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阮大海苏醒过来。
他感觉头欲疼裂,四肢酸痛,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在那里?难道我死了吗?是在阎王殿吗?
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涩沉。
他想用手揉揉眼睛。可一点动弹不了。
他想伸伸腿。好像也不听使唤。
难道我的手脚都摔折了?
阮大海想起他是在悬崖上与老虎搏斗时跌滚下来的。
这时,他听见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老鬼,我给你说,地上那个倒霉鬼,由我来剥皮剔骨。
为啥?小妖,上一次不都让给你了吗?可不行这样的。
咱俩是夫妻,我是你婆娘,你让我,不应该吗?
可咱这里俩月仨月的不来一次大买卖,我总让给你,总不练手,手艺会生疏的。
哪也得让给我!
为什么?
唉,你不知道?老娘我正蹲在茅坑边上撒尿,谁料他突然从山上滚落下来,正好砸在老娘的后背上。
你看看不?我的后背都给肿砸了,到现在还疼呢。
我不看。男女授受不亲。
哎呀!这时候你倒正人君子了。好,从今以后,你不能上老娘的床,更不能动老娘一根手指头。
哼,上了床,不一定谁说了算?
你看谁说了算?到时候瞅你睡死了,老娘就把你的小弟弟一下子给咔嚓了,以绝后患。不信?你就试试。
老鬼蔫吧了。知妻莫如夫。这女人,说得出做得到。
(请鲜花)
这边,阮大海被这对夫妻的对话吓得胆颤心惊,完全清醒了。
娘啊!我怎么落在这对魔鬼手里了?!
这里比阎王殿还阎王殿啊!
还要给我剥皮剔骨,我还不如被老虎吞吃了呢?
阮大海用力睁开眼睛。
这是两间低矮的茅草房。地上流着血水,腥臭味与腐烂味混杂在一起钻入鼻孔,令人作呕难闻,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阮大海斜眼看向墙壁,又是吓了一惊,只见墙壁上绷着十几羊皮、牛皮,中间好像还有一张人皮,梁上吊着的牛腿、驴腿之间似乎还有人腿。
这就是江湖上传闻的人肉作坊吗?!
这难道是卖人肉包子的黑店?
以前,阮大海在跑码头、闯江湖时,曾听朋友说过:
江湖绿林好汉孙元在孟州道一带纵横江湖,叱咤山林,人唤山夜叉,一身功夫甚是了得。
他的妻子小妖貌若天山,却心如毒蝎,人送外号“千年妖姬”。
但这一对夫妻却喜欢开店,卖包子。
但他们本领非凡,又狡猾多端,几十年行走江湖从未失手过。
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官府也只是耳闻,又拿不到真凭实据,也就不去主动办差查案。
谁愿意没事拿着身家性命去绿林豪杰那里碰晦气?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轻轻松松、清清闲闲地做个太平官多好。
何况,他们也几乎不去主动招惹官府。
难道他们就是孙元、小妖夫妇?
那个男人不是称呼那女的为“小妖”吗?
说话间,小妖已经将牛耳尖刀捅进了一只老牛的咽喉。
小妖又拿起一把大刀,如同二人转演员玩手绢一样。
大刀在她手里“刷刷”地旋转了十几个来回,正转、反转、上转、下转。
她突然手一抖,大刀飞出,已被捅死但未倒地的大牛霎时被大卸块。
大刀旋转而回,小妖接刀在手。
她又一个后侧翻飞,大刀刷刷飞舞。
大块牛肉齐齐飞进了一口沸水翻腾的大铁锅里。
灶膛里的木柴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地爆响。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妖露出白藕一般的玉臂,纤纤玉手竟然伸进开水锅里。
只听“叭叭叭”几声脆响,大片带毛的牛肉块整齐划一地飞在山夜叉孙元面前的案板上。
老鬼,该你了,褪毛剔骨吧。
山夜叉孙元右手执牛耳尖刀,左手拿剃头刀。
好嘞,看我的。
牛耳尖刀与刚才小妖用的一样。
剃头刀也很常见。小时在乡下,常见有人挑担子串村剃头,用的就是这种小刀。
只见他左手摆退跳旋,挥洒自如;右手点拨剔啄,进退有度。
这哪里是在杀猪宰羊?分明是大师在挥毫泼墨,表演书法才艺啊!
这边阮大海忘记了疼痛与恐惧,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虽然不懂什么书法才艺,但他练过武术,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可是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
山夜叉孙元收拾好案板后,向屋外走去。好像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阮大海大喊了一声:
孙大侠,救我。(请打赏)
山夜叉孙元连头也没回,好像没听见一样。
阮大海又大喊了一声:
孙大侠,救我。
山夜叉孙元已走到门口,还是没回头,也不停步,只淡淡说了一句:
我不是武林大侠,我是绿林大盗,人送外号山夜叉。
阮大海急中生智,大声道:
不,您是大侠。我早就听说过,您有三必杀,三不杀。
唔,我怎么不知道?
孙元停住了脚步:说说,我听听。
阮大海大声说出了孙元的“三必杀”:
贪官污吏者必杀,欺辱百姓者必杀,奸淫良家妇女者必杀。
山夜叉孙元好像有了兴趣,又问:
哪三不杀呢?
阮大海大声说出了“三不杀”:
善良百姓者不杀,行侠仗义者不杀,弱小无辜者不杀。
山夜叉孙元竟然又问了一句:
哪你属于哪一类?
阮大海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我在三必杀之外,皆在三不杀之内。
“哼!”不料山夜叉孙元冷笑一声:
这是你贪生怕死,急中生智,临时胡诌的吧?
江湖之上,绿林之中,谁不知道我山夜叉孙元,在孟州道十字坡开店买人肉包子?
阮大海一听不禁勃然大怒:
我虽是粗鲁渔夫,但从不说谎骗人。我也是习武之人,跑过码头,走过江湖,不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是义字当先,问心无愧。
孙元抚掌一笑,淡然道:
相信你。看你虽长相粗野,却不像为非作歹之人。我也想放你,可是我不当家啊!你求求她吧。
山夜叉孙元背着手走出去。
阮大海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小妖。
小妖探身抓起阮大海,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直接给吊挂在了肉架子上。
面对老虎都不畏惧的阮大海,此时却泪流满面:
非要杀我吗?
小妖抬头看他一眼,不难烦地皱皱眉头:
大老爷们,哭啥?我快点,也就一刀子的事。不让你受罪。
唉!阮大海长长叹口气,说:
我死不足惜,可我家的鲤鱼怎么办?谁会救她?她不也得死吗?
小妖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吓傻了?开始胡说道了。
阮大海看着小妖的眼睛,痴痴地说:
还别说,你长得还真有几份像白荷?你一个大美女,干吗干这生意?
小妖随手抓起案板上的抹布,塞在了阮大海嘴里。
抹布浸透了血水,肮脏不堪,腥臭难闻。
阮大海“呜呜”地只摇头,说不出话儿。
我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现在的他真得不是怕死。他也从来没有怕过死。
因为自从父母双亲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牵挂。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也就不再恐惧死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家里有了鲤鱼。鲤鱼就是他的牵挂。鲤鱼就是他的亲人。
如果他死在这里,谁还会去救鲤鱼?
哪只有观世音菩萨了!
可观世音菩萨远在南海。
她会知道吗?她能赶得及吗?
她不是能掐会算吗?她不是法力无边吗?
如果连自己的弟子都救不了,她还做什么南海观世音菩萨?
她又何以普救众生?
不知白荷现在做什么?
她真是个好女人!
长得好,心肠好,又显年轻,还会操心过日子。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我是不是该去找她,向她求婚。
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长这么大,还没有亲近过女人。如果能娶她为妻,也不知是哪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真应该感谢菩萨保佑!
感谢什么菩萨?干吗要感谢她?她连自己的弟子都救护不了,感谢她又有啥用?
阮大海的脑袋在腾云驾雾,起起伏伏,思绪万千。
恐怕大半辈子以来,他的脑袋都没有今天想的问题多。
小妖感觉有点蹊跷:
在她刀下被剥皮剔骨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还很少像他这么奇怪的人:
说他害怕吧,脸色又很淡然;
说他无所谓吧,一会又泪流满面;
说他忧伤吧,一会又一脸幸福的回忆,显得很享受开心。
哪来的怪老头子,真是搞不懂了。
可是想到他从空中落下,竟然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翘起的屁股上,她就一肚子无名之火,怒不可遏,恼羞成怒。
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去,江湖上的朋友肯定要笑掉大牙。估计很有可能当选百年江湖第一经典笑话。
着实可恶,当属必杀!
想到这,小妖将牛耳尖刀往空中一抛。
当尖刀到达抛物线定点似落未落之际,
小妖脚尖点地平地飞起,伸手已握住刀柄。
顺势就要横送进阮大海的胸膛……
刀下留人!
随着一声喊叫,屋门被踢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飞进来,
拦在阮大海与小妖之间。
小妖急急收回尖刀。生气地叫道:
二娘,你要干什么?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及时收回,被
刺入心脏的将是你而不是他。
阮大海闻声睁开观看,来人原来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
只见她亭亭玉立,一身红衣,眉清目秀,煞是可爱。
谢谢母亲!但你不能杀他!如果你非要杀他,女儿情愿代他一死。
小姑娘说话口齿清楚,态度坚决。
哦,这个小姑娘叫二娘。
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她喊小妖母亲,想必应该是山夜叉孙元与千年妖姬小妖的女儿?
我不认识她啊!她怎么会来救我?
而且阻拦在前面情愿为我代挨一刀!
只见小妖皱眉道:
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病了,也开始说胡话了。
红衣小姑娘孙二娘倔强地仰起脸,看着小妖:
反正你不能杀他。
可小妖也是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儿。
她生气地质问女儿:
为什么?
孙二娘直视着母亲的凌厉的眼神:
因为他是好人,他是为了救人。
小妖忍不住笑了,她感到女儿的荒唐可笑:
你个娃娃,知道啥是好人坏人吗?你凭什么说他是好人?
小姑娘来到门口,朝着外面“啪啪”拍了两下巴掌。
只见“嗖”的一声,好像一只猴子飞了进来,伸臂抓住阮大海旁边的横梁。
孙二娘对母亲说:
是它跑来找我的,告诉我的。你应该信了吧?
阮大海定睛看去,不禁大喜过望:原来是那只金身红脸的长臂猿。
它什么时候来的?它怎么会知道他是来救人的?
小妖疑惑地看看阮大海。又疑惑地看看长臂猿。
长臂猿对着小妖刮着鼻子做鬼脸。它是在羞小妖。
小妖随身操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做出要揍长臂猿的样子。
看来小妖不仅认识红脸长臂猿,而且关系相当好。看上去就像朋友。
哎呀,不要闹了,快给他松绑吧。
不等小妖动手,小姑娘已掏出阮大海嘴里的抹布,给他松了绑。
这是孙元也闻讯走来,邀请阮大海到前面店里落座。
小妖已安排店小二端来一盘热包子和一碗稀饭。
阮大海拿起包子,瞅了瞅。
小妖焉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对他说:
放心,纯一色的牛肉包子。现在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人肉包子?
众人哈哈大笑。
阮大海也不客气,一阵子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
他边吃边给大家简要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众人甚感神奇。
时间紧迫,救命如救火。
孙元立即安排手下牵来两匹快马。他要与阮大海一起去搜集玉露。
这边小妖已飞身上马。她对孙元说:
你们男人笨手笨脚的,这等细法活,哪如我们女人?
就是!
红衣小姑娘也飞身上马,端坐在母亲小妖面前。
好!哪我就留下看家吧。
阮大海也跨上快马。
“唰”得一声,一道电闪,金身红脸长臂猿也飞上阮大海的肩头。
快马加鞭!两匹骏马风驰电掣奔向不远处的清水湖畔。
黎明时分,日出之前,一匹快马驮着阮大海、红衣小姑娘孙二娘,还有金身红脸长臂猿来到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村口。
为保密之见,红衣小姑娘孙二娘带着金身红脸长臂猿,骑马返回孟州道十字坡。
目送小姑娘孙二娘骑马远去后,阮大海怀揣满满一瓶“无根玉露”匆匆进村回家。
在日出之前,他推开屋里,把玉露倒在碗里,又用小勺一滴一滴地滴进鲤鱼的嘴里。
喂鲤鱼喝完玉露,阮大海便倒头大睡。
一觉睡了两个时辰,他便起来翻箱倒柜。
咬咬牙,拿出藏在箱底舍不得吃的半袋子玉米面,做了二十几个玉米饼子。
他想:鲤鱼也是一条命,现在真到了救命的关头了。
吃饱饭,喝足水,他感觉浑身是劲。
他决定提前出发。
他就像精力旺盛的年轻壮小伙,怀揣瓶子、带着干粮,飞也似地直奔东南。
当他再次路经十字坡时,红衣小姑娘孙二娘已经牵着马在身边等他。
还有金身红脸长臂猿在旁边对他挤眉弄眼。
阮大海满怀感激地向孙二娘鞠躬行礼,又向长臂猿抱抱拳。
金身红脸长臂猿显得很受用很高兴,非要拉着阮大海来到店铺后面的树林里。
原来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石雕场。
几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摆放在那里。
在石狮子中间,有一匹威风凛凛的石老虎。
阮大海的那柄鱼叉,赫然插在石老虎的屁股上。
他走过去,用力往外拔鱼叉。
但鱼叉已深入石老虎体内,纹丝不动。
在小姑娘孙二娘的帮助下,他接取玉露的行动很顺利。
第二天,在日出之前,他怀揣装满玉露的瓶子按时回到了家。
同样,喂鲤鱼喝完玉露后,他又倒头大睡,鼾声香甜。
就这样七七四十九天很快到了。
你说咋哪么巧:
第四十九天凌晨,他在目送孙二娘骑马远走后,便匆匆走进村里,急急回家。
谁知刚走到自家的胡同口,躲在大树后面的一个人突然窜出来,拦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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