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他笑了,笑得无比清雅,无比俊逸,「十九年前,我就是了。」
「我恨你!」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操纵的,原来公司破产,父母出车祸,都是因为他!
「恨吧,只有我一个人恨,多孤单。」他抬指抚上她的脸颊,她拚命地侧过头,却闪躲不开他的手指。
「不要碰我,混蛋!」
「不要碰?」他握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上她,她想咬他,却被他掐住脸颊不能动。
羞辱地愤恨地承受着他粗暴的吻,恶心的感觉不断地涌上来。
等他吻够了,松开她,看着她红肿的唇,这样多好,比起那样的苍白,至少现在有了颜色。被强迫的颜色,至少也是颜色,「你爱这个混蛋的,记得吗,厄?」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她这一刻恨不能就这样死过去!她当初为什么,为什么会……
「临死前的表白,」他逼近她,近得连呼吸都融在了一起,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地说道:「最真实。」
「啊!」她发疯一样地尖叫着,不想听,她统统都不想听,她很后悔,无比地后悔。为什么在临死的那瞬间,抵制不住心底刹那的软弱,给他发了那样一条简讯。可是现在,她的爱,成了笑话,成了讽刺,成了最伤人的利器。
她爱上了害死她父母的凶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呀。」他拉着她,一把拖到桌前,拿起那把放在桌上拆信刀,塞到她的手里,「刀在这里,你动手吧。」
那么小的一把刀,她却觉得好重,她举得手都发抖起来。
「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犹豫什么?动手呀。」他笑得无比清朗,仿佛指着他的并不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握着她的手移到他的咽喉,「朝这里割,干净俐落点,一刀下去,你就报仇了,厄?」
他说的没错,此时只要她的手往前推送半分,她就可以为父母报仇了。
她那么恨,恨到绝望,终于有机会了。
抬眸,望着那个男子,那个在她十几年生命中一直存在的男子。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睛,温柔过,残酷过,现在,也仇恨过。
现在只要一秒钟,就可以让一切都结束。
泪如雨下……要怎么恨?她到底应该怎么恨?如果说到报仇,最开始,是她的父母害了他的父母。
这笔债,要怎么算?死结,完完全全的死结,她解不开,没办法解开。
她猛地退后几步,握刀的手转了个方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终于,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别的神情,一种近乎惊慌的神色。她笑了,苍白的笑,却分外动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放我走。」
他一怔,然后,神色冷了下来,「不可能。」
「放我走!」她的手往前一点,锐利的刀锋划破她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分外醒目。
「绝不可能!」那抹鲜艳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生平第一次看到他变脸,看到他的情绪外露,她却已然无心去看,「再说最后一次,放我走。」
他沉默下来,定定地望着她。
纤细的手,密密麻麻地布满针眼,青青紫紫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分外惊心。粉色的脸颊早已由苍白取代,饱满的脸蛋,瘦得只剩下尖尖的下巴,却又显得眼睛特别地大,又黑又亮,此时被怒火点燃着,妖娆而灼人。
她是认真的。
他再了解不过。
他算到过每一种可能,却唯独漏算了这个。放手,让她走。
他沉默,她也不催,就那么等着他。
「如果,我跟你说,我不会让你死,你会怎样?」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这个世界上,想活着最难,死总是容易的,这是你教我的,记得吗?」她望着他,就算这次不能死,还有下次。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他知道,她的话有多真实。
这次他沉默得更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漆黑,浓重的黑暗包围着他们,像潮水一样,无法呼吸、无法动作,只有眼眸在这片暗色里闪闪发亮。
终于,他有了动作,他朝她走去,她戒备地后退。
一直抵到墙,退无可退,看他越来越近,她急得要命,心一狠,刀子直接往自己的咽喉划下去……
他一把握住了刀口,锋利无比的刀深深地划入了他的掌心,鲜血滴到了她的脸上,温热,鲜艳。
她的手一松,拆信刀直直地从他的手掌滑了下去,砸到地板时的响声分外清脆,清脆得就像是砸在她的心里。
「于佳辰。」就像是那个伤口不在他的手上般,他的语气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那么想走吗?」
「是!」
「死也要走?」
「是!」
他望着她,手掌握住她的肩膀,鲜血不断地涌出来,濡湿了她的衣服。
她想挣扎的,现在她无法忍受他一丝一毫的碰触,可哪怕受了伤,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挣不开。
「……你自由了。」
她停下动作瞪向他。
「于佳辰,你自由了。」说完这句,他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是那种奢望即将达成却又无法相信的小心翼翼,谨慎地望着他,看他的一举一动。
在他走到门边时,她急急地开口:「我要的,是彻彻底底。」
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俊逸出尘。清朗的月亮总算穿过了厚厚的云层,洒出了清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于佳辰伸手扶住书桌,她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却还苦苦地撑着,虚弱地喘息着,可那双眼睛却分外地明亮,紧紧地看着他。
他没有回头,仍是站着,似乎是对映照在墙壁上的月色着了迷。
半晌,他直接走了。
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她懂了。她得到了!得到了!
惊喜来得太快,她已经无力高兴。她走不动了,实在实在走不动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进食,她的身体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伸手,推开了书房隔壁的房间,她父母生前的卧室。
她要睡一觉,好好地睡一觉。这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办法安心地睡,现在,终于可以了。在这充满父母气息的房间里,她觉得安全。
睡醒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拉着被子盖住头,她的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无声地哭泣。
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抬手抚过,指间那抹已经失去鲜红的颜色,让她泪流得更急了。
原来罪魁祸首是他,不是她!该死的不是她,可却又不是他,那到底应该是谁?又或者,谁都不是,只是命运的安排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太乱了,都结束吧,现在就结束。她不要再想!
她的好友,好像哪里变了。
舒以安嘴里咬着吸管,乌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转着,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于佳辰,满满的困惑。
明明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漂亮还是那么漂亮,除了瘦了,别的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呀。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而且这个不一样,还是很严重的。
当然严重了,任谁在短短的几个月间发生了这么多重大的事情,都会不一样吧。舒以安在心里反驳了自己的疑惑,脸蛋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小辰,等一下陪我去逛街吧,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逛了。」
事实上,不只是逛街,她甚至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于佳辰了。
先是小辰请了长假,再后来她家里出事,一直到现在她坐在她的面前,已经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暑假都已结束,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于佳辰低头喝着那杯柠檬茶,不急不慢,似乎那杯茶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非常专心。
「小辰!小辰!」得不到回应,舒以安连声唤道。
「……啊?」于佳辰抬头,望向好友,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算了,舒以安气馁地垂下肩膀,不过并没有怪她的分心,毕竟小辰跟她父母的感情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伤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于家的公司破产了,据说欠了好多好多的钱,也不知道小辰到底怎么处理的。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谷底,而且还失去了双亲,这样的打击,只怕普通人都承受不了吧。
「我问你等一下要不要陪我逛街?」也许出去走走,对她有好处?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失了魂一样。
「喔。」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继续低头咬着吸管。这段时间,她的日子都过得浑浑噩噩,感觉一切都像是虚浮的。
那个男人,好像真的放手了。
这学期他的课都由别的老师接手了,虽然学校里的学生强烈不满,要求他来上课,可是他本来就不是学校的老师,来去自由,谁拿他也没有办法。
据说,他回英国了。
自由来得太快,反倒不真实。于佳辰的心里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那样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是不答应又如何,如果还在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仇恨太深太浓,解不开、忘不掉,她是恨他的,可是她却找不到可以报复的理由。因为仇恨的最开始,是由她的父母造成的。
可她的父母,也因他而死,这是事实,她也不可能释怀,所以现在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离他远远的,恨不能恨,就当陌生人吧。
从前十八年的时光,就这样忘了,也是好的。
「小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
怔怔地抬头,看见好友清丽的眼眸里暖暖的关心,「如果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讲。」
她愣了愣,然后唇边泛起浅浅的笑。真好,有安安在身边,真的非常好。虽然那些纠缠到死的恩怨情仇她没有办法宣之于口,可是有个朋友在关心她,这样的感觉,还是好的。
「谢谢你,安安。」
「欸唷,干么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
是了,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客气的,于佳辰抬头望向她,「不是说要逛街吗?走吧。」她要振作一点,哪怕只是为了关心她的人,都要振作一点。
「好。」
两人相携走出冷饮店,傍晚的夕阳并不算特别猛烈,在半退暑气的马路上走走,行道树的绿荫下居然也很凉爽。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陪伴,真的非常温馨。
突然,一辆豪华加长的宾士在她们身边停了下来,推开车门走下来的那个男生,一身昂贵的手工礼服,很明显是要去参加晚宴的。只是那张涨红的脸庞,与他的打扮格格不入,他定定地望著于佳辰,「于……于佳……」
于佳辰微皱着眉头望向他,突然觉得这样画面似曾相识,却又真的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不过不管见没见过,他都……
「你挡住我们的路了。」于佳辰很不客气地说。
这句话很明显让男生的脸庞一僵,却又像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红着脸大声地说道:「于佳辰,我叫王靖杰,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知道最近你的心情不好,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很关心你。希望你给我机会,让我跟你交往,我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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