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倒卷之下,魏子庚双眼紧闭,剑气更上层楼,一剑挥出,此间世间再无与之一较高下的精纯剑意。
少年努力感受着这一剑之意,整个人已是沉浸其中,无数念头涌入脑海。
那年桃花树下,少年少女对坐相谈甚欢,聊着天南地北,聊着江湖轶事,聊着未来与否,却从未想过分离,
有一个乞丐,行千万里寻找自己的剑道,寻找自己的归途,寻找这一剑究竟为何而斩,直到那乞丐来到了渝州城,来到了送君湖畔,老柳树下。
最终也永远留在了柳树之下。
“苏乞儿,最终我也没能替你向李沧澜问出那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由我亲自替你找到。”
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个不羁的乞丐出现在他的面前,嘴角永远都叼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狗尾巴草,蓬乱的头发永远都用一截柳枝束起。
“嗯,去吧,替我好看看看那里的风景,到时带上酒,与我好好说一说。”
笑着挥了挥手,苏乞儿身影逐渐消失,微风吹过,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
江湖?何为江湖?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是江湖,即便这个江湖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子庚,你的每一剑,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阿莹?”
少女的声音出现在少年耳边,剑锋所指之处,即是少年心之所向。
魏子庚睁开眼,目力所及之处再无迷茫,仅有手中三尺剑,虚妄而过剑斩之。
心头枷锁桎梏悄然崩碎,气机关注其中,犹如巨锤撞山岳,尘埃落定后视野更是宽阔,无边无际之地于自己脚下,一览山河。
再登层楼,少年已至玉衡境。
“噌!“
飞刀投过魏子庚身形,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白芒一闪而逝后于先前位置只留下一个绚丽身影。
“嗯?剑气留行?玉衡境不是剑修的瓶颈吗?何时说进就进了?”
思绪至此,少年身影已至身前,挥剑而下,朴实无华的一剑却有着力压群势的威能。
“噔!”
就在这一剑即将挥下之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一手握住老人手臂,一手握住少年持剑的手。
“呼,还好赶上了,不算太晚。”
“是你!”
此人身材高挑瘦削,身穿灰色粗布麻衣,脚踩一双黑色长靴,相貌平平,眼神却异常凌厉。
“嘿嘿嘿,正是我,剑客独孤是也。”
看到来人,老人眼中油然而生一股厌恶,但片刻之后却又都忍下了。
“你要干什么?”
魏子庚冷冷的对独孤说道。
剑气喷吐,可任由魏子庚如何,却依旧无法挣脱他的手掌。
许岳飞身来到几人身边,说道:
“莫非你要包庇此人?你可知因为他,整个村子的人几乎死绝了!”
独孤没有理会许岳的问题,只是双眼盯着魏子庚的表情,后者还以同样的对视。
“先恭喜魏兄终于入玉衡境,不过这一剑,魏少侠若是挥下,只怕魏兄留下心魔,好不容易积攒的玉衡境扎实修为到头来不过黄粱一梦啊。”
初入玉衡境的魏子庚如何会被独孤这几句话扰心,依旧运足气机说道:
“每次出剑,我都抱着必死之心而去,破釜沉舟,决不后悔,何来心魔一说?”
独孤摇了摇头,握住老人的手随意一挥,那魁梧的身影整个倒飞而去,随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老畜牲,当初我独孤看在你只是接住槐柳村地势气运隐匿行踪,并未害人,且你那女儿对我更是仰慕的很,这才饶你一条命,如今你还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人身形逐渐萎缩,很快便恢复成起初见到的佝偻模样,他努力的从地上爬起,目光中恐惧,厌恶皆有。
“他还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难道不该死?”
“无辜!?”
老人听到许岳的话表现的尤为愤怒。
“你说他们无辜?那我的女儿和我的外孙就不无辜?就因为生下的孩子是异瞳,他们便要将他们母子俩活葬?!你们可知,我那外孙刚来到人世间不过几个时辰,便要被他们连同我女儿一同逼死!”
听到这话,两人都是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
独孤接过话,冷冷说道:
“二位心中的正道究竟是何?是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亦或者是恩怨分明的仁者之道?再者是仇怨相报的江湖之道?你们可曾想过这一点?”
“这……”
他们的确没有想过,魏子庚只求一剑无愧于心,而许岳则是只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至于何为正道,在他们两人心中自有自己的一根准绳。
他们并非愚善之人,但也绝非滥杀之人。
独孤将他们如此这般,接着说道:
“这么想来,你们还觉得这些村民不该死吗?红柿的死与她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当时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恐怕也不会是如今的结果,但却恰恰相反,红柿死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甚至拍手叫好的人也不在少数,杀人的只是一个人,但杀人的人却是所有人。”
老人已经低头沉默了,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了近七十年,可换来的却是如今这副凄惨结局。
魏子庚与许岳也沉默了,甚至有那么一刻,心中一直坚持的真理在动摇。
独孤慢慢放下魏子庚手腕,少年收剑入鞘,前者说道:
“所以,魏兄,你还觉得这一剑你会无怨无悔?若是心魔缠身,只怕你任是后天剑胎也一会剑心蒙尘,严重的更是再无精进的可能。”
想了许久,魏子庚抬起头,说道:
“报仇无可厚非,可这些孩子,他们其无辜的,他们今日生吞活人血肉,以后……”
老人恶狠狠的怒吼道:
“无辜!无辜!无辜!难道我的外孙就不无辜?他们尚有机会看看这世界,可他呢?难道生下来只是为了给别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独孤看向一旁的老人,说道:
“如今你的问题也解决了,还在此地,难道等着独某留你吃早饭不成?带着那孩子赶紧滚,以后不允许你再踏足俗世半步,如若不然,你便重新回地府吧。”
听完所言,老人将昏倒在地的王远望抱起,朝着深山中走去,那里有他的一间小竹屋。
许岳刚欲阻拦,被魏子庚一把拦住。
“让他走吧,此事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东方泛起鱼肚白,缕缕清晨的微风吹到几人脸上,昨夜还是一片静谧祥和的槐柳村此时已经是血光冲天。
“这些孩子这么办?”
魏子庚问到。
“这些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届时自会有朝廷的人来妥善处理此事。”
仔细想来,他们是无辜的吗?正如当初何人财一般,即便他已伏诛,可魏子庚依旧让人灭了他满门,这是公平。
将心比心根本不存在,只有让人同样遭遇才会真正的理解。
莫道千难万苦,江湖自是归途。
“永远不要看不起任何人,某天你在路边看到的某位买菜老头,也许明天就会是某个仙家府邸不世出的老祖宗。”
许岳想起那天魏子庚所说的一句话,心里任然是充满了不屑,直到他现在看见了面前这位自称“独孤”的剑客。
看着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走远,独孤叹了一口气,再看了看满地的残肢断手,更是头疼的不得了。
“哎呀呀,这下我该怎么向那几位交代啊,在他们年前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不会出问题,可没想到那叫红柿的女人心中怨气这么大,竟然不惜以自己的来生都要永远诅咒这个村子,她身为酆天修罗的后裔,难道不知大道至理,此生无望又有何妨?好不容易逃过罗酆六天的监视来到人间?难道只是为了一生之得失?”
独孤揉着脑袋自言自语,对于红柿的做法,他作为一位修行之人颇为不解。
修行,何为修行?扣指问长生是修行,何为修行之人?逆天改命是修行之人。
为何要长生?为何要逆天改命?岂不是就为了与天争得一线生机,摆脱轮回之苦?
但若是连来生都没了,那修行又有何用?
“只怪仰慕我独孤的仙子女侠太多,一时间竟然是没有发觉那名叫红柿的女子心中真正的想法。”
刚欲上前吹捧几句“大侠真乃江湖高手!”的许岳,听到独孤这句话停在了原地,随即啐了一口,到另外一边观察着魏子庚的伤势如何。
“呸,什么江湖高手,什么不世出的老祖宗,就是个脸皮厚到极致的地痞流氓!”
魏子庚并没有受很重的伤,正好恰恰相反,因为此一战突破了玉衡境的他,此刻竟是神清气爽。
他将手中长剑随意一抛,随后边走边伸手朝着插在地面的白涟刀伸手摄来,往独孤走去。
长剑似有灵气一般,自动归入剑鞘,白涟长刀也是颤抖了两下,随即拔地而起,落入魏子庚的手中。
刀剑入鞘,魏子庚与许岳两人来到独孤面前,前者抱拳,行一个恭恭敬敬的晚辈礼,而后者却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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