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RPG游戏04
◎“……我难道没有自尊心吗?”◎
看过一遍之后温照绵就无法再读下去, 把这篇小说随意放到了茶几抽屉里。有意无意地忽视任何和女alpha有关的消息。
既然她和那个omega已经回了S城,就算蒋鹭真的再被放出来也很难去找她。
蔺江蓝在他心里什么位置?
初恋?恩人?最讨厌的人?……愿意为之做任何事的人。温照绵没有资格将对她的感情仅仅归类为轻浮的爱情。
他学生时代性格就尤为强势,灰色眼瞳在omega间很少见, 凤眼薄唇, 和那个故事中自认平庸的beta几乎没有半点相似。刚入学,在招生办处提笔登记信息素气味写下“类似薄荷”的字眼时,甚至有人觉得是他弄错了, 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真的是薄荷叶的气味吗?”
比起气芳香, 味微涩的薄荷——
散发出来的, 反而更像一种隐晦的、强势冰冷到不容拒绝的硝烟味。
年末同事聚会时, 有个大学起就和温照绵一起共事的omega还算是少有的熟识, 比他少些棱角, 听说蔺江蓝来A城旅游时很是意动,趁着到吧台点酒时, 忍不住开解道,“你现在还很讨厌她吗?”说着, 点了杯伏特加给他。
“你当时家里……烂成那样子,比江蓝更需要那个机会的, 就算是竞争,也不用记恨这么久吧。”
“再说也没听说她很在意,说不定早就不记得你抢她进部门的机会了。本来人家的家世也犯不着过来辛苦, 就是为了躲那个疯子alpha而已, 没了这个机会,不是也顺势去了别的城市吗?你老是抓着不放也没意思,心放宽些不好吗?”
颇具安慰性质地, 熟识的omega拉着温照绵坐在吧台上, 把酒推过去。
“喏。温大会长最习惯喝的伏特加, 无色的,不甜不苦不涩的那种,除了刺激之外一无所有——所以说你为什么会习惯喝这种酒啊?”这其实和他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有点相近,一样激凉冰冷。
温照绵接过去喝了一口却没有解释。
结果尝到了浓郁的果香。
是柑橘的气味。
“你是故意点这个的?”温照绵皱眉,放下酒杯。有些不悦地别开眼睛,低头,理了理手腕边上漂亮整齐的青石袖口。
他神色晦暗不明,没有点明朋友点的酒包含近似女alpha信息素的气味。在omega朋友看来就是逃避,见状有些无奈,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是啊,我当然是故意的,难道会长真的不喜欢这种气味?为什么不承认?”
“别人都说你讨厌……我就不信。”
和他认识好些年,有过几段恋爱经历的omega好友也对此看得更透一些。
“说起来你们本来就很相配。当初omega中最出挑的,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你?”
问话中饱含义愤填膺的滋味。好像被半路截胡的当事人就是自己一样。
omega朋友自顾自地替他抱怨了不平,见温照绵拨弄手腕上的袖口。
树莓柑橘伏特加被远远推到一边。
大学起冷冰冰不近人情的omega会长进入社会后有了很大变化,惯常一副长袖善舞的样子,可骨子里有些个性却难以改变。听了这么多话,视线始终如一,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动摇的表情。omega最后也只叹了口气离开了。他不知道对温照绵来说,退婚那件事根本不复杂。
说起来也很简单。
尽管是女alpha,蔺江蓝的父母也对自己的女儿过于偏爱,偏爱到对她的配偶也尤为苛刻。
温照绵主动拒绝了。
他知道女alpha对他并没有恋人之间的情愫,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姓名。
“……我难道没有自尊心吗?”这就是他当时站起身离开前,居高临下掷出的最后一句话。难以形容温照绵在女alpha父母的提议面前,那十几秒内,心里陡然燃起的那种冰冷的耻感、与淡淡怒火。要求一个alpha娶她根本不认识的人,随便就缔结婚姻吗?恳求一个很难被看出喜欢这个alpha的omega考虑接近她,无条件去包容她,也不过是愚蠢的单方面付出不是吗?
订婚的事情还在商议时,温照绵就觉得过于草率。带着些不知名的怒火断然拒绝了。
可自尊心极高的omega当时并不知道,蔺江蓝和蒋鹭的事情严重到了可怕的地步。
必须快刀斩乱麻——
才能让失控的一切都回到正轨。
如果他知道那时候需要这样一个omega出现,也许……是会犹豫迟疑的吧。
后悔吗?轻易放弃了本不该放弃的,固执坚持了本不该坚持的。
温照绵不觉得后悔。
只是没有想过女alpha的性格是那样的,不敢想象她会真的接受一个人,就那么轻易地、仿佛天作之合地产生了爱情。衬托得其他阴影的故事可笑,对她敬而远之的beta,求而不得的alpha,想要厌恶她却被吸引的omega也不在少数。
温照绵离开酒吧时饮尽了高脚杯里的酒,叫了车回到家里。
一楼大厅开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着螺旋楼梯边放置的一架钢琴。
三角钢琴占用的空间很大。
他的养父就坐在那,并没有发现温照绵回来了。温槐名义上是他的养父,在A城待了好些年,往常就住在这栋以前他们一起生活的别墅里,这些天温照绵办公的地方离这边近,他才强忍厌恶翻找出原来塞在纸箱里的钥匙。毕竟这房子也是他买的,在付不起房租时温照绵四处找临时工作供起来的住所,后来有了钱便索性买下来了。
温槐也住在这儿,一直住在这房子里。
起先这房子是他们继承的的遗产之一,后来差点被抵债,最后就只剩下这栋房子。
早年温照绵被收养时,他也曾为第一次走进过的顶级别墅惊叹过。
一座象牙白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过于巨大的城堡似的。
大得让人敬畏。
只可惜过了两三年的好日子,接下来全是还债的时候。
后来温照绵在家中偶然找到一张一家四口的照片时,发现了所有真相——弃养、病死的beta母亲、酗酒发病的alpha父亲,还有欺瞒自己忙着交“朋友”的omega哥哥。十多岁的温照绵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以养父的身份领养自己?怎么会有傻子,会愿意拿几十万几百万为那些毫无用处的奢侈品买单?
破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比温照绵预期的要早一两年。
无法适应拮据窘迫生活的不是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多年的温照绵,反而是从小待在父母身边的omega哥哥。
他冷冷地着看温槐去找那些“朋友”,忐忑地出门,失魂落魄地回家。
并不是所有omega都有像他的哥哥那样一滩烂泥似的性格。
只有温槐才能让他的生活犹如水鬼缠身一般,令人无比窒息。
学校里的有些beta也是通过温槐,才知道了“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正过着窘迫的日子,大肆宣扬出去。其他的omega知道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很少背地里讨论,偶尔更配合温照绵的工作,反倒省了很多事。至于alpha,那一学年他们忙着和转来一年多的蔺江蓝打好关系,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事情没激起什么水花,有几个beta很是不甘。
平常就对温照绵有些累积的不满。
有一次,温照绵省了午饭,一个人正在办公处的广播室处理稿件,被堵个正着。
温照绵手上一堆被打印出来的桃色稿件。很难想象那是一些平日里寡言少语的beta带着恶意嘲弄的眼神,塞到他抽屉里的。beta们说,“你在广播里念这些稿子,念一份我们就帮你买回股票,童叟无欺,不过呢——一定要在江蓝学姐在的时候念,大声点,让她听见让她知道你有多下贱恶心……”
“自以为是omega就看不起和江蓝学姐接触、说话的人,还不放人进来。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他把那些稿子慢慢对折,听着这些侮辱性的话,有些深的眼窝在睫毛下垂时凸显出一种冰冷,不到二十岁、身高其实比一般omega要高大些的温照绵从来都没那么乖。也没那么好欺负。
那时候温照绵和蔺江蓝谈不上半点熟。
也只不过是在学生会一起共事,偶尔见过几面,印象中有个好皮相的女alpha罢了。
他不喜欢那些无的放矢的beta,找一些无聊的借口来学生会。对方无功而返他也没有一丝愧疚。
更因此对这个女alpha产生了极大的恶感。
温照绵将稿纸折到足够的厚度,转过身,对这些beta说:“跪下来。”……什么?!这些嚣张的beta脸上的表情大致如此。他嘴角展开一点恶劣的笑,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半的理智,却懒得阻止自己渐渐滋生恶意的行为。将稿纸轻轻击打他们有些惊疑的脸颊,视线持平,声音冷冷反问:“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一无所有吧?大部分omega的支持,人脉,更别说也很少有能公开对我表示反对的alpha,那些股票房产我很快就能拿回来的。”
他蹲下身,盯着这几个脸色瞬间惨白的beta,深觉这世上人的视野是有参差的。
轻声问:“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能力。对吗?”桃色的稿件,就算不读出来,也能将人的脸抽出熟烂饱满的桃色。温照绵的名字一贯很有迷惑性,他从不从轻处理,做事情也不紧不慢、按步骤一步步处理好。几乎很少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也许是到了临界点。
也可能是急需一个合理的发泄渠道。
他长期赚来的钱,全都变成了omega养父梳妆台的香水和冷面镜子、付款的账单。每每被斥责完,温槐双眼泛红地应了,可下次被人当做提款机时依旧没有改变。
挥霍无度。
欺骗。
打肿脸充胖子。
“本来就是暴发户嘛。”努力讨好“朋友”得来的背地里的评价如上所示。
温照绵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可笑,那时候似乎两个人都病了,一个拼命赚钱维持生活,整天只合眼几个小时;另一个费力拿钱去填补“朋友”的账单窟窿,只顾讨好周围的所有人。见了面,温照绵给钱时,冷冰冰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就算现在好了许多,他也懒得和温槐多说一句话。
大概是有种被所谓的“养父”逼疯的感觉。那段时间正巧处于青春期,温照绵的性格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压迫得很尖锐、敏感。快要被逼疯的感觉很怪异,omega不可能不感觉到。还有那日渐膨胀的、强烈的自尊心。
一层层的、结了茧的自尊心。
现在也都还完好无损,裹缠在温照绵身上,什么都很难破开这层外壳。
……啧。
是酒喝多了吗?
想起过去一些烂事的温照绵烦躁地脱下皮鞋,摆好。解开袖口,径直往楼上走。
……
楼下温槐手指搭在钢琴键上,以有一丝胆怯的姿态弹奏在集训时给人表演的曲子。
他在边谈,边微微笑了几下。
一周前温照绵忙着处理工作时,就听说温槐去机场送蔺江蓝的事了。据说和谈灼打了个照面,对方自然很讨厌他,那个alpha估计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和女alpha不熟,怎么有脸自顾自地朋友似的去送行的?料想气氛也很是不愉快。
可没想到蔺江蓝是记得温槐的。
虽然在旁人眼里,温槐是个懦弱、挥霍无度的omega,可摄影和部分乐器学得不错。
那次集训,学校特地招了几个有名的新锐摄影师,准备拍摄录像下集训的过程,制作成录像带发给学生作为纪念品。
温槐就去了。
集训聚餐时,他不知道为何就在餐厅的钢琴上弹了这首曲子。
虽算不上顶级美艳、或英俊温和这两种受欢迎的omega类型。但和温照绵眉眼有几分相似的温槐长相也绝谈不上抱歉,一坐在钢琴凳上,挺直身板,低头弹奏舒伯特的奏鸣曲D537-2时,手指像软化的白橡木,骨肉匀称,神情有些生涩的紧张。
更何况温照绵清楚地记得,当他看见养父,脸色正难堪,温槐弹这首曲子时——
蔺江蓝回过一次头。
也许是那一次注意到了这个平常作态畏缩的、并没有什么好风评的omega。
……
温照绵不知道温槐和女alpha有过什么具体的交集,只知道这个omega曾经恬不知耻地利用了对方的同情心,要到过女alpha的私人电话。
除开他割舍不了的高傲。
温照绵退婚的另一个原因隐晦到很久之后自己才发现:他讨厌温槐听到自己会和蔺江蓝订婚时,一瞬间连低头都无法掩盖的喜悦。不用猜想也清清楚楚知道这个哥哥的心理——如果和他订婚了,以后也能经常看到女alpha的……
如此令人反胃作呕的想法。
舒伯特的奏鸣曲D537-2明明是优美温柔的旋律,却被人弹得有几分雀跃的不伦不类。
温照绵往上走,听得胃里翻江倒水。
他深觉得这符合温槐性格的钢琴曲,让人一听见就有些犯恶心。往楼下一瞥,恶劣的话就堵在喉咙口:“谈给谁听?像你这种人有资格吗?你不知道吗,别人只把你当成她爱慕者里的一朵烂桃花。我?自然是不识好歹,要跟人退婚的瞎眼omega……”
温槐,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想蔺江蓝?
温照绵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右手捏在扶梯上,手臂上淡淡青筋虬结。袖口被他硬生生拽下来,视线投到楼梯下,仿佛实质性地能刺穿空气似的,楼下的omega似乎也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惊慌地站起来,手砸在钢琴上,陡然爆出一阵刺耳嘲哳的怪音,抬头便看见了温照绵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
那双灰色的眼睛冷冰冰的。
看得钢琴边的omega颈背和脊椎划过刺痛,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惶惶的,他讷讷地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又去要她的电话了,是不是?”
“……”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真的能联系她了。”
“……”
“真是一对笑话。”温照绵面无表情,无论是矜贵漂亮、或是圆滑得体的个性都从表面慢慢脱落,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似乎又不是对他说这句话,只是自言自语,“烂泥似的哥哥,和自尊心过剩的弟弟……”一对谈不上半点心理健康的omega兄弟,又病又烂,喜欢上同一个女alpha。
真是下贱又可笑。
作者有话说:
嗯,温这里要引出游玫,再到蒋鹭。写完蒋鹭就是完结后的番外了。
*解释下哈,虽然我会写一个江蓝没被攻略的番外。但是这篇文除了小羊,任何人都没有和江蓝HE机会的。
故事线只有两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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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写的就是第一种可能。
*更新晚是因为第一版从蒋鹭故事开始写起,导致后续我觉得开展得很难受。终于改到温这里才觉得好一些了,放心,不会跑的。
*顺利的话,日更完结;不顺利的话,偶尔断一天也会完结。这次真的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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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RPG游戏05
◎“小臂上也是湿的。”◎
温槐在做梦。
梦到很久以前, 那次S大第四届精英综合班夏季露营时,他偶然间拍下女alpha侧身微笑。
梦里的温槐拿着摄像机。
心脏迅速跳动着。
几乎是膝跳反应一般,顺着肌肉动作的本能按下了拍摄键, 留下了这张极为难得的照片。
照片里的主角只有一个。
但旁边也站着两个alpha。一个穿着黑色衣衫, 额头上贴着些黑色卷发,被他一把捋上去,桀骜锋利的五官却很放松, 漫不经心地跟身边的人搭话。后来温槐才听人说这个alpha也属于什么惹不起的二代人物, 被叮嘱着记住这人的名字叫“谈灼”。
另一个则穿得很整齐。
如果说左边这个叫谈灼的alpha走动间的肌肉调动很具有动态美、像猛禽、像利刃、符合大众心中脾气暴躁缺乏耐心独属于的alpha刻板印象。
那么这个被人叫做“蒋鹭”的alpha, 则和野兽毫无关联。
硬要说, 他那出挑的面容更像藏好了捕兽夹后的草地。安静、看不出波澜。
照片里的女alpha似乎没注意自己在笑。
可蒋鹭发觉了。
他神态淡淡, 双肩放松, 连同全身的肌肉神经摆出沉静的模样,作出了等待集体拍照的礼貌姿势。只是余光看向自己唯一可以被称作“友人”的、同属alpha的那个人, 因为看见她的笑而发怔了。
那发怔的神态很短,转瞬即逝。
梦里的温槐理他们不过五六米远, 拍完照后忍不住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周围也有些乱,闹哄哄的一片。没有管他这个牢牢贴着腺体抑制贴的omega乱走,毕竟是一群青春期破坏力旺盛的alpha在准备拍行程最后的集体照, 不舍、快乐、放松、难过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汽水炸开瓶盖般激烈。
温槐绕过去,努力靠近那青春花丛中他所看到的主角。
五米。
四米。
三米。
只有两米多距离时,有alpha整理衣服时注意到他, 投来奇怪的眼神, 但随手翻好袖子, 稍微提醒了句:“……别靠这么近拍,现在乱着呢…刚刚都玩儿疯了,一个个都不压着信息素,”说着这alpha自己也厌恶地皱了下鼻子,似乎闻到什么相冲的刺激性气味,挥手示意温槐离远点,“走远点拍。”
也是好心的督促,只不过大多数alpha和同类相处比较多,说话本来就带点刺刺的感觉。
可温槐吓了一跳。
他局促地抓紧相机,惊醒似的点点头。
这时候正要忙不迭往回走,温槐忽然听见女alpha跟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却穿过空气刺到他耳朵里——“怎么穿西装过来拍的。”
话里居然有点轻的笑意。
是…女alpha在主动跟人说话?那声音、怎么能,带着旁人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松弛、缓和?
随着这句话许多alpha似乎才发现似的,凑过来,烦闷躁动的气息更厉害了,声音纷纷炸塘似的扔出来:“…呦,蒋鹭,你怎么穿了套西装,这不是集体露营拍照吗……穿这么正式?”、“穿私服也没什么吧,还是轻薄款的,看着应该不热”、“江蓝你看我,我也带了套西装,不过跟他那颜色不一样是青色的”……
内容客气,语气听起来却敷衍。
其中很少对蒋鹭的刺话,尽管所有人都清楚他礼貌至极的外表下实则傲慢、根本谁都看不起。
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熟的alpha之间不会管对方的闲事,何况这种场合穿什么也都无所谓。
alpha自有对alpha的傲气。
可这几年蒋家查封出一批非法流通的催化针,当机立断在境内就销毁干净,又看准大政策方向,投入大笔人力、资金,对底下研究所研发出能够挽救信息腺崩溃症的治愈药剂进行了第二次改进……可谓是科技医疗两方面开花。使得手底下的公司股票持续上升,整个财阀的地位在A城一路水涨船高。后来更是发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作为继承人的蒋鹭在学校鹤立鸡群,难以攀越,于社会眼光的评判中也堪堪评为够格。
年轻,潜力无限。
他是个完美的继承人备选。
其他alpha家世不如他的,虽然不至于到讨好谄媚的态度,可到底在家被父母烦着要对蒋鹭“热络”、“礼貌”些,只好装作和人说的上话调侃两句,以alpha那血液中流淌的趋利避害的兽性直觉,强压下不忿的暗涌,说着夸赞蒋鹭私服的敷衍话语,很快就转到他们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来。温槐听得出来,这些alpha以为蔺江蓝对蒋鹭身上的西装感兴趣——
于是对服饰有些研究的,跑上去,解释一番面料、国内某些定制品牌的优缺点;
什么顶奢、高奢的区别也划分地明明白白;
……
不过倒有些alpha投过视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随即脸色有些不好起来。
蔺江蓝哪里是对西装感兴趣,教官随口说穿私服一起拍个照就行,她是在蒋鹭进了换洗间,穿个正式、挺直漂亮的衣服出来,注意到才问的……奇怪,他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想法浮到那些想和蔺江蓝交朋友怎么也交不上的alpha脸上,神情不免变得有些险恶。
蒋鹭自然也想到这些。
可他似乎也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什么。
随即,那张极冷极英俊的脸色掠过一个淡淡的笑。
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别人不懂的东西,穿过周遭这些杂音,只能被他们两个所看见、触摸到。温槐站在两三米外,紧紧攥着手里粘上汗渍的摄像机,看见蒋鹭转头,对着无意引起这场骚动、问完后那极轻的极浅的放松感很快转为冷淡神情的女alpha,蒋鹭转过去面对着她。几乎没人能看见他的神色。
蒋鹭说:“总要跟他们出去,我习惯了。”
他说,“你不喜欢我就脱了。”手指解开西装扣,肩膀一送,脱下了外套。
露出里面宽大的白衬衫。
干净又利落的颜色,衬着他那张长得有点英俊邪气、表情又泠泠泉水般幽静的脸尤为突出。
女alpha没说话,有些热的空气使得摄像机前的人群纷纷渗出汗水、信息素的气味。
一开始去找冰水和信息素清新剂的暴躁alpha拨开人群,压根没注意到蔺江蓝身边那一小块儿奇怪的氛围,神经大条地把水塞到女alpha手上,随即这个叫谈灼的alpha自然地拧开瓶盖哄好朋友喝水,把周围人驱散开,上上下下喷了一通信息素清新剂。
还牵起她的手,凑到女alpha手腕上大型犬似的嗅了嗅,满意地抬起头。
自己一身粘稠的蜂蜜味儿,甜蜜得欲滴,还理所当然地边擦汗湿的头发边骂道:“…还好那些臭味没沾到你身上,不然宰了他们…二十多了还跟没长大的狗似的,到处乱撒***,江蓝你身上没不舒服吧……”
女alpha皱了下眉,回应了一两句,好像有些话没听清似的。就干脆不回谈灼的话了。
站在左边的蒋鹭移开眼。
平视前方之前看了眼谈灼,微微有一点嘲讽似的。
尽管三个人站在同一排,蒋鹭和蔺江蓝之间明明很安静,那仿佛只有两个人能够懂的东西、只有彼此才能建立的联系又从隐形变到明显。牢固存在着。拆插不开。
温槐往回走,作为旁观者怔愣地想着这些事。
电光火石之间,温槐忽然明白女alpha是为什么而笑的了。他睁大眼睛呆在原地。
一股巨大的、急促的失落和沮丧袭来。
蒋鹭根本不在意那个谈灼,因为、因为蔺江蓝把蒋鹭当做了、真正、可以牵动她情绪的朋友。
因为她笑了。那一瞬间除了蒋鹭和温槐,几乎没人看见女alpha笑了一下。就算看见也不会有太多人去想,以不好接近著称的女alpha那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笑会和另一个看似和她没什么交集的顶级alpha有什么关系。
在特定场合下换错衣服的alpha朋友:蒋鹭,让蔺江蓝轻轻笑了一下。
温槐从梦中惊醒的瞬间,回想起那个只和他远远有过几面之缘的叫蒋鹭的alpha,浑身发抖。他曾经为了讨好朋友跟在女alpha身后偷拍过她的照片,只是很快就被她发现,拿走钢笔式的微型摄像机时女alpha研究了一会儿,抬起头,问他为什么哭,仿佛有点知道眼前这个omega是“被迫”执行着什么“朋友的职责”。
茫然而狼狈、令人充满怜悯和轻蔑的表情总是在他脸上出现着。
女alpha看了他一眼。
女alpha说,就当是她请他拍的。这些照片洗给她一份,当做赔礼。
她毫不在意地这样说,去洗了照片,打量着照片中的自己。温槐知道他们学校内部的论坛里有些女alpha极为模糊的抓拍照片,抓拍者本人似乎也不想把原图放出去,反而进行了裁剪,倨傲地施舍似的放点边角料,带着点沾沾自喜的意味。温槐觉得女alpha是知道这些过于暧昧的事的。只是她不在乎。
就好像她拿着洗出来的照片,在摄像馆的外头边走,边垂眸一张张翻过去。
女alpha总是那么平静地、淡淡地走着,和温槐说完话后就没有再看他一眼。
温槐跟在后面,就算能隐约感觉到其中一瞬间无意的温柔,也知道那是她下意识的姿态,和他无关。温槐拍她走路,在alpha的人群中走路,在去往学校偏远的经典电影赏析课教室的小路上走,在校门口私家车的方向走。校服白衫内的一段腰腹又直又紧,带着胯骨往前运动,她走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蒋鹭的车总是跟在她的车后走。
路上两个人偶有眼神交汇,其中一个就会微微点头。温槐拍到的其中一张照片里,是车窗内女alpha的一张脸。
照片的中央还有另一辆高级车的身影重叠在这之后。那双黑瞳孔从照片中女alpha身上移过来,对准镜头,有些毛骨悚然地穿透了过来。
从女alpha轻略过温槐偷拍的事情,到学校组织夏季经营综合班露营,蒋鹭每每看见温槐,视线都会停滞一两秒,那目光与alpha、omega的性别毫无关系,诡异而冰冷,好像在轻轻打量着什么死物,并让他成为那样的东西。最终却想到什么,因为什么不知名的缘由放弃了。
那种视线给温槐的感觉不止是战战兢兢——就像被暴露在冰冷亮白的车前灯身前。
所以当所有人都因为蒋鹭和蔺江蓝曝出那样alpha之间的“丑闻”而惊诧,针对前者激发出尖锐的指责、各种不负责任的猜测时,温槐只觉得——
他们之间终于发生了什么。
从A城回来后我投入了积极的工作,小羊也销了学校的假。偶尔下班去接他,牵着他的手,我路上突然想到:结婚前我和小羊都没有约会过!
A城发生的种种事情我都不怎么在意了。
回来十几天基本不去回想了。
我摇了摇他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凑到我的omega耳边说,“我们结婚前没有去看过电影。”
严格来说,和喜欢的人互相喜欢并约定一起去做某件事才叫约会,相亲的时候我还不喜欢江亭,所以做什么都不算“约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跟我一块儿走进贩卖新鲜食材商店的小羊在选晚饭的内容,闻言,他转过头,手上捡了两颗青翠欲滴的青椒进保鲜袋里,“可是我们结婚后一起看过了啊。”
江亭说的时候眼睛也笑起来。他一身黑运动服,黑衬衣和长裤。外面是深色套头衫。
穿得很干净,很有居家omega的气质,付款的时候营业员似乎一下就看出我们是一对了。
他说的是结婚前两个月我们在书房的休息隔间里投影经典ABO电影看的事。那时候我还只有一两分喜欢小羊,他不经意间提议,我也干脆地答应和他一起看,但观影过程倒不是非常愉快,我压根无法理解电影里alpha和omega碰撞出来的、独有的激烈感情,总忍不住出神。某些指向性太明显的台词在声波抵达耳边之前就会变成小小的、尖锐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隔了一层薄膜似的,让人无法听清。
好在那是部写满心动细节的青春纯爱影片。
情感真挚,也不算太过无聊。
回到家,我想起一些模糊的电影画面,突然好奇之前那些我听不清楚、看得费解的画面都在讲什么,趁江亭在做饭,打开投影仪看了眼。
小羊喜欢在家里做饭,厨房的位置在客厅后面,空间不大不小,足以容纳三四个人。这会儿我没去帮他,反而把江亭也拉出来,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待会儿再吃饭,先把这个电影再看一遍吧,我去找红酒!”
江亭擦干净手上的水,愕然一下,很快就顺着我的想法,走到沙发边调客厅灯的光线明暗。
“……原来她是个alpha。”电影开始,我看着出现的主人公心想。
电影内容很简单,年轻的alpha和纯美的omega之间“傲慢与偏见”式的爱情故事。
之所以是经典,不仅因为俗套的框架下耳目一新的内容,还有其独特的、动人的配乐。
在影像里的alpha与omega互诉衷肠时,背景音乐变得很美,像一块儿粉色的玫瑰石英衬托在情感的底色——江亭坐到我身边来,他喝了酒之后脸红脖子红,眼里带着点水汽看人。我觉得小羊想亲我,很开心,俯身凑过去亲开他嘴上湿润的水痕、慢慢舔干净。他的视线也朦胧起来,但也很安静,想靠我近些似的……亲了一会儿,回过神时他几乎已经坐在我腰腹的位置了。omega的腺体还没有变得软红滚烫,可是我的omega眼神已经变得很黏,有些克制不住地,从我的眼睛滑到嘴唇,到锁骨到手腕,然后握住,拎起来轻轻在手腕内侧亲了一下。
微乱的衣袖,摩擦了下omega裸露的手腕,我窄皮带的金属扣好像磨到了江亭。
他稍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抱住我。
好可爱。
影片里那个长相稚幼纯美、被爱人肉麻地叫做草莓糖芯的omega,远没有我的omega可爱。
话说为什么好多人只觉得江亭耐看,没有人觉得他超好超可爱的吗?想到这,我忽然有点不满。亲吻的时候开小差是大忌。我一时间睁开眼睛,不免看到电影正放到一段平行式和交叉式的蒙太奇,播发的内容跟omega没有关系,反而把焦点放在主人公和她的alpha好友身上,一组快速切换的镜头色调十分暗——
……
两个alpha在人群中不小心碰到的手背。
课堂上没位置了。alpha和alpha坐在一起,刚好坐在身边。在她耳边说话,热气弥漫。
……
玩笑时,alpha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牵住旁边的手,插入指缝并拢。
体能训练课的换衣室,alpha拿衣服时蹭到了主人公的肩背,神情顿了下,以环抱的姿势,靠近了一下就离开了。
……
那个演员演的实在很真,眼神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时而晦暗,时而明亮恣意。这…真的是纯AO的电影吗?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想到一个人,一个过去认识的人。我身上热度稍散,舌头从江亭口中撤出来,未干的水液散出淡淡腥甜味,我有事和小羊说也懒得吐出来拿纸巾擦干净,干脆顺着喉咙咽下去,都已经做过很多次,我自然不会嫌弃什么。
“第一次看这个电影的时候,你是不是想问我和蒋鹭的事?”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alpha,更无从得知身边人的第一性别,现在我才反应过来。
江亭脸上湿了一片,小臂上也是湿的。擦的时候点了点头。只是很轻快地说:“现在已经不用问了,那些事情没关系的,你不会再有事了。”他的肤色并不比我白,所以露出来,在灯光下更有一种明亮的性感。呈现出一种omega的攻击性。嘴唇的顶尖揉硬了,不粉,更像豆沙的暗红,www.youxs.org。
他抚摸着我的脸,充满爱意,肯定地对我说:“我不会让蒋鹭来找你,江蓝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我很爱小羊。
像人要喝水吃饭一样,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时候我想到一些事,模糊的记忆又重新浮现,生理上有些不舒服,头脑神经都些微不适起来,只好安慰式地摸了摸小羊的脸,回应小羊的话,不打算和他继续亲下去。只是在想:蒋鹭的病,已经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蒋鹭是江蓝的朋友啦。
他喜欢她,骗了她,还被拒绝了。
唉也是建议不要买这篇文了,要不等完结吧。围脖我登不上去,专栏罚红牌是因为不能在围脖写,那我就算了(其实也不算什么事,不用担心)
43? RPG游戏06
◎“绝非alpha间的排斥反应。”◎
S城主街区的著名地标边, 有一座很跨度很大的天桥。桥下明亮干净的流水潺潺。
有很多旅游照里都有这桥的身影。
桥头设置了一座alpha紧急药品救助站。
这些救助站是专供一些具有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的alpha使用的,算是公益设施,而其他性别的救助站则设置在这座城市别的位置。所以这天桥边常有一些气质特殊、精神样貌颇有些邪异抑郁的alpha徘徊。
这些天, 这地方有个alpha每天都准时来。
大概晚饭前后。
天一暗了, 他就到这儿桥上站一会儿,不抽烟,只是冷静凝视着江水。
这alpha的外表气质都尤为突出。
久而久之, 附近也有些人注意到他。
他有一张精专暴力美学电影的导演会喜欢的脸。毫无意外他是个alpha。浓眉, 深眼, 似乎经历了许多才酝酿出了身上那苍白阴郁而平静的气质。任由观看者想象这个人发生过什么故事, 这个alpha正在天桥的栏杆前, 毫无焦点地凝视什么, 思考着什么。偶尔路过的几个alpha、beta嗅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焦苦味,冲到了信息腺, 就连几乎闻不到气味的beta也忍不住背后腻出点冷汗,提起警惕, 往外走了几步。
过了会儿,他扣上了黑色外套的排扣。
走进这条街一家药店, 凭着处方要了几件寻常的alpha必备的控制型的抑制药物。
拎着药回了附近的出租屋,药扔在单人床上,他边脱衣服边进了狭窄的长条浴室。
花洒下, 水汽弥漫。
他身上那股锐意的、不淡不浓的苦味顺着背部, 那隐约可见绞烂过血肉的疤痕而泛滥开。
omega溢散信息素的神经集中在需要遮掩的后颈、还有隐私的生殖部位;beta的腺体神经少,最激动时都不足以影响他们的理智。而alpha身上开始发出浓烈的侵略意味信息素时,那气味全身都有, 往往带着一种纯粹的、野性明亮的汗腺气味。并不难闻, www.youxs.org, 不加丝毫掩饰的性意味。
信息素就是为此服务的。
他边冲澡边在流汗。
在哗哗作响的水流下,他拆开放在浴室柜子里的的备用药品,接了点生水径直咽下去。
alpha的体质不至于让他生病。
处方单子从药盒里掉出来,在光滑的地面上很快烂湿,上面还有他的签名。那一到两年在海兔岛上,一个治疗alpha信息素失衡的诊室内,全室内覆盖着信息素净化系统,带着口部固定器、手脚束缚带的alpha透过栅栏式的呼吸孔,凝视房间窗口打出浪花的海的蓝,穿着白衣的精神科beta医生喊他——“蒋鹭先生”。他在出岛申请上也这样写下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然后被下放到西城军区,回到A城,再抵达S城。
这间出租屋离蒋鹭要见的人很近,只有两公里的行程。
他会去找蔺江蓝,但不是现在。
……
浴室里,脱干净的蒋鹭取出注射器,直刺入小臂的蓝色血管,将调节信息素的药剂推入。
药剂在渐渐发挥作用。
其实那些生理上的治疗是有用的,至于心理治疗,也曾经奏效过。发病时的感觉并不好,神经刺痛,记忆十分混乱,无声的画面在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回忆的缝隙间依稀能听见几声蝉鸣、几句alpha指导教师的加训通知、一点爆珠薄荷烟的气味在燃烧。
浴室里的蒋鹭头发全被打湿,水珠在发梢流成一道细线,顺着干净的眼角飞溅出去。他脊背抵靠在瓷砖墙上,双手按住大腿上一根突出的青筋,一呼一吸,缓缓地吸气,每一滴水珠砸下去都变成一面照映过去的镜子。
他在镜中看见自己——
……
年轻的alpha被强硬地束缚在手术台上。
身体感受到一阵阵锐利的疼痛。
给出了抽动的反应。
特质的封闭颈环慢慢往脖颈深处的反应神经刺入。
……
配合着药物和手术治疗,他们还没放弃低劣的话术,在alpha达到最高催眠程度时进行劝导——“…alpha和omega的结合是美妙的,不要排斥…就像凿开水浪一样的舒服”、“近几年beta在择偶人选中概率也逐年上升,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都可以和他们相处融洽…”、“你的身体在排斥”、“再这样下去alpha的身体机能会有严重损害”、“必须顺从自己alpha的本性”……诸如此类的话像毒气一般倒灌入蒋鹭的耳中。
被捆绑在手术台的alpha眼神微微涣散,依旧有刻在骨子上的冷静,近乎面无表情的脸。
他没有着急反驳,也没有对此露出挣扎抵抗的神情,在高强度的白光灯,引导性强烈的噪音下,垂下眼睫,若有所思,仿佛还能理智地思考这些话的逻辑和漏洞,在痛感中平淡地对医师说:“你说的很对。…可是我喜欢她。”
这份冷静在被催眠的状态下,已显得有些死不悔改和毛骨悚然的意味。
治疗半年后的矫正效果很差,只能说聊胜于无,蒋家对此当然不会满意。主治医师只好在患者往期的学校生活中搜寻蛛丝马迹,分析病因,特殊阶级的混合性别学校有着严格的管理和健全的监控系统,更不用说一些家族对继承人的控制和关注。年轻alpha们对此厌烦,表现出强烈的破坏性,往往监控留下的都是他们砸碎镜头的画面,或者被浸泡在水污中。
蒋鹭的那份监控系统更为牢固,可留下的东西也不多,在治疗大半年后才破解出几段不到两分钟的画面。
被毁坏的监控中只保留陆陆续续的几段画面,画面中是蒋鹭寄宿的单人宿舍。他几次回房间的短暂影像被录入。
尽管蒋鹭的情绪太过隐晦,几乎隐藏住了生理和心理上双重意义的痛苦和爱意,可局外的第三者只要一看,略微想想,就会发现alpha表露出的那令人惊骇的偏执感情。
破解出的监控内容不多。仅有几次,晚上夜跑完,蒋鹭汗淋淋地走进去,步伐不紧不慢,越过玄关时没有按下灯开关。黑暗中他走到桌子边缘,停下来,手指拂到桌角,停顿一下。然后轻轻地摸索、摩挲。平视着前方的alpha喉结微微滚动,剧烈运动后的身体状态格外明显,身上,正在渗出一点点灵魂深处的热意,流出汗液,搅着信息素,苦苣苔科植物的鲜腥味入侵了身边所有空间。
不断修复截图,提高清晰度,屏幕外的人才能看见——
那是张集训时女alpha侧脸微笑的照片。
手指点碰在那张照片的蒋鹭面无表情,脸上微微抽动,那是一副极为不和谐的神情。
像一只冰冷的水鸟在取暖的脸。
蒋鹭的父亲从这碍眼的画面中移开眼,转对着他,充斥着怒火责骂:“你在发什么疯!”
摔门走出监控室前,脸上满是看待异类的嫌恶之情。
作为alpha继承人的可笑的表情在监控中却一览无余。彼时治疗期将近八个月之久,被评为病情有所好转,偶尔被带入正式军区的蒋鹭被叫回来复查,看见屏幕中这画面。他面庞清瘦少许,站在有些失真的屏幕画面前,静静地往肌肉流畅的手臂上缠医用绷带,说:“那是我在笑。”和军校生对练撞出的烂紫淤青被掩盖好,蒋鹭淡淡地说,这怪样子是我在笑。
与其说是在对别人解释,不如说那是句对自己惊奇的一句叹息。
监控中的照片位置从桌角移到alpha抑制器边,移到玄关的镜子底下,最后消失不见。
大约放到了不为外人所知的更隐秘的地方。
不论是“病入膏肓”的蒋鹭,还是“年轻的鹤立鸡群”的蒋鹭,看到残存的蔺江蓝的影像都会有种奇怪的、突然平静松懈的感觉。他说:“我没有发疯,我在笑。”他那合格的上位者父亲生性无耻而残忍,比他更缺乏感情,由此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在模糊的影像中微微抽动,微笑着。
生疏而紧张地微笑着。
……
蒋鹭怪异的微笑在记忆中一闪而过,被出租屋浴室里飞溅的水珠击碎,裂成无数片。
最终被归类为了信息素失常的表现之一。
浴室的花洒被关闭。
水声骤停。
从回忆中抽离的蒋鹭走出浴室,桌上病历乱糟糟一叠,他随手抽出一份扫了几眼,其中还有国外专业医生的纸面记录作为病历资料的一部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失去实质上的意义,比起所谓“病历”,在蒋鹭接手真正权力这已经成了胡编乱造的东西,现在他在所有人眼中已然恢复正常,刨除某些深藏的不会成为现实的混乱危险的想法外,就像他自己从始至终认为的那样正常。
不过对他来说,这病历有些地方写的极好,没有情爱字眼,却能提醒蒋鹭他曾经真正渴望什么。
这病历之前在其他人手上,现在蒋鹭已足够有资格和权利拿到。到手的第一时间,他也调查到女alpha行踪在A城,当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残缺的小众俗语——
“近乡情更怯。”
或者干脆不如说是“近她情更怯”,所以他买下去S城的飞机票,去另一个地方等她回来。
在这下了楼就能走到天桥的出租屋里蜗居,在这个蔺江蓝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的天桥处,被放逐似的静静徘徊,等她看见,喊出他的名字。
……
回过神的蒋鹭抿了抿干躁的嘴唇,擦着头发,强制自己清空思考,对着随手翻开的一本病历逐字看下去——
【第一次病情记录为集训后七月初。具体刺激源为女alpha的信息素……地点为海兔岛的特殊集训区,现已拆除,无法复原完整环境进行场景式脱敏治疗……高强度训练分批次进行,其余alpha很早洗漱完,当时女alpha和蒋鹭的距离很近。……她在隔间沐浴。水声很清晰……她释放了大量alpha信息素,后引起了蒋鹭的共鸣。】
【对此她似乎毫无察觉。】
【……符合信息素认知障碍症。】
学校中的澡室是单人的。
只有那次盛夏集训alpha澡堂是隔间式的,充斥着大量黏湿沉重、暧昧莫名的水汽。每个隔间都是半封闭式的,至少门只能由内部打开,仅仅留着一个透气的窗口,从外面看不见alpha任何的身体部位,就算是同性别,那时候学校也格外注意这些每一个信息腺神经都彼此排斥的alpha的隐私,避免在体能演练课外,引发任何alpha群体性的冲突。
信息素隔离材料做的隔音板。
效果很好。
蒋鹭在脱掉背后浸湿的衣服的同时,女alpha正在另一个隔间清洗身体。
水声并不清晰,女alpha身上浅淡的柑橘味被水隔绝开,蒋鹭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嗅到。至于病历上所谓的“共鸣”,只不过是因为他意识到有人在隔壁、这个人是蔺江蓝,全然无法产生排斥情绪罢了。
【再次确认为共鸣。】
【……绝非alpha间的排斥反应。】
第一次“病发”的记录格外详细。
蒋鹭边快速翻阅边思索,几秒后,也自然地和这笔触客观冷静,顺带怀疑了女alpha的敏锐医生做出了一样的评判。他那时的确有些失常,尽管在集训浴室内什么也没听到,只是低着眉眼,脸色平静地清洗。手指梳进柔顺的黑发里,一下又一下,在头皮间摩擦。
那动作其实有强烈的自我安抚性质。
“病发”时他凝视着往后的手腕,并没有真的看什么,也没有真的在听什么。
只是紧跟着一瞬间,想到什么骤然停住。
埋在头发中的手很修长。
好几刻,连着五根手指抽搐一下,那皮肤下的青筋便在动作中慢慢凸起,昭示着他内心惊涛暗涌的起伏。这样状态下的蒋鹭思绪并不混乱,思考依旧冷静,只是会产生强烈想要做某件事的念头。那一次恰好体能课的袖珍防身刀从衣裤中掉落,他捡起来,慢慢地割在手心。握了握。一道裂开的柔软蚌肉似的鲜红。
那一次他产生的直白的念头是:想要,被女alpha注意到。
恰好女alpha就在一道门板外。
那缝隙于是很深,腥味的血汁滴滴答答,顺着门缝流到另一边。
旁边的水声忽然像看见了什么似的凝重地停住。
有人在穿衣服。几分钟后,打开了浴室门走出去。淡淡的柑橘味在滴落。“扣、扣、扣”——女alpha一定在微皱着眉敲门。
蒋鹭依旧记得,他穿好衣服打开门时,门外的女alpha头发湿淋淋一片,滴着信息素的气味,外领还是松散的,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他身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旷到没有第三个人的大隔间浴室安静了会儿。直到蒋鹭微微笑起来,对她。女alpha沉默了几秒,伸手擦干净睫毛上的水,视线下移后问蒋鹭:“…你的手怎么了?”他收起笑容,脸色平淡,心里有一种写不出具体字形的雀跃,只是淡淡从容地对她说:“我的防身刀从衣服里掉出来,顺手捡起来时握住了。只是捉反了,手握在在刀刃上。”
他把手伸出去,给女alpha展示这话的“证据”。女alpha迟疑地伸手。
指尖极为短暂地摸过那一道缝隙。
不过几秒钟,蒋鹭的身体就渐渐热了。事后病发的第一次检查就附录在这病历本的后几页纸里——
【……在私人医疗舱内检查了身体,胃部与咽喉处有些微不适感。在流汗。从集训澡堂回来后,一直能听见水声……一直在流汗…经检查,汗腺内泄露的信息素在躁动。脑部杏仁状的脑胼胝体在联系神经处理嗅觉信息时…有异常反应。】
伤口在alpha身上闭拢得很快,很痒,最柔软的部分逐渐被增生的纤维硬化。
集训结束后蒋鹭反复割开这地方,去嗅那一点柑橘香气,边嗅边轻轻地喘气,边嗅边流汗。
他想用发硬的缝隙去蹭她淡红的舌、没有表情的眉眼,还有一双冻奶油似的修长的手。
这些想法如实告诉alpha精神科医生时,他们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做着简要鉴定,记录的笔尖在纸上“刺啦”一声,眼中快速地闪过几丝情绪,大概对他这外称疯子alpha的事迹也有初步了解;病历中也有他们做的大量鉴定,还有少量的女alpha资料,蒋鹭在大学时期的几张与病情相关的照片。
那是尤为青涩的蒋鹭。
一个合格到出色的alpha,长相英俊得有几分邪气,眼瞳睫毛漆黑、姿态矜持高傲。
和现在暂居在出租屋的蒋鹭,似乎是一对长相相同的双胞兄弟。这会儿他靠坐在床边,捏着这份得之不易的完整病历记录,草草观看这一两年治疗经历中的部分,更是少有地惊觉自己不如以往。
他刚来S城时就隐约发觉自己瘦了些,身形和面部轮廓都增添许多锐意的锋利。
原本他在大学时就没有所谓受欢迎的概念,在alpha群体中是被警惕、与之竞争的对象,在beta、omega间,多数人对这种有着尖锐冰冷棱角的alpha敬而远之,跟不用说就算搭上些关系也极其容易被诟病高攀两个字。几年军区生活是在刀口舔血,称不上半点安逸,蒋鹭的肌肉骨骼锻炼地精瘦有力。这下就更没有人会对他产生半点靠近和接触的想法。
平常穿衣服修身还好,流畅野性的线条给他一种独特的美感。
但稍微宽松些就有些空。
这些天他买饭买水果很多,饮食规律,营养剂也买了一些,好歹养回来了大学时期年轻alpha面带气血的精神锐气。
要去见她,必须把自己收拾好。
免得太落拓。
蒋鹭来S城来得急,他几件常穿的衣服没带,身份证明也觉得不必。
所以他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时孑然一身。只是每天都一定会把自己清洗干净,一些旧伤口被洗得翻出红肉,蒋鹭疏于理会,就拿毛巾按干,等血珠流干了,alpha强悍的恢复能力也就预示着这伤快好了。这次蒋鹭冲完澡,发现身上已然好全,套上衣服,在浴室镜前关上了灯。
比之他住了二十几年的A城,这里的白天似乎更短些。
夜晚到来后,蒋鹭把病历本放在枕头边,面对着出租屋斑驳的白墙静静思考着。
今时不同往。
他一直追随的、隐晦渴望的、想要见面的女alpha有了伴侣。那是个omega,和他alpha的身份迥然不同。
蒋鹭比谁都知道的更晚。也更快地接受事实。
知道她结婚的消息后,蒋鹭曾在海兔岛的白色治疗室里拿到她和另一个omega的照片,低着头看照片,仔细地看她,她那张脸依旧像一块儿冰糕,纯粹的冷白,气质高孤,只
依譁
是视线融化了些许,微微偏向另一边、另一个人那里;那姿态令人觉得可爱。
蒋鹭是知道的,蔺江蓝还没有忘记他,只是理所应当地、逐渐不在意他。
看完后他将照片倒扣着还回去,推回去的动作不轻不重,观察他反应的医师松了口气在病历本上留下积极的评价。过了不久蒋鹭就被认定为“正常”的alpha真正被放回了A城。
alpha和omega的结合会更有…意思些吗?
她会喜欢吗。
在这个畸形的、混乱有序的、各方面都有残缺却鲜有人发觉的的三种性别世界中,她也得到快乐了吗?
作者有话说:
44? RPG游戏07
◎“一个特殊的战利品。”◎
药不能多吃, 会有成瘾性的。
但回忆却可以反复品尝。
蔺江蓝曾经对他很好。
当蒋鹭在集训的隔间浴室第一次病发,一声不吭,用袖珍刀割开一道鲜红皮肉绽开的口子, 沾着腥甜的血汁被她注意到时, 她知道左手边的浴室里是谁,也没有怪隔壁的alpha打扰她淋浴,只是仓促穿好衣服, 白衬衫贴在身上, 水汽未干地敲响关着蒋鹭的浴室门, 下意识以一个朋友的口吻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蒋鹭淡淡笑着解释完, 粉饰完, 听出不对劲的女alpha凝着眉眼看他, 沉默了一下。
每每有人对蔺江蓝撒谎,她就会用这种或轻或重的眼神注视对方, 不拆穿,只留一点让人坦诚的余地。
于是他邀请她抚摸这道伤口。
这道柔软、满是腥味的伤隙仿佛是一片刚分化出来的外部信息腺。如同omega后颈处的一样。
尽管是虚假的。
若是此刻女alpha咬下去, 洁白的牙被带着信息素的血浸一浸,也并不能“捕获”另一个alpha。蒋鹭在浴室门口向蔺江蓝道歉, 没什么抵抗地松了口,说是自己主动划开的伤口,这么做的动机想法不方便也不适合跟她说, 果然蔺江蓝没有再问, 她尊重他自持着暂时不想表露的部分。不过——她回答了一声嗯之后,凑上去,一只手越到蒋鹭脖颈后面, 抓住他衣领往前带, 轻轻地、满是安慰意味地抱了抱。
这让思绪混乱, 保留着表面冷静的蒋鹭上身一麻,所有骨头都过了一道细小的电流。
心里也重重一颤,他向她望去。
这时候抱也结束了。
虽说是抱,可接触面积极其有限。
仅有几根手指的指腹搭在蒋鹭背后。两个人胸口也只短暂地触碰,贴了一下。比手持一株微红的花苞的尖擦过去的动作还要轻。
只是碰了下肩、点到了手指,甚至作为一个拥抱都太过短暂和仓促。
充满了女alpha不习惯和人有稍微靠近、有半点亲密接触的情态。
好比蒋鹭曾在生理课上短暂思考过所谓生理标记的意义,放到他唯一能够联想的对象上——这举动最大的用处,只是去听女alpha的脉搏罢了。对他而言,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时,皮肉骨头的欢愉感都无足轻重,繁殖性的意义也接近于无,更重要的是与他接触到的湿润温暖之处,那一处的肌肉组织与血管,是正随着心跳清晰地颤动的。他能近乎着迷地感受这种由心脏传导出的节奏,他能以这种方式触摸到她的心脏。
这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
那个一触即分的怀抱也有这样的意义,才令蒋鹭将其中一点一滴的细节都珍惜地刻入骨中。
一瞬间的骨酥肉浮。
灭顶的官能之悦也不外如是。
拥抱结束时蒋鹭身上微微发麻,在痴想,同时也冷静地想:蔺江蓝对他与所有人都不同。
她对他其实很好。
但蒋鹭得到的这一切,也只源于他的欺骗。
治疗的前期由蒋鹭的父亲负责,医生不过是辅助,他要将这个误入歧途的继承人掰正,自然格外手狠。
最初蒋鹭在疼痛刺激的逼压下,反复隐忍,失去意识之际也无法否认自己真实的感情;可中后期,他已经能在对医师、父母身前,神态坦然而平静地矫饰心中的想法:“我和她不是爱人,也不是朋友。”因为这是事实。爱人?朋友?……这些对蔺江蓝来说也许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能明白蒋鹭和蔺江蓝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他们是共犯。他们是同谋。
准确来说,蒋鹭是蔺江蓝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中一个特殊的战利品。
最初,蒋鹭还只是看着蔺江蓝。
未和蔺江蓝达成同盟时的蒋鹭,曾经是一个alpha,一个合格到出色的alpha。不论是alpha还是beta也好,omega也好,在他眼中实则差别不大。照蒋家的长辈评价,顶层alpha从古至今也不只出了蒋鹭一个,家世和头脑,奠定了alpha性格的基础,往往会使得与之相配的掌控欲水涨船高。
背景如此硬,蒋鹭却高傲得很平淡,很礼貌,表露出的野心权欲都稀松平常。
他很少和人交谈,偶尔以缺少温度的口吻下达命令,不是不爱说话,也不是不屑交际,只是一视同仁地拒绝任何人进入他的世界。如果说那是一座幽深的林中城堡,那么能够进入这座戒备森严的城堡钥匙从小时候起就逐渐生锈,落在蒋鹭手掌心,留下来斑斑的腥红锈迹和难以逸散的腐水味儿。
女alpha转校入学后,蒋鹭隔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堪堪一眼。
蒋鹭的冷静是所有人认为他高傲的来源。他依靠异于常人的分析能力和逻辑推论掌控一切。
第一次视线掠过那个特别的人时,蒋鹭微微停驻几秒——蔺江蓝,新入校的一个女alpha。第一印象只不过是稍有特殊的皮囊。随后他亲眼所见众人对她的追捧,或热烈或隐晦,一个个烦不胜烦地绕在女alpha的四周,转校第一年,只有到了alpha、beta等分开训练的初级射击课上,蔺江蓝才有点清静可谈。她上手弹药的动作生涩,不紧不慢地重复着机械训练,没过多久就达到了“中级A”的评价。
在马术俱乐部和另一群alpha的冲突则是蒋鹭的耳闻。
以谈家为领头的alpha群体爱打拳击,赛马术,是不服众也行事乖张的一群刺头。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怎么灰头土脸地输了,从马场出来的几个alpha的脸色来看是输得一塌糊涂。
为首的那个alpha在马场骑乘地面,那原生土壤层上铺的昂贵水洗砂上滚了一遭,一身蜂蜜味儿信息素沾了尘土,倒也没炸。
传闻满天飞,都猜他要如何报复雪耻,这主人公反倒反倒被驯服了似的,偃旗息鼓,跟在女alpha身后一心一意要做人家的好朋友。
蒋鹭是见过那副模样的。
说是朋友,看起来却像一只被蜜蜂蜇肿了脸的狗,一舔着点女alpha手指边的甜味,就跟在后头快乐地摇尾巴。
她所有课程的优秀评价都是由大量的反复性操作堆积出来的,一门课程如此,数十门alpha、beta的通练课程也如此。
这就算不上勤能补拙了。
到这地步的“勤”已然是一种让人看不透,情不自禁想要仰望的天赋了。从那时起,被alpha群体中恶意讽称“堪堪能与之比肩”的蒋鹭视线微微下移,避绕过女alpha令人心悸的样貌、她偶然游离于人群的视线,以及那些频繁出现在别人口中引人遐想的言语。
他隔着一层薄膜,看着女alpha冷淡的脸上所有细微表情。
目光也很浅淡,仿佛一掠而过,也仿佛只是单纯,下意识地看向这个人。
蔺江蓝转校来的第一年,蒋鹭偶尔投以目光,第二年依旧如此。
大学第二年,同班的几个家世一流、未来还能往上争一争的alpha率先地注意到蒋鹭的注视,没往另一方面想,先入为主以为里头包含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一察觉到蒋鹭这份不同寻常的关注,这零星几个alpha往日也不是没有受蒋鹭压制的,新仇旧怨一发作,格外躁动起来,表现出来也是光明正大。每每和其他精英班并课出去时,他们总不约而同地凑上去,遮在蔺江蓝的身后。就算彼此之间挤着,摩肩接踵,alpha的宽厚脊背不小心蹭上对方一点汗,心里嫌弃得要命也不留一点缝隙给蒋鹭看向女alpha。
其他的alpha心思就没有这么细,半点没发觉,偶尔挤狠了还惹出怒火来。
某一日,烈日头底下的露天训练场地上,有个笑容轻浮的alpha一屁股坐在蒋鹭跟前,长腿一盘,也不看场上正激烈的擒拿对练,只挡住蒋鹭这个人身前。alpha分成两对,一对在休息区准备待会儿实战对练,一对则在中心草场在导师指导下两三个一齐实练动作。
这会儿蒋鹭坐在休息区,转头移向另一处聚集的alpha,像是什么也没看,浓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一缕的什么,没人看得清。
这自来熟的alpha一坐下来就挡住了他的视线,还半开玩笑似的,饶有兴趣对着蒋鹭道:“看不起她?”
“也是,”这人扣了扣地上草屑,漫不经心地贬道,“不知道从哪儿转过来的,也不爱说话,看着就让人烦。”
一两句话算是和蔺江蓝撇了关系,除清了被指使的嫌疑。
这个alpha向来性子出了名的油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正大光明、神色轻佻,欲扬先抑地假装说了转校生许多坏话。
随即这alpha四两拨千斤,话题一转:“……这女alpha家里能跟大多数人比,比起来也不落下风。不过嘛,跟你蒋鹭比倒是差一些。金字塔是个畸形的结构,一步步往上,位置越来越窄也就那么几家能站上去,beta有,omega也有,你蒋家几个alpha也在。你几岁就跟着站上去了,实在了不起,得亏校南门那栋医疗楼没以你的名字命名,不然多俗气——是不是?”
圈子也没有多大,蒋家早年四处“捐人脉”、“买路子”的事情百年间说起来都还新鲜。
这句话别有意味,明面上这话是过得去的,内里明褒暗贬取笑人背景的话说的有些过分。
旁观的alpha们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目不斜视,散漫而漠不关心地看着前方。这说话的alpha也是个不小的家族的继承人,本人也不怕惹祸,不是个没能力手段的草包。势力倾轧和斗争不会仅靠一句话就失衡,此消彼长也是时常有的事。就是真斗起来,蒋家是庞然巨象,他们一个个也不是真能随意践踏过去的蚁群。
何况蒋鹭那目光对着其他alpha也就算了。
放在蔺江蓝身上,总让人想起有些隐隐压制不住的怫然不悦。
这是那出来挑刺的alpha也没察觉出的一点众怒,只是潜意识添了几分刺人的把握。
这一番话在休息区激烈的蝉鸣声中落幕。
太阳挂得愈发远,静默中投射出透明而有烧灼热度的光线。
说话的alpha离蒋鹭稍有两米近,蒋鹭就左手撑住草地,站起来,矜高地迎着一截光微低下头,一张脸上投出了漂亮的光影颜色。他没对这冒犯自己的话勃然大怒,只静默一会儿,才心平气和地缓缓开口:“……你觉得,我看不起她?”蒋鹭忽略了刚才那番话中所有别的内容,挑出这一个在意之处。他问人时,双手是撑在膝盖上的,一双漆黑瞳孔的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人时,连压迫感都是安静的、顺着脊骨慢慢往上爬的。
蒋鹭的信息素是一种苦苣苔科植物的气味。
具体称不上哪一种,只是沉默散着植物汁液的微苦,像是一种装在瓶子里的毒汁。
视线所及的几个alpha们身上的信息素也被迫逸开,被威慑得手脚微微麻痹,齿间发冷,神色越发凝重,连场中心指导课程的导师也似乎注意到休息区,只是不好插手这些alpha的冲突,没走过来调停,却频频投来担心警惕的目光。
出头的alpha边汗毛直立,边坐在地上往后仰了些,佯装懒散地反诘道:“……怎么,你那目光,难道不是看不起?”
蒋鹭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他身上就有一种向来平静的溺亡感,看谁都如同看死人一般。眼睛既然是心灵之窗,蒋鹭的眼睛又格外幽深漆黑,放在五官里是英俊漂亮的,平添几分邪气。可一旦做出并不友好的神情来,也不怪别人觉得蒋鹭这个alpha看人轻蔑、冒犯、满是挑衅之意。
alpha之间就没有怕冲突的。
毕竟是一群野兽般聚集的人,体质也对标强悍的大型食肉动物,甚至比起来伤口愈合地快,血液一调动起来灌满了兴奋剂似的。
地上盘腿坐着的alpha之中有选择暂避锋芒,稍微离远一些的,但其中几个也纹丝不动。
靠的最近的那个模样轻浮的alpha脊背上汗毛微立,齿间渗出点血,玩味地舔了舔,他也是个有点疯血的,也不怕死似的笑,被相斥的高一级的信息素压制着也还满不在乎地笑,只是浑身肌肉紧绷,随时能反身跳起来捕食猎豹一样狠咬敌方一口。
模样像是觉得输了也不打紧。
略微苦恼的就是万一死了,这倒有点窘迫,不知道事情传到外面会被怎么瞎编排。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蒋鹭却站起来,绕过了这alpha往外走。
预备好应付一场冲突的几个alpha一愣,肩膀还没松懈,内心许多预想都落了空。他们猜不到蒋鹭怎么想的,不知道蒋鹭在他们警惕之时只是捋清楚了,淡淡想:我没有看不起她。我只是在看她。
这几个alpha在维护蔺江蓝。
蒋鹭明晰这一点,无法产生被冒犯的敌意,也并不生气。
至于蒋鹭一开始并不喜欢她,也不讨厌她,只是在意这个人。下意识分析她——
分析出这个人与常人不同的特殊认知,毫无alpha的自觉;发现她时常表露出一种游离在外的失焦感,仿佛在集体照片中也是模糊不清的。更迫近一些看,所谓“女alpha高傲冷淡,难以接近”的表象之下,铺满了一层层浅淡的警惕和困惑,识破这本质的大概没有多少人。以及女alpha并非不珍重自己,却屡次有意无意靠近危险的地方,把生活当做单机游戏一般,若不是蒋鹭的视线如影随形,几乎在能看到蔺江蓝的时候片刻不歇,也不会发现她想要彻底脱离这个ABO世界的意图……蒋鹭将这一切信息绘制成完整的图景,很快得到了他想要的谜底。
他轻易地写出答案:游戏。
RPG类角色扮演游戏。
或许,这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个游戏。
一个某一天莫名就弹出窗口,出现了故障,病毒一样强制人不断运行下去的游戏。
可还没等蒋鹭继续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女alpha,将她内心更深层的东西残忍地剥剖开来。
某天,蔺江蓝就先察觉到什么。
她的视线忽然越过那些簇拥着她的、信息素跟涎水似的流淌出来的alpha,回望他了一秒。
……
女alpha回看了他一次。这唯一一次回应没什么可摘出来的内容,视线也好像只是不经意划过去的。但这静悄悄,又惊涛骇浪似的一秒里,走在她身后的蒋鹭脑中一片空白,漆黑眼睛像被她刺中似的,瞬间下意识往旁边回避。等到心跳恢复正常,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留滞在人群唯一的中心。蒋鹭这才骤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什么客观的观察,没有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
有的只是主观意愿的视线跟踪、侵犯,以及被反杀后近乎“曝尸荒野”的慌乱感。
蒋鹭在发觉自己的注视成为窥探之后,就意识到这不仅是长时间,还是无意识的,比故意所为的窥探还要无耻和下流。所以这群和他平日里交际为零的alpha,将不满表露出来,在休息区挑起冲突时蒋鹭并不生气。alpha、beta等的称呼来源于狼群的生存机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社会盗取了这份称呼和定义,社会学家也难以阐明到底是人群、还是狼群先有的这种性别的分化。
生来就是alpha也未必就是站在领头处。这大概是人群和兽群最明显的区别。
那么alpha会屈从于另一个alpha吗?
蒋鹭在很久之后才得到答案。
从那时起蒋鹭在这个女alpha面前就有了一分气弱,变得伸手可触,这就是陷落的开始。
这个世界中,只要一见面、眼神无意间一相触就淡淡心悸的人居然是存在的。
看她第一眼,他就想接近她。
也想让女alpha回应自己的目光,所以才让看似毫无温度视线追逐在她身上。
就算仅仅引起她的疑惑也好。
“……我从没有看不起她。”蒋鹭道,他慢慢迈开脚步,朝训练场走去。蒋鹭走前停住,对着出头的alpha礼貌询问。蒋鹭问:“她什么也不算,对我来说,就跟你一样。她眼里我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算。不过……你很在意她被人看吗?”
远处中心草场的一对alpha实练结束,导师领着他们过来,蒋鹭朝着那边走去。
他远远看见女alpha走在人群中间,她在边走,边低头解开手腕上的防护弹性绷带,周围人在热烈地交谈,也有尝试和她搭话的,看口型,每每涉及到“alpha”、“信息腺”、“对练压制”之类的词,蔺江蓝脸上就会出现细微的凝滞,但很快就会消失,已经不复最初的疑惑不解,只夹杂了一两丝彻底放弃听清楚的平淡表情。
她是否会觉得,这个ABO社会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谎言?
生活中偶尔断片一般,听不清楚谈话中和社会身份有关的重要词汇,整个世界对女alpha来说,也不过是个半开放的RPG游戏,不是吗?
还是说,国外仅有几例、上了偏门医疗杂志的社会性认知障碍病症也在她身上——
蒋鹭看过一些国内外的核心医学杂志,某个研究发表框里曾记录过这种极为罕见的病症。
蒋鹭往中心草场走时,看向女alpha健康而漂亮的脸,她的身形有年轻人的柔韧,汗湿的白衬衫被一阵夏天的风吹得轻轻鼓起。她还没有看向蒋鹭,只是和身边人说话,朝着休息区的方向往前面走。这时还没有成为蔺江蓝“同类”的年轻alpha,在缓慢长久的注视之后,持续了一年多之久的一见钟情之后,他不断思索,最终得出了荒诞的结论和行动方针。
蒋鹭在冷静压抑却又暗藏疯狂的内心中,轻易做了主观而不讲理的判断:她没病。
女alpha从来没病过,她一直都是健康的。
如果要论证这一点——那么唯一的结论只能是这个世界并不完全真实,他轻易地做出了这个判断,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假,就决定要女alpha身边去揭开这一点,成为她的同伴,陪她去做一些堪称“疯狂”的事情。
这些想法在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凝结,变成牢固无比的东西,沉淀在蒋鹭心中。
现实中的他慢慢朝蔺江蓝走去,此时此刻走过去,靠近她身边,之后那旁人讳莫如深的几年也是。
而休息区内,话一入耳,那个轻浮到有些轻蔑的alpha就褪去了浮于皮肉的笑,难得一瞬间神色僵硬起来。
她是你的谁。你又为她所收揽的目光不悦什么。这隐含的问题弄得人有些振聋发聩。
这僵坐的alpha虽然平时举止轻浮,性格不羁,但更多是以荒诞不经的做法发泄alpha的躁动、以示对强制执行的规矩和安排的反抗罢了,至于感情方面,在这个学校中,对于瞩目于激烈的竞争暗流、满脑子争强好胜的alpha来说,不比晚上床头一段白晃晃的月光内容丰富多少。
蒋鹭冷不丁这么一问,休息区间鸦雀无声。
蒋鹭离开的身后一片空气都是麻的。
呼吸起来让人心慌。
不敢细想。
等回过神来几个alpha彼此不约而同地避开眼神,挺直脊背匆匆往中心草场走过去,对练时偶有错误,个别恰好对上蒋鹭的,输得麻木而彻底。不过也就是这次冲突,才使得这几个alpha对蒋鹭有了深刻于心的错误判断,误以为他对蔺江蓝谈不上欣赏,也没有蔑视。至于偶然间目不转睛的注视,也不过是对一个转校生的淡淡好奇,这点好奇想必很快就会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1-2章回忆,然后整篇解决感谢在2022-06-10 22:06:44~2022-06-22 21: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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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RPG游戏08
◎——“永不开封的汽水”。◎
没人觉得蒋鹭和蔺江蓝的关系曾和缓到, 可以被称之令人惊异的——“好过”。
持续性的一见钟情的一年多里,蒋鹭没有露出明显的举动,也没有什么为难她的事情, 反倒是有几次女alpha得罪过他。一次是在公共场合, 这件事人尽皆知,在生理认知课上抽签抽到对方作为演习对象,女alpha捏着抽签纸, 望了座次表一眼, 转身就向老师申请了调换对象。他们两个之间, 最后就是别人口中这疯子alpha想标记另一个alpha、绑架了对方去自杀的荒诞故事。
中间故事突兀地缺了大量的篇幅。
没人知道自从露天训练场那次冲突事件后, 一些心中隐晦的东西越发消去声音, 盘根错节, 在无人处静静生长着。
过了几个月,年轻的alpha蒋鹭举止正常, 很少再把目光投向人群中心的女alpha,也渐渐不那么被蔺江蓝的跟随者警惕。
只是在没人察觉到的地方, 冷静思考着能够慢慢走到她身边、被她接受的方式。
而alpha一直有两项特殊的课程。
一项是抵抗omega信息素的课程,是在进入军区后统一于设备中训练的。
另一项, 则是大学课程中alpha独有一项计入考核的内容——alpha失控互助课。
A城最高学府也不例外。
学校特地聘请了外校区身上气味性不强的alpha作为教学老师,信息素是少见的淡海水气味,能够尽量减少对alpha的刺激。蒋鹭第一次上公开互助课时, 席位是流动的, 他抽到纸签时,顿了顿,随即走到蔺江蓝身边。一丝丝浅淡的柑橘味撩拨着鼻腔。坐下后, 另一边远远有alpha在前面位置, 扭着腰背肌肉往后皱眉看, 头发蓬松凌乱的样子……像是那个背包里总有副拳击手套的alpha。
台上的alpha老师掀开衣袖,手臂上的肌肉比一般alpha都要薄,有着流畅的美感,更容易地找到了青筋,对着底下的学生展开注射工具,一一介绍。
“……由于alpha身体特性,大多数的我们几乎很容易就能感觉到血液极速流动的感觉,战斗中这是有利的,但平常生活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便……”
这些话都是常识,铺垫一番,底下的alpha能够理解得更快。
alpha的食品通常都是特制的,和beta、omega的有所不同,有微量的抑制作用。
精力过度旺盛,身体特殊的构造,有时候会给大脑带来无法停止的疲惫和痛苦,某些alpha专用平台上也少不了“人均躁郁症”、“早安,半疯人”、“睡不着起来泡抑制剂喝”的自我嘲讽。
抑制剂消费最多的群体正是年轻的alpha们。
不少alpha都会随身携带强效抑制剂,各个城市间除了omega隔离亭、beta日用店,都会设有几座alpha紧急药品救助站。
宽松偏大的alpha衣物也会预留长条口袋,以作抑制剂放置的空间。万一碰到某些alpha已经自我失控的特殊情况,那就只能靠外部力量强行注射高浓度抑制剂。否则等陷入失控状态的alpha破坏自身肌体,进行自残,获得更多血液内信息素的暴动共鸣后,周围人不免会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不过通常到那时候这全疯的alpha已经流失了大半血液,也留足了别人逃离现场的时间,就算处理不及时,往往死者也只是alpha自己罢了。
这时候协助人必须是另一个alpha或beta,在有限时间内得“救”这个alpha。
“……将抑制药剂注入腰侧的静脉处。alpha的外部信息腺萎缩退化,我们的惯性思维,会导致我们第一时间去找对方最容易注射的手臂。”
老师讲到了重点位置,着重强调:“可血脉贲张之时,几乎所有alpha都会抵抗双臂上被注入药剂……选择腰侧这个位置,能及时冷却alpha暴动的身体和思维。”
alpha的体脂率一向偏低,可腹部刺穿不是谁都能做的。台上老师只是比较了手臂和腹部的静脉位置,并没有做实际演练。
讲解完后,底下进行模拟尝试的静脉刺穿,温和的alpha老师迈到走道间时不时停下进行指导。
指导精准,提点也深入浅出。
可alpha给自己注射的最多,尚且都没那么精细的操作,粗糙地往手臂一扎就是了;还给别的alpha找腹部静脉?
弄错了位置,多接触信息素相斥的同类简直是灾难,是酷刑。
一时间,场面像是一场秩序混乱、完全非专业的医学课。
蒋鹭靠在椅背的上身是直的,转头时,看向女alpha的腹部和手臂的视线并没有侵略性,只是略微轻柔地逡巡。
这时候离女alpha在生理认知课上调换座位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两周。蔺江蓝没有看他,只是在观察细长、有手掌大小的注射穿刺器,脸上有点疑惑,余光注意到什么,朝前面那个头发凌乱、似乎想说什么的alpha摆摆手,蒋鹭在这喧闹背景的特殊独处时,突兀地问了句这件事,“为什么……那次换了座位,你不喜欢我身上的苦味吗。”
苦苣苔科植物的气味,接近野性、自然的气味,闻多了鼻腔连带着口部都呛得有点苦。
那时候蔺江蓝能听到“气味”两个字,不过更深的理解是没有的。
“信息素”三个字在她的耳中似乎是被消音的。
蒋鹭一边问,神情有明显的波动,一边利落地卷起衣摆露出alpha的体脂率完美的腰腹。
他问这话的时机不太好,指导的alpha快要走过来,女alpha想回答也必须先完成“任务”。
但她一贯不习惯留着话和事情,以暧昧不明的方式,于是头一次对蒋鹭做出了有些越线的动作——女alpha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大概理解为了常抽烟的人身上的苦味。于是凑到蒋鹭身侧,隔了半米的距离,轻吸了口气,空气在胸腔内过了一圈,顿了顿,抬眼说:“你身上不苦。”
生理课换座位是因为那个叫谈灼的alpha提前约好了跟她一组。
回应的语气虽轻,却是肯定的。
蒋鹭能听得见声响,听见自己也轻吸了口气。
竭力稳住了被入侵般的迷乱感。
注射穿刺器冰凉的针舌被推出,点到了、陷到了蒋鹭腹部肌肉中,女alpha的力度很轻,在利用工具找到青蓝色的静脉后就记住了位置,模拟注射。
那一刻所有的感觉忽然都变得很朦胧。
直至女alpha当时真正的好友找过来,有些警觉地盯了他一眼,明显没有想明白什么,就跟在蔺江蓝身边姿态亲密、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下课后,蒋鹭靠在椅背上,身上依旧残留着被标记似的战栗错觉。
这种错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真正从陌生到熟识是在天文台的空教室中。这一次是私底下,只有两个人时,女alpha撞见蒋鹭被责罚的难堪模样——
因为唯一一门alpha互助课程未合格,蒋鹭在在学校里消失了半天时间,戴着特制的止咬器。
衬出冷硬轮廓。浓而黑的眉峰。
那是一件刑具般套在alpha脖子上的仪态矫正器。蒋鹭被套在其中。
这件制作精细的“刑具”还有另一个功能,能够短期训练alpha对求偶信息素抵抗力。因此笼罩在眉棱鼻梁上的一道银铁条上左右各凿了一个小孔,间隔性地释着放储存的引诱气体。那里面充盈着仿制的omega信息素气味,带有一种水蜜桃似的甜气。就像训练猎犬一样,蒋鹭第一次被强制穿戴上这种东西时,嘲讽地思考道:什么alpha、omega,都是一种气味信息的集合体。而他这样所谓的精英alpha也不过是…一种量产的高级物品。
事情也很碰巧。
蒋鹭没有主动去找蔺江蓝完成alpha互助课程的演练,没有用手触碰她的腹部,被判定为不合格;蔺江蓝这门课程大概也是一样的评分。
他因此受罚,还被她亲眼看见了责罚的模样。
女alpha闯进来时大概是找错了地方,看见他时,脸上很快闪过一丝茫然,转身就要退出去。
“等等。”他略微高蔺江蓝一些,两个人对视用不着谁抬头,很自然的就能撞上彼此眼睛,在蔺江蓝退出这个私人惩处室之前,蒋鹭走过去,以点头之交的态度把自己在受罚时绘制的地图交到她身前,展开,“这些人和你一样。”袖珍的一幅图,其中那些社会认知障碍或者是信息素认知紊乱综合症病例出现的地方,消失的地方他都一一标记出。
他盯着地图上狭小的点,漆黑眼瞳泛出点亮,下次,可以试试去这些地方。
蒋鹭第一次尝试隐喻,想告诉女alpha这个世界的人身上存在着“信息素”这种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味。那气味是不同的。”
“这些地方的人和你一样,‘认知’不到气味的存在。”
“人的后颈是有气味的。”
女alpha也第一次以正眼看着另一个alpha,费力接收辨认着什么,她往常是在和“不同的alpha”说话,无所谓第二性别,无所谓名字身世背景,只有这一回蔺江蓝主动往蒋鹭面前走了几步,颇为认真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她身上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轻轻跃动,昭示着内心的波动起伏,蒋鹭脖颈之上有些骇人的“刑具”配上他平静的表情,在这场面下着实剧烈的冲突感,恰逢横在鼻梁间的小孔漫出丝丝缕缕的引诱气体,一时间,蜜桃与柑橘混合。近乎醉人的甜蜜。
……
“你闻一闻。”
他说着,神色淡淡,仿佛说出这等近似挑逗话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而在场的另一个女alpha,只怕永远都不能明白这句话到底脸红心跳在何处。
说完,在一众人中性貌称得上独特、英俊的alpha把手绘地图放进蔺江蓝的口袋里,另一只掠起袖子的手,微绷着小臂,牵住她锁骨处散开的衣领、缓慢地引着人靠近自己宽阔肩背处散出的信息素气味。柔顺的黑发,凌乱搭在皮肤偏白的脖颈上,使他格外像临湖照水的黑天鹅一般,让路过的行人停住脚步,忍不住细细嗅赏那沉静而危险的姿态。
女alpha不是行人,她短嗅一下,手指已经下意识摸向了口袋里的地图,很快就推开了蒋鹭。
她的目光有点怀疑。
“没什么气味。”
蔺江蓝依旧闻不出什么气味。只觉得自己嗅觉颇为不灵敏。蒋鹭的信息素明明是苦的。
身上的气味绝不甜蜜。
女alpha嗅不出人体的信息素,只吸到了一点点热气,那是alpha皮肤表面淡薄的、干净的暖意。她问蒋鹭到底是什么气味。“苦”很好形容,天文台教室角落里就有几株茂盛的绿植,可鬼使神差,或者说蒋鹭一瞬间的思考过程太快,明明想到了该怎么解释自己苦苣苔科植物气味的信息素。
可他盯着面前的人,却骗蔺江蓝:“是蜜桃味的。”
“我身上,是蜜桃味的。”
自此,蔺江蓝才有了这个隐在暗处的好朋友。
直到他们分开,蒋鹭被送到海兔岛进行治疗,这个有关信息素的谎都没有被揭穿。
S城主街区狭窄的出租屋小的就像汽车后备箱。
……
大学第三年,蒋鹭“绑架”了女alpha。
蒋鹭开着一辆汽车,那时候蔺江蓝就在副驾驶上看着他标识的地图。接近于蓝色的车身像子弹一样流畅美观,逃离繁华的A城,平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上。尽管这里的世界独特地拥有着alpha、beta、omega三种不合理的第一性别,稍微深究就能发现其中的扭曲、残缺之处,在看透了后就会觉得如此贫瘠而无聊。和蔺江蓝接近的一年多里,蒋鹭却发现——
这一切并不是假的,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蒋鹭找到社会认知障碍的第一例病人,对方已然治愈,正常地融入了这个他曾经无比抵触的世界。
就连病症原因也记录在案。
可蒋鹭撕掉那些调查证明,表现得从没见过一样。他选择跟在女alpha的身边当了个“疯子”。
碰到关卡处巡查的beta警官前,蒋鹭从车内的储物格里拆开灰黑色口罩,他的手捏住系带,俯身靠近女alpha,在对方的目光中帮她撑带上。再给蔺江蓝身上均匀喷洒上模拟omega信息素的香水。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驾驶让他的手臂有点肿,不过依旧修长好看,就连疲惫的线条弧度也带着alpha独有的力量感。粗糙指腹擦过女alpha时,产生了一阵挚友心态般的亲近与共鸣。
随即,蒋鹭开车门走下去,为躲避巡查躲进后备箱,蜷缩在密闭的夹层空间里。
女alpha知道这个计划时曾表示反对。
反复商定之后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法。
高大的alpha蜷缩在后备箱夹层里,维持着狼狈而平稳的呼吸,想着之后将要去的危险地方,种种无人之地,肾上腺素上升着想道:和她一起死,不是挺好的吗?
……
时至如今,江蓝似乎依然“痊愈”了。
这出租屋离蔺江蓝的家很近,只有两公里的脚程,就算再怎么迟疑、等待、静默下去,蒋鹭都预见自己迟早会在一个时刻和女alpha重新遇见,这段时间内蜗居的蒋鹭生理的、心理的欲望都被压抑到极点,却还很冷静,只是按时注射营养剂,慢慢修养自己的外貌和身体。
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是苦的?
该怎么判断,蔺江蓝是否还想离开,还需不需要他?
……
她还生气吗?
……
这些问题反复盘旋在心头上空,时不时带来阴影。
终于在一次偶然购物时,蒋鹭猝不及防看见她和她的omega。
大型商场里的音乐设备放到了一首经典歌曲,恰恰唱到最清晰的一句歌词。
——“永不开封的汽水”。
蒋鹭站在冰柜前,前面排队等着结账的人很多。他看见蔺江蓝和她的omega前后站在一片小区域里,手臂偶尔碰到,但谁也没在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密。女alpha的嘴角微微向外靠,半干半湿的头发,落了些在脖颈处,黑得有些暧昧,夜晚商场内的灯打下来,她整个人除开衣服是月白色的,干净漂亮地在这个场景中凝固、闪烁着,带来一种喧嚣环境下令人心悸的静谧。
蒋鹭看着她。
有一种东西在燃烧,那一刻,他整个人似乎纯粹只是燃烧的感知。
她的婚戒尖锐。
略带粉色,抬手间折射出的光泽很温柔。在蒋鹭年轻的、漂亮的颧骨上刺开数道传导疼痛的神经。最后在心脏处显现出一道裂缝,深渊一般的黑,只有种不断下沉、出血的感觉迅速蔓延。
好在蔺江蓝开口说了话。这点距离间声音不大,也清晰可以听见。
她结账时拿起瓶洗发露,说着结婚后颇为日常的话,那样子也很引人着迷,“……嗯,这个和小羊你的气味有点冲,”女alpha想了想,正面对着收银员,指向前台一些没整理过去的货物,“可以换瓶味道温和一点的吗,就那个吧,价格重新算就好,麻烦你了……”
收银员连连摆手,脸颊微红,忙不迭帮她换好了。
她和omega两个人都拎着袋子,看对方的目光都是柔和轻松的,也许清晨的光线本来就柔润。
蒋鹭缀在后面远远看着。
无意识凸出青筋的脖颈上,一张独属于alpha英挺的脸,也由晦暗变得逐渐有些光亮。他定定看着女alpha,忽然满足地笑了笑。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下,仿佛见到她就已经很满足,视线中碍眼的omega也逐渐和周围人一并褪去颜色,无关紧要。只是一个omega而已,能让她开心就已经证明了这个omega是有价值的,足够留在她身边。
蒋鹭隐约预料得到自己失控的危险。
但他也有把握,永远能控制自己,永远也不会伤到女alpha。
……“永不开封的汽水”。
商场恰好放的那首歌旋律和唱词被回想起来。蒋鹭细嚼了两下,看向手边塑料袋里的冰饮。
但他心持着的那瓶东西,远算不上汽水。
那应该是种有挥发性、会隐渗入空气的不知名物。不认真闻的话,一丁点苦味也没有。
在玻璃瓶内密封着,通体透蓝,只是肉眼可见地在产生无法抑制的、剧烈的反应。
不过他会捂住声音的,蒋鹭想,他会把唯一的一把特质开瓶器放在轮胎下碾碎。
除非……她还需要我。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个了。
——【信息素又苦又涩的alpha,慢慢地拉着有信息素认知障碍的心上人闻后颈,然后一脸冷淡地骗她说:“我是蜜桃味的。”】
我的众多xp中有这个的一席之地。
后面就开始转江蓝视角收束世界线了。江蓝的角度看蒋鹭大概就是【玩家找到登出点可以安全离开】→【蒋鹭也是玩家,可以组队一起找登出点】→【对方不是玩家,是npc】→【玩家找登出点的行为,对npc来说就是找死】→【不适合和蒋鹭一起,分开为好】。嗯,对江蓝来说,她自己肯定没病,行为很正常,就是个本世界alpha好像被她带出了信息素认知紊乱综合症。他根本不是她的同伴。
后面万人迷衍生出来的修罗场,可能不是通常的那种修罗场。
46? RPG游戏09
◎“如同下定了船锚一般”◎
家里的香波总是用的很快, 大概是因为我和小羊用的是同一种吧。
路过家门口那条街新开的药店时,我拎着日用品的塑料袋,初春的风还有点冷, 塑料袋吹出点褶皱的声响, 身上衬衫的衣香也淡淡散出来,有时候alpha和omega的衣服晾在一起信息素也会不自觉交缠。柑橘味和轻淡的羊奶香闻起来倒也舒服。听见街边促销的声音,我偶然扫过一眼, 愕然看见高中和大学时期连吃过几年的药品, 包装标注着“信息素紊乱专用”的红字——可是, 那不是维他命吗?
我走过去几步, 想细看一些。
……信息素紊乱…专用。
脑海里似乎有一粒寄宿了蝉声的记忆细胞, 忽然聒噪起来。
耳边也回响起无数种不同的声线或是惊讶、或是遗憾地说起这几个字。
促销的beta店员仿佛能嗅到顾客目光似的, 看见我,立马下意识想过来推荐产品, 拿着瓶“吃吃又不会出错”的保健药走近了几步,等靠近了那自信的神态又有点怯懦脸红起来。我径直对着他说:“可以把那个给我看看吗?”看我指向新开业的店铺里玻璃窗内的信息素紊乱专用药, beta店员的眼睛睁大了一瞬,戴着手套的手一僵, 闪过一丝惊愕同情,随即隐下表情礼貌地点头,快速拿给我。
药企的标志就在瓶身上。
真的像我曾经吃过的啊。
看起来不是一模一样的, 但和我吃过的药是大概同一个牌子的。
我谢绝了beta店员的推销介绍:“让我自己看看吧。”随即陷入片刻怔忪。
那脑海中浅浅的声音终于重叠起来——底色逐渐变得冷冽, 干净——格外熟悉——
“这是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专用药……家人……你知道吗?”
浅红色的。
蒋鹭的嘴唇在说话。
还有他乌浓的眼睛,很少展露浓烈的情绪,睫毛也漆黑, 半抬起来盯着我。
算得上是我第一个alpha朋友的那个人。唇线绷紧, 拉起一道近乎不悦的弧度。
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 是因为那份错觉。以为他和自己有相同境遇的那份错觉。
……因为有时候身体不舒服,需要补充特殊营养,所以每天都要吃。——大学第四年,和蒋鹭在天文台用望远镜观星时,头一次拿出来这药时,他一问,我就是这么解释的。当时对照着天文课题,一手握着望远镜,另一只手从药盒捡出一两粒口服。一旁看书的蒋鹭注意到,抬起头,移过来的目光凝视出一种安静询问的意味。
他当然看得到药瓶上的文字。包括我当时有关alpha之类文字看不清的。
蒋鹭拿起来看了很久,摊开的书本在腿上,印着银河星系的书页洁白如雪,衬着他膝盖上沉黑的衣裤,在沉默中反而有一种不安感。
现在想来蒋鹭比我还要更早意识到这种“社会认知障碍”,所以才在第一次天文台碰见我的时候,递给我一张病例的地区分布图。
虽然上面的标记一派模糊,我看得半知半解。但不知道为什么,把东西交给我的瞬间,蒋鹭那双一向静如深潭的眼睛,第一次那样充满了激荡的话语,那么像岩石峭壁上的一道清瀑。
不爱说话的alpha也是有的,我和蒋鹭也有过寻常的交际,某些习惯上意外合拍。
那次天文台上,他在扶手上垂下手臂,沉默了一会儿,握紧药瓶,像要攥碎了一般。他在尝试告诉我什么,声音不像别人那样模糊,在注意到我无法听见时,蒋鹭定定地停住了。第二天,他找来唇语入门的一些资料,送到我手上,我不解地翻开,可当我按照最简单的标识看蒋鹭发声的嘴唇,那双薄而淡红的嘴唇以一种刻意缓慢的速度动着——“这个世界有al……的区分”——中间话语被抹去,“砰”。教室的窗户爆裂开,碎片四溅,流星一样划过蒋鹭的侧脸,他的嘴唇很薄,撕裂时一抿,血就流到口舌里去了。有种无法撼动的透明法则勒紧了空气一般,似乎再这样下去,他的喉咙都会废掉。
啊,原来……他那个时候是想告诉我这件事的,他不想我一无所知地吃着有危险性的药……
如果……我曾经在“病中”,那么现在也算好了大半了吧?
可他还是骗了我。
这个世界对蒋鹭来说是正常的,没有部分被隔绝的信息,也没有从心底的隔阂感。
我放下药瓶,慢慢走出药店,本来就没有多大波澜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在知道自己身处abo社会,是女alpha之后,我也回想起曾经被带去看过的什么心理医生的诊断,大致也猜测到了当时家人对自己的担心。
可那些记忆都已经很久远了,连带着这个蒋鹭拿着药瓶的画面也渐渐褪色。
说起过去的alpha朋友,记不清面目的太多了,我对人算不上热络,有时候也会忘记回消息。那些炙热的努力交好、坚持不懈的词穷问候逐渐少了消息,现在想起来也生出来一点点愧疚。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给在A城的父母打电话。回到家里处理完残余的工作,发现小羊在学校还没有回来。
在浴室里拆开新的香波。又嗅到了衬衫上那十分舒心的轻微柑橘气味——
这就是我的信息素吗?我使劲嗅了嗅,只觉得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据说alpha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不会有太大反应。
越放松越容易控制体内信息腺的开关……对标记的omega也更有安抚爱护的作用。
正想着,在浴室听到玄关推关门的声音,心情陡然亮了亮,小羊回来了!
S城是近京圈的发达城市之一。虽然与A城风格不同,人情迥异,但alpha、omega相关的特殊基础设施完备一直值得称道。所以当江亭走到校区外,打开车门,在回家途中等红绿灯时,嗅到那股有毒汁液一般发呛的气味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过了一个拐角,他在附近天桥停下车,先给江蓝发了消息。
随后,江亭在车后视镜里看见了那个离得不远不近的alpha。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抽搐,百米的距离内江亭就嗅到这股让人心里发冷的气味。苦苣苔科植物。大学的拓展生物课上,曾经有过信息素与现有植物气味所属的研究,老师摆出已被广泛认同的结论:“…植物气味类信息素具有更不稳定的腺源,有社会专家对此深入……表明这类alpha和omega需要被更多关注……”信息素的表现和外在性格的研究层出不穷,有些是危言耸听,造成了一些偏见和刻板印象。有些则不然,一语成谶似的。
江亭能嗅到那是谁站在车后的天桥上,以随意沉静的危险姿态双手搭着栏杆,凝视着江面。
这十几天他都隐隐闻到了这股气味。
现在终于能确定。
苦苣苔科植物。他至今只知道唯有一个疯子alpha是那样怪异腥苦的气味。
自然而然的,omega对自己配偶追求者的敌意萌生。这种感觉对于江亭来说很陌生。
随即,这些情绪很快内化为江亭独有的对江蓝疯子追求者的反感。
一种尖锐的保护欲,如水面上的冰山角渐渐突起。
他渐渐将车子往后倒。在这个社会上,omega并算不上弱势群体。alpha和omega都是天赋与病症共存的特殊群体,不存在一方惧怕另一方的状况。如今omega医药的发达,甚至导致有时omega比alpha更为自由的场面。
江亭是和自己的女alpha相互标记过的omega,信息腺和精神内核都无比稳定。
把车停在路边泊车位上。
锁好车门。
江亭拢好修长的外套,他今天穿了一件偏蓝的丝绸衬衫,衣领微开。和他略微漠然,却被修饰得很柔和的轮廓极为相配。
他停下车时,街上周围的有些omega、alpha似乎也感知到了那股翻滚的趋于不稳定的alpha信息素,皱起眉,互相四处探查,目光都投向桥头的alpha紧急药品救助站。江亭转过头,同时手上的车钥匙攥紧,看见原本在桥边徘徊的疯子alpha推开救助站的门,径直走进去。那个叫蒋鹭的alpha走进去,侧着身子站着,身材高大,衬得身后的玻璃门像是摄像机里的一个场景、一个框架构图。
这个不稳定的疯子alpha,和江蓝需要的,喜欢的全然无关。
身边偶有交际的omega在得知江亭和蔺江蓝的结合,有不少表现出疑虑的。
“……但是,和这种太受欢迎的女alpha在一起……真的会开心吗?”
“江亭,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甚至于曾经爱慕过女alpha的omega朋友也全然不带私心地提出建议。
和江亭同圈的一些得奖画手也有beta,并没有真实见到过蔺江蓝本人。对此不以为然。反而鼓励说:“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种看起来高冷的大众情人正好是外冷内热,两个人过得幸福就好了,外界因素没那么重要的。”等到某次聚会一起速写,恰好看到公众网上名校运动会的部分录像,看到蔺江蓝跑道上走下来的镜头,她接过alpha好友的水,边走边仰头喝,汗水从脖颈流向锁骨。
就连不合时宜的、激昂的背景音乐,都无法削减半分她走动时投向镜头的随意一瞥带来的心悸感。
这视频也算是沧海遗珠了。
似乎上传得就晚,后来几届学生也不会特意找来看,所以底下评论也格外干净。
于是就连仅有的几个beta朋友也欲言又止起来,“…总感觉,这种女alpha就算结婚了,结婚对象也永远在苦苦单恋……”这样的人,仿佛和自己处在很远的地方,看起来不好接近又很礼貌,感情方面也很冷淡的样子,真的会喜欢相亲认识的对象吗?
可是他们不知道,视频里的蔺江蓝并不真的那么冷,是有很多侧脸微笑镜头的。
拍摄的学长学姐每每拍到,倒吸一口气。
反而没有录进来,只是拍了照片私藏,江亭都是知道的,她的笑,江亭亲眼看见无数次。
每次江亭都觉得安心,能真实嗅到柑橘新叶的气息,活生生的,短暂的真实感。很少有人能触摸到江蓝最需要的欲求,蒋鹭也不能。他的不稳定只是把江蓝引向更深的疯狂和自毁。蔺江蓝的世界很狭小,不是指她没有太多选择的空间。而是因为她喜欢茧一样的东西。
像那只曾经放生的飞蛾有过的姿态。
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雪白,干净,又很安静。
每时每刻的裹缠感,如同定下了船锚一般。把时间标记得格外清晰真实的浓烈爱情。
和小羊的生活就是这样。
在alpha紧急救助站的收容座位边,江亭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没有半分焦躁和过分的紧绷。
等到里面的alpha终于推开门,和门口身材修长穿着长风衣的omega目光相撞。蒋鹭看向这个蔺江蓝标记的omega,什么话也没有说,近期调养锻炼的alpha体魄较刚来时好了很多,他略微比江亭高些,却欠缺表情,少了一些让人放松的气质。甚至没有扫视。眼神交叉过的瞬间,蒋鹭似乎没有看到这个omega似的,双手插进口袋与他擦身而过。
江亭为这掩耳不闻的样子笑了一下,随后垂睫,脸色有些冷凝。
看着蒋鹭往前走,江亭在他身后站定,轻轻说道:“我想,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江蓝明明知道你在S城,却对你视而不见,对吗?”
今年的春寒来得早,有时空气中还能呼出白气,伴随着灶上的水壶烧开时尖锐哨声似的。
蒋鹭缓缓回头,方才腰腹上注射的地方剧烈抽搐着。一阵不期然的痛感袭来。
作者有话说:
可能看蒋鹭和江蓝的情节,会有种小羊是同夫的错觉,但并不是的啦,江蓝的感情方面就是很模糊冷淡的,外热内冷&内冷外热矛盾共存着,有时候作者好喜欢她(陷入困扰)蒋鹭的爱绝对没有退化成友情,谈灼也不是友情。现在蒋鹭是内核很稳定的爱江蓝,他是疯,但只是自我精神领域比较疯,就像摇晃的汽水——但永不开封。所以也不会伤害别人。但江亭不知道,或者说,他一直都有误解了。本书没有反派角色。
全书的角色要么就是“江蓝心里有我就好”,要么就“无所谓,反正我心里有她”的类型。
另外我不喜欢三次元普世意义的那种伤人、还伤爱人的疯批,喜欢精神内核在爱人上很稳定的疯批(好怪
感谢评论鞭策,我也找到新工作啦,多多鞭策我,然后今年努力完结,这本完了就去把剧本那一篇写完!感谢在2022-08-02 23:05:05~2022-12-06 05:2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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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瑕疵者死(上)
◎if线蒋鹭omega&联姻失败。◎
注意:非正文时间线。
if线蒋鹭是omega&联姻失败&黑化。江蓝继承家业&有一个娱乐圈发小alpha.
01
成为omega, 是一种无趣的意外。也是一种带有瑕疵的命运的馈赠。
在和喜欢的女alpha联姻失败后,蒋鹭望向人群拥挤、热闹喧嚣的演唱会现场,在对面高楼的天台上, 看见蔺江蓝和她的好友合唱一首歌, 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是怎样的——微醺的,偏执的。在下一刻的死亡前,他这样想道:
是的, 成为omega是无比幸运的馈赠, 只是, 他身上的瑕疵太多了.
02
蒋鹭十几岁就分化为了omega。有一天, 颈后那一块儿皮肤烧起来似的泛红。
随即爆发出一阵清淡的苦味, 闻起来隐隐带着一点钩子, 拨弄鼻腔里的嗅觉。
家庭医生赶来后,打了几剂温和的镇定剂, 在专业仪器的诊断下,给出来蒋鹭正式分化为了omega的报告书。
作为继承人被培养了十几年, 蒋家倒也没有因为一夕分化而改变蒋鹭身份的说法,只是蒋鹭的穿着和社交圈有了一些改变。以往苍白英俊的脸, 在第一性别分化后的信息腺调节下,有了些血气上涌的颜色,不那么病态;浅红的嘴唇也略微加深, 只是他骨骼宽大, 站起来也像一棵线条干净的梧桐伫立着。依旧称得上好看。
他和蔺江蓝在20岁之前从未被联系到一起。只是恰好年龄相仿。
蒋鹭的分化期也算有点晚了。
圈内说起这个,自然说到蔺家那个继承人过早的分化期,听说很早就被诊断为女alpha, 烧了一周左右, 醒来后像得了失魂症不言不语的。
后来才好些。
他们一个是分化期很早的女alpha, 一个是从小被重点培养的omega,上着各自专属性别的私立学校。彼此都是传闻中的人物。
到了年纪,自然要考虑联姻。
双方父母约着见面时间的时候,蒋鹭只知道她的名字,疏淡的漂亮眉眼一展,心中一些念头一闪而过。
他知道,那是蔺家的一个女alpha继承人。
或者说,也可以称作一个声名远播的女alpha,没有什么社交账号的网络名人。蒋鹭在学校里和人交往不多,但也有所耳闻。在一档节目里和一个歌星alpha通了一次电话,后来似乎被这个alpha好友磨着,在综艺上露了次面。为了保护隐私,还特意全程打码。但脸能遮住,最后播出的只有寥寥几句声音和穿着简单的全身,但有些东西还是遮不住的。
比如alpha好友在录播的时候恶作剧,笑着给她递表皮剥破了的橙子,看见她从手上流到衬衫上的果汁,恶作剧成功后,咧开嘴,一双圆亮的狗狗眼都笑得眯起来。
女alpha无语地看了他好几眼,挽起袖子,露出手腕,走到别墅的洗漱间去清理。
惯会撒娇的好友凑过去,高高大大的,却作一副可怜求原谅的模样。
端茶又送水,切水果摆盘道歉。
手持摄像机还兢兢业业录入了女alpha转身离开的背影,十分修长,上身衬衫上一块儿鲜亮的橘色,湿着、仿佛透着果香。
画面说不出的吸人眼球,那一期的收视率也格外高。
蒋鹭知道这个,是因为一次院校活动的休息室里,偶尔碰到正看着这段视频的几个omega倒吸一口气,没注意到他进来,喁喁私语的声音稍大了些:“听说她信息素就是……那不就是信息素溢出……如果舔掉,会不会刺激……”讨论得入神且认真。
等蒋鹭走过他们身前拿东西,他们才发现,瞬间神情淡下来,没再讨论过。
蒋鹭没有看见那个女alpha的正脸。
对alpha和omega之间暧昧关系不感兴趣的蒋鹭甚至没有记清她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被这个alpha好友连带着上了几次话题。
不论何时何地,这个发小alpha都很喜欢提起自己的素人好朋友,惹得粉丝也极其耳熟这个不知道姓、只知道叫“江蓝”的女alpha。
之后年轻omega口中总会不经意出现她的名字,至于圈内的就更不必说。
据说两人是alpha发小,那个歌星alpha长相优越,性子外放,唱功顶尖,又有家里大公司开路,大火也是必然的。
两个交往过密的alpha,风言风语在外是粉丝的糖,是“真相是真”,在内就是圈子里出去喝酒都谈起来的奇怪笑话。
等到了年纪,蔺家理所当然地就开始和圈内有适龄omega的家族有了合作,蒋家自然在内,也互相礼貌性地约见了一次。蒋鹭去找蔺江蓝的照片,对她也没有任何兴趣,约见的那一天,到了约在餐厅见面的时间点,蔺江蓝也没有来。她迟到了。而蒋鹭也没有在意过,只是耗完了时间就离开了。
与其说在等她,不如说是蒋鹭处理完了事务顺道来吃饭。
于是这次隐晦的相亲,一个迟到,一个自顾自点餐进食后离开。据说等女alpha赶到的时候蒋鹭已经走了。
随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他这种omega说独特也独特,年纪轻轻就是家里的继承人,生活压抑严苛,性格又冷又闷,更像是无性恋。
乍一看去,身上没有一丁点火星能燃烧的热度,也没有半颗星的明亮颜色。
只是暗沉,又冷又硬的一块儿矿石似的。
知道这次失败约见的圈内alpha、omega也觉得理所当然,有些人甚至心里怵蒋鹭这个格外冷漠寡言的omega,尽管他相貌不算差,身形也有omega独属的吸引力,也没有什么alpha对他展露兴趣,不过,蒋鹭也同样不需要这种兴趣。想想,他和那个是大众目光中心的女alpha也远不会相配。蒋鹭的父亲对此有过怒火,言语锐利地斥责他:
“你以为自己在什么样的游戏规则里?可以对那么大的利益获取方式视而不见?”
话里话外,仿佛女alpha是一种特权的阶梯,一段股市起伏,一份数字报表。
天然为omega折服,没有人性的喜好的偏爱、拒绝的思量。
彼时已经成熟的男性omega抬眼望向父亲,蒋鹭看着这个alpha,一个似乎让他继承了情感缺失症的无聊alpha。心中没恨,没怨,没爱。
他平平淡淡地看着公司文件,叹了口气,这声叹气里甚至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个承接动作。作为一个omega,蒋鹭并不反感自己的第一性别,所以他对自己的父亲说:“我不是不在乎利益。只不过,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与我无关,也不在我的利益考虑范围内。”
这一种冷淡的回答,胜过了其他的蔑视和发怒 。甚至和蒋鹭对待其他人的方式也没有不同。
就连以往独断专行的alpha父亲也微微一怔,看向对方矜高冷漠的眉眼,这个omega,浑身也充斥着比他更冷静的意味。
于是沉默下来。
过后,蒋鹭的父亲再没提过蔺家的事情,蒋鹭也再没关注过这个没有一面之缘的女alpha.
03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一个梦.
04
在那次失败的约见之后,第三个月开始,不知为何,蒋鹭总是在做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一个废弃的教室,在那里,他的第一性别有所不同,竟然散发着独属于alpha的信息素。这个梦和现实完全相反,但又透着一分真实的气息,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蒋鹭真的是alpha。
梦中的“蒋鹭”和另一个女alpha一起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说着话,眼睛漆黑如深潭,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却很轻。随后,“蒋鹭”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领扣,露出锁骨,他伏低了肩膀,挽起了袖口,以交颈的姿态,极为亲密暧昧地靠近了一个女alpha。女alpha的身形相貌都很模糊。
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可是蒋鹭能听见她的声音,像一枚干净的铁钉掉进湖水里,让人的耳蜗之中,荡出层层细小的波纹。携带着狭小的电流。
听得人心一颤,在梦中仔细地听,只听见她疑惑的声线:“……你要我咬你?为什么?”
要。是要求的意思,是主动要求。
但…咬?
上过系统生理课的蒋鹭自然知道这个字的独特意义。有些时候,这个字已经和“标记”这个词完全通用,代表着亲密关系的链接。
这个梦是一个镜面。做着梦的蒋鹭站在教室外的玻璃窗处,像隔着一面镜子,盯着不知身在梦中的“蒋鹭”和“女alpha”。
他看见“蒋鹭”似乎说了什么。
这个作为alpha的“蒋鹭”略比他高些,相貌也更冷峻些,更加令人发怵。
不过这会儿却是温的,充满了下意识的亲密、放松的私人氛围。
和“蒋鹭”待在一起的“女alpha”没有反应过来,似乎听到的回答难以理解,像是答非所问一般。
因而“女alpha”有些迟疑,没有立刻照他说的去做。她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却仍然保留着底色的信任,抬起眼,最后一次谨慎地问询对方:“我不明白。不过,如果一定要……你应该知道…我的口水、唾液都会粘在你的脖颈上,舌头也会碰到你的……你真的不介意吗?”
“蒋鹭”低头,认真地看着——两个人大概是朋友——他的女alpha好友。
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似乎是个笑。
“蒋鹭”的回答依旧让窗外的人听不清。不过大致也能猜出来其中内容。
……
既然是对方提出来让她咬自己的信息腺,接受对方的标记,又怎么会介意?
alpha与alpha之间没有标记可言,除了互相侵犯、争夺边界,标记的动作更像撕咬。
充满了紧绷的痛感。
可女alpha的手指落到脖颈边和黑色的衣领边,动作轻而自然,更像触碰一块儿燕影上冻结的冰云。
梦开始变得模糊。
蒋鹭在教室外看不真切,他观看的景象逐渐远去,淡化。坠入一片黑暗。而床上的淡红的嘴唇边却逸出一声很轻的喟叹,似乎真的被牙齿轻咬住,alpha与alpha的信息素冲突的刺激与疼痛感从指尖流遍了四肢,甚至于全身。
一种温柔的牵痛,逐渐漫过每一根神经末梢。
仿若被海水倒灌过的蜜柑滋味飘忽般的甜。
……
醒来之后,这感觉还留存在大脑之中。痛感比快感更多,但谁说这种痛感里又没有隐秘的快乐?
房间内满是腥甜的秘辛的味道逸散着。
蒋鹭起身,平复着omega信息素的意外暴动,他终于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他做了一个被人彻底标记的绮梦。
这个梦格外怪异。
还是一个他天生就是alpha,却主动让另一个女alpha标记自己的梦.
05
几个月后,蒋鹭在一场商业宴会上看见梦中的另一个主人公。
蒋鹭站在沙发边,盯着她喝完了一杯红酒,看着她和发小alpha到二楼的阳台处吹风。
红色帘子被风吹动。
蔺江蓝的身影在这之间若隐若现,因为地方隐蔽,女alpha也显得有些随意。
女alpha对着动作夸张、正在跟她说什么的发小,抬头看着对方。背靠在栏杆上,多少人在偷偷地瞟向她,也没被她注意到一星半点。
一点柑橘淡淡的气息被风吹到大厅。
嗅到的几个圈内的alpha、beta在各自谈话中不约而同,声音一顿,明显都知道这是谁的信息素,下意识想往某个地方看,又很快克制住,彼此尴尬地咳了几声。
随后又嗅到了别的信息素,几个alpha面上显出几分无语和反感。
那是围绕在她身边发小alpha的信息素,烂漫的雏菊香气,粉丝形容这种侵略性不强的信息素是“满满扑了一身的柔软阳光”。
他和蔺江蓝玩的好,一方面是住的近,另一方面是性格天然开朗。
大家也都知道女alpha之前和别的alpha合不来闹掰的事情,情状严重得像在闹分手,那个alpha脾气就没这么好,虽说信息素是什么蜂蜜味,闻起来甜得腻人,可性子从小就叛逆,处事也暴躁不亲人。后来闹得绝交,满城风雨的,还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死活不愿意见蔺江蓝了。
局外人不由得惊叹。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女alpha身边也很难有什么三个人的友情。
当然爱情自不必提了。
女alpha在明面上受欢迎的程度并不夸张,周身的人虽然弥漫着淡淡的好感,也没到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地步。毕竟大部分的alpha都上alpha的专门学校,彼此熟识,有几个alpha会过来找蔺江蓝说几句话,其余的beta和omega大部分就只是“闻过其名,未见其人”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宴会上坐在omega之间,捏着酒杯、盯着酒液波动不言不语的蒋鹭。
这会儿,就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也没人腆着脸过来打扰她和发小的相处。
只是偶尔远远望几眼。
过一会儿,宴会上突然播放起一首歌,正是女alpha那个歌星发小的成名曲——《月光杀人》*。
顿时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短暂的前奏后,清晰的歌词响起来。
【少年时,常叹月光杀人/多少次彷徨于无人的河边/在绿藻邃密处丢弃姓名】*
月光两个字唱的强调音。
而很多人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女alpha那一张表情平淡自然、空中鸽羽一样冷白的脸。
【然后爬上堤岸/潜入丘陵/漫山遍野的核桃树/为我漫长道路投下碧绿的阴影】*
这首不期然的歌继续唱了下去。
……
这显然不是固有的流程安排,那个歌星alpha从小阳台走出来,脸上呈现出错愕,抿紧了嘴唇往人群中巡视了一圈。
他很快走向工作人员,脸色略微凝重,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和他们交涉。
正在播放的这首歌并不是线上录制好的,有许多杂音,偶尔穿插着谈话声,像是随手录制的一个废弃版本的demo。
……
【而抵达我唯一的月亮/还要在铺满核桃的山路/再走二十里】*
这首歌的曲调很轻,唱到这一句,有几声模糊的轻笑和央求听不太清,但很快,宴会上看笑话的人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有些急促的声线,带了点临时上阵的敷衍,却有种独特的穿透力,总之是好听的。总共只唱了结尾的这三句——
“那曾向我皮下注射月光的人,只有这种杀人方式,才值得我翻山越岭”*。
啊。
是她的声音。蒋鹭手中酒杯里潮起潮落的酒液终于溢出一点边缘,沾湿了手指。
他不自觉绷紧了脊背。
梦中那个询问标记的暧昧事情的声音,熟悉又冷感,听起来有点不好接近。
却对朋友满是信任的声音。
就算有一些存疑的猜测,理智的否定,那么此刻蒋鹭也终于能确认了。
那个面目模糊的女alpha,是蔺江蓝。
蒋鹭看见女alpha终于走出来,整个宴会大概只有她是值得一看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她走出来那一刻,都忍不住一径看向她,忘记了掩饰。她只是披好外套,迈开长腿往发小alpha那边走,中途和一些人不经意对上一两秒视线,目光划过去。唱歌录音被播放的人没有脸红,反而立刻挺直身体、咽口水、不自觉窘迫起来的旁观者越来越多。
这首满是嘈杂背景音的歌也放到了最后,依稀可以听见一个alpha对另一个人私语。
有两句话虽然说得很轻,但依稀还是可以听见,在顷刻间安静的大厅里回响——
“……”
“……蔺江蓝,我好喜欢你。”.
06
两个人的呼吸声。
长达五秒钟的清浅呼吸声。音频戛然而止在最后一句回应的话上。
“…啊,谢谢。”.
07
这首歌结束了。
在在惊讶沸腾的人群中,那个和工作人员交涉的alpha侧过脸,看不清的神情逐渐模糊下去,站在他身边的女alpha扫视周围,脸上有轻微的不悦。是护着朋友的样子啊。同校的几个alpha隔得远,看完也听完了这场闹剧,捏着酒杯面面相觑了一阵,沉默片刻,随后发出的意料之外的感叹:“……原来他们没在一起啊。”
“毕竟……都是alpha么。”
“不过,大家都猜对了。雏英然果然是个敢表白的。”
“呵,这很稀奇吗?”
……
“不稀奇吗?”一声冷笑,“你敢?”心照不宣的,没人再回答这句话了。
他们看着漩涡中心的女alpha和另一个alpha之间依旧亲密无间,只是这回,两家的父母也在场,神情凝重。离开时,他们是分开走的。
一家借故有事,早早退场。
另一家对此没有回应。
而蔺江蓝,那个女alpha再次走到了那个隔绝视线的小阳台里,遮掩了身上所有的光环。
依旧没人能看见她的全貌,没人敢走过去打扰,探究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蒋鹭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正文要修一下,所以这两天先把蒋鹭单恋if线的番外更一下。
*这个if线还是挺虐的,有死亡预警。
*这个是流马的《夜晚怀疑我》里的一首诗,这里私货安利,当做if线本世界观里的一首歌。感谢在2022-12-06 05:23:25~2023-01-04 16:3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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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瑕疵者死(下)
◎if线蒋鹭omega&联姻失败。◎.
08
有传闻说, 女alpha一开始和其他alpha远没有现在亲近,更没有共唱一首情歌的暧昧。
最开始疏远得一视同仁,冷淡礼貌, 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正常相处, 直到蔺江蓝和校外的一个beta走得太近了,据说是学校组织摄影时认识的同龄人。不会没有人不关注她,注视总会酿出繁杂的心绪, 注视的人太多, 也会带来肆意横飞的流言蜚语。
两个人约着在校外拍摄, 被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是不是情侣关系时, 女alpha抬头错愕且不解的神情被抓拍下来传到了学校论坛上。
也算间接辟了谣。
至于alpha和女alpha的传闻, 女alpha对于部分alpha避讳的确令人费解, 后来她又产生了什么误会似的,完全不避讳起来。
就好像认知到自己需要和alpha来往。自己是alpha, 和同类交往才称得上正常。
而蔺江蓝的那个发小alpha,雏英然, 住在同一个别墅区,从小玩到大。女alpha似乎也很早就知道他们是同类, 不需要避讳什么,对他只有稀疏自然的态度。一起打羽毛球的时候,她指导雏英然的样子简直让其他没见过世面的alpha瞠目结舌。亲密得理直气壮, 让旁人都无法生出疑问, 只怀疑现在的alpha之间都习惯这样了么?
手臂以一个流畅的姿势,从上滑到下,握住对方的手腕指导姿势。
一个兴致勃勃, 眼睛浓黑, 睫毛上坠着汗, 可惜没入门,连球拍姿势都摆不正;一个晒人的日光下照得脸颊生晕,鼻梁上亮出玉色,穿着制服的身影修长而引人注目。
学校里的alpha学长学姐倒是对后一个女alpha挺有好感的。
眼见他们靠得近的吓人,手指都蹭到了手背,眼球里都仿佛有点麻感。
好像那一点指尖是火柴尖,在轻轻刮蹭盒侧的磷面似的。再看另一个alpha转过头看女alpha的眼睛……很怪,很难形容。就好像早已经被点燃,只是烧得不明显。像是一种不明所以,满满一眼眶的,湿亮的黑色的,低温火焰。
这只眼睛对于雏英然的粉丝大概是眼熟的。因为,那就是《月光杀人》那张专辑的封面.
09
完整播放完的百万专辑杀伤力远没有蔺江蓝一段和alpha的绯闻大。当晚偷摄的内容即使模糊不清也记录清楚了缘尾,加之其中人物也不是普通人,直接就爆上了话题榜单。宴会结束得匆匆,蒋鹭走得晚,进入地下车库时,看见一辆黑色SUV前有个omega趴在车窗边说话。
车门敞开着,omega借故要搭便车,皱着眉说载他来的家人先走了。
……蹩脚的谎话。
蒋鹭看见车把手上搭着一只熟悉的修长的手,挂着一条缀着银色小月亮的手链。声音从omega遮挡住的车门内传出来,蒋鹭听见,脚步一顿。“不行。我把电话借你。……我帮你叫车。”
往常她都跟发小alpha在一块儿。
这会儿是难得落单。
蒋鹭知道和蔺江蓝相亲的omega也不止一个,这个披着件黑大衣、眉眼热烈,求搭车的omega大概也去过。年龄也小,肉眼可见至少比女alpha小了四岁。信息素的气味在空荡的车库里四处跃动,是明目张胆的引诱。
那个omega的信息素有熟透水果芬芳的香气,十分浓郁诱人。
“……那车先借你。我搭别的车走。”依然是推拒的回答。那个omega原本恼怒地咬唇看着她,在蔺江蓝拿起车前窗放置的杯子找钥匙的时候,看着看着,眼神又逐渐松滞下来。
最后,突然撑起身,快速地探身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一瞬间,女alpha却神情微愕,眉头也无意识皱了起来,抵触的意味不言而喻。
明明是被一个漂亮omega亲了。
表现得,好像被过于热情、也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玫瑰的刺狠蛰了一下似的。
蒋鹭没有看见她立刻冷脸,只是看见女alpha维持着礼貌,抿紧了嘴唇,在车内置物箱里找出了纸巾,像平时清洁那样在脸颊上擦干净了湿润的地方。
也没有刻意表现出嫌恶的表情。
但她的态度很明显冷淡下来,有些心不在焉,仅仅还维持着一点礼貌。对omega发怒,或者对omega展现有伤害倾向的行为是这个社会严厉禁止的,但蒋鹭无端知道,蔺江蓝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训斥omega,她天生,就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蒋鹭慢慢走过去,停车场有分区,这里显然没什么人,一走动脚步声就明显起来。
那个omega还是知羞的,立马站起来,回头看见了蒋鹭,发现也是个omega才松了一口气。
蒋鹭看着他,用一种远不能理解的目光注视这个omega。“你没有经过她的允许。”
omega一听这陈述意味的话,不知怎得也难堪起来,脸上红红白白,这时候女alpha也打开车门走出来把车钥匙递给这个omega,和蒋鹭的平淡口吻相得益彰的轻冷声线说了一句:“自己找代驾回去。注意安全。”
本该是有很多可以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进攻性很强的自认为是肉食系的omega忽然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许自己应该尊重她的边界线,耐心等待能越过去……
结结巴巴的,想要辩解什么,也似乎想要弄清楚自己有什么感情。
蔺江蓝经过蒋鹭身旁时,偏头,目光掠过他一眼,轻如被极小的蜂针注了一口蜜汁。
她说,“谢谢。”
便与这两个omega擦肩而过。
由此酿出了蒋鹭第二个梦.
10
梦中的蔺家和蒋家约见的时间推迟了两个小时。女alpha依旧来迟了,但蒋鹭在餐厅里等了下去。
他望着窗外一直等。
直到他看见蔺江蓝匆匆赶过来。心中像捏爆了一颗又一颗的薄荷爆珠,尼古丁的飘然感使大脑陷入玄之又玄的麻醉状态一般。
梦中的蔺江蓝并非有意来迟。
她穿着一件偏青色的衬衫,衬得腰身修长,因为春寒在外面罩了一件颜色干净的外套。其余的装扮都乏善可陈,看得出来穿在身上的,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来装扮搭配,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女alpha这会儿在高档餐厅门口几米处,皱着眉,左手搭在胯上,盯着底下的有点脏的鞋印发怔,似乎是来的路上不慎踩到了浑浊的小水洼。门口的侍应生隔着玻璃窗瞄见,抿着唇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心下大概在暗想:她怎么不进来?
一种淡淡的疑问,带着点莫名的奇妙的期盼。
虽然是生客,但身上那种气质却错认不了——女alpha不是路过的,她该是这里的客人。
正要招待她进来,蒋鹭就推开餐厅门,走出去,自然熟稔地对女alpha说:“你来了。”
随即蒋鹭发现了蔺江蓝站在餐厅外的困扰。一种陪伴过女alpha很久的感觉忽然俘获了他的五感,很快促使他做出应该做的举动。这一瞬间的怪异感让入梦的感觉更显得突兀,脑海中纷乱的记忆涌现,宴会上被播放的demo小样,偷吻女alpha侧脸的车窗边……冰冷的触怒意味,在看见那个发小alpha和蔺江蓝一起在天文教室调整观星镜的画面时,达到了最炽的温度。
……那应该是我的位置。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但一根尖锐钢针仿佛要刺破脑皮层的痛,在大脑里不住嗡鸣。
梦中蒋鹭的记忆认知开始模糊,混杂不清,后颈的腺体在剧痛中极速萎缩,退化成平整的皮肤组织。一点一点的苦苣苔科植物的气味在血液中激荡。这一切发生在梦中也不过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快过一次眨眼。
没有影响整个梦境的播放。
于是,梦中的蒋鹭没有丝毫停滞,只是信息素悄然变化。他的面庞斩落了一两分温秀,脱下手上的黑色真皮手套,翻出内里带着绒毛的一面。
他蹲下去,作为一个“omega”却不在乎这该矜持的身份地蹲下,用手套去擦她鞋底淌着的脏水。
手指上难免会沾到脏污。
他捏着用完的手套,冬天的空气偏冷,手指骨节也容易被冻红,蒋鹭的手也一样,他把手套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然后走回来。
一旁站得有点远的侍应生围观了全过程,捏着清洁巾,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在他眼中,这个身上气味苦涩、十分与众不同的男性“omega”走过来,接过清洁巾擦了擦手,随后伸手——干净的左手,碰到了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女alpha的手,然后缓慢地握住,抬眼对她说,“我们进去吧。”
蔺江蓝没有推拒,进餐厅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睫毛翕合得让人想凑上去吻一吻。
他们似乎早就熟识,早就该走在一起。
蒋鹭的模样是有些英俊的邪气的,周正谈不上,冷漠到极致,颜色却是浓的、黑的、白的,坐在一起和女alpha称得上是相配的。梦中的蒋鹭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和上个梦不同的是,他不再是单纯的alpha性别,而是按需而变的……每当女alpha和他说话时,一股微涩的苦苣苔科植物的汁液就从挽起袖口的小臂处漫出来。
omega性别和蔺江蓝隔开的距离,被这个梦填补上。对面的女alpha仿佛不是来相亲的,只是来赴好友的约一样。
她身上微酸微甜的信息素没有改变,蒋鹭的却变成了格外怪异的植物汁液苦味。
那不是他现实中信息素的气味。而是梦中“alpha蒋鹭”信息素的气味。
现实中他分化的晚,检测信息素的时候,医生给出的报告单上写着“类血桃汁”。
因果肉呈血色,其汁如血得名的一种果桃,左右不过是甜的。蒋鹭指尖将纸捏出了褶皱——“呲”——发出蛇蜕皮一样细微的摩擦声。随即为了延迟易感期,他在医院病房里自己推抑制针时,没有闻到omega所谓的清甜的信息素气味,只嗅到一点黏腻的,冰冷的腥甜。其余的是寒意。
啊,不是蜜桃味的。如今梦中蒋鹭皱着眉想到了现实的瑕疵,属于omega的裂痕。
这样稀少的偏腥的omega信息素气味,要怎么样才能引得自己的alpha情动?
这对她……会有吸引力吗?
又或者说,蔺江蓝真的需要一个omega,提供她融入这个社会的爱情媒介吗?.
11
晚饭后,梦中的蔺江蓝开车送他回家。
车窗外的月色很好,蒋鹭第一次注意到夜晚时候天空上的漂亮银白色。
他伸手,手指尖在空中顿了一下。
但很快,似乎情不自禁地——
蒋鹭在玻璃窗上碰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静静地说了一句说:“……好漂亮。”
车内的另一个女alpha闻言,在红绿灯的交接时间里瞄了一眼,不过她没有看见蒋鹭所看见的完整景色——她只看见了月亮,没有看见自己的身影也映在了玻璃上.
12
“再见。”
蒋鹭修长手指扣住车门,点了点头,缓慢抬头和她对视住问:“什么时候?”
蔺江蓝明显一怔。过会儿反应过来,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时候再见?她似乎有些惊讶,从没有听见过蒋鹭说这样的话,有点不明显的不好意思,咳了两声,语气也转向平淡的温和。“你有空的话,就可以。”
“嗯。……那,就是随时有空了。”
蒋鹭提了一下嘴角,然后松开手,关好了车门。在玻璃窗外轻轻说。他嘴边的笑痕深了一点,堪称难得。关门的那一瞬间,梦醒了。
而现实中,时隔那个偷亲她侧脸的omega离开,另一个叫江亭的omega开始和蔺家有接触开始,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梦里故事不是故事,却是一种精神分裂的症状,一种低温的痛感在蒋鹭在身体里阴燃着,他能够无数次梦见自己是alpha,梦见女alpha对所有人也绝非正常的性别认知。
“alpha蒋鹭”主动靠近,竭力伪装成蔺江蓝的同类,得到了她朋友的位置。
在他不知道这场RPG游戏是真是假的前提下,蒋鹭冷静地跟随着女alpha,将正常的事推到另一边,一次次追寻危险的边缘,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场alpha与alpha畸形情感造就的疯果子。
蒋鹭没有去找女alpha。
他有一种明确的预兆,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和蔺江蓝——
不会是爱人.
14
夏季末,引爆网络的双a恋情话题仍旧没有定论。各种流言四出,涉及的alpha非但不澄清,还我行我素地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也没有更改演唱会日期,传言他的好友女alpha也会出席演唱会来友情热场,黄牛票价涨得比股票还猛。当天,露天唱台边,骑着机车的满身蒸汽朋克打扮的年轻alpha停好车,戴着口罩,眉眼依稀可见不驯的意味,路人看一眼便忙撇开眼,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只是这地方摩肩接踵,这戴着口罩都alpha些微外露的信息素呛得挤过去的路人一惊,作为同类的alpha差点被甜腻得吐了一口唾沫。
像是被灌了一口呛人的野蜂蜜。
但人挤人,没办法,也只好自认晦气往鼻子上喷几下信息素隔绝剂。
alpha盯着舞台上方,那里很高,那里也很亮,在露天演唱会的现场中央。
有粉丝在周围小声和朋友说话,难掩激动:“…你看雏英然看他好朋友的眼神,我的天啊,没十年暗恋说得过去吗?!磕死我了……”
磕这对娱圈内歌星小太阳alpha&发小低调冷颜系女alpha的人不在少数。
别说真相是真的,就算真相是假这两个alpha的脸也值得磕一把。粉丝正好坐在alpha专用席和beta专用席的分排位置,正安利得起了兴致,想说个痛快,就感觉身上被不善的目光盯视,回头一看,是一个头发被大风吹得微乱的alpha口罩拉到了鼻子下面,大半张轮廓硬朗的脸露了出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座椅的扶手,把指节捏的咯吱作响,分外渗人。
“……她还有其他的发小。”
“雏英然有什么特殊的,一点也不好磕。”
……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粉丝和朋友寻思遇到毒唯了这是,眼看就要开场了也不想跟人纠缠,就顺着他敷衍了几句作罢。
不得不说,虽然是背靠家族资源进的,但年年都能开演唱会,自然是人气爆棚,也有过硬实力的,比起网传的那段《月光杀人》合唱的demo,现场全麦的几首歌在情感表达上都更成熟饱满,以极高的技巧挑起台下观众的情绪神经,嗓音也在娱乐圈中称得上独一无二。
到了中场,alpha在无所事事的烦躁中摘下口罩,四周环顾,期望发现什么人。
但现场人山人海,无数人头攒动,就算是在心里描摹了无数次,哪是能够找到的。
最终只能失望地聚焦在台上,等着蔺江蓝出现。
她出现的那一刻很平淡。只是从台后走到台前,站到发小alpha身边,很多人前面跟着嘶声力竭地欢呼,这会儿以为中场休息,拿起水灌喉咙,甚至没有抬头看台上,等到反应过来时眼睛陡然亮起来,兴奋地喊名字。但谈灼,方才alpha自己口中的“另一个发小alpha”,立刻就看见了,鹰隼捕捉林鹿似的锐利目光一下就锁准了蔺江蓝。满是不忿,气恼,凶狠的神色。
但……绝没有伤害之意的。
他还是第二次听见女alpha唱歌,泠泠的声音,像水击打流溪中的沙石,使人心一下子松弛了,被仰面击中了。
可惜站在女alpha身边的人是她真挚的好友,alpha好友,谈灼本来……也可以的。一瞬间的不堪回忆和恼怒使alpha别开眼,有点委屈地单手举着录像仪,心想:该死的雏英然能不能从台下滚下来,明明,大家都在看江蓝。他这话倒也不虚,往日演唱会虽然也爆棚,但绝没有今天这种一片灯海仿佛要热烈燃起来的朝圣意味。
一声“咚”、“咚”、“咚”的巨响。
谈灼的心在强劲地奔跳。
有人在扯开嗓子嘶喊。
还有人甚至昏了头想往台边上爬。谈灼在迷乱中,有些茫然心想,似乎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咚”。
还有……有人坠楼了。谈灼错愕地站起身,依稀听见演唱会外高楼大厦下的街道边,响起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他皱眉惊怒,但并未失去理智,灵光乍闪般地想起曾在演唱会门票售卖的线上留言板看过的一些太过的发言——在她的演唱会上自杀。要她一首成名曲,打上我的印记;要她的名字,被我的死亡秘闻纠缠。
几日后的调查通报自杀。谈灼只是着手一查,便发现,那个蒋家的omega名下的产业,都转到了蔺江蓝名下,随即惹出来的轩然大波他也懒得去管。
只找到了一封算是赠言的信。
没有密码盒封锁。
任谁都是可以拆开的。
信里的故事离奇又荒诞,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的出格畸恋,最终被所有人惊觉。信里的字里行间,纹满了omega对另一个人的隐晦的渴望。致使这个omega要穿越梦境,抵达那个至少和女alpha是挚友的故事里。
每时每刻,咬噬着这个omega血肉的东西都如白蚁巢穴似的,悄无声息地,疯狂繁殖着。在大厦的露天餐厅里,跳出现实之际,omega误食下酒心巧克力,没过几分钟,目光就有些眩晕。他酒量浅,也从没练过,只是敏锐地感觉周围一切都有一阵轻飘飘的旋律,头重脚轻,视线里露天餐厅的天空投下的星光暴涨,远处演唱会已步入中场,他盯视着自己喜欢的人,模糊不清的远影,目不转睛——
神情是郑重的。直白的。也因为默不作声的注视太长,堪称被挑破了一丝一缕的克制。
……
现实才是一场怪异的梦境,破绽百露。
我怎么会成为omega,甚至连朋友的位置都失去。无法步入你的故事,是一种致命的瑕疵。……我应该,应该是你的旧友的.
15
谈灼似乎读不懂,又似乎想起什么,锁紧的眉头里思绪重重,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这仿佛勘破这个世界真相的omega写着——
我知道。
故事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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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RPG游戏10
◎“差点吐露杂乱的、痴冷的话语”◎
而眼前的蒋鹭, 站在S城的地标天桥下,在alpha紧急救助站的收容门外。
江亭看着他,脑中一阵嗡鸣, 不由得产生了带有冷意怒意的疑惑。是那个疯子alpha。
你为什么…要重新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放弃打扰她的生活?在外人旁观的眼中, 这个气质温和的omega只是对着路边一个样貌冷峻、气质独特的alpha说话。语速适中,口气温和,看起来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个别人眼中毫无侵略性的omega站定, 温声细语, 对着蒋鹭说:“你的疯劲还没有泄够吗, 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你不应该回来。”
信息素是第二张身份证。没有alpha、omega会有和别人一样的身份编号。
至于beta们的信息素, 尽管暧昧到无法清楚分类, 但也绝不全然相同。
从在附近嗅到苦苣苔科植物的气味开始, 江亭就猜到那个疯子alpha一定是回来了。
只不过今天才显露踪迹,落下悬在头顶的刀口。江亭陈述着这个事实, 没有低头。顺手装好了车钥匙,也没有对朝他走过来的alpha露怯半点。
他想起来什么, 补充了一句。
“她不想见你,不是因为你是alpha, 只是因为是你。”
这不是什么小孩子式的诅咒,也不是身为情敌为了争夺而挑衅的宣言。
某种程度上,也也全然无错。
这是江亭在大四那年思考过很久, 一直残留在心里的一句话。极为冷静地、摒弃了竞争立场下囊括的所有对于蒋鹭的看法。蒋鹭和蔺江蓝的种种都在流言中被尘封打包, 涂抹上晦暗不清的颜色。但于江亭而言,他目睹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他听说的, 亲眼看见的, 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依旧像未完全处理好的疮口一样新鲜——在废弃的教室里引诱女alpha标记自己、在危险的海域内潜游到最深处、还有那些值得寻味的隐晦细节……
这个疯子alpha怎么能不是江蓝人生中一个脏污的、执拗的墨点?
江亭无法不这样认为。
但听到这话的人倒没有半点被激怒的神情, 反倒是微转过头,认真看着挚友如今的伴侣,一阵风吹得蒋鹭浓密的眼睫动了,磨到眼球上,他缓慢眨眼时点了点头:“我知道。”
后面隐去的话是,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某种意义上,这是真相之中的真情实意。
旁观的人是看不清的。
蒋鹭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认真听完了这几句话,点了点头,对江亭说:“是你。”
略过了回应。
离开了很久的女alpha的好友,打量着现在蔺江蓝身边的这个omega。
没有看出什么独特之处。
他走到车门边,江亭打开车锁,两个人几乎是在一片沉默中淡淡地两看相厌,却没有起肢体上的冲突——因为蒋鹭还是女alpha曾经的好友,因为江亭还是女alpha现在的爱人。他们也算不谋而合,不想那么不体面地揭开回忆、言行粗鄙地涉及过去。
何况还是他们共同都爱着一个人的过去。
蒋鹭的眼睛的确像墨。浓的化不开的黑。
可蒋鹭的脸上是白的,不是苍白。是紧致漂亮的白,藏着点攻击性,额发眉眼都生得很融洽。
江亭轮廓清秀,修饰出的气质柔软,为人沉静。乍一看长相是不如蒋鹭的。
两个人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
“我开车,我们谈谈。”江亭说。
蒋鹭轻轻颔首。“我不坐副驾驶。”
两人进车得干脆利落,关车门时力道结实,又没有发出太大响声。说得上是头一次正式说话的陌生人如同上了谈判桌,前半段路只是沉默,毕竟两人关系只链接到蔺江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
窗外汽车声被隔绝开,一点点川流不息造出的隐雷在响。
天色还没有很晚,没被晕出枫糖一样的红。车内却是微冷的,提醒着车座上的人过早到来的春寒。
任谁看了,都会立刻嗅到他们之间剧烈暴风雨来临前一般、满是阴风的紧张气氛。
在江亭坐进驾驶座,一言不发地驶过几个转角期间,后视镜里的蒋鹭打量着这辆车的内部布置,发现车后座平台上的一排玩偶,他拿起一个小小的塑胶羊玩偶。他是轻轻拿起来的。格外轻。因为他嗅得到女alpha手指把玩后,残留在上面淡淡的柑橘信息素气味。以前是女alpha手指间的是没有抽过的烟,那是故作装饰,现在是玩偶。
信息素气味轻柔,围绕得紧密。
玩偶的蹄部被摩挲得多了,有一点褪色,主人对此的喜爱可见一斑。
她是真心喜欢的。
真心喜欢这个不值一提的、廉价的小羊玩偶。
蒋鹭没有爱屋及乌,只是把这个轻轻放了回去。随后望向车外,再没有看一眼.
这时候那个omega,叫江亭的omega开口了。他说,“我一直觉得,江蓝是喜欢过一个alpha的。”
蒋鹭闻声抬头,他大概从没发现过这种天方夜谭。后视镜里,蒋鹭没发出询问的意味,眉毛和额头都有淡淡皱痕。
“……也许说喜欢太过了。只是好感。我想,江蓝对一个alpha有过不自知的好感,那是还没到达心动的浅淡欣赏。”车窗外的风灌进来,扑到越发冷凝alpha脸上,打散那些突兀的没有根源的谣言,江亭似乎按照固定的路线在行驶,他手握方向盘,语气平和地、极有目的地说,“那个alpha的信息素是晴天下海水的气味,嗅起来有淡薄的甜味,脸上左嘴角有一个梨涡。很喜欢对蔺江蓝笑,对天文方面很痴迷很有研究。……在学校的时候,也曾经邀请过年级里许多人去家里私建的天文基地一起观星……也许你会有印象。”
“……”蒋鹭没有回答,但看他脸上神色,显然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人物甚至姓名。
思索一番很快松弛下来,恢复了平静。
如果那也算的上是好感,江蓝对不少beta也有过这样认真交谈的相处。
某一瞬间的温和和贴近又算得上什么。
“你知道的。近几年,S城和A城都有新建业余观星基地,每年都有对外免费开放和大众科普的展览时间。”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两城连接之间、海拔最高的——「蓝色方舟天文台」。
建造时间就在两年前,那个alpha发来过措辞开朗热情的邮件,却邀请得很踟躇,最终错过了江蓝合适的时间。
当时江蓝拿着手机看了眼便放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江亭的声音顿了顿。
……
她穿着简便的家居服走到阳台,微闭着眼吹晨风,很是奇怪地、自言自语轻轻说了句,“……是蒋鹭合资的啊。”
是蒋鹭和那个alpha合资建造的。
她知道,所以忽略了。
“她没有去。仅仅因为你。”江亭在手机播报抵达目的地后踩下刹车,回头看向蒋鹭,不咸不淡地将这个不明所以的故事断下了结尾.
“不。”
“我想你弄错了。”后座的视线仍在窗外,淡淡投来回答的声音.
S城和A城之间的那座方舟天文台建得精美漂亮,全身观都是浅蓝色的。
那里精致漂亮得像个梦。里面的座位依次排列开,仪器在左侧和右侧摆着,一切都是按照最好的标准定制的。
像一片柔软的浅海。衬托在天色稍晚的天空下,更加上了一层釉似的,路过的行人盯久了,会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学校的天文教室里,说起市内建造的几个著名天文台,女alpha曾对同组观测的两个alpha说过,如果顶部是夜空的颜色会更有意思。
蔺江蓝在草稿纸上潦草写下的记录,诸如观星时间、计算的恒星位置,上面随意叠放着裁剪的红玻璃纸。
红玻璃纸是用来隔绝其他光线的。她喜欢那里的。女alpha喜欢透过圆形的镜片去寻找“她的那个世界”,她说过,避开另一个alpha对他私语过,她说游戏建模里的背景空间是有限的,不可能像真的宇宙一样无穷无尽。
后来,江蓝发现他根本就是冒充非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得了臆想症,或者说只是迁就自己这个朋友的事件。
江蓝明白了他的欺骗。
江蓝拒绝了他。
她只是生气了,失望了,也躲避了一切“脱出游戏”的可能性。但蒋鹭对蔺江蓝依旧特殊。
“江亭,你仅仅是她的omega。仅此而已。你不会完全明白她的。”蒋鹭在后座说出这话,拉开车门,弯着脊背出去时低垂着眼眸,仿佛在凝视心口一枝不存在的花,沾满了形状规矩的刺。
这句话以冰冷的声线摇曳出口。竟然让江亭体察出一种冒出凉气的怜悯感。
omega面无表情地低头,关上车门,轻轻嗤笑一声,不再回应这个话题。
同时,蒋鹭下车,他看见这几十天来熟悉的街景,也缓慢意识到了什么。
“我绕了一圈,顺着回家的路。”
“其实alpha也可以,但你不行。”江亭充耳不闻,他拎着包找出钥匙。
好像随意闲谈着,omega锁好车后径直起身,忘了眼家的方向,抬眼定定看了他始终认定为不可理喻的疯子的alpha,“江蓝不想见你。但有时候,我也感觉她并不真正抵触见到你……反而真正躲着的人,是你。”
“即使我不愿意,即使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说着,江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是给后面的人带路,声音渐低。“一切也都该由江蓝决定。”
“她有见你和不见你的自由,你也不应该再拖了……胆小鬼。”
越靠近家门,这个omega身上漠然的气质越淡,冰消雪融得极快。
一层柔软的绒从心里生出来似的,不着痕迹地覆盖了全身。那是肉眼可见的爱意。
蒋鹭就跟在身后,心脏怦然。那颗心,跳得沉重而闷疼。
不知道是为了好久不见的好友女alpha而激荡,还是为即将看见女alpha和这个omega一对自然爱侣的模样而感到异样的反感和恐惧。
“咔哒”。
那是门开的声音。一句模糊的传唤声,无法听错的雀跃感,那是句爱称吧。蔺江蓝喊她的omega,小羊。
蒋鹭手上的青筋微微跳动,一种电流跃上体内的心脏,他似乎又发病了。
看见女alpha的那一刻,他差点失去了控制,差点开口吐露杂乱的、痴冷的话语。
女alpha是漂亮的,干净的。比过去还要明亮的,再无其他的。头发散乱的,披肩的。仍旧与他齐高的,似乎困倦得眼眶微红的。怔然的。眼睛里情绪复杂,讳莫如深的。眨眼时,闭合的眼像闭合的唇一样的。先让她的omega穿过玄关,习惯性拥抱了几秒。紧紧拥抱的。转过头看他,再移开视线,终于回过神来的。几欲……喊出他名字的。
蒋……。
“江蓝。”
这个胆怯的、脸色苍白的alpha先开口了。他对神情微微讶异的女alpha展露了一个不熟练的笑,垂下点眼皮。
喉头间一点点磨出生疏的、腼腆得声线略显怪异的问候。“好久不见。……江蓝。”
作者有话说:
其实江亭和蒋鹭之间根本没有嫉妒,都没有雄竞关系,一个光是爱都没空,另一个不过挚友式败犬,但精神上因为更贴江蓝而感到无上的满足。后面甚至会因为……好,这个就不说了。要说嫉妒,还得是谈灼对蒋鹭的嫉妒。
毕竟,他曾经可是江蓝数则第一位的alpha好友,对吧。嫉妒死了,蜂蜜小熊。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感谢在2023-05-09 23:56:57~2023-05-14 02: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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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RPG游戏11
◎“闸门也骤然锈断”◎
大概很多人都知道, 冰山之下的体积是暴露在水面上的几百倍、几千倍这个常理。没道理我是万事不通的傻瓜,不会去探究,不会把这个理论实际运用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但是, 只要我愿意, 冰山是漂浮到看不见的地方的。是可以视若无睹的。
当蒋鹭打开那道门的时候,很奇妙的,一道冰山融化的闸门也骤然锈断了。
我知道自己的反应。面对过去的好友, 我大约不会露出过于复杂的神情。
没有无措, 也没有超出预料的不悦。没有尴尬, 没有重修旧好的感人戏码。
我只是想起这几天的事情, 在门框的缝隙间熟练地拥抱江亭, 有点无奈地埋怨地看他一眼。自己的omega第一次做出没有询问自己, 就擅自行动的这样的事,只是……为了把两个选择都放在我面前, 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比起很动容的感谢, 我怎么更想咬一下他的嘴唇呢。只用牙齿的那一种。
时间先在这里停悬,倒回几天前的记忆。
从我做的第一个连续梦, 还不像游戏读档重温的片段式的梦开始说起吧。
——梦。
熟悉的天文台空教室里。
如同被怪异的刑具套牢的、戴着他口中简单解释为仪态矫正器的成熟alpha,正在我面前,被迫饮嗅着鼻梁上间歇性释放的引诱气体。如今旁观视角来看, 他略微闪动的眼神, 冷静神情之下抽动的手指,无不显示了这是鬼使神差的欺骗。
“咬我一下。”他说。“我想确认一件事情,江蓝, 请你咬我一下。”他提出令人无法理解意图的要求。
之前说自己身上藏有蜜桃气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略微低垂眉眼, 轻巧地示弱。但语气平静而笃定, 带有一种能够让人无条件相信的劝服。
脊背上紧绷的肌肉无法承受压力似的,轻微抽搐着,仿佛后颈的椎骨里钉了一颗带电的铁钉。而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绝好的导体,带来无法停息的震颤。
于是“我”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咬了他。
——这是结束。
这是我梦到的连续梦里最后一个画面,完全的冷色调,如同影院屏幕一样巨细无遗。
我看见“我”咬了蒋鹭,在梦里,目睹了这件我几乎忘掉也没认真在意过的事情。
一清楚到心悸地意识到这是梦,影院的座位就骤然向下陷落,瞬间眩晕感强烈,甚至是极速地淹没五官!
我惊醒了。
这不是第一个连续的梦。
我尽力抑制住浓重呼吸后,才往外看了一眼,大约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鸟雀声都薄得透不进来窗户。这是熟悉的梦。我想,随即有些纠结地陷入思考,在清晨的阳光里赖床,然后靠向小羊的那一边。他还在睡呢。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感觉神经是冷的,有些僵,会迟钝片刻,于是习惯性看向最能让我觉得安心的事物——我的omega。
注视两三秒钟。
瞬间纷乱的思潮就都褪去了。
我半支起身子,低俯过去看他的脸,一点点淡淡的爱意欢快地涌现:“小羊!”
我喊了一声,睡梦中的江亭眉头皱起来,很有可能是在梦里回头找我。但他没醒,因为我本来也没想把他叫醒的。
他嘴唇干燥,泛着微红的色泽,这是omega一颗外置的心脏。缓缓呼吸着。我低头亲了一下。
信息素溢出的安抚气味沾到了我的身上。那是有关蒋鹭的梦,他曾经想要告诉我“alpha”身份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这几个月以来的怀有清晰认知的女alpha生涯,以及近十几天的连续梦,也温柔告知了我过去许多半知半解的事情。
如同最后一道填空,弥补了空缺。
我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凝视着我的omega。我应该对小羊抱怨:“最近一直在做梦,做以前相关的梦,很奇怪,感觉就像在私人影厅看连续剧……或者说是系列电影,真辛苦啊!”
他会醒过来。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会像桂味的荔枝被顺畅地拨开壳,流露出清甜的眼神。
爱人兼恋人、恋人兼家人的omega会敏锐地意识到我的困扰,停下困意很快清醒过来,环抱过来地倾听我说话。
他的手指干净而修长,通常沾着一点点食材的生味的手。会钻到我手掌之下,紧密地亲密地贴合。
江亭是不会问我真正隐秘在潜意识之下的话的。我喜欢捉着他柔软的黑色发梢,在手指上缠绕,我会摇头说,“但是很奇怪,一点也不耗费精力,醒来之后一点也不累。我梦到的……都是过去的事哦!”omega会亲吻我的指尖,选择其中并不重要的话题,让我忘记想要淡忘的部分。
事情也会在这里结束。
但我没有叫醒他。
我只是躺下去,和小羊无限靠近,在他后颈腺体处轻轻咬舐。汲取一点点信息素。
甜的。微腥的。
我选择这回独自一人清醒着。
说起来很奇怪,这十几天来我做的梦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人是谈灼。如果告诉他,他一定又意外又得意吧。但要对过去那种时不时信息卡顿的RPG人生要有一个系统的解释的话,的确处处有那个黑卷发alpha的身影,首先是梦中一只水母和海蝎子的场景。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大约是一节海洋博物课,教室里,几十号人面前都配备着将近双人浴缸的大型水箱,每个人面前放置的水生动物并不一样。
教室里观察设备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昆虫在有规律地发出一阵阵振翅声。
老师身上气味寡淡,现在想来,应该是位很博学的女beta。她走到我面前,用柔软的双眼注视站在水箱前皱眉观察的我,顺着视线很敏锐地发现了异样。随后,她打开了小型机关门闸。她说,上节课就有人发现这只海蜇的絮状触手已经不动了,经过观察,海蜇的身体喷射反应也很弱,这是死亡的征兆。
引导老师把里面濒死的生物捞出来,对着手掌和隔离手套之间伞缘外翻的水母,近似叹息
依譁
地这样宣布了它的死亡。
“所以这只水母……没有救治的必要吗?”我那时候大概有些奇怪。
教室里的其他人循声看过来,我的声音并不高,只是因为周围比较安静,所以这句话很突兀地在空气里打了个回旋。
一下子掉进了每个人的耳蜗里一样。
我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把手边的观察设备收拾了一下。这时候引导老师已经从微微讶异的神情里回复,肯定地给了我答案才走开。
是的,没必要。她温和地说。
等她走开,周围没预料到的各种声线,突然像炸开的蝉窝响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撞在一起。
——嗯,不需要的。
——你不用担心,因为这类海蜇太常见了,在水里就跟陆地上的蚂蚁一样,如果发现了有濒死的几只……
——你、你观察得很细致,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啊,水箱里还有那么多只!
——其实要救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步骤很繁琐的……必须……
有些声音里明显能听出好笑的意味,但也不是嘲笑,要么刻意轻柔、要么兴致冲冲地交织在一起解释。吵得我有点心情糟糕。
但很快——
“哐——呲——”
什么坚硬东西划过硬玻璃的刺耳声音,瞬间打破了吵嚷一片的情况。
紧接其后一道招人恨的挑衅声划出来:“这么吵,是要一起玩打跳蚤的游戏吗?下课还有三十分钟吧,你们是用声带写观察记录的吗?要骚扰人的话对练课上再见吧!”自来熟的alpha说完,也算作恐吓完毕。谈灼满不在乎地,顶着旁人带刺的目光蹭过来,脊背自然向我弯着,身体斜靠过来好像要把我当一扇门抵住一样。
他眼睛亮得吓人,我多看他几眼,总有种这人要靠眼瞳摩擦自燃起来的错觉。
“谈灼。站好。”
这个RPG游戏里的学校设置得精英化、娱乐化,各种各种的兴趣课数不胜数。并且完全不是以科普的形式教学……倒像在搞什么熟识内容的杀时间。总之,稍有不慎就会沦为文盲。甚至还很不合理地有设置马术课,跟什么特级精英学校一样,谈灼就是在马术课上缠上我的。
这人当时穿着骑装,姿势娴熟地骑跑在马背上,下颌高昂,隐隐是周围人中的群首。
但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居然也没注意到他身下那匹马的马蹄部已经积累了很厚的角质层,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了。
这样跑下去,80%的可能马蹄会折。
马场地面会得到新鲜的面部牙齿和渗出血液。鉴于老师不在的情况,我当时采取了合理而且保守的行为。
……
但事后,这件事完全传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都说了那是草编绳,还是饲料草,临时堆放在角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他抓住草绳一端被拽下来的时候,自己滚到我下马的地方,还没有及时站起来的。
事后还生气地朝我发火。
我哪有鞭打陌生人的爱好。……更没有踩人脸上的习惯。
想到这儿,我有点心烦地扫了当事人一眼,降低了点声线温度,再次叫他站好。有一点很不高兴起来。谈灼明显是个很听不惯命令的人,按理说,是很有概率会和我不欢而散的 。我看的出来这点,却也没必要讨好他。但他眉心一跳,面上咬肌一鼓,又凶又野的长相上竟然显出点委屈。他皱了下脸,哦了一声。
谈灼不情不愿地站好了。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想为什么,也没在乎,不过心里那一丝一缕的气也淡散了。
谈灼站好后发问:“……江蓝,你为什么叫这个海蜇,叫水母?”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注意到他的水箱子。他身侧的水箱子里,www.youxs.org,巨螯上的锯齿格外锋利。看起来有点像寄居蟹……那好像,是上辈子那个世界里已经灭绝了的海蝎子。正在箱子里躁动着。刚才被谈灼故意用观测灯的某种射线刺激,照了几下,才猛烈地螯击起来刺响了玻璃。
回过神来,我才听见谈灼喊我的名字,有点不满。……能不能不要叫得这么亲密?
不过语噎的片刻之中,这句话从喉咙口掉下去,消失了。
争吵也是要耗费情绪的,这种有波动的交集还是免了吧。
“很早以前的人,把它打捞上来后发现这种透明的生物会分解成水,误以为这是水的源头,就把母亲这个词凑给它用了。”我最终还是问得撬开了口,从记忆里扣出解释。
谈灼立刻接上我的话尾,毫无判断力地亲热道:“那我以后也叫水母好了!”
我没抬头看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心里下了一道精准嘴毒的评判——
人云亦云。
谈灼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牵引、推动我的气味,汗腺似乎有时不太符合常理,有时出汗得太剧烈。他身上接近蜂蜜色的皮肤和五官很配,但也很奇怪,在说话动作间散出点很古怪的、甜腻的热气。不像是男士香水,若有似无的。带着一股躁动的生机和挑逗意味。可仔细一闻,又像是错觉一样逸散了。
我总想弄清楚,但是也总会失去兴趣。
另一种烦躁围绕在我身上,我感觉——
有人在看着我,在课桌背后,在前方投视地、隐晦地看我。
像野生动物每天溪边饮水一样地看我。目光蜻蜓点水地舐一下,就收回去了。甚至不给我询问的机会。我忍不住会想,我很怪异吗?……我很格格不入吗?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吗?
这个梦定格在谈灼跟在我身后,咬肌微紧,若有所思的神情上。
随即是他试图救活那只水母时,被毒素蛰得泛起肿胀的手指特写。
被梦境唤醒的记忆里补上了一截。
谈灼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一只水母和海蝎子露出异样神色。
作为这个世界的alpha,他什么也猜不到。但行动派永远是行动派。
alpha根本不明白我在不高兴什么,只是笨拙地作为单方面的朋友讨好我,试图去救这个世界里一只泛滥的生物。这个奇怪的世界,和上一辈子微妙但绝对的不同、时不时游离登出的意识、却无法登出的身体。这都是我陷入烦乱思绪的理由。过后他的手指被蛰得些微肿胀,为了防止接触感染戴上手套,却执拗地要牵我的手,被我拒绝后生气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冷静下来。
他头发连翘,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走在学校宽阔草场上的谈灼双手插袋,满不在乎地踢着碎沙往前走,嘟囔着:
“……我还买下了那只海蝎子呢。本来想帮你杀掉的,但是……我觉得你会不高兴的,就和那只水母对着水箱一起养起来了。”
“可是你在乎啊。”谈灼视线移向别处,闷声说。我哑声的时候他看向我。
“你好像很在乎那只海蝎子是不是该死的。但是随便杀掉什么你又会生气的。”
我就养起来了,谈灼抓住我的手说。去我家看看吧,不管你在想什么,去看你在乎的水母和海蝎子吧。
我从A城回来后,谈灼来找我。上个月他就生病了,打电话过来都冒出浓重的鼻音,烧得不清。非说A城的药更好些,旁敲侧击要过来养病。我说你少折腾,我要上班没空见你。至于下班,不和我的omega在一起还能干什么?不过谈灼倒也没太瞎说,我听同事随口提起过这边研用的alpha药品更温和、药效更稳定,拉开抽屉一看,正好有几盒公司备的退烧药,就转款拿走,给谈灼寄去了。期间还收到了几个包裹。
上面喷了omega信息素隔绝剂,很像酒精的气味。我也不认识什么omega。
但似乎是什么药物类,收件人不是我。
我就没有冒然拆开,告诉了小羊,让他之后处理。谈灼来的时候敲了好几阵的门。
我一打开门,他就堂而皇之地大步迈进来。
谈灼咧嘴一笑,又矜持地抿起嘴来笑。微微挑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打印文件,他眉毛也黑,眼睛也亮,轮廓分明的浓颜五官上满是笑意,就显得一派得意得有点可爱,“就知道你要看的,你肯定会怀疑我故意来找你——然而并没有!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你的……嗯嗯,这是行程,这是出差文件第二页,出差地点是S城,你几个月过来旅游前就定了。可别说我作假。”
“啊,你一年里有四分三的时间都和自己的omega在一起吧?偶尔也做点别的事吧。”
——分明就是特地来骚扰我的吧?
我心里怀疑不减。不过转念一想,这alpha上学时就惯黏我。
过来做做客到也没什么。
谈灼一下就感觉到我没真生气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好奇心跟割不断的野草一般。
一会儿往左逡巡一圈,仔细打量;一会儿又往厨房里看看,拎起盐罐掂一下重量。弯腰眼神锐利地盯视着客厅鱼缸里的金鱼游动地很欢畅,吐泡,摆尾出绚丽的色彩。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鱼箱的灯在脸上打下一半阴影。意外把谈灼的脸衬得柔和起来。
谈灼转过身来,以惯常的带有火星一样热度的眼睛看过来。他的脸色很沉,难得的镇静的担忧,虽然紧紧咬着牙:“你知道蒋鹭在这里,对吗?”谈灼一发问,我就想起水母与海蜇,已经灭绝和被alpha养在家里的海蝎子。原来他也是知道一点,发现了一点的。
“我知道。”我肯定地回答。
“你其实……一点都不讨厌蒋鹭?”光是看着,他那双骤亮的、漆黑的眼睛里就散出煮沸的蜂蜜一样的色泽。他皱起眉,似乎以直觉意识到自己认知的误区,直白地发出疑问。
我告诉谈灼,我曾经把蒋鹭当做非同一般的好友,我不反感他和我做的一切。
我还没有说完,谈灼就深吸一口气,小臂浮现出青筋,又在呼吸中隐下去。我意识到,谈灼剧烈的情绪。水溅到油里一样骤然涌起。比起好奇,面前alpha的身上首先迸发出了委屈的嫉妒。
作者有话说:
江蓝视角其实除小羊,都是很cb向的感觉。就算知道对方喜欢,届到了,也是很冷淡的cb感。cb修罗场。
正文大概就两三章了!其实内容只有一个,就是“摆在面前的不一定要选择”。对江蓝来说,其实只要她需要,所有人都是永恒备选。
全文里小羊是RPG游戏里的【下一步】,蒋鹭代表【登出存档】,两种选择,永远有效的那种。
至于谈灼,是退出软件还会出现在桌面的顽强跟宠。自取名为【江蓝挚友】。
ps正文后就是番外啦。我看写哪个好感谢在2023-05-14 02:59:26~2023-06-14 07: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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