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下午,一进家门,便被众亲围住,张口就问:
“情况怎么样?
老三跟你们回来没有?”
兄弟两人,跟犯了滔天大罪似的,只顾耷拉个脑袋,低头不语,保持沉默。
内心却在敲锣打鼓,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后来被亲戚们问得多了,问得烦了。
郭天佑脸色被憋得满面通红,破口大骂,喊道:
“那个倔驴老三要回家,可是他的媳妇不干。
如果跟我们回家,他媳妇就要跳楼轻生,非要死给老三看。
后来我俩跪地磕头请求,毫无效果。
傻货不回,我们也没办法!”
刘慧娟听闻不回,一时伤心欲绝,便晕厥倒地,遂人事不知。
众人连忙抬进外屋,稍微休息片刻,一会便苏醒过来,转头看向内屋的老伴,连连哭泣:
“如此作孽啊,好狠心的人哪,让我如何是好啊!
让我如何答复老伴。
你爹病重,也不回家,我也快没几天活头啦!更没有相见之日。
我也不想活了?”
晚饭时刻,递勺喂食,郭忠声张口便咀嚼,凝目环顾四周,见兄弟二人站立一旁,始终不见老三身影,便望向老伴,眼神根本不离左右,一脸茫然沮丧。
刘慧娟也不言不语,视若无睹,一会便忍耐不住,怕漏出马脚,便急忙走出屋外,偷偷抹泪,捂住嘴巴恐怕被听见。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郭忠声见此情景,深知老三,仍旧怀恨在心,恐嫌隙不消,不会再回家相见,便像泄了气地气球,顿时变得干瘪槁枯。
此时,郭忠声的心中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神情恍惚,毫无生机,只顾闭目张口,急促喘息,受此打击后,饭菜便闭口不吃。
大家见此,触目伤怀,连忙打气鼓励父亲,喊道:
“爹啊,你要想开一些,不要生气上火,多吃点食物,多喝点饭汤。
身体养的健康康康,结结实实的,你的病就好啦!”
谁知?陈雯静突发奇想,善语欺骗,以此安慰父亲,讲道:
“爸,抓紧时间吃饭吧!等病康复后,老三说了,接你去他们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兄妹几个随即,你一句我一句,附和道:“对,对,老三说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爸赶紧吃点饭吧!想开点,千万别上火。”
大家皆好言好语相劝,抚慰心灵,恐怕有个闪失。
凌晨三点,郭忠声顿时睁开双眼,拉住了老伴地手,睁眼环顾一圈,一一观望,将熟悉的身影,牢牢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一个个熟悉面孔尽收眼底,一滴眼泪滑落脸庞,努力的想张开自己的嘴,说句话,可是身体本来就犹如毫末之光,根本没有一丝力气,似乎在临终告别,片刻后便松手落空,头稍微歪斜,便咽气而终。
众亲见此,伤心欲绝,纷纷拍父亲身体,摇身晃腿,趴在身旁连连哭恸,哀声不断,乡亲邻里便知辞世而去,便进屋拉扯一帮人,搀扶至屋外。
先脱去郭忠声所穿旧衣,将事前准备地寿衣,穿戴整齐,开始张罗着丧后之事。
真可谓是!
举家迁离,一去从未再还家。
病重将辞,只为再续一面缘。
初次相请,残忍拒绝而不回。
失望而归,未见来人泪奔流。
一息之命,继续呼叫相思人。
一夜相伴,偷偷抹泪至天明。
再次跪求?跳楼轻生遭掣肘。
遗愿未了,终将辜负放空手。
小河村有一个不成文地规矩,从古代传至今日,渐而渐之,形成了当地一种风俗习惯。
人们慢慢地认为,这是一种正确隆重的哀悼礼仪,以此来表达对,过世之长辈亲人的怀念和孝敬,一种悲痛离别之情。
既然默认,那就是达到一种传播扩大地效应,人人皆争相效仿。
郭忠声辞世之后,邻居好友闻炮响哭泣之声,纷纷前来。
开始在院子里,搭建木棚,雨布或包袱盖住垂下,作为临时帐篷,初建形成之后,便作为惦念死人地福寿安详之大厅,中央堆砌砖块,立在地面,当作支撑之梁柱,门板安放其上,郭忠声的遗体安详的躺在板上,用寿衣遮盖全身,头下则安放寿枕。
辞世之人的女性女儿孙女,则在南面一侧排成一队,或站立,或座凳子,身上披挂,白布孝衣。
辞世之人的男性儿子孙子们,至亲后辈在北侧,有一片空旷之地,供使男子哭诉跪拜之礼,人人手持白纸棒条,头戴白布帽,皆蹲在地面,面朝东方。
灵柩正前方,有供台焚香烛火,台下放有火盆,做烧纸祭祀之用,安排停放三天,才可迁往村西坟场,落土为安。
期间,有亲朋好友手持烧纸,有些送花圈。
断断续续地前来悼念,缅怀亲人死亡,表达沉痛思念之苦。当然有精通哀仪之礼地长辈,郭方涛主持吊丧事宜。
上午观之,孙昌豪三人前来,郭方涛便声音高亢,用力拉长音调的喊道:
“孙昌豪,孙昌吉,孙昌盛前来悼念。”
话毕,接过烧纸,单手持烧纸,靠近祭台烛火,须臾间纸张燃烧起来,一刻不停地放入焚火盆,郭方涛便郑重其事,威严肃穆的讲道:“开始行礼。”
兄弟三人前屈膝盖,跪在事先铺好的草席,向辞世之人,行跪拜之礼,连续磕三个头,期间:“呜呜。”以此来表达,对亲人永远离别,思念之情。
“礼毕。”
当磕头完毕后,起身离开场地。
“回礼。”
郭方涛见三人转身离开,接应而来,急忙呼之欲出,连忙表示,感谢回敬之恩情。
辞世之人的子孙后代,则双手握拳,伸出手臂平放地面,跪下磕头,跪拜而不能起身,并发出哭腔,其中哀语没有规范,各自临场发挥,随着哀伤,前言后语混为一团,有人便哭叫:
“爹啊,亲朋好友,都来看你来啦!
爹啊,再也看不到你啦!”
“礼毕。”
当听到这句话,便连忙起身,蹲在地面,算作回礼答谢之情。
前边刚平息,下一波便又来。
听闻嘣嘣炮声,郭丽颖五人相伴而前来。
观之。
郭方涛张口就来:
“郭丽颖,郭淑玲,郭美艳等五人前来吊唁。”声音浑厚,高亢音长,以此提示女性至亲,准备俯身哭泣。
接过烧纸,伸手递进烛火,点燃放入火盆:“行礼。”
女性朋友则不用行跪拜之礼,走进女性至亲后辈的身后,俯身双手趴在腰上,哀伤哭泣,连连喊道:
“叔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没有享过一天福气。
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啦,呜呜!”
连同女性至亲后辈,一片哀痛哭恸之语。
期间,根据风俗习性,特请来戏班一帮人马,临时搭棚建台,安放音响,乐器设备,戏子仓促化妆,穿戴古装。
一切准备皆就续,
唢呐哀声一声扬,
敲锣打鼓皆上场,
二胡快板响天地,
一名戏子便登场,
哀乐一响,戏曲开幕,传至深远。
对于喜爱听戏之父老乡亲,纷纷前来围观,人数可达上百来人,以高天为棚账,以一米之高为舞曲戏台,连续大敲大唱三日,女戏子涂脂抹粉,身穿锦绣花衣,妆色唯美,腔调尖锐,纤细魅腰,手眼雅韵传神,演技一流。犹如清朝千金小姐,戏语情节大多,悲大苦深,泣涕涟涟,相公战死疆场,从此不归,留遗妇一人孤苦伶仃。
男戏子妆容,不亚于女子,英姿飒爽,身壮骨威,干脆利练,有武士之勇,报效清朝之志,驰骋沙场,将匈奴斩于刀下。
犹如清朝古人重活在世,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剧情跌宕起伏,不时甚者,拍手称快,连连称赞:“好戏,好戏。”
哀乐一响起,受戏班唱戏的熏陶渲染,哀者更哀,哭声更伤情。
一边一片哭声,
一边假戏真唱。
此处真情流露,
那边连连叫好。
这边磕头行礼,
戏子长袖善舞。
这边孝女晕厥,
那边助哀敲鼓。
真是相得益彰,
真是相形见绌。
一边生龙活虎,
这边孝道昭昭。
其实在外人看来,这些行为作法,这些花费铺张,被人们议论纷纷,津津乐道,反倒成为人们的相互比较,相互超越的优缺点。
如此行径,如此作派,誉为孝敬辞世之人地不舍美名,树立品德良好之家风。
可谓是,在哭声中揭露世间真情,在笑声中寓悲世之意。
第三日下午,一些亲朋好友,纷纷开始在棺材内,投入大枣,钱币,大多一元、五角、一角钢镚,或一些稀少随身生前喜爱的物品,比如烟斗,烟袋!
前来帮忙的人员众多,被主管临时分为三个组,主管郭方涛讲到:
“大家集合一下,快点集合,你们十个人一组,手持钢钉铁锤,待在一旁,当遗体入殓完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盯牢棺椁,使其密不透气,打牢固定。
然后你们十个人,分为第二个组,当我说道,起灵,立马闯入灵堂,抬起遗体,放入棺材内部。
你们十来人,分为第三个组,死命阻拦前来疯狂拦截的戴孝之人,搀扶戴孝儿子,一会准备完毕,便向村西方向前进,做好下葬地准备。”
“起灵”
主管郭方涛,大喝一声,人员便迅速到位,各忙各自的任务。
便冲入灵柩每人抓住一角,抬起遗体,便往棺木之处靠近,这时候,子孙后代至亲们大哭大闹,疯狂阻拦抬走郭忠声的遗体。
哪怕在停放一分钟?也是一种念想。
这一分别,便是阴阳之隔,这一次远离,便永无相见之日。
哀伤之情油然而生,哇哇哭恸:“求求你们,等会,再看一眼。”
这可不能停下,防止一拥而上,致使遗体倾覆掉落。
可谓乱哄哄,拉拉扯扯,又哭闹又嚷叫。
按事前分配的任务,打牢棺材顶盖,进行封闭,其中俩人一组,左右搀扶戴孝之子,等待出发。
放炮车在前面带路,负责放炮与沿街抛洒白色纸钱,灵柩车在后,一帮戴孝男性,紧随其后步行,向村西坟场迈进。
行至大街,每遇到十字路口,便停下脚步,炮声嘣嘣响彻云霄,一帮戴孝男性,至亲后辈,手持高挑白棒,皆行跪拜之礼:“呜呜。”
伤心流泪,送别长辈一路走好
女子戴孝之人,便坐在棺椁灵柩车上,趴在棺材上面哭泣连连:“呜呜”
哀声一片
“礼毕”
主管郭方涛大喝一声,炮声便暂时停息,孝子贤孙便起身前进,每逢一条十字路口,便如此。
傍晚二十二点后,在白天送殡的路上,为逝去之人,烧小马,纸电视,纸家居,衣物等一些生活用具
“奶奶,为什么烧这些东西啊?”花少疑惑不解,好奇惊讶,不懂就问。
“烧这些,是为你爷爷送去马车,以供驱使,送去电视,床,柜子,钱财,衣物,到了阴间可以有电视欣赏,有钱花费,有床可以歇息,有衣服可以穿,家居可以使用。
初去阴间,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些家当不是?再烧些橘子,面饼,怕饿着你爷爷,有饭可吃,一个人在那边,没有人照顾,所以便多烧一些,这边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奶奶一边用棒条,撩起冥间纸具,防止熄灭,以便燃尽,一边回复花少所问,又好像再告诉爷爷:“那边吃喝用度,不用发愁,你安心的去吧,都给你送过去啦!”
“嗯!”花少小声答应,不懂装懂的点头。
“孙子,来张口,吃些面饼吧,给你爷爷烧过地食物,吃下以后,就会八字变硬,以后什么都不用怕。”奶奶用棒条,将烧过的面饼剥拉出来,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便往花少的嘴里塞。
“我不吃,好脏啊,都烧糊了。”花少大声反驳,严词拒绝的回复。
“听奶奶的话,快吃吧,不然就。”奶奶本是善心之举,慈爱之心,但动作绝不客气,没把话说完,已经塞进嘴里。
“这是生的,还有湿气面粉,而且烧糊的味道,吐。”花少刚咀嚼两下,发现面团粘住牙齿,表面烧糊,连忙吐出口外。
奶奶蹲下身子,手指前方:
“孙子,你细细感悟,听说七岁以下的孩子,在烧完小马之后,会看见爷爷驾着马车,向前方驶去,你看见没有啊?”
“没有,嗯,看不见爷爷。”
花少并不感到害怕,因为是自己的亲人,立即屏住呼吸,微闭眼眸,瞄准前方,进行细致地窥探。
“怎么没有,那你闭上眼睛,能不能听见,马车铃铛,来回晃荡的声响。”奶奶一脸严肃,不大相信,反复指导,好像真有此事一般。
花少紧闭双眼,两耳伸展,转过头去,使劲倾听,随即讲道:
“真的,奶奶,什么也没有听见。”
并内心疑虑,奶奶好迷信,哪有这么神奇,故弄玄虚。
谁知?将来的人生旅程,丧葬送殡之白事,成为了花少的必修之课,有一年之久的工作奇缘。
可谓是无奇不有,至今使人心有余悸,惊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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