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你这么想你老爹的吗?”
凌月轻嗤一声,“我问你就会说?”
“……不会。”凌邪语噎。
凌月面无表情道:“嗷。”
……
后来,凌月失去了所有记忆,重生为“凌陌然”,成为凌府大小姐。
其中纠葛不必言说。
……
这一世浮华,终是按下最终章。
往事皆如过眼云烟一般,甚至未来得及细细回味便已全部消失在眼前。
站在高山之巅,看着眼前苍茫无际的白雪,凌月面无表情。
她是灵魂的状态,感觉不到冷。
悠悠雪花飘落在手心,竟也不会消融。
靳天玄眸光沉了几分,扯了扯嘴角,什么都说不出来。
凌月含着笑意看向他,“为何是这副表情?”
“没什么。”他巧妙的转移眸光。
凌月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嗤笑,“呵。”
靳天玄一挑眉:“你有何见解?”
“你是在为我感到难过么?”凌月眸光转向他,笑容明艳。
“……说不难过是假的吧。”
靳天玄苦笑一声,眸中有一缕暗芒闪过,带着无边的孤寂,又像是坠入深海的无措。
“我又没能救回你。”靳天玄低声呢喃,“那次也是,这次也是……”
凌月不甚在意,“我可是从来没怪过你。倒是,有一件事我很介怀。”
“是什么?”靳天玄顺着她的话茬,心底不由也有一丝好奇。
凌月定定地看着他,“之前在凡尘的时候,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这么问我,我可要伤心了。”靳天玄唇角微微向下一扯,“这种事,我以为你现在细想就直接知道了呢。”
凌月不禁一笑,“我想听你说。”
靳天玄淡淡点点头,“既然你想听我说,那我就和你说说好了。”
“一开始是不敢想,会是你。”
“毕竟,我不能相信一个死去的人,会再次出现,直到种种迹象,无不说明着这一切。在秘境历练的那一次,我彻底确信是你了。”
凌月微微一怔,“所以这就是你勒令我学阵法的理由?”
“嗯。”靳天玄微弱的应了一声。
“好家伙!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阵法了,你还威胁我学!”凌月忍俊不禁,“可你知道吗,纵然你教的那么仔细,我仍然没学进去多少,甚至学了就忘!”
靳天玄眸光幽深,“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正因如此,才更确信是你。
“你……”凌月眸光微闪。
“你是中了幻阵,沉溺于其中而死。所以我无时不刻没有在后悔,为何不早点教你阵法。若是你懂阵,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凌月心头泛起阵阵酸涩,看着靳天玄的眼眸都不禁朦胧了几分。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靳天玄一脸轻松:“比你过得好。”
“骗人。”
“我骗你干什么?当上风光的七皇子,还是首富,何其体面?”
凌月攥紧手,“若真如此,为何你要隐忍,暗中筹谋?依照你曾经的性子,早该反制他们了。天玄,你绝不是甘愿受制于人的性子。”
靳天玄神色未变,一如看上去的平静。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是关于你。”
眼角泪缓缓划落,“关于我?”
“他们从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是为你复仇,其他的都不在我的计划内。受制于人吗,只是最浅显亦懂的外表罢了。”
“——真正缘由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活着的目标,便随波逐流。”
靳天玄一怔,魂体也可以有眼泪吗?
他不禁伸手触碰凌月,发现,竟是有温度的!
“你……有实体了?”
凌月这才后知后觉的覆上自己的脸,“嗯?确实有实体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实体了!
原先,她和靳天玄都以为计划失败了。
这千年来,靳天玄用修为养她的灵魂,顺便凝聚实体,可是她都醒了,实体却仍未出现,这就说明计划已经失败了……
突然,凌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
顾不得沉溺于当下的喜悦,“和我去寻天道!”
靳天玄眸光掠过她焦急的视线,终是开口,“好,我做传送阵带你去。”
说罢,二人脚下立即汇聚光芒,形成一个传送阵。
随着光芒散落,再次睁眼已到了目的地!
是熟悉的仙岛。
周围树木繁盛,百花齐放。
只是半空挂着的一个人,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
他浑身是伤,血迹早已干涸,垂落的长发乱蓬蓬的,遮住了原本的面容。
伤痕触目惊心,隐隐可见白骨。
“爹爹!”
凌月几乎失了声,声音都带着颤抖。
足尖一点,她踏空走到凌邪身边,捧住凌邪的脸。
指尖颤抖着去探凌邪的鼻息,还未凑近,就被凌邪一脸嫌弃的避开。
“——你就这么盼着你爹死么,我可是活得好好的。”
倏地,凌邪睁开双眸,双眸是熟悉的凉薄,泛着幽冷的紫光。
“哟,恢复的不错嘛。”凌邪戏谑道。
凌月声音带着颤音:“你又用什么去和天道换了?”
凌邪神色平淡,“我能和天道换什么,他也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
“那你为何会被锁在这里?!”凌月终是忍不住,眸中眼泪决堤。
凌邪眸光一颤,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恶狠狠地看向后面的靳天玄。
“喂,小子,她哭了,你要真看上我闺女,还不来哄哄她!”
靳天玄若无其事道:“是你弄哭她的,你欠她一个解释。”
凌邪脸色一黑:“……”
“喂,你不至于小气到这份儿上吧,靳天玄!”凌邪咬牙切齿。
他现在可没办法哄凌月。
何况,凌月哭起来让他不知所措,一种深深的歉疚仿佛要吞噬他。
然而,靳天玄依旧不为所动:“你欠她的。”
洞悉一切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淡淡瞥着凌邪泛着冷意的紫眸。
“……”
凌月红着眼,看着凌邪:“他说得对,你欠我一个解释。”
凌邪神色一颤,咂咂嘴:“没什么好解释的,之前你炼制灵丹的时候,我去救你,犯了禁忌,所以天道把我锁在这里惩罚。”
凌月眸光幽暗:“是吗,那你的身体,为何逐渐虚化呢。”
“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了,可扛不住天道的惩罚。”
“到了这份儿上,你还不愿和我说实话么?”凌月眸光闪动,“你从来都是做什么都不和我解释,让我猜!”
“——现在,我猜腻了,我要你说!”
凌月攥住凌邪的衣领,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凌邪被这炽热的眸光看得无地自容,紧紧抿住唇不语。
“怎么,就这么难以解释么?”凌月语气加重几分。
凌邪深吸一口气:“你,你先放开我!”
凌月照他的话,松开凌邪的衣领。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做了违逆天地法则的事,天道要罚我罢了。”
凌月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天道这么罚你?”
凌邪总是和她打哑谜。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虽对她宠溺,但绝不是外人所看到的“溺爱”,相反,是意外的严格。
他可以在一些小事上纵容她,可绝不会在有关“成长”的事上顺着她。
凌邪让其他人看到的,只是他想给所有人看到的而已。
何尝不是对她的一层保护膜?
待到他离开时,几乎很多人以为她很好欺负,所以不少势力找上门来。
凌虚山当时几乎岌岌可危,那些势力都想趁着凌邪不在,一举拿下凌虚山,顺便把她抓去当人质。
以此要挟凌邪就范。
却不想,她远远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无害、单纯。
更不是从小被溺爱着长大的。
是,绽放在荆棘里的玫瑰。
炽烈,却危险。
也是那个时候,她凭借这个声势一战成名,成为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凌月”。
后来更是为了巩固当时的地位,所以效仿凌邪的手段去做,威慑了不少人。
在她成功的那一刻,凌邪却回来了。
他对她说,“你做得很好。”
那时候,她懂了。
那是他故意为之,给她的考验罢了,看她有没有能力肩负凌虚山,是否可以力挽狂澜,成为一方强者。
想看她,手腕是否足够掌控凌虚山手底下的势力。
结果是,不负所托,甚至超乎凌邪的想象。
呵。
其实,当时她是不开心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或许也是开心的吧,只不过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看到他,所以开心。
因为,他回来了。
在这之后,凌邪没有停留多久,再次离开了凌虚山。
于是,她开始思考,凌邪这次离开留下的暗示是什么?需要她去做什么?
他向来不直接说原因,都是让她去猜。
“小月月,别去猜我的想法。”凌邪看着凌月变换的眼神,轻叹一声,“我的本意从不是让你去猜。”
“……”
回应凌邪的,是一阵静默,以及凌月死寂的眸光。
是吗。
她不信。
“是你一直在过分解读。”
“……我没有!”凌月下意识反驳。
凌邪眸色晦暗不明:“我虽对你严格,但仅仅是为了你能自保,剩下的由我承担。”
凌月眸中闪过难以置信。
凌邪继续道:“比如那次,我突然离开,只是为了吸引各方势力来。”
“我想借此机会肃清对凌虚山抱有不满的实力,没有真正归属凌虚山的,我要将他们全部拔除,一个不留。”
“——只是你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凌月神色一颤,“……”
“我已在凌虚山内布置好暗棋,想让他们得意一阵子,在他们最兴奋的时候,给予摧毁性的打击,是你出乎我的意料,竟有实力与他们正面一战。”
凌邪幽幽一叹,“你远比我想象中的优秀,竟已经厉害到可以力挽狂澜了。”
凌月眼眸抬了抬,眸中深处泛着不明的光。
“包括最早的一次,你面对林述的时候。我本意是让你吃一堑长一智,想通过这事让你对人生出防备之心。”
“为了这场筹谋,我将自己的护体神魂覆在在心脏的位置,就是为了保护你渡过难关。”
凌月神色颤抖:“可是你从没告诉我!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害怕么!心魔日日扰动我心智!我花了很久才走出来!”
“——可是你当时一点安慰都没给我,只是每天笑嘻嘻的,好像我的一切无关要紧一样!”
凌邪欲语无言,沉默良久。
“从那以后,我都在猜你的心思,猜你的想法!生怕猜错了!我一直以为你做什么都有理由,都有目的,所以费尽心思的去想你的目的所在!更怕做的不好让你失望!”
凌邪眼眸深处闪动着:“一开始,我是希望你无忧长大,只要有自保能力即可。到后来,你愈发优秀,我竟才发现,你不知何时可以扛上我身上的重担了,这才放心将凌虚山交给你。”
凌月不知为何,倏地一笑:“所以呢。”
“——这就是你从来不解释的理由?”
正是凌邪是闷葫芦,有什么从来不和她说,让她只能去猜测。
又或许是他的眼神每次都让她捉摸不透,她才生出想要去猜的想法,不想让他生气,不想让他失望。
所以她待自己严苛,希望自己成为让他骄傲的人。
凌邪眸光失措,有什么在碎裂。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对自己生出这么大的积怨。
“我没说,你也从未问过。”
若是她问,他愿意说。
凌月却冷嗤一声,“我问过你一些问题,你避而不答,你觉得久而久之,我还会再问你那些多余的问题吗。”
凌邪垂下眼眸,不去看她冷冽笑意。
“说这么多,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有这么难么?凌邪,回答我,为何你会的身体在逐渐溃散?!”
靳天玄眸光微闪,他倒是,很少看见她这么失控。
凌邪嘲弄地笑笑,“靳天玄,你要是有点心,就带她走吧,别回来了。”
凌月神色如同结了寒霜,都这个时候了,还和她打哑谜。
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说,我自己找天道问!”
凌邪瞬间慌乱了,“——你不准去!”
“我为何不能去?你说,我便不去。”凌月眸中一片翻涌。
“……”
“靳天玄,带她走,只要你带她走,我就认了你这个女婿。”凌邪倏地看向靳天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靳天玄与凌邪虽然交集不多,但对凌邪的秉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凌邪好像在暗示他什么。
他本想拒绝凌邪的请求的,可是他却看到了凌邪眼里的哀求。
是了,竟是哀求。
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能让这样的人露出这种神情,绝对是发生了重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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