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家屯子的建筑,跟关外的屯子一模一样,屯主住在正中间一间大庄院里,庄院后面是一片打麦场,这打麦场除了每年两次收获季节,拿来晒晾高梁大豆之外,闲时便拿来作练武场了,打麦场的东西搭了几座芦棚,芦棚里放着练功的沙包木桩,弓箭靶子,以及插着一十八般武器的兵器架,棚边有四个雄赳赳的屯勇在那边站立着,大刀门炳脸上陪笑,向虞家姊妹躬身道:
“敝庄设备十分简陋,连像样的演武场也没有一个,就把这片打麦地做了把武场子,不过这里地方也还宽阔,二位女英雄在这里大可以表演身手,给我们开开眼界呢?”
虞秀雯由鼻孔里哼了一声道:
“我们跟师傅还不到三年,只练了一点儿肤浅本领,哪有什么身手可以表演,贵屯子把我们当作盖世无双的女英雄,那也大过言重了!”
大刀门炳听了这几句含有骨头的话,不禁面上一红,狗子门致章却是陪着假小心,喝令左右屯丁道:
“你们这些全是饭桶,没有半点招待客人的礼节,拿条凳来,给两位女英雄落坐,拿茶水来,给人家解解渴,知道没有?”
虞秀琼回头笑说道:
“少屯主也不用张罗了,贵屯款待客人,已经礼仪周到,闲话少说,我们就动手吧!可不知要怎样动手呢?”
门致章唯恐伤了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抢先说道:
“爹爹,我们跟这两位虞小姐过去没有粱子,这次比武不过全是以武会友的性质,切磋一下罢了,我以为……”
大刀门炳已经把面一沉,喝道:
“不要胡说!赶快退下,我有主意!”
门致章一向畏惧严父,被他这样的一叱喝,马上唯唯诺诺,退向一旁去了。
大刀门炳叱退了儿子,方才回过头来,向虞家姊妹佯笑道:
“老夫忘记跟二位说几句话,我们跟姑娘一向无仇无怨,对龙江钓叟盛老前辈,更加素仰大名,刚才说比武这句话,不过是玩着的,难道真要决生死雌雄吗?老夫想出一个折衷办法,敝屯里面有一批木制的刀剑,是兵器的模型,只能够比着玩,决不能够伤人,不如我们就用这些木刀木剑做家伙点到为止,彼此不会伤损,不会失和气,二位姑娘以为如何呢?”
虞秀琼不假思索的答道:
“止戈为武,愚姊妹今日登门并不是为比武而来,不过老屯主声明要领教,愚姊妹只好奉陪!现在贵屯主既然如此说,我姊妹也唯有从命罢了!”
大刀门炳十分高兴,他吩咐屯勇拿木制刀剑出来,屯勇答应一声,跑入芦棚后面,须臾之间,拿了两把木刀,两支竹剑出来,摆在把式场上,虞家姊妹走过来拾了两把竹剑,端在手里抖了几抖,虞秀琼道:
“这支竹剑还合用,哪一位过来赐教!”
狗子门致章听见虞家姊妹说哪一个过来赐教,马上飞步过来,向大刀门炳道:
“爹爹,孩儿要跟这两位女英雄讨教一下!”
大刀门炳明明知道自己儿子本领有限,虞家双凤是龙江钓叟的门徒,俗语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们如果没有相当武艺,决不敢代表龙江钓叟到门家屯来,向自己进说词下书信,照她两个的本领看来自己儿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呢?
不过门致章一团高兴,要跟虞家姊妹交手,自己哪里能够阻拦,只好点头说道:
“哦!你要跟这两位姑娘动武,人家是龙江钓叟的高足门徒,你这一点微末之技,哪里能够和人家比拼,不过大家用木制刀剑比较,也伤不到别处去,你只管上前便了!”
大刀门炳这几句话已经警惕儿子,对方虽然是年青少女,本领决不寻常,不要妄自上前,徒取败辱,可是这时候的门致章已经被二女的秀色迷了心窍,哪里听得懂自己爹爹弦外的话?他答了一句话:
“爹爹,这类比武决不伤人败了也不打紧,等我先上!”
门致章说着一弯腰,由地上拾起木刀来,向前一窜,面朝二女笑道:
“二位姑娘,哪个过来赐教?”
虞秀雯看那门致章摆出一副好色之徒的嘴脸,不禁心中有气,就要上前惩戒他,虞秀琼知道自己妹子性情刚烈,恐怕一时错手,伤了对方,虽然不怕什么,也扰乱了龙江钓叟的原有的计划,她便抢先一步,把竹剑晃一晃,说道:
“少屯主我们对拆几个回合!”
门致章越发以为美人有意对自己垂青,不禁心花怒放,笑道:
“虞小姐肯赐教!再好没有,门某先有僭了!”
他口中说着话,手底下并不闲,把手中木刀一晃,用了个“顺手推舟”的招数,举手一刀,向虞秀琼左肩砍去,秀琼虽然没有存心伤他,也决意给他吃点苦头,看见木刀砍来,把手中竹剑向上招,这是“烘灵托日”的绝着,只听吧的一声大响,虞秀琼的竹剑格在木刀身上,门致章的虎口疼得几乎爆裂开来,木刀也险些儿脱手飞出去,狗子这一吃惊,非同小可!
他正要抽刀换招,虞秀琼的竹剑已经用个“玉女投梭”,一吞一扎,刺在他右臂曲池穴上,女侠总算存心忠厚,没有用十足气力,门致章立即觉得右臂一麻,卜托一声,木刀掉下地来,身子也踉踉跄跄的,倒退出七八步,狗子不禁耳红面赤,旁边站的屯勇看在眼里,不禁一阵讪笑!
大刀门炳明明知道儿子不是人家对手,却想不到自己儿子这样脓包,一个照面,便自撒手丢刀,败在人家竹剑之下,气得吹胡瞪眼,说不出半句话来,银枪姜仕雄叫了一声:“真好本领,龙江钓叟教出来的徒弟,真是名不虚传,让我姜某人也来领教!”
说着就要上前,小诸葛叶广梁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说道:
“姜兄且慢,你知道比武规矩吗?”
姜仕雄愕然道:
“什么规矩?现在不是一个对一个吗?”
叶广梁笑着说道:
“姜屯主,你忘记了,你的大号叫银抢姜仕雄,不用说也是善用大枪,这里只有木刀竹剑,没有木枪的哩!”
姜仕雄笑说道:
“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不打紧,虽然没有木枪,我可以把枪头用布包扎了,边样一来,便不会刺伤人,同时拿桶石灰来,等我把枪布蘸了石灰,如果刺中的话,敌人身上必定留下石灰痕,这不是可以判定输赢吗?有什么妨碍呢?”
大刀门炳听见姜仕雄这样说,不禁连连点头,他还有一个取巧的心理,姜仕雄用的是真枪,所差别的,不过是用布包扎了枪头而已,他用镶铁白铜打造的烂银枪来对付虞秀琼的竹剑,无论如何,总是占着便宜,大刀门炳便向姜仕雄道:
“老弟要出阵吗?很好,不过这两个妮子的功夫也不俗呢!”
他吩咐屯勇抬一根大枪过来,用一幅红绸子,层层的把枪头包裹好了,又叫人取一桶石灰来,由姜仕雄接枯在手,探入石灰桶里,将红绸蘸满了生石灰末,一切停妥,方才开始比武,姜仕雄挺枪叫道:“虞姑娘,来来来,赐教赐教!”
虞秀琼正要上前,虞秀雯忽然说道:
“姊姊,你已经胜过一阵,把这一阵交给我吧!”
虞秀琼知道自己妹子武功,以前比较自己略逊一筹,可是自从经过龙江钓叟指点之后,突飞猛进,不论兵刃拳脚,都和自己并驾齐驱了!
她便颔首说道:
“二妹要上前吗?得要留神,他的大枪是真家伙呢!”
虞秀雯答了放心两字,仗剑上前,只见她的步伐,疾如猿猴,距离姜仕雄七八步左右,便自站定,亮开剑诀,设了一个请字,姜仕雄答了声有僭,双臂用力,“乌龙搅海”,把大枪抖了一抖,红绸子包里着的椅头,颤起二尺多的圆轮来,“金龙吐舌”,刷的一枪,向虞秀雯胸口华盏穴刺到!
虞秀雯看见大枪刺来,并不跟他硬接硬架,一个“七星拗步”,急如旋风娇躯已经到了姜仕雄的身右,反手一剑,“金针引线”,竹剑朋姜仕雄右肩刺去,银枪姜仕雄看见虞秀雯应招迅疾,心里暗吃一惊,立即一个回身转步,使了个“怪蟒翻身”的身法,横枪杆向上一抗,要把女侠手中竹剑崩飞,虞秀雯向左一跳,连人带剑闪到姜仕雄的身后去了,姜仕雄展开“五郎八卦枪”绝技,刷刷刷,一连递了三招,“潜龙穿塔”“苍虬入海”“金鹰扑隼”,刺腰挂脚,兼取两肋,疾如飒风,一杆大枪使得十分灵活。
虞秀雯却是不慌不忙,先用“蜉蝣戏水”,扭身一晃,闪开了第一招,接着纤足一顿,“鲤跳龙门”,飒的起在半空,打从姜仕雄的头顶飞过,惊鸿掠雁一般,落在姜仕雄的身后,姜仕雄第三招才刚擞出来,敌人已经凌空纵起,他暗地里叫声不好,要用“盘打”招数,哪知道虞秀雯已经比他占先一着,身子向下落时,手中竹剑闪电一般伸出来,“金鸡啄米”,朝姜仕雄后脑一点,这下姜仕雄吃的苦头大了,当前眼前一黑,头脑一阵昏晕,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没有倒在地上,好在他手中枪还未撒手,用力向地上一撑,全靠这样,方才不致现丑当场。
虞秀雯抱着竹剑向后一跳,笑道:“姜屯主,承让承让,小女子承让了!”
姜仕雄和虞秀雯动手,总共走了五个照面,方才落败,比较狗子门致章还好一点,可是这样一来,大刀门炳也是气愤难当,他向左右喝道:
“取我的大刀来,让老夫跟这小妮子较量一下!”
他忘记先前说的话了!门炳刚才说彼此没有冤仇,不必真刀真枪动武,只用竹剑木刀代替兵刃,现在他叫取大刀来,不是自食前言吗?几个屯勇轰诺一声,正要去取大刀,冷不防芦棚顶上,现出一个人影来,面向场中一阵哈哈洪笑!
这一下突如其来,大刀门炳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虞家姊妹却在意料之中,她两个立即回转身来,叫道:
“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这个老匹夫冥顽不灵,他不听从你老人家的教训,一意要跟白家屯为难呢!”
芦棚上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威震关东,鼎鼎大名的龙江钓叟,他听见虞家双凤这样一叫,立即朗声喝道:
“很好!他们既然执迷不悟,让你尝试老夫利害!”
话刚说完,龙江钓叟两只阔大袍袖向左右一挥,飒飒两声,疾如脱弦之箭,由棚顶一个飞身跳了下来,直向大刀门炳这一行人迎面扑到!
本来这座芦棚虽然不高,只有一丈高下,可是距离大刀门炳一行人的距离,也有六七丈远,龙江钓叟这一飞扑下来,真似一头饿鹰,凌空攫落,人未扑近,一股猛烈无比的罡风已经迎面推到,三个屯主不禁大惊失色,大刀门炳站在中间,小诸葛叶广梁站在左首,银枪姜仕雄站在右边,三个屯主恰好站成一个品字,龙江钓叟首先扑向大刀门炳,门炳虽然擅用大刀,今回却没有大刀在手里,他急不迭忙的向旁边夺了屯勇一口腰刀,未容递起,眼前人影一花,一股劲气迎面推来,迫得口鼻俱闭,呼吸窒绝,门炳暗叫利害,他正要扭身旁窜,左脸上拍的一声,重重着了一下铁掌,打得头脑发晕,两眼直冒金星,哎呀两声刚才喊出口来,盛云川已经骈捐如戟,照他肩背后面的“风府穴”用力一点,门炳当堂觉得一阵麻痹,身子一阵瘫软,扑通一声,便自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子来了!
龙江钓叟用点穴法一下制倒了门屯主,身躯还在空中,尚未落地,立即把丹田气一提,用个“紫燕飞旋”身法,凌空一翻,向银枪姜仕雄扑过来,姜仕雄刚才吃了虞秀雯的苦头,后脑枕挨了一下“金鸡啄米”,竹剑刺的疼痛还未复原,看见大刀门炳仆地,龙江钓叟迎面飞来,真个魂飞魄散,他的银枪还在手中,用力一盘一旋,使了个“盘打”的招术,拦腰扫去,哪知枪才一递,龙江钓叟已经横插一掌,“巧打金枝”,铮的斫在姜仕雄的枪身上,姜仕雄陡觉虎口一震,连人带枪向后倒退,龙江钓叟却用“膝撞点”,的打穴法,左膝屈起,向姜仕雄胸口“期门穴”一撞,姜仕雄哎哟一声,也仰面直跌出去,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龙江钓叟只一起落之间,点了两个屯主,又把身躯一转,直扑向小诸葛叶广梁,叶广梁在门姜二人先后倒地的时候,知道不妙,拔步逃跑,刚才跑出二三十步,龙江钓叟只一起落之间如风扑到,叶广梁的本领比姜仕雄稍强,他听见背后飒声风响,马上拔出身边佩剑来,“玉带围腰”,向后一剑砍去,叶广梁明是用剑砍去,实际上把腰身向下一塌,打算用个“懒驴打滚”,直卷出去,这招术好汉子不使,可是叶广梁为了逃命要紧,也顾不得许多了,不过这类招术哪里逃得龙江钓叟呢?
叶广梁身子才一俯向地上,肩头还未着地,龙江钓叟已经一脚直飞起来,“魁星踢斗”,登的一脚,踢中他的屁股,说也好笑,叶广梁的身子好像皮球一般直滚出去,一直滚出二丈以外,寂然不动,原来他被龙江钓叟的“脚踢点”法点到了“督脉穴”,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盛云川点倒叶广梁的时候,虞家姊妹分别把竹剑向地上一抛,霍地拔出身边宝剑,直窜过来,虞秀琼一脚踏定大刀门炳,虞秀雯一手抓住银柏姜仕雄,龙江钓叟也揪住小诸葛叶广梁,屯勇看见三十屯主都给敌人捉住,不禁呐喊一声,就要蜂涌上前去救!
虞秀琼却把明晃晃的宝剑一抬,高声喝道:
“你们哪一个敢上前,上前半步,本姑娘的宝剑只一晃动,便要了你屯主的命!”
龙江钓叟震开霹雳也似的嗓子来,高声大喝:
“你们三个屯主完全落在老夫手内,还敢无礼,真是不知死活了,我杀了你三个屯主,你们也别想活命!”
把守塔上的屯勇虽然有五六十人,可是看了龙江钓叟一连打倒三个屯主的神威,个个已经不寒而栗,呐喊上前抢人,不过是装凶作势罢了,他们听见虞秀琼和龙江钓叟这样的一喝,不禁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半个也不敢杀上!
龙江钓叟这一次擒贼先擒王的手段,比起上回长白三彪在韩家屯挟质解厄,围魏救赵那一次还要成功!
因为长白三彪那时候所挟质的,只是少屯主门致章一个罢了,这次龙江钓叟活捉的是老屯主大刀门炳,连姜叶两屯主也一起捉住,三个首脑人物尽在掌握之内,这些屯勇怎的不噤若寒蝉呢?门致章这时候由屯勇人丛里挺身出来,高声大叫:
“盛老前辈,手下留情,我们跟你有几句话说!”
盛云川看见门致章出头求和,不禁哈哈大笑说道:
“门少屯主,你刚才大概也看过老夫的来信了,老夫的话对不对?”
门致章一迭连声的说道:
“对对,老前辈的话一点不错,邻里有难,应该互相救助才是,家父年老糊涂,一时受了贼党迷惑,做出种种对不住白家屯的事情,现在晚辈已经知道错了,请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家父,晚辈愿意担承门白两屯化干戈为玉帛,以前跟贼人勾通的事一笔勾销吧!”
龙江钓叟点点头道: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一个人的话还不能够作准,问问你的父亲再说!”
他放开小诸葛叶广梁,吩咐虞秀琼过来持剑看守着,自己走到大刀门炳面前,大刀门炳被点的是软麻穴,身子虽然不能动弹,口里却能说话,龙江钓叟将他一把劈胸揪起来,大刀门炳叫道:“饶命!”
龙江钓叟哂然笑道:
“看你这班副生怕死的样子,居然也跟老夫作对为难,真是不知自量之尤了!我来问你一句,你究竟继续和白家屯作对到底,还是洗心革面,斩断对贼人的勾结,从新做个安份良民,快说!”
大刀门炳急不迭忙的说道:
“盛老前辈,我我我,我知道过去行为不对了,不但对白华峰白玉霜两个贤侄儿,而且愧对死友白故屯主,我由今天起决意不做塞北四龙的走狗了,不但不做塞北四龙的虎伥鹰犬,还甘心情愿供老前辈的驱策,共灭山寇!若果说了不做,或是口不对心,必定死在乱刀之下!”
大刀门炳这一誓,龙江钓叟知道他服从自己了,不禁呵呵大笑一阵,他又向小诸葛叶广梁,银枪姜仕雄两个喝道:
“你们两个又怎样呢?做头道沟贼人的鹰犬还是给这一带地方除暴安良,谋取以后的安居乐业呢?”
姜叶两人看见大刀门炳已经屈服,自己又尝试过龙江钓叟的利害,自然地异口同声说道:
“我们也知道过错了,老前辈汪涵海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龙江钓叟看见他们三个心口俱服,方才向虞家姊妹道:
“我以前教你两个的推宫过穴法子,还记得吗?快使出来,把他们的穴道拍活,知道没有?”
双凤姊妹答应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来,先向大刀门炳的“命门穴”拍了一下,又向姜仕雄叶广梁二人腰背后的“仓柳穴”推了一掌,跟住一阵推揉,大刀门炳三个屯主痧塞住的血气马上流通开来,手足渐渐能够活动了,他们三个先后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大刀门炳向屯勇喝道:
“收了把式场上的兵器,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席,给老前辈和二位女英雄接风。”屯勇唯唯诺诺去了。
须臾之间,门炳住家的客厅上,摆设了一桌酒席,大刀门炳以主人的身份,邀请龙江钓叟和虞家双凤入席,大家落坐饮酒,叶广梁姜仕雄两个屯主,也被邀请作陪,酒过三巡,菜添两道,龙江钓叟举起一杯酒来,向三个屯主道:
“三位屯主请了,老朽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三位可能答应吗?”
大刀门炳笑道:
“老前辈有何请求,只管道来,我们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龙江钓叟又向姜叶二人道:
“门屯主已经答应了,你两位呢?”
叶广梁、姜仕雄两个同声答道:
“我们也跟门屯主一样,绝对服从老前辈的命令!”
龙江钓叟面上现出笑容来,他向三个屯主说道:
“老朽现在向各位有两个请求,由今天起,完全切断和头道沟山寨贼党的联络,如果贼寨派人来,来一个捉一个,不要放他回去,第一,请门屯主立即写一封信到韩家屯去,向韩家屯解释嫌怨并且把韩天寿屯主和长白三彪请来,共商进攻头道沟山岭贼巢的大计,肃清匪党,水除后患,使附近屯子少去一重威胁,老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三位赞不赞成呢?”
大刀门炳三人齐声答道:
“我们刚才已经说过,甘愿受老前辈的驱策,同心协力,剪灭贼人,死而无悔!”
盛云川不禁大喜,他就在酒席上检讨了三个屯子的实力,门家屯共有二千多人,可以出动作战的兵力,在一千人以上,叶家屯有一千四百多人,可以出动七百人作战,姜家屯有一千二百多人,可以出动六百人作战,三个屯子联合起来,总共有二千以上可以作战屯勇了!
门家屯还有五十多杆火枪,新近还采买了一大批火药,更加如虎添翼,盛云川十分高兴,他首先吩咐大刀门炳在席上写一封佰,约韩天寿和长白三彪到门家屯来,共商大计,这封信用虞家姊妹的信鸽送去,自己也附带写一封信,交给另一只信鸽,总共两只信鸽一齐出动,送到韩家屯,门炳正要吩咐左右取文房四宝来,忽然外边跑入一个屯勇来,神色紧张的禀告道:
“报告屯主,头道沟山岭派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位姓章的舵主,到来求见,现在已经到了护屯壕沟外面了!”
大刀门炳吓了一跳,小诸葛叶广梁却是神色不动,他问那屯勇道:
“那姓章的贼目是怎样容貌,一共带了多少贼党来?”
屯勇答道:“那姓章的舵主五短身材,干枯瘦小,外号叫甚么病黄虎,手下共有八个贼党,一共九个人哩!”
虞家姊妹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跟自己在二道沟森林里交过手的病黄虎章禄,叶广梁夷然说道:
“既然是九个人,何必大惊小怪,把他们请入来,一声号令,完全绑起便了!”屯勇应声出去。
龙江钓叟向大刀门炳低低说了几句话,门炳连连点头,龙江钓叟便和虞家双凤找地方躲起来,大刀门炳叫下人撤了酒席,三个屯主仍旧坐在客厅上,不到片刻工夫,病黄虎章禄和八个贼党果然在屯勇指引下,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可笑这几个贼人还不知道白虎星高照,态度十分高傲,病黄虎章禄因为门炳父子并没有亲自出迎,满肚子不高兴,他看见大刀门炳坐在厅上,抱拳拱了拱手,说道:
“门屯主,我们寨主吩咐你一件事,耍你老人家费心哩!”
门炳看见章禄旁若无人的样子,已经满肚子怒火,可是他受了龙江钓叟的嘱咐,沉住怒火,淡淡说道:
“章舵主请坐,大寨主可有甚么吩咐呢?”
章禄看见门炳一反往日殷勤招待的态度,不叫左右奉茶,也不置酒款待,便把一张面绷着说道:
“我们大寨主因为近来生意冷淡,粮草缺乏,请贵屯主在五日之内,准备高梁米三千石,派人送到头道沟大寨去,不得有误,知道没有?”
门炳心中愤怒已极,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说道:
“哦!贵寨要三千石高梁米吗?本屯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多的存量,等我问问管家便了!”
门炳说到这里,扭头向左右道:
“你们进去叫管家出来,要快!”这是一句暗号,左右应声去了。
章禄信以为真,站在堂下等候,屏风后人影一闪,走出一个老者和两个少女来,不用说是龙江钓叟和虞家双凤了,门炳用手指道:
“这就是我新聘来的管家了,村里有没有存粮,问问他吧!”
章禄不认识龙江钓叟,却认得虞家姊妹,一看之下,不禁面目变色,龙江钓叟向虞家双凤喝道:
“你两姊妹上前,把这贼子绑下。”
虞家双凤应声上前,章禄就要翻身逃走,门炳的儿子门致章,却由走廊下一个箭步窜出来,出其不意,伸手向章禄拦腰一抱,病黄虎出其不意,被他抱个结实,可是章禄也是个积年刁滑的老贼,他马上把身子一缩,腰背一拱,砰砰,用了个“靠山背”,撞在门致章的胸口上,门致章哎呀一声,病黄虎两臂一穿,用个“霸王卸甲”,一分一拨,竟把门致章直摔出五六步远,砰的跌倒在地!
章禄伸手一抄腰肋,拔出柄青铜蛾眉刺来,恶狠狠向前一扑,就要举蛾眉刺插落,结果了门致章的性命,好在虞家双凤身手十分快捷,只一起落之间,已经扑到病黄虎的背后,
虞秀琼把手中剑一探一扎,“金针引线”,直刺章禄右肩,章禄也顾不得伤敌人了,回过蛾眉双刺,“倒挂金灯”,向剑背上一崩,哪知道他只顾招架虞秀琼,却忘记了还有一个虞秀雯跟踪窜进,双刀贴地一掠,砍在了病黄虎右腿脚胫上,轰隆一声,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倒在地上了,虞秀雯正要再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龙江钓叟喝道:
“不杀他,要留活口!”
虞秀雯应声收刀,举纤足向他腰背一踢,扑通,病黄虎滚出一丈以外痛得他哎呀半声,便自晕了过去!
同来八个贼党在虞家双凤动手的时候,四散奔逃,却吃屯勇四面包围上来,向中间一合围,将这八个贼党困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八个贼党拼死力战,可是寡不敢众,顷刻之间,已经砍倒了四个人。
龙江钓叟拔身一耸,抢入人丛里面,几个起落之间,便把这四个贼党完全点倒,个个躺在地上,一个也不能动了,门致章被贼人摔倒,由地上爬起来,满面惭愧,返入内宅去了。
众屯勇已经上前把病黄虎捆起来,同来八个贼党死了两名,伤了两个,另外四个被龙江钓叟点穴擒住,即是生擒六名,大刀门炳吩咐把死的贼党抬出去埋了,生的提解上来。
病黄虎章禄这时候已经醒转,虽然流了不少血,兀自十分强硬,破口大骂:“姓门的背义老贼!居然勾结白家屯的余孽来暗算太爷,太爷今日误中奸计,杀剐任便,可有一件,如果我们大寨主知道这一件事,必定给我报仇,动员大队人马来把你屯子打破,刀刀斩绝,鸡犬不留,叫你这背义老鬼死无葬身之地!”
门炳勃然大怒,就要喝令左右上前,把他按倒阶下,重重打他几十板子,龙江钓叟上前冷笑说道:
“你说姓门的是背义老贼吗?你们大寨主又有甚么义气?用卑鄙的手段把白屯主引到山上杀害,又把山下几个屯子用武力压服,强迫献纳钱粮,人家永远是受你鱼肉的吗?居然说出不顾义气这句话来,赶快闭了狗嘴,不然的话,老夫可不饶你!”
病黄虎章禄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龙江钓叟,越发毒口叱骂,盛云川伸出右手来托住了他的下巴,五指抓住他的腮颊,向下一拉,卜卜两响,居然把他两腮环骨断了下来,一个下巴也掉了下来,疼得他魂不附体,却又说不出话,只是“呕呕呕”的怪叫,厅上各人见了贼人这副怪模样,不禁捧腹大笑!
龙江钓叟看见病黄虎章禄痛得面色惨变,额角上的汗珠,每粒都有黄豆大小,滚滚滴了下来,两眼瞧着自己,不住摇头,他知道贼人已经尝到利害了,自己这一种卸骨法,最是狠毒。
如果工夫一大,即使事后接上骨,也要残废,龙江钓叟再伸出左手来,向他下巴一托,用力一捏,真好手法,病黄虎的下巴恢复原状,疼痛也渐渐停止了,龙江钓叟见他满头大汗,厉色喝道:
“贼子,你还敢无礼吗?在我龙江钓叟的面前放肆的人等于自讨苦吃罢了,如果你再骂半句话,我叫你照样疼上三日三夜!”
病黄虎叹了一口气道:
“原来你是盛老头儿,怪不得我今天这样倒霉了,罢罢罢,我已经落在你们手上,等如刀俎上的鱼肉,给我一个爽快吧!”
龙江钓叟冷笑道:
“给你一个爽快也很客易,只要你把头道沟山里有多少防御工事,山寨防守情形,与及各处机关埋伏,完全说了出来,便可以饶恕你!”
章禄眼睛一转,说道:
“我可以说,不过说也不大详细,不如我索性画一个草图出来,交给各位参考便了!”
门炳看见贼人答应招供,不禁大喜,吩咐屯勇取纸笔来,病黄虎要求放绑,门炳不敢答应,拿眼睛望了龙江钓叟,龙江钓叟向虞家双凤低低吩咐几句,虞家双凤各自拔出刀剑,叫屯勇搬过一个四方小木桌,一张横头木凳,然后将病黄虎双手放绑,叫他坐在凳上画图。
章禄一跛一拐的走到方桌前,虞家双凤握着刀剑,紧紧跟在肩黄虎的背后,病黄虎就在坐下的时候,突然双手把方桌一推,矮身一脚向虞秀雯扫去,秀雯早已经提防贼人暴动,病黄虎才一脚扫来,虞秀雯叫了声:“着!”双刀向下一落,竟把章禄一颗脑袋,砍做三片,章禄一声惨吼,便自倒毙在地,鲜血险些儿溅了虞家双凤一身。
龙江钓叟顿足说道:
“老夫一时大意,上了贼党的当,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子了!”
虞家双凤不明白老英雄这几句话的用意,愕然问道:
“贼子刚才暴起发难,只一动手便被我们砍死,有甚么上当呢?”
龙江钓叟摇摇头说道:
“这贼子不但生性倔强,而且是塞北四龙的死党,怎肯随便泄漏塞北四龙的秘密呢?他刚才假装答应,不外是打算找寻死路便了,试想他一个伤了腿脚的人手无寸铁,即使把你姊妹打倒,又逃得到哪里去?他明知走不掉也要暴动,不是故意叫你杀他,成全他的志愿吗?你们想想,是不是上了他的大当?”
虞家双凤也是个聪明人,一想也觉悟了,虞秀雯恨恨的把病黄虎尸首踢了两脚,她向龙江钓叟说道:
“师傅,这姓章的贼子虽然死了,还有六个被捕的同党,怎样处置他呢?还是把他提出来拷问吧!”
龙江钓叟摇头说道:
“不用为难这些无名小盗了,将他们切去一只耳朵,赶返头道沟山寨便了!”
大刀门炳答应一声,果然下令屯勇把这六个贼党提上厅来,然后吩咐屯勇把这六个贼党每人割掉一只耳朵,这六个贼人疼得山嚷鬼叫,龙江钓叟将六个贼人割了耳朵之后,每人给他敷一点金创药,然后吩咐屯勇押出村口,驱逐出境,不准稍事逗留,这六个贼人哭丧着面,抱头鼠窜,返回头道沟山寨不提。
龙江钓叟打发了贼人之后,便向虞家姊妹说道:
“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们还是返回白家屯吧!因为白家兄妹目前还是人孤力弱,提防贼人老羞成怒,向他展开一次大进攻吧!”
虞家姊妹唯唯诺诺,立即上马离开门家屯去了,龙江钓叟由这天起,住在门家屯里,过了一天,韩家屯屯主快马韩天寿和小侠葛雷、石金郎两人带了一队屯勇到来,大刀门炳和小诸葛叶广梁银枪姜仕雄三个人一同出屯迎接,韩天寿来到护壕边,刚才下马,大刀门炳已经抢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道:
“韩老屯主,门某过去为了一念之差,倒行逆施,做了许多对不起老屯主的事,还请韩兄原谅!”
韩天寿笑答道:
“哪里话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过去的事譬如昨日死,还提他做甚么?进去再说话吧!”
门炳估不到韩天寿这般宽宏大量,不禁暗叫惭愧,他把韩天寿和葛雷、石金郎一行人驾让进屯子来,大刀门炳等三个屯主和龙江钓叟一班老少英雄在客厅上落坐,下人晋上茶来,寒喧已罢,话入正文,韩天寿道:
“白故屯主在生之日,曾经说过头道沟山寨贼人一日不除,必定成为心腹之患,今天这一句话不幸而言中了,我们由今天起,要一心一意的剿灭贼党,绥抚地方,各位对于进攻头道沟贼人山寨,有甚么意见呢?”
大刀门炳正要开口回答,龙江钓叟说道:
“如果我们要堂堂正正的向贼巢进攻!非要比贼人多出一倍兵力不可,现在我们的兵力已经探明了,贼人方面约莫有多少实力呢?”
小请葛叶广梁说道:
“根据一般可靠的消息报告,头道沟贼人的总兵力,在四千人以上,火枪有百多杆,粮食也很充足,足够一年之用哩!”
石金郎在旁边不禁吐了一吐舌头,说道:
“贼人的兵力还比我们多出一倍,照这样的说来,我们连守卫也不能够,遑论展开进攻了!”
龙江钓叟呵斥了一声道:“不要胡说!”
石金郎噤口不言,退在一旁,龙江钓叟喝住了石金郎之后,方才回头说道:
“贼人虽然有四千人以上的实力,可是备多力分,头道沟山岭面积辽阔,几千人分散开来,无论如何也不够用,而且贼党方面,人材缺乏,好手只得一个懒道人,塞北四龙的武艺,我们过去已经领教几次,不外如此,其余贼众喽-,更不足道,我们兵力虽少,如果善于应用,也未尝不可以展开进攻,一鼓捣破贼巢,总而言之,事在人为罢了!”
各人便问龙江钓叟有甚么妥善方法,一鼓攻破贼巢,龙江钓叟便向各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大刀门炳不禁大喜道:
“老前辈,真是足智多谋,计比诸葛,这是张子房一曲楚歌吹散那项羽八千江东子弟兵的方法,不战而屈入之兵,就依计行事吧!”
各人一致赞成依计行事不提。
由这天起,沿着头道沟山岭的屯子下面,开始散布一种流官,流言的内容是黑龙将军善禄,因为本省境内臣风大盛,马贼胡匪到处倚山结寨,劫掠行旅,为患地方,决意由松南方面抽调两标兵力到来,会同本省四府(龙江、滨江,嫩江,合江)四厅,虎林、辉春,东宁,黑河屯水陆兵马,向马贼展开大进攻。
首先肃清牡丹江到图们江边一地区的马贼,打通横贯黑吉两省的驿路,方才动用庞大兵力搜剿内兴安岭。
官府这一举措不止肃清马贼,还要彻底查究历年来那些人贩子和私探金矿者的内幕,一来维持税收,二来打破这种自古已然,于今为烈的奴隶贩卖,所以头道沟山寨的强人首当其冲,必定被官兵围剿云云。
这种流言一散开来,很快的一传十,十传千百,不久工夫,传入塞北四龙的耳朵里面去了,塞北四龙近来十分失意,一方面是山寨连连出事,另一方面是门家屯宣告叛离,白家屯又再重建,如果这几个屯子一联合起来,自己别说要想称霸一方,叫附近大小屯子输钱交粮,恐怕连这里也不能立足哩!
塞北四龙正在十分烦恼,又听见了这种情报,他们不禁大为震动,就在忠义堂里集合商量应付的方法。
金头龙崔仁寿主张查究这个消息的来由,混天龙彭君保道:
“现在山下屯子,个个人都沸腾腾地宣传着官兵不日就要到来,大举进攻山寨,咱们目前的实力虽然不弱,可是应付起官兵来,还嫌不够,必定要未雨绸缪哩!”
呼延庆过去试过风子岭一战的惨痛经验,对于官兵剿山之说,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向懒道人征询意见,懒道人道:
“各位既然提防官兵进攻,第一步多派耳目,到附近县城府去刺探,随时留意官兵动向,第二要广贮粮草,不过这些粮草不宜集中在山寨内,要在附近各处的山头上,挖掘山洞,存贮米粮,准备官兵万一入山时,可以化整为零,把兵力分散到各处跟官兵打游击战呢!”
呼延庆一想也是,立即派遣了二百名精细贼党下山,这些贼党有的化装佃户,有的改扮小贩,分散到附近县城去,他又派几百人到附近山头去挖洞贮粮,络绎来往,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这样一来,龙江钓叟的谣言攻势,已经收到初步的功效了!
就在谣言宣传到十天左右,头道沟山寨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是甚么事情呢?
原来贼人山寨忠义堂的面前,有一个四方木刁斗,刁斗杆上面扯了一支长条的杏黄布旗,布旗上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头大的黑字,上次龙江钓叟初探头道沟山寨,就隐身在这刁斗上戏弄懒道人,这天清晨把守忠义堂的贼党值勤起来,忽然看见那面杏黄布旗脱了绳索,抛落地上!
原有的桅杆顶换了一支白布旗,飘飘晃晃,写着几个黑字,这几个值班小头目抬头一看,只见白布旗上写着“不日攻山,逃者免死”八个大字也,不知道哪个人挂上去的?
贼党一看之下,不蔡大哗,立即报告寨主,呼延庆吓一大跳!
他赶忙和铁背龙靳永岳,金头龙崔仁寿,混天龙彭君保三个一同出来,看见“替天行道”杏黄布旗抛落,换了一支白旗,这在绿林山寨看来,是极端忌讳的一件事,他们看了看白布旗上的事迹,不禁勃然大怒,呼延庆咬牙切齿道:
“岂有此理!哪一个混帐的东西!居然把这样哭丧布幡挂在刁斗旗杆,值夜的孩儿难道完全是饭桶衣架吗?把他们绑去砍了!”
铁背龙靳永岳慌忙阻止道:
“大哥少要发怒,这布条的字迹和我们以前在北安县六龙庄正梁所挂的一般无二,莫不是龙江钓叟老贼很有一点神出鬼没的本领,来去无影,出没无踪,怎可以怪责孩儿粗心大意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独角龙呼延庆当堂醒悟过来了,他吩咐贼党把绳索解开,将白布旗扯了下来,细看了一回字迹,方才由鼻孔里哼了一声道:
“真是这老贼的笔迹,这老东西端的可恶!”
懒道人这时候也由内堂出来了,他看了看白布上的字迹,哂然冷笑道:
“盛老头子也是个有年纪的人了,却弄出这样没有出息的小孩把戏来,这些手段只可以吓吓乡愚,不用理他,撕掉便算!”
呼延庆听见懒道人这样一说,方才息怒,他吩咐贼党严密戒备,尤其是到了晚上,所有寨外布卡放哨,寨内巡更值夜的人,个个都要特别留意,哪知道就在白布旗挂出第三个晚上,头道沟山寨突然遭了祝融之祸!
这一场火起得十分离奇,起先是后寨两个存放马料马草的房间,到了三更左右,突然起火,火光熊熊,焰烟直冲霄汉,守夜贼人看见马料屋起火,这还了得,立即鸣锣报警,飞也似的抢过来教,哪知道就在人声鼎沸,众购党手忙脚乱的时候,忠义堂前的耳房里,突然又必必剥剥的焚烧起来,火头竟有三四个之多,塞北四龙不禁大骇!
因为耳房里存放了不少卷宗文件,本来一个贼寨,未具规模,哪有甚么文件!
这些文件完全是由北安县六龙庄以及东宁县白头沟子两个人贩子窝穴里偷运出来的,都是历年奴隶买卖帐目,和老毛子交易的契据,依照常理说来,这些东西即使保存了,也没甚么用处,不过塞北四龙到现在还抱着一个妄想,就是深信自己始终有返回黑龙江,再建人贩子窝穴的一天,这些文件契据正是将来东山再起的准备,所以明明是没用的东西,塞北四龙把它当作生命一般重要,如今一旦起火,那还了得?
他急忙喊人来救,可是大部份贼党跑去扑灭马房的火,一时间找不来许多救火的人,山风又猛,水源缺乏,就这一刹那的工夫,耳房的火势已经烧通屋顶,火势已经燎原了!
好在塞北四龙建立头道沟山岭贼寨的时候,已经提防有这一着,所以他搭盖房屋时,每一幢房子的距离,都保持十丈八丈以上的空地,无形中成了一条隔火巷,所以这一把火只把两列耳房烧了便算,火势真是猛烈,不到半个时辰,两列耳房已经烧成一堆灰烬,塞北四龙苦心保存了许多年的案卷文件,完全化做乌有,呼延庆顿足道:
“又是这老贼捣鬼了,真是可恶!”
经过这一场大火后,头道沟山寨的贼党不由震动起来了!因为龙江钓叟太过神出鬼没,手段太可怕了!
今日挂幡,明天放火,如果他再来一次大捣乱,那怎样是好呢?塞北四龙尤其惶惑,以龙江钓叟这种手段看来,要取自己四个人的项上人头,实在不费甚么气力呢!最愤怒的还是懒道人,因为龙江钓叟一次挂幡,一次放火,总共两次来去,自己兀自懵然不觉,简直是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塞北四龙和懒道人会商一切应付龙江钓叟的事,懒道人忿怒说道:
“我们有几千人实力,却像乌龟一般,终日龟缩在山寨里,等候敌人来攻,委实太笑话了!依照贫道愚见,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争取主动,先倾动大军进攻门家屯,把门炳父子杀死,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再说!”
独角龙呼延庆还以官兵进攻为顾虑,懒道人冷笑道:
“老实说一句吧,我们现在的心腹大患,不是官兵,而是龙江钓叟和双凤、三彪这一班人,那些饭桶官兵,几时见他剿灭过一股山寇,还不是此攻彼窜吗?如果再守下去,恐怕被龙江钓叟接二连三的捣乱放火,一筹也莫展呢?”
铁背龙靳永岳和金头龙崔仁寿也极力赞同懒道人的意见,主张克日向门家屯进攻,呼延庆违拗各人不过,只得答应。
到第二天早上,头道沟购党果然出动了三千人马,由塞北四龙和懒道人率领,浩沽荡荡的离开了巢穴,直向山下杀来,可是龙江钓叟已经布了许多耳目在山下丛林里,贼人才一出动,他们立即向门家屯飞报,坐镇在门家屯里的龙江钓叟,不到半日工夫,已经得到了前方飞报了。
大刀门炳不禁着忙起来,说道:
“老前辈,不好了!现在贼党被我们接二连三的捣乱了几次,居然激起他的真火来,出动大队人马向我们进攻,我们屯子的兵力只及他三分之一,火枪没有他一半,试问怎样抵御呢?”
龙江钓叟冷笑道:
“门屯主不用慌张,这件事老早在我意料之中,如果连这样也应付不来,我便不叫做龙江钓叟了!闲话少说,叫两个屯勇来,吩咐他们骑着快马,分别向姜叶两屯送信!”
门炳立即把两个得力的屯勇,传唤到自己的跟前,龙江钓叟不知道哪个时候用白布缝了两个布袋,交给两个屯勇道:
“你们每人拿一个去交给姜屯主叶屯主,叫他依计行事便了!”这两个屯勇领了布袋,跳上坐马,蹄声——的跑去了!
龙江钓叟派了屯勇去后,又向大刀门炳说道:
“由头道沟山岭到门家屯一共有多少里路?中间有甚么山河险阻呢?”
门炳立即取出一块地图报来,这是头道沟山岭附近形势的图,他向龙江钓叟道:
“由贼巢到这里来,足有六十多里道路,中间隔了一道青衣河,这是牡丹江的支流,过了青衣河岸,还有两座森林,除此之外,就是一望坦途,完全没有险阻了!”
龙江钓叟在地图板上看了青衣河的形势,点头说道:
“就是这样已经可以用计了,火速调三百名屯勇来,带三十杆火枪赶到青衣河去,听我指挥布置!”
大刀门炳就要派自己的儿子门致章去,龙江钓叟知道门致章是个庸材,即使派了他去,也没有甚么用场,不过为了情面关系,决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盛云川只好说道:
“这是前敌埋伏的事,不必少屯主亲自去,在老夫策划之下,门家屯准保无虞,由小徒去便了!”
大刀门炳听见龙江钓叟这样一说,只得罢了,他马上点了三百名精壮屯勇,带了三十杆火枪,跟随龙江钓叟到前方去抵敌,大刀门炳问盛云川要不要后援部队?
龙江钓叟笑道:
“不用再增援了,贤父子在屯内静听捷音吧!”
大刀门炳知道龙江钓叟是个成了名的老江湖,他说这几句话,必定有相当把握,一颗心安定下来,龙江钓叟带着人马开到前方去了。
再说懒道人和塞北四龙带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头道沟山寨,一直向门家屯杀来,这三千人一大半是骑兵,不到半天工夫,距离门家屯不够二十里路了,前面现出一道小河来,懒道人见了小河,便问呼延庆道:
“大寨主,前面这一道河叫什么名字呢?”
呼延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条河叫做青衣河,过了这一道河,到门家屯一望坦途,绝无阻挡,这道河的水位很浅,不过七八尺左右而已!”
懒道人便吩咐各人准备渡河,呼延庆便吩咐手下架搭浮桥,这些贼党轰诺一声,纷纷取出架桥工具来,所谓浮桥是用五个至六个的木桶,浮在水上,木桶与木桶间用杉排架起帆布,桶在木铺浮水一面,然后让它朝着水流慢慢向对岸飘去,这样一来,便成功一道浮桥了!
头道沟贼党刚才把浮桥架好,呼延庆便下令几百个贼党首先过河,站在浮桥上向对岸飘去,哪知道浮桥刚才漂到青衣河中心一半,对岸枪声突发!
原来青衣河对岸有两座小小的树林,呼延庆这班喊人,一向不把门家屯放在眼内,所以没有提防对岸树林里,会伏着人,谁知贼党刚才站到浮桥上,树林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无数火枪铁砂子,暴雨惊雹也似的飞洒出来,这一下贼党没有防备,浮桥上一望平坦,绝无抵挡,这几百个贼党猝不及防,当堂死伤了一大半,不论死的伤的,都是扑通扑通连响,倒头扎入水里。
塞北四龙不禁大骇,他一边喝令自己的火枪手上前,集中火力向对面袭击,一边吩咐贼党把浮桥拖回岸上,可是这样一来,浮桥上几百个贼党,死伤了一大半,只剩百多人狼狈逃回岸上。
塞北四龙这次带了八十多杆火枪来,集中火力向对岸轰击,说也奇怪,贼党只一拖回浮桥,对岸树林里的火枪便停止射击了,青衣河两岸的距离不过七八丈远,塞北四龙看见自己的火枪打去,对岸树林里鸦雀无声,估量敌人已经走个精光,二次下令把浮桥摆了过去。
哪知道贼党才一跳落浮桥,树林里的枪声又像百子连珠炮一般响起来,吓得贼党急忙跳回岸上不迭,可是有些走避不及的,也死伤了二三十人,塞北四龙又吩咐自己的火枪手灌足火药,向对岸轰击过去,真个古怪,贼人火枪一响,对岸枪声又停止了,有了前车之鉴,贼党再也不敢站在浮桥上来,这样一来,便变成两不相上下,互相对峙的形势。
懒道人看见自己的人马渡不过河去,心里十分焦灼,他向对岸望了又望,忽然向呼延庆问道:
“对面河这两座树林,占地多少,可以埋伏多少人呢?”
呼延庆道:
“这两座树林面积不大,顶多占十几亩地罢了,极其量不过躲藏二三百人呢!”
懒道人道:
“既然是二三百人,相信强不到哪里,我们不如架三四道浮桥,分几个地点一齐渡河?尽量避开树林这一方面,对方就有火枪,数量也不会多,试问他怎可以兜截我们呢?不胜似呆呆的站在这里打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呼延庆恍然大悟道:
“有理有理,我真是懵懂一时了,三位贤弟过来,传递命令!”
铁背龙靳永岳,金头龙崔仁寿,混天龙彭君保,立即分散开来,各自指挥了一支人马,分三个不同的地点渡河,尽量避开树林这一方面,三个人奉了呼延庆命令,纷纷架搭起浮桥来,不到顿饭工夫,贼党一连架了三道浮桥,吹起进攻号角来,无数贼党活像蚂蚁队伍一般,黑压压的集中在浮桥上,直向对岸漂去。
在懒道人心目之中,以为对方人力有限,自己只要用人海冲锋的方法,几道浮桥一齐载人过去,必定可以取胜,哪知道龙江钓叟盛云川,已有成竹在胸,吩咐三百屯勇,完全伏倒在地,头上和身上完全插满草叶,面上敷了泥土,所以贼党由对岸望来,不见一兵一卒,只听见火枪声,等到贼党七手八脚架搭几道浮桥,分别由几个不同的地点渡河,龙江钓叟也吩咐服先伏在树林里的火枪手,匍匐着由树林里出来,他们沿着河畔草丛,利用茂草来作自己掩护,火枪手二十个人一组,每一组拥有十根火枪,埋伏在敌人准备架搭浮桥的地点,遥为监视,等到贼党集中在浮桥上,准备过河,龙江钓叟一声号令,这三组火枪同时射击起来,轰轰发发,乒乒乓乓,刹那间打了百多名贼党落青衣河里!
塞北四龙不知道龙江钓叟把有限的火枪人力,虚实互用,以为对方火枪不知怎样的多法,真个吃惊不小!
他急忙吩咐所有贼党返回岸上,这大半日工夫,贼党一连渡了三次河,结果完全失败!反而损折了三百多人,把塞北四龙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
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下来,再也不便进攻了,便吩咐所有人马集中在河岸上,准备过了一晚,明天渡河再作打算。
塞北四龙提防对岸敌人渡过河来,展开夜袭,吩咐所有人马,离河半里安营,四边放出步哨,严密警戒,可幸这天晚上,风不鸣草不动,完全没有声息,不见敌人来袭,直到次日天色大明,也是一样,塞北四龙和懒道人清晨起来,走出营帐外面,远眺对岸形势,再商量进攻的计划,忽然看见来路上一匹骑马飞来,马上坐的竟是自己贼党,一溜烟般跑到,向呼延庆禀道:
“报告大寨主、二寨主官兵已经开到头道沟山岭下,准备攻本寨了!”
呼延庆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哦!官兵已经开到头道沟山下吗!怎的事先没有一点消息呢?那些酒囊饭袋,真是该死!”
靳永岳便问有多少官兵到来,报事的贼党道:
“由昨日下午起,本寨邻近二道沟那一面,来了两彪人马,撑着官兵旗号,我们觉得十分奇怪,立即派人过去刺探,这两支果然是官兵,个个身着号衣,人数不多,约莫有五六百左右,这可能是它的先锋部队,他们开到之后,并不向山内挺进,只在邻近二道沟的山凹里面扎了营盘,看情形可能等候大队人马开到,方才向本寨进攻哩!”
呼延庆不由没了主意,靳永岳道:
“官兵既然来了,我们顾存老巢要紧,不必攻打门家屯了,还是回救大本营吧!”
呼延庆立即下令部下人马,完全撤退,自己和懒道人押后,提防敌人追袭,这次头道沟贼人进攻门家屯,可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赔了夫人又折兵,真个是徒呼荷荷呢?
不到一天路程,呼延庆和本部贼人,已经安然返到山上,只见山寨一切安谧如常,鸡犬不惊,呼延庆方才安心,他再派人去探官兵动静,说了奇怪!
就这一日工夫,山凹里的官兵,已经走得干干净净,连旗帜营盘也不见了!
呼延庆觉得十分奇怪,官兵既然进攻山寨,决不会这样虎头蛇尾,难道上峰临时变卦,把他们抽调回去吗!决无此理!
呼延庆疑惑不解,再派人到官兵扎营地的虎林庭和东宁县去刺探,得回来的消息,都说官兵这半个月来,完全没有调动,懒道人便向塞北四龙道:
“既然官兵没有调动,难道那天见的官兵不是真正官兵,是假扮的不成?”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独角龙呼延庆恍然大悟过来,顿足说道:
“我们上了老鬼的当了,如果是真正官兵来剿山,哪有只得几百人的道理,这定是老鬼知道门家屯不是我们敌手,故意由韩家屯派一部分人出来,穿上官兵号衣,假冒官兵旗号,把我们骗回山寨,我们没有小心调查,信以为真,白白来回一次,还在青衣河死伤了几百人,真是可恶!”
铁背龙靳永岳金头龙崔仁寿,就要立即动程再攻打门家屯,懒道人说道:
“算了算了,像这样的来来去去,我们即使不讨厌,孩儿们也要精疲力倦了,过了几天再说吧!”
呼延庆听见懒道人这样一说,只好按兵不动不提。
再说龙江钓史用疑兵计吓走贼人,他那天派屯勇到姜叶两屯去,交给姜仕雄叶广梁两个屯主的锦囊,就是吩咐他们两个屯子各自抽调三百名屯勇出来,穿上官兵号衣,扯了官兵旗帜,浩浩荡荡的开到头道沟山岭去,装出攻打山寨的样子,有些聪明的读者少不免会问一句,姜家屯和叶家屯两个屯子,仓猝之间,那里弄来这些官兵号衣和旗帜呢?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如果姜叶两屯要在一日内赶超几百套官兵号衣,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一件事,因为即使有许多布料,也没有那样多的裁缝哩!
不过龙江灼叟的锦囊里,已经有了暗示,原来他叫每个屯勇穿一件袍褂,袍褂前心后背,缝上两片黑布,用布带来腰扎了,再用白纸剪两个圆田,用墨笔写了一个“勇”字,然后贴在胸口和背心上,这样一来,便变成一件号衣了,像制造这样的假号衣,当然不用费多大的功夫,至于旗帜一层,更加容易,因为清代官兵旗帜是黄龙旗,关东每个屯子,都有一两面黄旗,这种龙旗是拿来应不时之用的,只要把它向旗杆上一套,那就是现成一支龙旗了!
头道沟山寨派出来的刺探贼党,决不会迫近刺探,只是遥望罢了,如果不是就近刺探,决看不出那是假的旗帜,和假的号衣,老侠客这一个妙计果然把贼党瞒过,呼延庆不但白白跑了一趟,并且还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在青衣河死伤了几百个贼党,反过来看门家屯这一面,并没有死伤一个人,真是破天荒的奇迹呢!
龙江钓叟盛云川这一次成功之后,便带着葛雷金郎两个小英雄,连同三百屯勇,高奏凯歌,返到门家屯里,大刀门炳由自己屯勇的口里,知道了战斗的情形不禁翘起大拇指称赞道:“老英雄真是了不起,不损一兵一卒,杀退敌人,还给他吃了重大的苦头,使他铩羽而去,真是天地间的奇材哩!”
龙江钓叟笑着谦逊道:“哪里话来,老夫不过略施小计罢了,这次打退贼人,还得靠各位同心协力,灵活作战,贼党经过这一次教训后,谅来也不敢不正眼相视门家屯了,老朽任务已完,现在返回白家屯去!”
大刀门炳知道龙江钓叟这类风尘异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自己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决不能够挽回,只好说道:“老前辈要返回白家屯去吗,改日再来小住吧!”
龙江钓叟唯唯诺诺,他便带着葛石二人,飘然离开了门家屯,返回白家屯里,只见白家屯的兴建工作,已经十完八九,就这几天工夫,屯勇在白华峰兄妹指引之下,又再完成了七八间房屋,四野的青纱帐也绿油油的,蔓延开来,已经有了很好成绩,龙江钓叟才一进入木栅内,村众已经夹道欢呼,个个拍掌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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