“从最初把魂鉴放在落伽山下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旦到了今天这一步,玄学协会那帮人就是最好的祭品。” “至于谢闻渊……”唐凛的声音低下来,手掌扼住林雪旷的下颌,语气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他不来,我不杀他,他自己送上门来,你也别怪我,我可容不下这种挑衅。” 林雪款猛地将头一偏,避开唐凛的手,紧接着将他将身体向侧一倾,左肩向着唐凛的胸口撞去,同时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方寸之间脚尖勾出,绊向唐凛的小腿。 唐凛退步让开,伸手在林雪旷膝盖上敲了一记,顿时让林雪旷觉得腿上发麻,踉跄了一下,带翻了旁边的椅子。 他伤还没好,这样力气一落空,整个人就向旁边摔了出去,头差点撞上茶几尖锐的一角。 唐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捞了回来,单臂箍着林雪旷的腰,旋身就将林雪旷扔进了身后松软的巨大沙发里。 林雪旷摔的有点晕,躺在沙发上微微气喘,看着唐凛,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唐凛单膝跪上沙发上,双手用力按住林雪旷的肩头,把他牢牢制在沙发上,冷静地说:“你知道跟我闹没用。” 林雪旷抬起手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 “我知道没用。我曾经那么多次想要反抗点什么,但就是一回都没有用,不管面对着谁都是这样。” 林雪旷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傲慢自大,一意孤行?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把什么东西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为什么不肯放下,不肯回头!” 他的眼睛很亮,瞧着流光溢彩的,里面像是跳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唐凛按在林雪旷肩头的手指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蜷了一下,肌肉不自觉地紧绷。 他没有放开林雪旷的肩膀,也没有躲避对方拉住自己的手,两人互相凝望着彼此,中间是前世今生不堪回首的岁月如流。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谁也没有想着要去开灯。 林雪旷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清楚唐凛的脸,夜色像浓汁一样从身周荡漾开来,唐凛的面容晦暗不清,但林雪旷可以清晰地想到他此时的模样,深沉、傲慢、强硬。 他觉得他们两人就像是泡在这夜的海洋中的两具死尸,渐渐地开始交融,腐烂,而后如唐凛所愿,变成同样令人憎恶的模样。 曾经也是那样信赖和依恋过,又是什么时候,变得仇恨和想要逃离? 如果说他的死劫来自于一场恶意的诅咒,那么这种贯穿生命的分别,就单纯只是那永远不可违抗的宿命了吗? 林雪旷低声道:“你说,是不是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死别,要么生离。不光是他们,还有你。” 唐凛俯下身去看着林雪旷,他的眼神暗沉而阴冷,低声道:“你从不说这些。是因为谢闻渊?” 林雪旷一口气也泄了,淡淡地说:“无所谓为谁不为谁,我只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人,也已经受够了。我很不明白,你干什么还不杀了我呢?杀了我之后,没有人再敢忤逆你。” 他拉起唐凛的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来,你只需要轻轻这么一使劲,‘咔嚓’一声,我的脖子就断了。” 掌下的脖颈修长而细腻,唐凛用手握着,忽然低声说道:“抱歉。” 林雪旷极为诧异地看着他。 唐凛道:“如果一个人不小心走错了岔路,或者误入了一个自己并不属于的世界,那么及时回头退出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我生于黑暗,长于黑暗……” 他冷静地说:“并一直在践行黑暗之道,你让我回到哪去?” 林雪旷道:“所以咱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我待在你身边就觉得窒息,你那栋那栋房子,就像是一座充满着死人的棺材!” “是吗?我还在想选择什么来作为诱饵。” 唐凛回过头去,朝着窗外自家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既然你的感觉那么不好,那我就炸掉它吧。” 他抬手,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林雪旷听见外面轰然一声巨响,然后连他们脚下的地面也随之震颤。 唐凛所有的房产当中都有炸弹,林雪旷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唐凛竟然把他的别墅给炸了。 “你——” “嘘。”唐凛虚虚挡住他的唇,“别为难,你无需承担这些,也就别试图去干扰,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不会让你失去。我曾经向你承诺过,不是吗?” 跟唐凛这种人说话,短时间里就有可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生死边缘,惊心动魄,十分叫人心力交瘁,林雪旷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着唐凛问道:“我还能相信你吗?” 他的短发在灯影中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这样瞧着特别稚气,带着些不确定的目光就像是水面的柔波一样。 “真是奇怪。”唐凛想,“我的心突然跳得这样快。” 但随即,他便无声地笑了起来,温和地说道:“可以。” 承诺的同时,唐凛在林雪旷的眉心处轻拍了一下,林雪旷就昏了过去。 唐凛坐下来抽着烟看了他一会,直到一根烟抽完,他拿了条毯子盖在林雪旷身上,起身离开了。 唐凛这间书房布置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内有法纹加持,外有安保把守,就算是天塌下来都能撑上个把时间。 其实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乱的很厉害了,但他走之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绝对安静之中。 过了一会,林雪旷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明。 他咬着牙从沙发上坐起来,行动有些迟缓,身下赫然是一大滩的血迹,已经把沙发上浸湿了一片。 林雪旷回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在后背上一撕,一道破破烂烂的符咒被他揭了下来,转眼化为飞灰。 他回到暗礁之后,衣服都被唐凛给撕了,自然没地方再去藏任何的符咒和法器。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聂玉成自己送上门来,让林雪旷借着揍他狠狠捞上了一把。 他之前受了伤,满身抹的都是暗礁的药膏,难免也沾了一身邪气,林雪旷趁唐凛不注意,将这张清心符贴在身上,那滋味就像全身的皮肉都在被腐蚀一般,剧痛无比,强行保证了神志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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