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站着的五名伙计迅速逃进林子,被爆炸冲击波击倒尚未昏迷的两人也挣扎着遁走。
只留下地上三只。
林一物并未阻拦。
出其不意地击倒魔力波动较强的一名魔法师,然后再构建“气盾”抵御利箭,最后以爆炸撕破包围并震慑其余伙计,再者在这片森林里施放温度类魔法消耗更大,他的灵湖已近干涸。若不是侥幸,另一名魔法师选择使用对他最没作用的“灵子压制”,只怕就要耗尽魔力,陷入贴身肉搏的苦战。
他灵湖内蓄积的魔力量实在少得可怜。至于为什么还要浪费魔力将火球术引爆,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杀过人。他还不清楚这个小镇、这片森林的生存法则,他忠实地依循着贫民街的规矩:掠夺一切,除了生命。
他保持着端枪姿势,转过身,将枪口朝向小镇方向。
在他的灵子感知中,附近还藏着五只犬爪——五只都是魔法师,比先前两名伙计只强不弱。
“你们呢?”他高声喊道,少年还未完全定型的声带发声清亮。
灵感中,有四只犬爪先后退去,唯剩一片凝实的灵湖在平稳地韵动着。
中级魔法师。
仅从“见识到林一物中级魔法师的实力也不肯退走”这一点来判断,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更何况林一物“观想圆满”的灵子,对魔力的波动极为敏感——至少强D级,甚至可能更高,对于高级别魔法师来说,控制魔力的波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一物将枪型魔具对准一处灌木,密集繁盛的枝叶后,走出一个中山装男人。
男人个头不高,一米六五的样子,藏在低矮的灌木丛后,甚至不需要弯腰。
“小娃娃感知很敏锐嘛。”矮个汉子国字型方脸,挂上笑容竟显得温煦可亲。
林一物握枪的手越发咸湿,细密的汗珠渗出体表。
察觉不到恶意的对峙,才更让人恐惧。
灵魂内残余的魔力,即便是以构建不完整术式的方式,也仅能支撑一次小范围的属性更改。除此之外,只剩一柄匕首能造成有效杀伤——但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个矮个汉子是第九区城墙内那种体魄孱弱的魔法师。
于是林一物很光棍地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粮票,象征性地数了数,两手各攥住一半,说道:“要不这样,也不能让老哥您白跑一趟,您一半我一半——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矮个汉子轻轻笑着,没说话。
“罢了罢了,相逢即是缘,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都给您都给您!”说着,林一物弯腰将粮票全都放在了草地上,直起身的同时也向左后方慢慢退开,退向那棵藏着两个看客的黑松。
“噗。”
林一物左脚踩在浅草地上,不再是绵软的触感,青草变得坚硬锋锐,隔着军靴都有刺感。落脚处附近的青草在一瞬间疯狂生长,像触手一般将林一物小腿裹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林一物一阵恶寒,分明没有从这些青草上感受到魔力变化。他飞快掏出匕首,犁地一般狠狠地割过触手根部。
纹丝不动,青草坚韧如尼龙。
他再顾不得节省可怜的魔力,一层细薄的焰色魔力覆盖在匕刃,仿佛施加了“锋锐”魔法,匕割野草如破水,轻易地绕脚一周。
林一物甫一挣脱束缚,迅速跳上了一架板车,企图避开满地青草。
这是什么鬼魔法,植物类还是控御类?后者还相对好点,若是前者,在丛林这片天然主场,还不得任人宰割?但是为什么连魔力波动都感知不到?
不,不仅仅是魔力波动感知不到,连术式构建的灵子光都不存在,甚至判断不出对方身上的哪件物品是魔具。
没有任何魔法灵子的光芒闪烁,板车四周的大片杂草再次疯狂生长,眨眼间高过板车,它们围着林一物轻轻摆动,好似海藻在水底起舞。
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此刻的林一物再没有半点逃跑的心思,他向矮个汉子拱一拱手:“老哥,有话好说,您要什么,只要您开口,小弟我必定双手奉上。”
汉子第一次开口,沙哑低沉的男中音却说出这样三个字:“我要你。”
???
林一物难以抑制地起一身鸡皮疙瘩。一个男人说要一个男人,那是比被触手缠住脚踝还要恶心的感受。中山装矮个汉子脸上和煦的微笑,在他眼里变得猥琐莫名。
“哦,你别误会,我要收你当徒弟。”
在联邦现代魔法的修习中,除学校、军队、家族之外,师徒是重要的魔法传承方式。相较于老师与学生,传统意义上的师徒无疑有着更深的羁绊。
“为什么?”无论这矮个汉子是擅长植物类魔法还是控御类魔法,亲和温度与空气的林一物怎么看也不适合接过他的衣钵。
“你天赋好。”
“想必以老哥您的级别不难看出,我这灵湖小的可怜,想必灵子团也大不到哪去。而且我这个人笨的很,英语单词都不认得几个。”天赋好?怎么可能。
“术式构建并不是只有英语才算正统,”矮个汉子看着林一物,似笑非笑,“好像你本人修习的也不是正统魔法术式吧!”
汉子的目光像刀一样锋锐,几要把林一物的底裤都穿透,看得他浑身汗毛乍起。
草木生长,板车附近的杂草团团围裹,如同海底巨物的口器将林一物吞食。密麻的恶感让他实在难以忍受,就要呼喊两个不靠谱的伙伴——
围住林一物的狂草,突然从中间处齐齐断裂,裂口光滑平整,仿佛被一条无形而锋利的切线割过。切线避过林一物,掠过板车,继续向前、向矮个汉子飞速割去,如清风拂过水面,在空中漾起点点涟漪。
无形切线速度之快、震动频率之高,竟荡出强烈的蜂鸣声!
神秘类魔法“切割”!
短暂时间内竟难以通过魔力的涌动来评估威力。
只能感知到其间魔力凝固如实铁。
矮个汉子避无可避,一个闪身重又躲进了低矮的灌木后——他竟然试图凭借脆弱的枝叶来抵挡这一记切割?
轰!
像是钢刀斩击在铁板上。
随后是连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如同铁器紧密的交磨。
“噗。”
未被灌木阻隔的切线,轻轻飘向后方,贯入一棵黑松,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响动。
给养员白兰德、司机钱二一左一右出现在林一物身侧,双手环抱。
断裂的杂草飘落在地,化作点点绿光消散,轻风拂动,魔力归于灵湖,灵子光彩黯淡,灌木完好如初,仿佛无事发生。
不。
矮个汉子身后的那棵三人合抱的黑松,被细小的微风,轻轻推了推树冠,便碰瓷一般地砸到在地。
草木飞扬,鸟雀四散。
好一会功夫,此间才重归平静。
“小白脸,这次是你主动挑事,可不怪咱以大欺小了。”矮个汉子以手扇灰,呸呸呸地吐着唾沫。
小白脸?白兰德?认识的?
“我哪敢跟木先生动手呐,”给养员白兰德半点不生气,“不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新人被你掳走吧。”
“你们的人?”
“是啊,向老板亲自去接的。”
“那个鬼话连篇的向远?”木姓汉子瞧了瞧白兰德、钱二胸前铭牌,又瞥了瞥林一物,左胸口袋上空空荡荡,一脸不信。
“瞧我这记性。”白兰德一拍脑门,从口袋里掏出同样一块铭牌,解开林一物的上衣扣子,一手伸进军装内,一手在外,麻利地将铭牌别上。
期间白兰德的手不小心碰到林一物鼓囊囊的胸脯,隔着轻薄的汗衫,引得两人同时皱紧眉头。
白兰德恨不得立马用清水冲刷“脏手”一二百遍,强忍着恶心挤出笑脸,“齐活!”
黑色铭牌上,“办事员”三个字反射出银色的熠熠光芒。
“罢了罢了,给向老鬼一个面子,”木姓汉子脸上笑容不减,“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我说过什么?”
“见我一次抽我——”白兰德脸色骤变。
一条长棍型树枝凭空出现在白兰德身后,以上端为轴,下端自下而上狠狠抡动,直指白兰德菊花处。
灵子光团不要钱地疯狂涌动,片刻间在白兰德臀部与树枝间画出一条无形切线,浓郁的魔力,隐隐渗出乳白色光晕。
“叮!”
响声清脆悦耳。
切线应声两断。
“嘭!”
木与肉的交击沉闷而结实。
老菊未能两半。
然后是猪的嚎叫声。
……
白兰德微屈膝盖,在草地上勉强站立。钱二想笑不敢笑,憋得辛苦。
林一物:该!坑人终坑己,若是他反应慢一点,先前伙计那一匕两刀一箭就能要了他小命。不过他不敢说出口,连钱二都知道这个时候该保持沉默。
给养员同志以强大的意志转移着注意力,说道:“今天这是第一课,”他看向地上躺着的三个小镇伙计,“但是没教完。”
“森林之内,小镇之外,只有胜者与死者。”说罢,三条切线分别斩向地上三人,轻易地从中截断。
丝丝的殷红血液从截口渗出,片刻后变成浓稠的红黑色汩汩涌出,肌体最后的本能挣扎将断面扯开——
腥臭瞬间弥盖了所有。
(为避免引起不适,不做太过深入的描写——但这是林一物成长所必须经历的画面,没有谁生来便能平静地面对生死、面对杀戮,战争的残酷远比纸面上来得更加可怖——但有时候,又不得不。)
不满十六的少年再也忍不住,跳下板车,背对着新鲜的尸首疯狂呕吐。
尚未完全调整的作息导致睡眠的不足、锻炼后的酸痛、狂奔后疲累的郁积、刀箭临面的一瞬恐惧、触手吞噬的无措……
终于在这一刻从林一物的咽喉尽数喷出。
“唉,牌儿给早了。”给养员同志撇嘴轻笑。
笑容还未发散便已凝固。
新任办事员林一物同志,重新转身面对三名伙计,睁大眼睛,边看边吐。
吐中带笑。
目如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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