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巡捕有些为难。碰尸体很晦气，特别又是枉死的人，非常不吉利，要倒霉一个月。

林二狗咒骂道：“没用的废物，他娘的只会弄钱，屁用没有，还不如一条狗！”

“你……”巡捕觉得很没面子，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了，集体发出一阵嘘声。

要是普通的老百姓，看到巡捕早就吓呆了。可林二狗是槽帮头目，巡捕压根就不敢得罪林二狗。就算是被骂，也只能低头认了。

唐毅雄从衣兜中摸出十个大洋，“来几个人，把尸体送到中央巡捕房，这是酬劳。”

立刻跳出两个人，从唐毅雄的手中拿走大洋，保证把尸体送到。晦气和大洋相比，显然大洋更重要。就片刻的功夫，一人赚五个大洋。这个月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

“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尸体，送到中央巡捕房，酬劳相同。”

众人记住唐毅雄的话，瓢子不再是晦气，而是闪着银光的大洋。

接到活的两人找来推车，将尸体搬到车上，推着就去了中央巡捕房。

“行了，散了吧，都忙起来！”林二狗招呼围观的人群上工。巡捕灰溜溜的离开十六铺码头。

唐毅雄去了一趟情报中心，一段时间没来，孩子们记录的电文堆满了仓库一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孩子们熟悉了播报数字人的声音，一共也就七八个人。

孩子们这段时间吃的很好，不再是面黄肌瘦，有两个孩子甚至胖了，其中就有毛豆。小翠竟然长个了，越来越像个大姑娘。

早上在情报中心的孩子不多，见到唐少立刻围上来。听说唐毅雄来了，孩子越聚越多，唐毅雄和孩子们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十六铺码头，回到中央巡捕房。

尸体已经被宋老头收入解剖室，解剖台放不下四具尸体，宋老头只好将解剖台移开，将尸体放在地上。

宋老头已经进行了初步尸检，坐在门口，长叹一口气。

“前辈长看出了什么？还叹一口气。”唐毅雄追问。

“他们是囚犯，都是老朽佩服之人！”宋老头感慨道：“他们是我见过意志最坚强之人，信念之坚韧，犹如钢铁。”

唐毅雄也猜到四人的身份，四人之中，只有女人全身有衣服。剩下三人只有少量衣服，有可能是被江水冲走。四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都是旧衣服，但是明显不合身。

死者身上的伤疤全是受刑时留下的伤疤，最关键一点，四名死者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镣铐摩擦留下的痕迹。长时间戴着镣铐，才会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宋老头感慨道：“老朽还以为他们都死光了，没想到又见到了，他们真的了不起。”

上海滩经历过一段特别恐怖血腥的时期，被叛徒出卖，再加上毫无防备，死伤特别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人不得不撤出上海，过了数年都没有办法恢复元气。

都以为被抓的人都死了，其实还有一部分关在暗无天日的提篮桥监狱。小日本占领华界，提篮桥监狱里的犯人也落入日本人手中。再加上从上海和周边抓获的犯人，也关在提篮桥监狱。

这些人长期营养不良，身上有多种疾病，处于极度虚弱之中，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没必要查下去了，也查不出什么。”宋老头建议将尸体拉出城外安葬，能让死者入土为安，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死因呢？”唐毅雄追问。

“猝死！”宋老头推断是心脏骤停。某种外力导致的极度痛苦，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导致猝死。

“我要具体死因！”唐毅雄从一堆工具中找出放大镜。

尸体低位处出现尸斑，从尸斑的颜色和大小来看，四人的死亡时间还不同。长的有二十个小时，短的只有七八个小时。

从时间上看，四人先后死亡。尸体只是被胡乱套上件衣服，就扔进黄浦江中。

唐毅雄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在尸体的胸口发现一个出血点，是个针眼，比头发丝粗一点。没有放大镜，很难发现这个针眼。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发现第二个，第三个……

唐毅雄观察到死者头部，发现更多的出血点。他想到了中医的治疗手法——针灸！

再检查其他三具尸体，在相同部位都有针灸留下的针眼。四具尸体中，有一人看起来年轻一些，身体素质稍好一点，身上的针眼最多。

针眼主要集中在头上，三叉神经周围最多。然后是脖子颈椎处，后背脊椎处。

唐毅雄不了解中医针灸，只知道有一种感染疱疹，也就是俗称的缠腰龙，会得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病——三叉神经痛。

“凶手用针灸的手法刺激死者穴位，让死者异常的痛苦，直致死亡！”唐毅雄总结道。

宋老头称赞道：“唐先生厉害，老朽用了几年才查到死因，唐先生只用片刻就找到了死因。”

“你早就知道？”

宋老头点点头。

“相同的手法早在十多年前就出现了，死者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巡捕房的人根本就没人在意这类案子，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人又替日本人做事。这人应该来自一个针灸世家，他认穴很准，至少要有十几年的功底。他在用这种方法审讯，让犯人开口交待。”

这么算的话凶手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经常出现在提篮桥监狱附近。就算做了一些保密工作，出现的次数太多，总有踪迹可寻。

唐毅雄打算给张老三换个地方摆烟摊，松井公馆不用盯了，改去提篮桥监狱。

“前辈年轻的时候很厉害，能查到这么多内容。”唐毅雄表面上是在恭维。

宋老头几乎是讲出了凶手身份，上海滩稍有点名气的针灸师父并不多，能传承到第二代的更少。找三光码子打听一下，很快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年轻的时候朋友多，打听消息很容易，现在不行喽，朋友都死光喽。”

宋老头走到门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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