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将近。
依旧不见他召白芷入宫,柳如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任是没把他说动。
宫外。
金不换指天三尺,直道柳如颜眼瞎,嫁给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正如养了这么久的小白菜,被隔壁老王家的猪拱了。他越想越不服气,心知柳弟单纯,不谙情事,准是那姓沈的用了什么阴招逼她就范。
同样不服的还有公输宇。
早知那沈晏初气焰嚣张,竟还敢明目张胆地把他拒之宫外,让他堂堂天之骄子,吃了个闭门羹!
白芷则黯然神伤。
如颜与晏初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当时沈晏初坠海,如颜没日没夜地四处寻人,他于心不忍,一路替她打探风声。
最后,带来了沈晏初还活着的消息,把柳姑娘送回他身旁。
两人终成眷属。
可是……凭什么沈兄如此对待恩人!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沈兄的做派,实属小人!
众人长吁短叹,这时,窗外爆竹声起,悠扬的鼓声从宫里传到宫外。
董轻弦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起身,撸起袖子就往外走。
公输宇面带不解:“你这是去哪?”
董轻弦回首,眼中的温煦不复,似是下定决心:“去劫亲。”
公输宇一脸懵。
董轻弦摇头一叹:“颜儿向来待我不薄,对待沈兄,反而避之如蛇蝎,但近来,她忽然就变了。这些天,轻弦苦思冥想,终于想明白,只因为沈兄次次在我面前捷足先登,以至于颜儿对他倾心相许。沈兄他,实属阴险,绝非良人。”
几人不怕把事闹大,赶着良辰吉时,直奔宫门脚下。
熟知,宫门之上,一排排弩机瞄准墙角,弓箭手各就其位。
知情的,只道是君主成亲。
不知情的,只怕是全城御敌。
随着一声——礼成。
两位新人双双携手,步入寝宫,徒留宫外的几人干瞪眼。
“事到如今,大局已定。”白芷仰望长天,摇了摇头。
公输宇拿机关抵御了一会,渐渐败下阵来,与众人退到墙角,满心的不服。
“或许,还有转机。”董轻弦说着,放出一羽飞鸽,将密函塞入信筒,一挥手,鸽子振翅掠到半空。
龙凤烛,鸳鸯被。
柳如颜饮完合卺酒,正要睡下,忽闻外面羽翅扑扇,像是鸟禽啄着窗头。
她起身,却被沈晏初一手揽住,让她安心待在房里等。
少顷,他拾了个信筒折返,低头看着手里的信,一副心思沉沉。
“是何人来的信?”她不由拽紧锦被。
沈晏初指尖一递,把信给她,一边沉声说着:“舅父那边有了音信,原来这世间,确有蓬莱秘境。”
他冷然笑起:“沈无婪与顾倾,如今便在那片海域。”
“竟有这事!”她忙不迭地下榻。
枉她千算万算,偏偏没料到世间真有蓬莱。
见她起身穿衣,沈晏初眉头一跳:“你上哪去?”
柳如颜一本正经地回:“之前让他们逃了,这次总不能再坐以待毙。”
“此事不急于一时。”他拦住去路。
柳如颜绕开他,转头去收拾衣物。
下一刻,他又挡住柜门,直勾勾地盯着她,音色颇有几分幽怨:“你我新婚之夜,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他迫近几步:“明早再走也不迟。”
宫外。
董轻弦等到铺子打烊了,也未见到人现身。
公输宇耷拉着头,趴在桌子上,心里更是晦涩:“不见罢了,既然大家相识一场,便恭祝两人百年好合。”
白芷默然,冲着宫城的方向,一举杯盏。
金不换则拢手入怀,哑然失笑。
几人晃悠悠地走到街巷,空寂的巷子里,隐隐有脚步声。
董轻弦率先回眸,望着巷尾的那头,唇角牵起笑。
随之,公输宇、白芷、金不换陆续转身,看着灯火之中走来的那人。
——柳叶金丝,黑衣猎猎,头发梳作男子髻,正浅笑晏晏地弯起眼。
“说好了一路同舟共济的,怎么不等等小爷再走?”
公输宇见到她,忽然一瘪嘴:“等了这么些天,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人了。”
“去去去,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她挑眉。
董轻弦打量一番柳如颜,不解道:“今晚是你的新婚大喜,怎么舍得出宫?”
话音落,远处传来一声冷哼:“多亏有董兄的飞鸽传书。”
沈晏初负手走来,脸色又黑又沉,牵起柳如颜便走:“我家娘子,不劳诸位挂心。”
公输宇咬咬牙,开始上前抢人:“谁是你家娘子啊。”
柳如颜唯有分散众男的注意力:“牵星术,须天时和地利。此时正是前往渤海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了,星相变化,恐怕又要等上一年。”
说罢,她捧出绘好的舟子秘本,与众人观看。
公输宇略一思忖:“从大理走水路,日夜兼程,能赶在星辰变化,海流回溯之前,抵达蓬莱。”
“粗略算来,正是夏暑六月。”他抬眸。
“没错。”柳如颜道,今夜恰逢月末,假若错过了今晚,斗转星移,再生变故。
至于宫中政务,沈晏初则交给凌云打理。
为此,柳如颜将事先备好的易容面皮,也一并赠予凌云。
凌云追随他多年,深谙沈晏初的习性,由凌云善后最是妥当。
当天夜里,他们租了条船。
刚一登船,沈晏初就不由分说,带着新媳妇进屋。
睡下时已是很晚。
但沈晏初毫无睡意,一心只想搂着媳妇,手脚也不老实。
柳如颜正犯起困,眼都睁不开,最后被闹烦了,干脆把人撵下床。
“听到没,里面什么动静?”公输宇隔着门问。
董轻弦听了一会:“像是沈兄被踹了一脚,摔下床榻。”
公输宇拍手直乐呵:“活该他受的,谁叫他欺负咱。”
“可这是沈兄的新婚夜,睡地上,总归不大好。”董轻弦一丝不忍。
公输宇抱臂而视:“你还说要劫亲的,可事到如今,你反倒是心软了。”
董轻弦想起总总过往,一咬牙:“沈兄这人心思颇坏,被颜儿踹到床底,该!”
几个单身汉在门外偷听墙角,船舱内,沈晏初的脸色黑透,但终究不舍得吵到柳如颜。
他看一眼熟睡的人,目光流连了一瞬,便举步走向门外。
公输宇和董轻弦面面相觑,堪堪见到他的背影一转,消失在船舷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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