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脱不了,逃不出暴风雨外,因为身不由已,已经陷入太深。
天罗院的人就是脱不了身的涉入者,无法一走了之逃回扬州,三郡主已有效控制了他们,一如在真定府控制玄女坛一样无法置身事外。
天罗院主绿衣使者余含芳是惊弓之鸟,对曹世奇怀有强烈的戒心和恐惧,但她的估计相当乐观,认为曹世奇决不可能重返南京自投罗网。
三郡主在南京的实力庞大得惊人,没有任何一个江湖大豪大霸,敢与皇家的绝对权力挑战,何况一个嗲湖还没有地位的小浪人?
曹世奇就是在江湖还没有地位的小浪人,所有的江湖牛鬼蛇神,谁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连一个小混混也不知道他是老几。
他没混到受人认同的绰号是事实,谁也不知道曹世奇是何方神圣。
其实,她甘心接受三郡主的控制,心中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太大的反感,她损失了几个人,买卖失败,确也有意借助三郡主的威望,重振天罗院的声誉,所以她留在南京,并非全然是被情势所逼的。
天罗院与玄女坛的活动性质完全不同,发展的方向更是南辕北辙,风牛马不相及,两方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走在一起,更不可能并肩站,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三郡主却把她们拉在一起,成了三郡主的爪牙,有难同当,有福却不可能同享。
两方面的人不得不联手行动,真成了同病相怜的难友,都曾经被曹世奇整得灰头土脸,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
他们摆脱不了三郡主的,天罗院也不想真的摆脱,一方面是三郡主以重利收买他们,一方面余院方也想替死去的几个亲信杀手报仇,保持天罗院的威望,而且他们与三郡主的合约还没完成。
玄女坛的处境最为恶劣,也够可怜。在南京她们人地生疏,完全是个陌生人,离开真定有如失巢的鸟,失去地盘的小兽。
除了随时听候三郡主的使唤之外,连上街散散心也近乎奢望,没有地方好去,大城市里几个陌生的女人,哪有她们消遣活动的空间?南京的千金贵妇活动的地方,她们哪配涉足?
她们共来了七个人,戏谑地自称七仙女,名义上仍由师姐灵幻仙姑撑大旗,骨子里运筹帷幄仍由心月狐主事,随时得准备接受三郡主的差遣,三郡主才是她们的主人,处境十分可怜。
她们不能住进王府的东花园,在利涉桥(桃叶渡)头一座楼房内安顿,往南过桥不远处,就是东花园,往来十分方便。
东花园目下由三郡主坐镇,徐家的两位小王爷显宗、承宗,干脆躲到莫愁湖王府,如非必要决不进城,更避免前往东花园,受他们的小表姑呼来喝去。小表姑到底从山东带来了多少人,秘密前来南京做些什么勾当,他们概不过问,也不敢过问,所以东花园内,几乎全是三郡主的人活动。
留在东花园的人并不多,要搜捕熟悉本地形势的人,爪牙们岂能聚集在一起,东花园只是指挥中心而已,只有一些必要的人驻守。
三郡主是否真的在宾馆安顿,徐家管理花园的人也不知其详,也不敢查问,有人问及则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也的确不知。
这天午后不久,灵幻仙姑与心月狐,在楼上的花厅,接待着前来造访的余院主绿衣使者。
同病相怜,玄女坛与天罗院的人走得很近。
天罗院的二十余名男女杀手,也没住在东花园,他们的住处更秘密,距东花园也不远。
“听说无双剑客到了南京,你知道吗?”绿衣使者首先就探口风,“这个人不知怎么样?在汉王府的地位不低。我知道你们和他共事过一段时日,对他的了解应该很深,是不是不好相处?三郡主身边的人,似乎对这个人相当敬畏呢?”
“他是从上江回来的,带了凤阳地区的一些人,昨晚乘船到达,把目标追丢了。”灵幻仙姑对无双剑客又恨又怕,哪会有好话,“这个人十分阴险狠毒。咱们这些外人,在他眼中都是奴婢,十分可恶。余院主,你最好在心里有所戒备,不要让他有控制你们的机会,不然日子难过,我们吃过亏上过当,可不希望你们蹈我们的复辙。”
“他凭什么敢奢言控制我?他别做梦了。”绿衣使者冷笑,“连三郡主的话,我也可以不听。”
“是吗?”心月狐接口,“这段时日里,没发生任何事故,大家都优哉游哉无事可为,你们乐得清闲。这个失败归来的剑客,必须有所表现将功赎罪,咱们所有的人,谁也休想安逸。”
“三郡主很重视这个剑客,会把所有的人让他指挥。”灵幻仙姑接着悻悻地说,“包括所有的外人,甚至南京的城狐社鼠,都得听他的,我相信贵院的人也不例外。一旦三郡主下令让他指挥你们办事,你们如果拂逆了他,你将会发现,反抗他是如何愚蠢的事了。”
“哼!你们像是很怕她,我不怕。”绿衣使者有点不悦,“他把目标追丢了,还敢充人样?哦!目标真是曹世奇?”
“还有一个幻剑飞仙,也许另有几个同样可怕的人物,他们追到安庆,毫无所获失望地雇船回来的。”
“那么,曹小狗该已向江西走了。”
“谁知道呢?但愿曹小狗真的远走江西湖广,咱们就可以放心了,只怕……”
“只怕什么?”
“我觉得曹小狗不会善罢干休,很可能随后跟来了。”心月狐不自觉地打一冷战,流露出内心的恐惧,“他不是一个闻风远遁的懦夫,我担心他已经来了,甚至可能比无双剑客早到。南京是他土生土长的活动地盘,三郡主在这里全力对付他,他不会示弱远走高飞,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他是无畏的。”
绿衣使者也打一冷战,想起早些天被曹世奇袭击的经过。
“乌鸦嘴。”绿衣使者狠瞪了心月狐一眼,“可能他已经逃到湖广了。”
“但愿如此。”心月狐呼出一口长气,“如果被我不幸而言中,以后咱们日子难过。余院主,你们的杀手精明可靠,地头熟,三郡主必定重用倚赖你们,你们肯定会比我们七仙女辛苦,早作准备吧!是时候了。”
果然不错,三郡主唤七仙女的信差已经来了。
没有江湖人敢在城内称大爷,南京城内不是江湖大爷能立足的地方。
城外,可就是各显神通的猎食场了,每一位大爷都拥有自己的地盘,各有交通官府的人才和手段,七雄五霸群雄并立,每个人的局面都不相同。
城外斜分为两县,无形中也分为两处势力范围,各据地盘,表面上相安无事利益分沾,骨子里在狼狈为奸中,深埋下你吞我我宰你的诡谲莫测变数。
上元县有三位大爷级好汉,称为三雄。栖霞镇是石敢当石武雄的地盘。
这位仁兄对地方上的狐鼠活动,倒还十分清楚,也可以有效地掌握,却无法了解地盘内,一般安分守已好民众的生活内情。
他对不文斋的东主曹不文,就一无所知,一个本地大爷级的豪绅,不知道一个小市民的底细,不是他的错,那不是他应该了解的事。
可是,这两天,他却被一群半官方的人士,整得很惨很惨,而他却发现这些半官方人士中,居然有天罗院的杀手混迹在内。
那位主事人无双剑客石奇峰,毫无问题是冒充半官方人士的江湖闯道好汉。
不了解不文斋的底细,成了这位石大爷的罪状,无双剑客并不以为他是同宗本家而手软,把他打得头青面肿,勒令他出动所有的狐鼠,克期封锁地面,全力缉捕在逃的不文斋东主曹不文赎罪。
西南城郊的江宁县,龙蛇更多些,名号最响亮的有五个人,就称为五霸。
江宁镇的大豪八方土地魏元魁,无疑是五霸中的魁首。
只是这位大爷在最近半月期间,重病在床气息奄奄,他那几百位泼皮地棍,神龙无首趁机大吃大喝,大事小事皆调度不灵,些须小事想找人处理,也得花上一天两天满街找人,而且也很骓找到合适的人担任。
因此,当无双剑客带出南京一些实力派人士,登门强迫主人接见时,魏大爷由由佣人抬出客厅见客的,大冷天,这位大爷气色之差,几乎像是死人多口气,满脸霉相似乎是准备尽快进棺材的人。
无双剑客捻地带着爪牙走了,去找其他四霸听候使唤。
无双剑客办事的方法和手段,与三郡主不同。三郡主利用官方关系办事,无双剑客利用江湖人士与城狐社鼠,相互为用,颇见功效,自己不必出面,在暗中主持大局,因此汉府的人很少在外走动踩探,不明内情的人,一定以为他们已不在南京了。
八年前汉王世子还在南京时,神龙密谍中的一些人,已是南京通,重回南京活动当然驾轻就熟,很容易展开工作,轻易地贯串起往昔的活动关系。
经过几天的紧锣密鼓布置,大体上相当令人满意,下一步,便是准备全面动员大举搜捕了。
东花园占地甚广,亭台楼阁美伦美奂,一代功臣世家的园林,当然不同凡俗。
心远堂左首不远处的那栋楼房,安顿了一些首要人物。无双剑客是三郡主的首要心腹,对内对外都称所谓自己人,与天罗院七仙女一些外围爪牙,以及聘雇人员,地位是不同的,那些人不算是自己人。
这天傍晚时分,无双剑客带了八名得力爪牙,忙了一整天之后,兴冲冲返回东花园,首先到世恩楼旁的宾馆,向三郡主报到,将这一天在外布置的情势,颇为得意地详加报告分析。
之后返加居所,已经是二更初,全楼灯火通明,门窗紧闭寒气全消。
九个人还没晚膳,仆从们在膳堂替他们一桌筵席。
酒足饭饱已是二更将尽,随即在客厅召来了十七名手下,一面品茗一面分析情势。
这一天中,他在中江码头,会晤了江上江下的水路群雄首脑,用威迫利诱手段,诱使江上朋友合作,要求他们全力协助,缉捕曹世奇与幻剑飞仙一些所谓要犯。
牵线人是南京地区的密谍负责人,支持者是中山王府的几位家将,以及应天府负责治安的推官大人,那些水上龙蛇敢不合作?
“石参赞,你近来劳师动众,花银子像流水,风声愈传愈大,是不是反而替曹小狗助势?”
那们负责支管钱粮的爪牙,对他的作法有点不以为然:“据我所知,南京地区的龙蛇,本来没听说过曹世奇这个人,现在可好,曹世奇已经成为江上江下,水陆群豪注目的风云人物了,提起曹世奇就有人心虚胆寒。再说,他既然已经从安庆走水路远-,还会回南京兴风作浪,自罗风活得不耐烦了?”
“办任何事都免不了花钱,有钱可使鬼推磨。”无双剑客冷冷一笑,“以往没有人知道曹世奇是谁,怎能得到他?现在他成了众所瞩目的目标,他就无所遁形了,他会回来的,最近一定会回来……”
砰然大震中,密闭的大排窗突然崩坍了。
十几个人大惊而起,寒风满灯火摇摇。
破窗户前,一身青劲装的曹世奇横剑屹立,虎目中神光似电,大冷天他仅穿青紧身劲装。
“我已经早来了好些日子了,比你早三天抵达南京。”
曹世奇似乎早已听清楼内众人的谈话,显然早就来了,用耳贴在窗缝倾听:“我让你从容布网张罗,用意是让天下人知道,我曹世奇一点也不在乎你人多势众,正好乘机大开杀戒示威以名震天下。”
楼上客厅共有十八个人,都是武功高强的首脑级重要人物,警号一传出,整座东花园的人必定蜂拥而至。
“小心他的暗器!”有人大叫,是个曾经在颖州途中,目击曹世奇杀人于百步外的目击者。
一声长啸,剑迸发出满楼雷电,曹世奇不用暗器,发起空前猛烈的抢攻,激光无畏贯入人丛,剑劈五个挡路的高手,向无双剑客冲去。
厅堂相当广阔,但家具摆设甚多,大富大贵人家的厅堂代表主人的地位身分,不可能横肉冲直闯,人一多,更不容易施展。
曹世奇志在速战速决,采取空前猛烈的抢攻,目标指向无双剑客,剑左荡右决势如虎入羊群,一口气摆平了五个人,猛扑刚拉开马步的无双剑客。
无双剑客的两个死党,失措间仍然能抢出策应,右方的老大翻天鹞子十分精明,先扭身飞起一脚,将一张大圆桌挑起,像一部大车般向曹世奇飞撞。
左面的老二双头蛇陈柱也够机灵,左手拍飞一座锦礅,凶猛地砸向曹世奇,伏地追风剑攻下盘。
三去剑像是同时攻出,分别攻向上、中、下盘,三人的默契十分圆熟,三方齐聚压力万钧。
速度太快,招一发便无法避免兵刃接触,巧招已经用不上,唯一可靠的是以强劲的声势全力以赴,强攻猛压不能取巧。
金铁的暴响震耳欲聋,火星飞溅中,无俦的剑气猛然迸爆,人影猛然分开。
曹世奇的左手,因分心拨开桌和礅,剑因分散了几分劲道,失去了一举击溃对方切入的机会,在对方三支剑的全力压迫下,被震退丈外,大喝一声,剑光侧旋,迸发出致命的闪电流光,连发三剑,刺透了两个乘机近身向他攻击的人。
同一瞬间,一边的排窗和厢门,在巨响中轰然倒坍,共有四个人撞出脱离现场。
无双剑客三个人,分三方倒撞而出,撞破了排窗,撞毁了厢门,向外一滚,机警地摆脱了曹世奇的追袭,应变的技巧极为老练。
曹世奇不能久留,楼下已人声鼎沸,有人奔上楼梯,策应的人赶到了。
他发现无双剑客人不见了,哼了一声,穿窗飞跃而起,不甘心让无双剑客溜掉。
楼房与右首不远处的心远堂,中间是一处建有花坛与各式花圃的小院,一侧是长廊。
天寒地冻,所有的花草皆已凋零,仅有几丛修竹仍呈青绿,风一吹吱嘎嘎发出刺耳的怪响,地面的枯叶刷刷乱飞。
无双剑客被震飞撞破了厢门,感觉到握剑的手如被雷击,几乎脱手丢剑,凶猛的震力撞上了厢门,痛得眼冒金星,吓了个心胆俱寒,这才知道曹世奇的真才实学,比他的估计要高强好几倍。
其实他心中雪亮,在真定府城屋顶,一记十拿九稳,可一击致命的天狼指奇袭,没将曹世奇击毙,他已心中有数,曹世奇的武功,比他高明多多,只不过高到何种程度,他不愿去想。
他从右厢跳窗而下,贴地一窜,便窜入一处竹丛下,机警地向下一伏,蜷缩如猬完全静止,体积缩至最小限,甚至外表也变了型,不具人的形态了。
他真成了惊破胆的人,与曹世奇正式一决的勇气完全消失了。
果然所料不差,黑影几乎衔尾飘落,没错,是死对头曹世奇。
他心中狂跳,蛰伏不动暗中运起神功,劲贯指尖,准备必要时再用天狼指偷袭。
曹世奇快速地在附近掠走,搜了几座花坛的可疑处所,也曾掠过两处竹丛,忽略了蛰伏在竹丛下的土堆,最后向心远堂奔去,消失在墙角后不再返回。
刹那间的快速搏杀,结束同样迅疾,楼下涌上的人抢入厅,入侵的人已经失了踪。
死了九个人,重伤两个。
上来的人不知该往何处追,一个个骤然色变,看清了现场的惨状,全吓白了脸,短暂的刹那间攻击,怎么可能造成如此惨重的损失?
十八个接斗的人,全是武功超绝的高手,可独当一面的超级密谍,怎么竟然不堪一击?
入侵的人未免太可怕了。
曹世奇说的不错,杀上百上千个人,不害怕的人就没有几个。
今晚在东花园安顿的人,勇气直线沉落,有几位仁兄,提起曹世奇三个字就滚冷汗。
曹世奇居然胆大包天,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杀入东花园,消息当晚便传遍京城,武功稍差的人心惊胆跳,外出活动侦查的爪牙们,人人自危不敢公然走动了。
被迫四出侦查的一些城狐社鼠们,第二天便溜之大吉,远走高飞暂逃灾避祸,以免做曹世奇的剑下亡魂,不啻剪除了三郡主的耳目,活动方便多了。
第一大功臣的中山王府东花园,显然也缺乏安全保障,恐怕得躲进紫禁城,请御林军保护了。
俗语说:可一不可再,曹世奇已经杀入东花园,不会再来闹事杀人了。
他偏偏不信邪,次晚三更初,他不但第二次光临东花园,而且公然现身气傲天苍。
他没戴蒙面巾,剑系在背上,加负了四个竹筒,内盛二十支小镖枪,胸前,有盛铁弹的大革囊。
他身上的武器,足以击溃一队官兵。
东花园最宏伟的建筑,世恩楼首屈一指,严冬季节,楼上楼下依然可以看到,从紧闭的明窗内,所透出的灯光,平时,这里是禁止亲信以外的人接近的。
引起一阵惊扰,片刻间,家将家丁纷纷持械涌到,甚至有人点起火焰极旺的火把,把世恩楼前面的广场围住,但没有人敢奋勇上前挑战。
他像个把门的金刚,站在高有七级的门前廊顶端,双手叉腰屹立如山,任由上百名家将家丁列阵,不言不动似有所待。
三郡主一直不见现身,也没有神龙密谍在场。
终于,小王子徐承宗拥盾擐甲,带了十名家将,雄纠纠气昂昂直逼阶下列阵。
这位二小王子其实年仅弱冠,仅具有世袭王子的身份,其实还不配称王子,王子是南京对他兄弟俩的尊称而已,在官方场合,只能称功臣世家子弟。
他比乃兄显宗,更具有徐家的血统,身高八尺,仅比他祖父徐辉祖矮半尺而已。徐家的人,身村普遍高大魁梧,连母系血统也极为优秀,似是天生将材的种。
他的三位祖姑,长祖姑是永乐大帝的皇后,所生的儿子汉王朱高煦,也身高八尺,肋下生龙鳞外号称万人帮,勇冠三军。
他的二祖姑是代简王的王妃,骄妒名闻朝野,偏偏所嫁的代简王好色如命,性情粗暴残忍。藩地在大同,夫妻俩把大同的军民整得水深火热,幸好没生下更粗暴更残忍的儿女,继承的代王,是妾侍所生的庶子。
三祖姑是安惠王的王妃,也没生下儿子。
徐家的第四代,以这位二小王子最有出息,天生将材,勇敢而性情敦厚,在南京的皇亲国戚中,他是声誉最佳的一个。
如果他是横暴的皇亲国戚,曹世奇很可能把世恩楼搞得稀烂,甚至可能放上一把火。
他不敢下令进攻,世恩楼是他的弱点,如果曹世奇退入世恩楼,这座为了感谢皇恩浩荡的楼,即使可以保全,也将七零八落。
他独自上前,左手挟盾中手持雁翎刀,高大魁梧像天神,虎目彪圆杀气腾腾,将门虎子威武的气概慑人,有勇气独自向江湖亡命挑战。
三十年后,他受任守卫南京兼领中军都督府,公廉恤士,著有贤声,是徐家最孕人望的子孙。
“你就是曹世奇?”他声如乍雷,厉声叱问。
“没错,那就是我。”曹世奇的嗓门也够洪亮,但语气却轻松满不在乎,而且毫无敬意。
“你下来说话。”
“下来就下来。”曹世奇一跃下阶。
“你来……”
“我来找你的。”曹世奇抢着说。
“你找我干什么?我要和你讲理。”
“我本来就打算和你讲理,所以我没抡剑砍杀。”曹世奇直逼近至五尺内。
众家将不安地挺进,被小王爷挥刀示意退下。
“可恶!你还有理?”小王爷火爆地叫。
“我讲的当然不是你们皇亲国戚的理,我要公道的理。”
“你……”
“你给我听清了,不许你抬出民有鱼肉的混蛋歪理,你必须站在同样是人的立场上,和我讲理还我公道。不然,我会火焚你这座世恩楼,让皇帝砍你的脑袋。
你们家保留的圣旨,免死功臣世券,应该都供在这座楼中,楼不保你一定死。”
“该死的贼胚……”
“你看,你主宰百姓生死的嘴脸就显露出来了。阁下,我不吃你这一套。我问你,山东安乐汉府怀有异志,在十年前开府南京便暴露无遗,你敢说你不知道?”曹世奇抢制机先提出指责。
“那是皇上的家务事,我徐家哪能管、哪敢管?”小王爷有所顾忌,声音放低了三倍,这种话如果让锦衣卫的探子听到,将是可怕的小灾祸,“你怎么提出这种事?那也不是你能过问的事。”
“事牵涉到我,我当然可以过问,哼!你没忘记你祖父当年南京几乎丢命的事故吧?”
小王子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当年京师在南京,永乐大帝在北平任王,即将兴兵南下,夺乃侄建文帝江山的前夕,世子朱高煦(目下的汉王、三郡主的父亲)早知乃父即将举事,盗取乃舅(小王子的祖父徐辉祖,汉王是徐辉祖的外甥)的宝马逃出南京城,昼夜兼程弟领兵南下。
徐辉祖非常机警,立即向建文帝告警,与同时禀报的锦衣卫密探同时入宫,逃过一次灭门大祸。
“三郡主目下正率领神龙密谍,帮助他老爹汉王谋反,你敢说你不知道?”曹世奇继续斥问,“她利用你的东花园司令坐镇,出动全南京怀有逆谋的牛鬼蛇神对付我,你敢说你不知道?”
“老天爷!我知道又能怎样?你……”小王爷的脸色发青,成了苦瓜脸。
“去你的!我当然也知道你为难。”曹世奇口气一软,“阁下,你必须运用你的智慧,应付解决疑难,才能全身保命。”
“我……”
“你这位表姑不是东西,我帮助你解决困难。”
“可是……”
“不是可是,你必须有主见。”曹世奇郑重地说,“你必须明白,所有的皇帝,都是刻薄寡恩的。你这座世恩楼所保留的赐勋功臣圣旨,功臣免死铁券都是靠不住的,那些玩意儿,皇帝随时皆可以收回。你徐家的中山王爵更靠不住,你祖父和父亲,不但都曾经一而再被削除爵位,被贬为平民逐出中山王府,你父亲就曾经被削爵囚禁了四年,去年才恢复爵位,你兄弟俩如果不自爱,下场是相当悲惨的。”——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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