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鲸山的山腹之中,一座诡异漆黑的城池,传闻中的天宫。
伴随着每一次的地动,从中所扩散而出的恐怖威压令整座落鲸山都为之胆寒。
在山的另外一边,这里驻扎着无数人,山脚之下,之前一个名为浅渊的乡镇,镇内百姓已经被朝廷强制迁移至了其他地方。
此刻的浅渊乡已近不同以往曾经的市井之象,换来的一股股肃杀之气与血腥味道。
各个门派,江湖散人以及朝廷成为了浅渊乡内三大势力。
如归客栈内,贩夫走卒,鱼龙混杂。
柜台处,账房先生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指弹如飞,脸上有两道狰狞的刀疤尤为引人注目。肩头搭着一条已经发黑的抹布,似乎是长期的血液浸染所至,那店小二嘴角始终都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看着大厅内的众人宛若看一具具尸体。
酒桌上的食客,桌边放着各色各样的兵器,谈笑风生。
一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擦了擦胡须,爽朗大笑,诉说着他在刀河剑谷中最为辉煌的一刻。
“哈哈哈,当日那应剑琼身中数剑,刀伤更是无数,其中一刀便是本大爷给的!”
一作书生装扮,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桌边放着一柄墨绿色佩剑,相貌较好的年轻人,他一开折扇,掩面笑道:
“就他那般模样,还好意思自称是挂剑阁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第一人,名不副实罢了,如今更是不知所踪。”
又有一身材婀娜,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画着浓妆,身着白衣的女侠仙子,说话时情不自禁的舔了舔红唇,看的周围人心神一阵荡漾,声音更是柔媚至极:
“不知所踪,受如此重伤,即便不死,恐怕也是废了,可怜了那副皮囊,生的真是俊俏,奴家还想尝尝他的滋味呢!”
顿时如归客栈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此前,挂剑阁应剑琼与刀河剑谷内偶然发现一部不世出的剑经,消息一出,一瞬间让他成为所有人攻击的对象。
对于如应剑琼这般名门大派的弟子,骨子里便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而他更是挂剑阁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对于这些江湖散修更是不屑一顾。
来到刀河剑谷砥砺剑道者,门派便会放任生死,在此期间所获得的一切机缘都将是你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让应剑琼很快成为了众矢之的,被一众江湖散修自刀河剑谷追杀至落鲸山下,最中在多人围追堵截下奄奄一息。
“砰!”
客栈门被人从外踢开,影子被阳光拉的老长,客栈内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转头看向那道身影。
背着阳光,那人面容看不清很真切,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剑鞘拍了拍脚上的泥。
“这一到秋天,天气就异常干燥,马车行来驶去,街道上满是灰尘。”
最后,他取下头上的斗笠,抖了抖头上的灰,抬起头看向众人,露齿一笑。
“哟,大家都在,都喝着呢?”
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向客栈内一张空着的桌子,手中剑放在桌子一旁,斗笠放在长剑之上。
“钟会,愣着干嘛?赶紧上酒上肉啊!”
小二愣了一会,随即端着酒肉送去那一桌。
那人边吃边喝,期间还不忘埋怨两句。
“喝了这么多酒,吃了这么多肉,唯独你如归客栈的酒肉最难吃,肉塞牙不说,这酒也是兑了水的。”
柜台内脸上有这狰狞刀疤的账房先生此刻既然是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可这笑容在别人眼中却是难看至极,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现在这浅渊乡哪里还有正经酿酒的师傅和厨师了?有的吃喝就不错了。”
“嗯,也对,有的吃就不错了,也许吃了这一顿,这一顿就要找阎王爷喝酒喽。”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客栈,安静的人,他们的手都齐齐伸向桌边的兵器,有些人的刀剑已然是出鞘一寸有余。
那人不疾不徐的吃完最后一口肉,喝完最后一杯酒,擦了擦嘴,站起身,说道:
“要打出去打,这是浅渊乡唯一的一家客栈,以后还想有个地方能喝酒呢。”
“应剑琼!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想报仇?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报仇?结局无非与上次一样!”
此人赫然便是当晚离开江南道的应剑琼。
如今,他又回到了刀河剑谷。
“哦?那我就试试?”
说罢,他持剑飞掠出客栈,紧接着,刚刚在客栈之中大放厥词的“江湖高手”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了街道之上。
前后推搡之间,最前方,那虬髯大汉手持一柄狼头槊刀,口中嘶吼着朝着应剑琼狂奔而去,身后当初参与围杀应剑琼的人个个唾沫四溅,眼神炙热。
江湖便是如此,今日若应剑琼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应剑琼嘴角一挑,手中长剑出鞘,与众人之间来回穿梭,辗转腾挪,手中长剑不停,一道道凌厉的剑光一闪而逝,剑气充盈整个街道,所过之处血光四溅,残肢漫天飞舞,
片刻之后,如归客栈的木门被人从外打开,此刻客栈内只剩下寥寥几人,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们身体为之一颤。
“钟会,再上一坛酒,再来两斤牛肉,手酸了。”
这一日,所有人都知道,应剑琼又回来了,以最为血腥的方式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回归。
淮南道,渝州城。
城中那座最高的玉宇楼顶楼内,一袭白衣的魏子青与同样白衣白玉簪的太玄真君林竹茂对坐下棋。
对于棋盘之前的变化,魏子青皱紧了眉头,最终好似看出了什么端倪一般,面带兴奋的笑容落下了一子。
“嘿嘿嘿,师父,到你了!”
林竹茂看着自己这亲传弟子,微笑着落下一子,这一子让魏子青先前绞尽脑汁想的“布局”算盘打乱,她连忙将林竹茂的落子捡起,递交还林竹茂。
“不算不算,师父,容我悔一棋,就一棋。”
太玄真君林竹茂只得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魏子青将前几颗棋子捡起,竟是悔了近十步棋。
“子青啊,为师也不知让你哥哥去带回你娘亲的三魂是否是正确的决定,可若是不带回来,你们兄妹不得安心,为师也不得安心。”
魏子青头也不抬的听着林竹茂的絮叨,只是毫无感情的“哦”了一声,只是依旧在捡着棋盘上的棋子。
思考了许久之后,魏子青又重新落下一子,笑嘻嘻的说道:
“师父,到你了。”
林竹茂怔怔的看着棋盘之上,迟迟没有落子,魏子青竟然是悔了近三十手,棋子都快被捡光了,宛若空棋盘。
看着带着毫无感情笑容的魏子青,林竹茂只得是投子认输。
“我玉宇楼心法需要重新凝炼七魄,不到长生仙人境是无法真正找回七情六欲的,如今我这徒儿年纪轻轻便已是合道境,虽说已经找回了最为基本的喜怒哀乐,可终究无法共情,哪怕是与自己的至亲也不例外,对于子青的以后,也不知是好是坏。”
想到这里的林竹茂却忍不住心中嗤笑一声。
“真的到了那么一天,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细细算来,时间也该快到了。”
目光穿越山川河流,层峦叠嶂,他的眼中出现了那座如今举世瞩目的天宫之上,最后又看向自己的弟子。
魏子青的特殊之处,除了这位太玄真君外没人知晓,当日他收魏子青为徒实则存了一丝恻隐之心。
林竹茂望着距离自己不过三丈的棋盘,那是他与定风真君苏阂对弈时所用,当时他们以魏子庚为赌注,赌他真正能取回颜蓉三魂并且知晓其中一切时,他会如何选择。
可如今,那个棋盘之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他已经有三年未曾落子,这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对弈,赌上了整个人间的对弈。
“哎,老朋友,看样子是要输给你了。”
城内街道之上,季瀚林背着破旧书箱,手中拿着一根竹竿,映入眼帘的是渝州城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哇,果然是富甲天下的粮仓,传闻渝州城有玉宇楼坐镇,连守城士卒都少的可怜,果真没错。”
他从书箱中取出那视若珍宝的羊皮册子,将自己所见的一切,一点一滴都记录了下来,不敢有遗漏。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季瀚林抬头看向前方,高耸入云的玉宇楼矗立在天地之间。
在他的眼中,那座最高之楼紫气蒸腾,与苍穹相接,且源源不断的有丝丝紫气从各方汇聚于此。
“那便是玉宇楼?!果真与传闻中一模一样!果真是睽违雄绝啊!“
连忙翻开册子,仔仔细细的将眼中的一切记了下来,包括他眼中那不为普通人所见的紫气东来的景象。
“在平湖山庄听闻二小姐所言,那两位少侠来自渝州江湖客栈,其中一人更是客栈少东家,先去那里拜访一番吧。”
想到哪便去往哪,季瀚林一路询问,总算知道了江湖客栈的大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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