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诡秘,开局旧日之都

《人在诡秘,开局旧日之都》

第四十五章 “我”的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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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动脱离了那个梦境。

尽管沉重的手脚像被灌了铅,我还是凭借本能颤抖着、挪动着滑下了桌面,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把自己从睡梦中摔醒。

我安静地躺在地板上,虽然觉得很冷,却也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去关上窗户。

望着前方的窗户,我想到了翅膀。

在过往的梦境里,我见过鸽子,还有旧日时代里,人们模仿飞鸽制造的机器。

但我现在身处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塔,哪怕是飞得最高的鸟类,性能最好的飞行机器,也无法找到窗户的入口。

我的思绪随着窗外的风而飘移不定。

这里是图书馆最古老的角落,没有人会来这里,因为无人通晓书中的语言,从而理解其中的知识。

只有我能看懂它,由于那些回溯历史的梦。

饱读远古史书的学者们认为,最初的世界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并不总是黑夜——

却依然不曾说清,假如世界最初不是这样的无尽长夜,那它又会是何种景象?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黄铜书籍,书里讲述的是快被忘却的旧日年代:

过去的天空曾经有过水蒸气,因此会有纯净的雨水凝结降下;过去的空气也不像现在这样一片迷蒙,只充斥着凄厉的、哭泣般的声音。

在那些岁月里,天空中有光芒照耀,宛如一盏大灯和一盏小灯,当明亮的大灯被遮掩时,天空中便充满了闪耀的钻石。

但也有一些报告反驳道,天空上的居民并不是钻石,而是充满气体的球,还有人坚持说,这些球体里不是气体,而是火焰,它们远得无边无际,却可以用肉眼看到。

那个过去的奇异年代已经无证可考,然而,尽管有那么多自相矛盾的资料,我也一直相信曾经出现过光明的年代。

除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图书馆更多的书籍中,记载着关于英雄和勇气的传说。

久远年代里的人们要比现在勇敢得多。

出于能源衰竭的忧虑,他们曾进行过一次远征,深入西北人迹罕至的土地,寻找另一处能够维持塔继续运行的能源,他们成功了,并在新的能源上修建了一座新的塔。

可就是这些故事诱惑了美丽的美狄亚,她违背了所有法律和理智,悄悄溜出了安全的塔,进入笼罩在恐怖中的暗夜世界。

阿雷斯别无选择,只能跟随前往——

伴随着“哐当”一声,图书馆的门被打开了。

响动令我从发散的思绪中惊醒,我看见一位武装到牙齿的巡查官走了进来,手中握着可怕的武器。

巡查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而易见。

他走进房间,锋利的刀刃垂在身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武器的刀柄开始延长,利刃寒光闪闪,愤怒的嘶吼声充满了整個房间。

随着那奇异的火光噼啪作响,闪烁不定的影子在墙壁与书架之间来回逃窜,我嗅到了恐惧的气味,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试图起身,我冷静地举起双手:“我是人类!我是人类!”

巡查官用愤怒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它们都是这么说的,那些会说话的怪物。”

缓慢的、大声的、清晰的,我说出了洞察者的语言,虔诚地念诵,同时由思维进行心灵网络的传诵。

利刃熄灭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

巡查官如释重负的微笑显得很灿烂。

……

我在图书馆是被守护者们发现的,他们的工具探测到了来自暗夜的以太波干扰。

所以我仍需接受调查,一次次被守护者们安置在测梦仪下睡觉,有时候则要被探测镜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

当我如实告诉他们,深陷暗夜的阿雷斯能够和我进行心灵网络的意识对话,守护者们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过专业的探测镜,证明了我的灵魂并没有受到侵蚀,神经系统的运转也很正常。

与此同时,我的上司档案管理员和我父亲的上司总建筑官,均写信要求尽快释放我,或是立即开始后续的质询。

于是没过多久我就回到了家,住在父亲的居所进行休养。

我没有母亲,更准确的说,我的母亲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她深色的棺木被降入闪耀着银光的巨大深渊,从那以后,父亲变得越来越古怪、冷漠,我也就此离家,被送往了寄宿学校。

我的父亲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拥有深邃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如果不是这双眼睛,他的脸庞会显得很温柔。

我曾经梦到过自己的前世,有一次是在史前世界,我是个强壮而矫健的野蛮人,其勇敢程度超过如今我对自己的任何期望。

我的前世野蛮人最后死在了猛虎爪下,这种大猫的身体拥有闪亮的色泽,当它在像炮口一样火热的太阳下穿越灌木丛时,橙色与黑色的斑纹熠熠生辉。

我不止一次想象过这些野兽后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直到现在,我也时常觉得它们看起来就像我的父亲。

就像此时,父亲与我单独进食晚餐。

他端坐在我的对面,讲话时没有抬头:“你知道那些英雄的传说,也应当知道我痛恨它们的程度。”

我答道:“可这些传说告诉我们,即使世界如我们这般黑暗,也始终存在着光明的希望。”

“谬误之光,渺茫的希望之光!”父亲摇摇头,“我不苛责英雄的举措,他们拥有高尚的心灵,但同样,他们带来的希望也会令我们误入歧途。”

他冷冷评价道:

“阿雷斯不是传说中的英雄,他走进暗夜后没有归来。

“而那个出身高贵的女孩,戏弄了你对她的憧憬之情——‘虚荣的美狄亚’,我应该这么称呼她才对。”

“请不要对死者不敬,父亲。”我说,“他们无法反驳你。”

父亲举起酒杯,姿态优雅地无声啜饮。

他顿了顿话头,以表示对这香醇美酒的赞赏:

“嗯,你们谁也不听我的话,你们什么都不怕。

“阿雷斯并不是第一个使活着的人难过的死者。

“英雄的传说对我们没有好处,而你的祖父却以为把这故事与颂歌留给我们是件明智的事。

“可事实上,这只会让年轻的生命勇敢赴死,为了保持某种姿态而甘愿毁灭。”

我说道:“遵守诺言比故作姿态要有用得多,父亲。”

父亲问道:“遵守诺言比保存肉体和灵魂还重要得多吗?”

我回答道:

“那些研究这种学问的人认为灵魂会转世重生,尽管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诗人也说过,违背誓言者,当转生在被诅咒过的混乱与痛苦的生命中。

“若是真是如此,现世中的人们都应当尽量清白的死去,以保持灵魂的纯净。”

父亲苦笑着,因为他从不读诗:“这种惩罚有什么意义呢?假使每个罪人转世后都忘了他曾经犯下的罪行?”

“即使这一世生活艰难的人,也害怕违背自己的诺言。”我说,“因为转世后他们会再次年轻,并遭受毫无征兆的灾难,而这种看起来毫无道理的道理,是所有的痛苦中最难让人忍受的。”

“一个美丽的故事。”父亲淡淡地说,“伱一定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而死吗?”

我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这不是理论。”

他逼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送死,无论这是不是理论?”

“除了他,我在学生时代根本没有其他的朋友。”

“阿雷斯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无论怎么样,我给了他承诺。”我说,“阿雷斯是不是朋友无所谓,现在我被召唤去兑现我的诺言。”

父亲的语气非常冷漠:

“谁召唤了你?

“塔外的暗夜中,有很多力量能够模仿我们的声音和思想,连最明智的人都会被欺骗。

“唯有洞察者的语言是他们无法模仿的。

“因为这语言表述了一种它们无法理解的概念,一种它们体内没有蕴含的实质。

“如果召唤你的生物无法说出洞察者的语言,你知道我们的法律要求你无视它。”

我答道:“尽管法律如此,尽管所有的箴言如此,毋庸置疑的是,我仍持有一线希望:阿雷斯还活着,没有被毁灭,无论是以什么方式活着。”

父亲严厉地说:“一个真正的人是不会召唤你去暗夜的。”

我不确定他的意思是指一个身处恐惧的人,应当在自身变成蛊惑朋友前往暗夜的诱饵之前选择死去,还是说那正在召唤我的根本不是人类。

或许两种含义兼而有之。

但我坚持着:“如果召唤我的真的是阿雷斯,而我却不去回应,那么我算是什么样的人?”

父亲说:“这是你的死亡召唤。”

我没有反驳,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长久的沉默后,父亲终于再次问道:“对于你所说的希望,你能看到什么凭据吗?”

“我看不到任何凭据。”

“但是?”

“但是希望支撑着我,父亲。”

我闭了闭眼,微笑着说。

“不管怎么说,它像是一盏明灯燃烧在我心中,像是某种力量充满了我的肢体。

“这片暗夜中是有很多我们不曾接触的丑陋事物,但仍然会有善意的力量存在,以另类的形式存在,哪怕从未被人类知晓。

“有许多事物,尽管看不到,却是真实的——比武器的火焰更加真实,比能源的涌动更为强大。

“所以我承认,我看不到希望的理由,而它却支撑着我。”

父亲再度沉默了许久。

他是个理性的人,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平方与开方,石头与钢铁,得出结构的强度及每个支撑体的承重能力。

我知道我的话对于父亲而言毫无意义,但我也同样了解他的性格,即使我们自童年分别后就很少见面。

他不会阻止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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