菽乳的生意由韩家转到了陈家,这事在桃溪里也作为一件新闻传了不少天,甚至传到了县里。
县令魏尚对韩川这个人还是比较关切的,问了前因后果,知道陈鱼仍在为韩川庸耕,感叹道:“恩义相报,都是有德之人啊。”便令家仆隔三日去陈家买一次菽乳。
陈鱼还没有停止给韩家做工,于是现在做活的是徐氏。她年轻,自己三更就起磨浆做乳,把生意支应起来了。
现在别人都很羡慕他家,徐氏当年的善心,换得了这样的回报,不仅得了桩好生意,她家还率先得到了韩家养的鸡!
要说这外地来的韩川,可真是能耐人啊,幸好有门亲戚在桃溪里,让他在桃溪里落脚了,才让他们沾了光,事事都比别处早一年。
韩家去年养了一群鸡,看着也不怎么样,与别家没什么不同。但今年渐渐有人发现了,韩家这群鸡特别能下蛋。
负责捡鸡蛋的是韩信韩武兄弟俩,也是他俩最积极。韩武早在小鸡还没下蛋时就巴巴的等着了,捡到第一个蛋的时候,不争气的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呜呜呜,一天一个鸡蛋。这个破时代,连一天一个鸡蛋都不能保证啊,他还是个宝宝,他还在长身体呢。
还有阿兄,阿兄也在长身体呢。
系统那里最好的蛋鸡一年能下近三百个蛋,但但农家圈养没有科学的饲料,产量会下降很多,也容易死,所以弃用。现在这种鸡耐粗饲可放养,一年也能下一百多近两百个蛋,韩武怕他阿父弄不清,特意叫系统一次给了二十几只,配上两只公鸡好繁衍小鸡。
就算养死几只,产量下降,最后只落得十几只,总够他们家每个人一天一个鸡蛋敞开来吃了吧?
系统当时对此默然,干巴巴地道:“够了。”
岂止够了,如果不卖掉的话,他家可以一天两顿都吃上一个蛋。韩武撇着小嘴鄙视之:“一天才吃两顿,我以前一天都要吃三顿的。”
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在家里实行一日三餐制才行。
几个孩子在他家上课,捡蛋的时候又没避着人,一下子就被嚷嚷出去了。
“韩家的鸡下蛋了!”
“韩家的鸡今天又下蛋了!”
有人没在意,十几只鸡呢,每天轮着下蛋那不挺正常?但有的人心细,逮着孩子多问了几句,心下一算,就震惊了。
时下就算有人有意识的培养良种,那也是贵族家中小范围的事情,像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养的都是普通家禽,品种也很原始,产蛋量很小,两三天生一个蛋算是正常产量,一年还会停产三四次去抱窝。
韩家养的鸡不一样,三日两蛋是基本操作,停产也只有两个月。一年算下来能生近两百个蛋。十几只鸡,真就够他们全家天天吃蛋了。
今年还孵出一群小鸡仔,韩川让韩信自己背着小竹篓,送了几只到陈家,给他们家养,这怎不叫旁人羡慕得眼红。好在韩川也放出话来,等孵得多了,可以拿粮食到他家去换。明年应该就能换到了,大伙儿掐着指头巴巴的算,心里着急得很。
韩信的小课堂还在上课,教了些常用的字和计算之法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教了,干脆拿他背熟的兵书来教。反正只是认字,也不要他们懂什么。只是他自己越教越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要冒出来。有时候念到某句话,下意识还想辩驳一两句,又或是梦中的兵戈倏忽闪过,令他失神。
好在几个孩子都没留意,再说也确实听不懂,只是跟着认字罢了。学了这阵子,韩信觉得可以加码了,还要求他们一天背一句话,回去再多写几遍。
别人没意见,张豚第一个跳起来:“怎么还要背书!”
“背一句也叫背书?”韩信不理解。
张豚也不理解他,双臂张开比划着:“这么长一句,还不叫背书吗?”
韩信抓住他的手往内合,张豚还拗着劲,没想到没拗过韩信,被拉着合到一块,只空出一指的距离。韩信觉得这还差不多:“就这么短一句,你比划到哪去了?”
张豚的心思却不在要背的句子上了,哇的一声发出了惊叹:“你力气居然比我还大,来我们扳个手腕比比。”
他在这一带的同龄人里就是数一数二的壮小子,韩信比他还小两岁,怎么他使劲都没用,硬是被韩信拉过来了。
韩信才没兴趣跟他比力气,没好气地道:“你赶紧背吧,今天背不出来,我告诉你阿父去。”
“切,就会告状。”张豚气鼓鼓地坐下来背。
韩武背得很快,他本来记忆力就好,都不用芯片记录就能记住,背完就坐立不安扭来扭去。韩信看见了,但没出声,他觉得既然是在学习,哪怕学完了也应该坐好,阿武这样没耐性不好,不能放纵他。
说起来教这几个人,他一度教得自己有点崩溃,私下里找父亲哭诉他们太笨了,除了陈虎他还愿意教之外,其他人不想教了。
韩川好生安慰了半天,才把他劝回来。现在就是平等的看不起他们的脑子,把教学标准下降再下降,才勉强心平气和。再有个聪明的亲弟弟在旁边稍作安慰,小课堂才能维持到现在。
到他一一检查完今天的功课,已经到中午时分了,这才宣布结束。韩武欢呼一声,叫道:“你们要不要尝尝我家的美食?”
“要!”张豚响应,然后问,“什么美食?”
“晚上你们就知道了,要是你们帮我一起捉虾,我就让阿父分你们尝尝。”韩武神气活现地说。
石狡不争气地吸了下口水,陈虎也咽了下唾沫。
韩家会做好吃的,这是他们的共识。尤其陈虎知道,自己家现在的作坊就是韩家叔父教父母所做。就这些天,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尝鲜,买了新出产的腐乳、菽干来吃。那菽干用盐水煮了,吃在嘴里咸咸的口齿留香,石狡和石萝吃过,已经念念不忘好几天了。
张豚却知道韩武说的话不能当真,得问韩信,他立刻盯着韩信问:“真的吗?那我就去捉了啊。我不要多,我就尝尝,回头叫我阿父来买。”
韩信想了想,觉得招待他们尝尝也没什么,就点了点头,只是困惑地道:“可是阿父也没让我们捉虾。阿武,你要做什么?”
“哎呀阿兄你听我的,肉馅里放虾更好吃,我们去捉虾嘛。”
韩武是吃过见过的,一说起来口水真的要滴下来了,他在这个平行世界就没吃过多少好东西,现在终于快要吃到能进嘴的了,急得直跳:“阿兄,阿兄我们去捉虾嘛!”
“好好好,捉虾。”
韩信还是相信他了,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去捉虾。路上遇见玩伴招呼,张豚坚定地不去玩:“我们要去捉虾,韩叔请我们吃好吃的。”
有孩子没理会,仍跑去玩了,也有嘴馋的加入进来,最后捉虾的队伍扩大到十来个。淮阴是个水网纵横的所在,桃溪里除了无名的沟渠细流,还有一条叫桃溪的小河流过。夏天时孩子们常在那玩,十分熟悉。
现在正是河虾最多的季节,韩信看玩伴们没头没脑地捉虾,拿小筐恨不得把虾孙子都捞过来,赶紧叫停:“只要大的,小的都放了!”
韩武跟着补充:“不光捉,还要帮我们剥虾哦!”
一听还要剥虾,有人不干了:“这么麻烦,我不来了。”遂跳上岸走了。
一通忙活,带来的篓子都装满了,湿淋淋的不好背,韩信跟张豚抬着回家,剩下的七八个孩子就在韩家院子里剥虾壳,纷纷猜测韩家要做什么吃的。
林芦看这么多孩子涌进来,吃了一惊,待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明来意,她慌神了,恨不得把韩武捞过来打两下,赶紧叫韩信:“你去叫你阿父回来。哎呀,准备的麦粉不够用了。”
韩信这才发现好像、大概、可能,他跟阿武给阿母惹麻烦了。吐了下舌头,他拔腿就跑。
韩川正在麦地里,现在麦地已经可以收割了,第一块地收的时候,县令与田蔷夫又来过,看过收成后满意的走了,仍是等他全部收完脱粒后再向上报亩产。韩川也不敢怠慢,虽然不用他亲自动手,但还是天天来田里看着。
陈鱼还在他地里干活,不过心情已然大不相同,作坊开工的时间不久,可是每日已经有固定的进项,甚至有县里的人家给了订金,说好几日一送。等麦收结束,再帮韩家抢种下水稻,他就可以忙自己家的事了,到时候早起做完菽乳,除了送去订货的人家,他还可以挑去乡里叫卖,每天去不同的地方,应该能卖完。
以后他不用给人庸耕,也能养家糊口了。
这样想着,他动作越发利索起来,许久才抬头擦了把汗。这一抬头,就看见韩信远远地跑过来,便向田边的韩川笑着叫道:“你家阿信来了,跑得这么急,你赶紧迎着点,别摔了。”
韩川扭头一看,真是韩信急匆匆地跑过来,他忙迎上去,“有事?别急,慢慢说。”
韩信先摇头,然后又点头,话未出口脸先红了,“阿父,我跟阿武好像把事情办坏了。”
“啊?”
待听说原委,韩川叉着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笑了半天都没停,把韩信的三分不好意思笑成了十分的恼羞成怒,跺着脚尖叫:“阿父,你别笑啦!”
“不笑了,不笑……哈哈哈哈哈你们招了一群人回来吃饭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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