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事物当真是不少,等沈听肆处理完所有公务的时候,已然是到了后半夜。
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眼睛,沈听肆下意识的走到了窗前,看向那一树乌羽玉梅。
整个丞相府,恐怕也就这株红梅最为值钱了。
陆漻……
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竟是越发的琢磨不透了。
“主子……”念双刚端着药碗进来,就看到沈听肆如往常一般站在窗口。
泠泠月光洒入,红梅落处凝着残雪,浮动的暗香里,窗边伫立着的青年的身影轻的好似都快要飘散了去。
念双迅速关上窗扉,皱着眉头将沈听肆拉到了一边,“主子,这么冷的天还站在这里吹风,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虽是穿过来才一天,但仅从丞相府的萧条和这副破派的身子,沈听肆便可断定,陆漻定不是众人以为的那样。
9999的剧情可以虚假,陆漻的记忆可以骗人,但沈听肆亲身见证的一切,如何做不得真?
傍晚天寒的时候,小腿处传来了细细密密的疼,不至于太过的同时,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很显然,这副身子的双腿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平日里不显,天一冷,便发作起来了。
念双作为原主最为信任的人,或许知道内情。
沈听肆抬手拂去指尖的落雪,轻轻笑了笑,状作不经意间开口,“那年的冬日,雪不似这般大,但天却要冷的多。”
念双的面色瞬间凝住,“主子腿疾又犯了,很痛吗?”
“今日落了雪,属下早早备好了药,主子快快饮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听肆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似乎是这具身体喝惯了这药,沈听肆并未觉得太苦,念双却递过来一颗蜜饯,还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听肆,“主子今日倒不怕苦了?”
沈听肆抬眸,“人都是会变的。”
念双不甚言语,只是又塞过来了一个暖炉,沉默半晌后又再次开口,“主子,身体重要,无论如何,念双都希望您好好的。”
——
一国之君处理政务的御书房,本该是极具庄严与肃穆的,可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实在是让沈听肆有些咋舌。
无他,御书房里除了本该有的奏折以外,其他各种珍奇异宝比比皆是。
几米高的血珊瑚,拳头大的夜明珠,甚至还有诸多古玩字画,仿佛不要钱一般的随意堆积在一起。
这就是倾尽整个大雍养出来的昏聩帝王吗?
果真奢侈得让人害怕。
自己的丞相府与之一对比,倒显得像是个乞丐窝了。
“陛下……”沈听肆在看到皇帝后做势要跪下去,双腿才跪了一半,皇帝就急忙搀扶住了他,“朕早就和你说过了,咱们君臣之间不受得这些虚礼。”
“别动不动就跪呀跪的。”
沈听肆顺着皇帝的手站直身体,脸上却闪过一抹不认同的表情,“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皇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你这样纯善,让朕很是担心啊。”
“能够为陛下赴汤蹈火,是微臣的荣幸……”说了好一番彩虹屁,直夸的皇帝乐的都快要找不着北,沈听肆这才停了下来,“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瞧朕这记性,”皇帝懊恼的摇了摇头,“年节过后,是贵妃的寿诞,朕想要建一座摘星阁送与贵妃,但那群老家伙势必要出言阻止,爱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沈听肆思索了一瞬后,开口道,“太傅等人出言阻止,不外乎是因为北边正在和匈奴打仗,国库空虚罢了。”
“这朕自然是知晓,”皇帝一脸你怎么净在这里说废话的表情,“朕在问爱卿具体的措施。”
“柳贵妃为陛下孕育了十九皇子,功不可没,只不过是为了寿诞要建一座摘星阁而已,”沈听肆扯了扯唇角,慢吞吞的开口道,“想必诸位大人都是不吝于让柳贵妃以及十九皇子失望的。”
皇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募捐,”沈听肆缓缓吐露出两个字眼,“至于诸位大人募捐的金银几何,就看陛下和十九皇子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了。”
“还是陆爱卿懂朕啊!”皇帝大声称赞,“就按你说的办,此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是。”沈听肆拱了拱手,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就在他即将要迈出殿门的那一刹那,皇帝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安平在那里跪了许久了,你想个法子把她劝回去吧。”
终究只是一个公主而已,他也不欲做的太绝。
“是。”
——
破碎的雪花随风翻舞,穿过一道道高啄的檐牙,散落一地的洁白。
御书房廊外的阶梯下,一年轻女子几乎已经被冻成了一个雪人。
修长的指尖微动,沈听肆垂眸,拂去了安平公主眼睫上的残瓣,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何必呢?”
安平公主动了动脖颈,整个身子僵硬的像是一个木偶,她费了好一番劲,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陆漻……”
嗓音沙哑粗粝,还带着细细的哭腔,却分毫遮盖不住那滔天的怨恨,“你究竟怎么能做下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还爱慕过这个人,哪怕现在见到他那颗心还是不由得怦然跳动,安平公主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母后甘愿剃发封了景仁宫,皇兄被废去太子之位,断了双腿驻守皇陵,镇北侯府满门忠烈战死沙场,唯一剩下的二表哥解汿,也将被流放到贺州去……
所有的一切,全部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这让她怎么能够不恨?!怎么能够不怨呢?!
安平公主哑着嗓子,声嘶力竭,“陆漻,你是要遭天谴的!”
“你跪在这里没有用,”沈听肆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眼中闪过一抹自嘲之色,“就算你跪废了你的腿,甚至是冻死在这里……”
沈听肆停顿了一下,嗓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哀,“安平,里面的那位,不会对你生出半分的怜悯。”
安平公主猛然间抬头,深深地望进沈听肆的眼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听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了另外一句,“流放之路遥远,路上发生些什么事情,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安平,回去吧。”
他的嗓音轻得宛若飘雪,仿佛风一吹,就要彻底的消散。
“什么意思……?”
安平公主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当中。
流放……为何偏偏是流放?
她下意识的去思考,随即便发现,躺若解汿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镇北侯府便彻底的失去了倚仗,舅舅生前树敌颇多,一旦那些女眷沦落为普通百姓……
莫大的恐慌在一瞬间攥紧了安平公主的心脏,痛得她几乎快要昏过去。
但是,倘若流放的话……
虽然母后和太子哥哥被废了,可她依旧是公主,想要在流放的途中帮衬一二,再容易不过。
最起码能够保下所有人的命。
安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的真相让她几近窒息。
她猛的一下想要站起来,可因为跪了太久,双腿发软,起到一半又重重栽倒在了雪地里。
她无助的趴在地上,努力抬眼望向出宫的方向,试图找到那道单薄消瘦的身影。
可漫天的风雪迷了她的眼,除了茫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陆漻……陆漻……”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
诏狱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在隐隐约约凄厉的哭嚎声中,沈听肆宛若闲庭信步般踏了进来,斑驳的血痕和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却始终置若罔闻。
【宿主加油!】9999对沈听肆满意的不得了,虽然它是一个新上任的系统,但从其他前辈统们那里得知,有很多宿主都非常自我,经常不按剧情走,持续性的c崩人设。
而它的宿主不仅完成了一个反派该有的行为,甚至还主动加快进度。
多好的宿主啊!
【宿主,接下来要对解汿严刑拷打,拿到城防图,】9999略微有些担心,【宿主害怕血腥吗?】
【不会。】沈听肆微微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通过剧情来看,老皇帝用城防图和匈奴做交易,所以才弄死了老镇北侯和解汿的长兄,也导致解汿带兵后连丢五城。
陆漻逼着解汿把城防图交出来唯一用途,就是让边关换防。
【像解汿这种人,严刑拷打对他不一定有作用。】
【那怎么办?】9999瞬间有些急了,【这是一个大剧情,必须要走的。】
【所以,】沈听肆娓娓道来,【非常时刻要采取非常规手段。】
司狱点头哈腰的在前面领路,“镇北侯府的人都关押在最深处,且按照大人所言,将解汿单独关押。”
跟着司狱七拐八拐,沈听肆终于见到了解汿。
此时的他显得颇为狼狈,满身满脸的都是血痕,双手双脚被铁链捆了起来,手腕处被磨的血肉模糊。
听到动静,解汿缓缓抬起了脑袋,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沈听肆,狠狠吐出一口血沫,“陆漻,有种你就杀了我!”
沈听肆慢条斯理的坐在司狱搬来的椅子上,“我杀你做甚?”
“我只是来向你讨要一样东西而已。”
沈听肆指了指隔壁的牢房,“只要你把居庸关的城防图交出来,我就放过她们,怎么样?”
解汿却发出一声冷笑,“你个狗贼,你少做梦!”
“我镇北侯府上下三百余人,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有种你就把我们全杀了!”
【哇!】9999惊讶一叹,【果真被宿主说中了耶。】
“这样啊……”沈听肆微微一叹,忽然逼近了解汿,“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相了。”
沈听肆拍了拍手,紧接着牢房外面就出现了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面带微笑的看着解汿,用最温柔的嗓音说出最残忍的话,“似乎令妹已经及笄了,就是不知道,本相为令妹安排的这些夫君,她是否会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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