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中）

??凡进京赶考的人，在正式考试以前，都要去拜访一些名‘门’望族，以便于得到举荐。

??这天下午云上天去拜访大儒落先生，一面饮茶一面谈论天地玄机，落先生虽为大儒，却好佛老，正好云上天对这方面也略知一二，两人各自谈论各自的体会。

??对云上天来说，这些虽感兴趣，但谈的多了也很无趣。

??刚好此时，一曲琴音如同这茶的绿‘色’一般飘散而来，云上天循声望去，只见一丛修竹遮挡住了视野。依稀可辨往里是一个园子。

??不知是谁弹奏的这首琴曲啊？如此美妙的乐曲实在是人间少见。云上天赞道。

??原来云公子对音乐也懂一些？落先生笑了笑。

??是啊，平日读书烦闷，唯爱弹奏一曲，以清心明‘性’。只是，读书寂寞，独奏更寂寞，知音难觅啊。云上天说话之时见墙壁上挂有一只‘玉’笛，于是问落先生可否一借。

??落先生应允后，云上天便取来和这琴曲。

??曲调是他未曾听过的，清清淡淡，舒雅而别致，在平静的旋律中又包含有一股悲观忧伤的情愫，说不上为赋新词强说愁，比愁要淡一些，似有似无。云上天听着听着就沉浸在里面，此时他和不上，如同在听一个人讲话，你要听完才能开口，曲意反反复复，又微有不同，淡淡的忧伤如同一‘波’一‘波’的海‘潮’。曲意引着他渐渐回忆起艰难的日子，这些愁绪不想时像是不存在，回忆时又全部跑出来呈现在你面前，你一回忆，愁绪便来了。

??琴曲终于低下去，如呜咽一般。

??云上天此时只觉有千言万语，千愁万绪要表达出来，又不知怎么说起。‘玉’笛轻按，熟悉的吹奏起来，初时笛音低‘迷’，以和琴曲，渐渐高低起伏不定，这是未曾吹奏过得笛曲，但吹奏起来一气呵成，配以琴声，丝丝入扣。

??两人素未平生，却能合作的如此美妙，简直是世间非常难得的事情。

??落先生，可否告知是谁弹奏的方才那一曲。云上天一曲奏完，忍不住问道，神情之间略显‘激’动。

??前几天还没能弹奏这么好的，今天和上阁下笛声，倒是颇有境界。落先生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之中。

??请问落先生刚才是

??——谁在？云上天一句话未说完，突然一个‘女’子闯进来，想问谁在这里做客，抬眼看到云上天注视来的目光，后面几个字被羞涩给吞掉了，只看了他一眼，便转问落先生道，爹，刚才谁在吹笛子啊？

就是这位云公子吹奏的。落先生瞥了眼云上天。

目光‘交’汇，转瞬间便又错开，似乎，美丽的景‘色’不能长久的欣赏似得，唯有把所看到的在心里细细体会，方可再去看第二眼。

一种欢喜的情绪油然而生，不知起于何处，只觉得世间可恶的事似乎没那么可恶了，而可喜的事越发的可喜。

在下云上天，见过小姐。

他礼貌地打个招呼。

见过云公子。

方才一曲琴音可是出自小姐妙手？

是我弹奏的。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一首曲子。

公子一曲‘玉’笛也很美。

谈话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落先生还在跟前站着。

??‘女’儿告辞了。落小姐说一声便离去了。

??云上天多么想她再回来一次，可惜，终究是落空了。

群星密布，晚风习习。夜里终究读不下去书，满心都是一个窈窕的身影。

第二日一早，他鼓起勇气，又去落先生家里拜访。

抱歉公子，我们老爷一早出‘门’去了，要不您在这里喝杯茶，稍等一会儿。家仆道。

??不用了，我并无要紧的事，改日再来便是。

??起身告辞，行至院中，又往修竹深处而望，可惜竹影重重，深不可见。

??此时，他多么希望琴音响起，让他知道她在里面的园子里。

??可惜并没有。

??他转身‘欲’走，然而闻到一阵紫烟的香气，按说香气不会传的如此之远，可他终究是清楚的闻到了。紫烟是‘女’子专用的熏烟。

??总之，他又鼓起勇气，穿过了竹林。

??园子里，是她在读书，紫烟点在一旁。

??心里面辗转千万遍，熟悉的像是旧相识，可一见面，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依旧生疏。

??咳，本想拜访落先生的，可惜他一早出去了。

嗯，家父早上都会出去办事。或早或晚回来。公子有事找家父吗？

倒也并无要紧事。

那可以等下午的时候再来，那时家父会在家里。

好的，我知道了。我可以坐下和姑娘聊会儿吗？

可以啊，请坐。我总待在这个园子里，也很无聊。

诶，你看的是什么书啊？云上天问。

喏，名字叫做《寻妖录》，写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有关妖怪的故事，你应该没看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嘛！

不不，这个我看过的，这本哭笑不得生写的志异小说最近火的很，到处都在传抄，随处都能看到，确实写的很引人入胜。

??公子也喜欢看这些书啊，我以为你们赶考的士子都只看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的。

??四书五经自然是要看的，但看了十年了，总要看点别的解闷。

??竹影在慢慢的移动，以显示时间的流逝，时光是走的很慢的吧？你看那影子很久才动一些，可是，时光又像是很快的样子，你一转眼，发现，太阳都落下去了。

??两人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其实两人并非健谈的人，但却有说不完的话似得，又像是要把所有的话说完，因为，再见无期。

??临走，云上天道，不如，我写一首诗送给你吧。

??她点头。

??他的纸扇一面画着竹子，另一面是空白的，于是，提笔写一首诗。

??他的字取百家之长，看不出到底学的谁，基本是行书，但字字端正，下笔之间，推敲着诗句。

??沉鱼落雁羞‘花’月，

??醉雨沐风眠云雪。

??‘花’开不是未有期，

??香风消尽犹不觉。

??写完，将纸扇送与她。

??授受之间，他轻轻地碰到她的指尖，凉凉的。

??不想，这就是最后一面。

??是她，云上天回过神来，微风细雨未停，撑着油纸伞的‘女’子依旧清晰可见。

??是她，真的是她，可她怎么不在京都反在洛阳？

??突然，几名灵教弟子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们直‘逼’那个‘女’子，而云上天目光一转再看那‘女’子时，却只见纸伞在地上随风而动，人却消失不见，在人消失的地方唯有奇异的‘花’瓣慢慢滑落。

??云上天飞身来到灵教弟子面前，横剑拦路。

??几位缘何到此？

??一路追妖到这里的。一人说。

??这几个灵教弟子分别是灵教的大弟子从风，二弟子灵不灵，和两个师弟。

??灵教和蜀山都是修道捉妖的宗‘门’，本该是盟友关系，不过灵教教主‘玉’灵子认为妖是异类，立训杀尽世间之妖，而蜀山则认为人之修道成仙，而万物修道成妖，万物平等，只有善恶之分，并无种别之分。

蜀山和灵教就此曾辩论了半年之久，最终也没有结果，后来关系就逐渐生疏，少有‘交’往。

哪里有妖？云上天问。

和你说话的当儿，此时早跑远了。

你们灵教不分善恶，见妖就杀，实在是有违天道。还不知悔改，反说我耽误你们捉妖。

妖是恶，我们捉妖怎么不分善恶了？灵教的一个师弟说。

那你说你们追的这个妖做过什么恶事？

她做什么恶事，我又没一直看着她，我哪知道？但是妖，肯定是要做恶事的。

我靠，你被‘玉’灵子洗脑洗地不轻啊。

算了，我们走吧，从风道，师父让我们少跟蜀山的人接触。

于是四人转身离去。

突然，云上天看到地上一本书，对他们喊到，喂，你们书掉了。

远处灵不灵答道，不，是你的书掉了。

我的书？云上天捡起看时，名字叫做《斩妖学》。

翻开细读，未见署名，序言便开宗明义，辩论妖有没有善恶，云上天本以为是灵教教科书，但一看下去，却并非如此，其中观点于灵教教义背道而驰，充满了对‘玉’灵子说的怀疑与反对。

??赏‘花’节如期而至。

??这帮蜀山弟子们，本是师父让他们下山游历，全都来游玩了。哪里有好玩的或者风景秀丽就往哪里去。

??洛阳满城‘花’开，而万芳园里更是各‘色’奇异的‘花’被集中在一起，又有歌舞助兴。

??蜀山这一众人进的‘门’来，就被‘花’海所吸引，小师弟跑来跑去找彩‘色’的‘花’。看了一阵，决定去看歌舞，据说跳舞的‘女’子乃是从洛阳城选出的最美丽的‘女’子。

??转了好几个‘门’，差点‘迷’路，最终还是寻着声乐来到万芳园的中心。这里筑起了高台，四周是一些座椅，以供人们坐下观赏舞蹈。

??云上天本来只是平淡的看舞蹈，跳舞的‘女’子们不愧是全洛阳‘精’心选出来的，个个都形如洛神，神若秋水。云上天淡然的欣赏着，一面走神不知心思跑到哪里去了。

??是那首曲子。

??云上天突然被拉回注意力，回过神来仔细看高台上的舞蹈。几位舞‘女’围住中间的一个‘女’子，在旋转着翩翩而舞，众人都戴着面纱，看不清出面容。

??又是那令人心动的琴曲，包含着淡淡的忧愁缓缓流淌，舞‘女’们旋转旋转，绫罗绸缎做成的羽衣摇摆出梦幻的翩跹身影，旋转旋转，在漩涡中是不是可以忘记心中的忧愁？看着如梦似幻的舞蹈，听着如慕如诉的琴音，此时，就想可以一醉方休。

??旋转旋转，突然，一个秀丽的姿势，所有舞‘女’的面纱轻轻地摘下，面纱随风而逝，仿佛这一切都是风做的好事。美人们‘露’出令人惊‘艳’的荣颜，一如纯洁而初绽的莲‘花’。

是她，竟然是她？她不在京都，反在洛阳，而且，成为这里的舞‘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为何灵教弟子会追捕她？那天，纸伞下的奇异‘花’瓣又是什么？

其实这些云上天都并不会想起，若非灵教弟子的再次出现的话，他会沉浸在她灵巧的舞蹈里，和那忧伤的琴音里，和那伤怀的记忆里，以及今日的惊喜重逢里。

可惜，灵教弟子的不温柔打断了这一切，灵不灵从风和两个小弟从四面包围了她。四人运起法力‘射’出数条水线，彼此‘交’汇，串成罗网，行家的云上天知道此乃水网捆仙阵，就是得道成仙之人也难脱离，别提一个妖怪。看来灵教此行志在必得。

??灵教的一捣‘乱’，吓得众人纷纷躲藏逃跑，水箭‘交’汇的线对人是无害的，对于妖则会产生巨大的伤害。

??此时台上只剩她一人。

??她依旧很淡然，并没有被灵教的不温柔所惊吓。实际上云上天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底牌，这种情况下就是有翅膀也逃不走。

??难道，她的底牌就是他，云上天？

??水箭在不停的‘射’来‘射’去，范围越来越小，马上她就要被万箭穿身。

??突然，一道电光‘射’向水网，电流‘激’‘荡’，因线而导，灵教之人为之所害，登时法力紊‘乱’，水网捆仙阵因此而破。

??此招‘精’火电光指是蜀山上乘法术，若非天赋极佳之人万难领悟，灵教众人心中登时一震，没想到蜀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竟可以发出‘精’火电光指。

??就在水网捆仙阵被破的一瞬间，她突然出手，飞‘花’落木针准确地飞出，直击灵教那两个法力较弱的弟子，嗤嗤嗤几声，‘花’瓣本柔弱，看似无危险，可是在法力‘激’‘荡’之下，如同飞针一样尖锐，转瞬之间，两名灵教弟子就被击中了要‘穴’，短时间内无法运起法力。

??此时，蜀山弟子都分散去赏‘花’了，此处唯有云上天一人，加上她，正好和从风、灵不灵二对二。

??灵不灵当先朝云上天攻来，二人当机‘激’战起来。

??云上天是为救她，而灵不灵是为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他似乎是很欣赏云上天，有意试一试云上天的实力。所以一出手先用了灵教绝学乘风化水翼，只见法力幻化之处，一片水光慢慢凝结成双翼，纯洁透明，就生在他的背上，轻轻忽扇两下，便将灵不灵带飞在空中，俯视着云上天，水箭自双手结印处嗖嗖‘射’来，把高台‘射’出一个个窟窿，可见威力之巨大。

??云上天堪堪躲过，一个打滚，趁势取出一道符印，左手双指滑过，符印无火自燃，云上天运起法力，将符火拉成火剑，一跃而至剑上，剑随心动，已然飞至空中，和灵不灵双双对峙。

??灵不灵咬破手指，以己之血注于水箭之中，制成九把长箭，光辉闪动之间‘交’错攻来。

我靠，云上天吃了一惊，一出手就玩这么狠的。没奈何，就在刹那间，他又掏出一道符印，目‘射’离火，引燃符印，双手自空中画出太极双鱼图，火随手行，幻化出一个太极图印，抵挡住了九支血箭的围攻。

??这边，从风已和她斗在一起。

??从风拔剑，沧啷一声龙‘吟’，仿佛拔出的不是剑，而是，沉睡多年的洪水猛兽。

??果然，并不是简单的剑，一剑劈出，只见一条水龙呼啸而来，速度快极了，一下击中了她那娇弱的身躯，一场决斗就在一招之下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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