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涤漓洲三千魍,清蒙渐漫漫。
——提要
“国家气象局近日发布西南地区暴雨红色预警,随着沆泠洋219年四号台风持续向东南庞鲁特拉地区推移,庞南省、安潭省西南部和幕原省西北部等区域将经历持续数日的大到暴雨,局部地区出现特大暴雨。淞轩中央人民政府氤蒙江流域管理委员会发布氤江上游地区洪水橙色预警……”
诊所里鲜有顾客来往时,东门楚明·克罗伦便领着小护士和他一同打扫诊所,小护士也和他聊了些进来所见或独自哼些风流一时的歌曲。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孩——在楚明和他时来诊所歇脚的姐姐看来——的确有几分欲成大事的模样。可如今诊所里倒是清净了,楚明给小护士放了假,让她去见正在亚辰大学攻读特殊生物伤害科医学博士学位的男友。
楚明于独栋诊所后的水榭透望南图运河对岸的学府,想起了自己在亚辰市第一人民医院任职特殊生物伤害科外科主任医师时带那男孩实习的画面。他有楚明年少时的风貌,与心上人许下谆谆誓言。但楚明尤不希望男孩步自己的后尘——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对小情侣。
“蒹画省黄栌塘水电站报告称,该库区水量将在此次雨季后达到峰值,氤江管理委员会预计于八月下旬择日泄洪,以防溃堤……”楚明关了收音机,合上后院的玻璃门,将“有事外出”的木牌挂上店门,走上桐影疏摇的大街。
“嗯,那便是我第一次与瑟鼓欣其同学正面交谈,虽气氛很是尴尬,但至少让我看出那个男生有善待小煦的意思。随着时代变迁,‘正常人’中终于出现了接受并关心洛塔昆兰症患者的人。”图蒙沿着堤坡上的小径向上走着,向鬼族男孩讲述自己在橦柏锣地铁站口与林语诺等人的相遇,图殷劫从桥梁的涵洞中出来,跟上他的步伐。
“或许也会有接受我们桁泽食人鬼的人存在,说不定呢。”图殷劫接过毛巾,擦干头发。
“当然,风月同天,谁人能修得个壁障独览清月的光辉?众生若水,山隔百川,至海则又聚为一体,理当同心协力。”
图殷劫将毛巾还给他,“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话从阿蒙哥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奇怪呢。”
图蒙挠了挠少年灰橙的头发,“哈,跟塞戈兰茨先生待久了,不知不觉就被他被他带过去了。其实你应该跟他好好交流交流的,他在社交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在璞瑢时老躲着他,这可不是回事。”
他们翻过河堤,向下出堤径便遇见了克罗伦医生。那位图殷劫口中“奇怪的成年人类”此世正对着路边一处失修的灌木发呆。
“喂,东门叔,你又在找妖精吗?”图蒙问。
楚明抬头回应了他的问候,而后继续盯着灌丛。显然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乱生的枝桠间。
“阿蒙哥,妖精不是大多居住在冕南区吗,他在这儿瞎找什么?”
男人听见图殷劫的声音,从久候无果的灌丛间收回思绪,万分激动地拥向图殷劫,捏起他鬓角地头发,“小图终于回来了,去璞瑢那么远的地方一定累坏了吧。我看你又瘦了几分,要不要到叔叔的诊所去,我给你弄好吃的?”
图殷劫推开男人,躲至图蒙身后,“不——不用了,你可别再薅我头发了。”
江堤阁楼的影子落在图蒙脚边,他似有察觉其中微晃的人影。
“那不用头发,你的丝给我点儿也可以啊。”楚明再次围上来,“活生生的蜘蛛鬼材料可值钱了,现在亚辰市的各大药材市场一货难求——小蒙懂得吧。”
图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少年见求助他无果,躲进街边的林地。
“呵,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南图什么时候才能招进真正有用的人。”桑落·娄末柯参站在江堤阁楼的阴处,俯视楼下的人群。在他看来,和四处奔走着收集恐怖组织消息而不时遭受性命威胁的自己相比,这些成天打闹却仍和他一同被南情局招为情报员、乃至情报官的小屁孩简直有失体统。然而如此最令他愤恨的,是几人在璞瑢南港山的功绩,那个叫图蒙的小子凭借着个竟晋升得与他相同的职位。
如今他由南兀鼎追捕妖精骚动的始作俑者回到淞轩,一筹莫展之时陌图寺给了他新的线索——亚辰市妖精大规模离境的同时,冕南区混进未登记入境妖精,难得的假日又被工作占据。
终于,他追寻已久的身影窜动街头。
“殷劫的抗反噬药用完了,您能再帮他配些吗。”图蒙朝追进林中的楚明道。
明晃晃的日光下,秋风摘落几片早枯的桐叶,纷纷落木间是男人踏枝寻行的悉索。少年穿过几簇茂密的树丛,与青黄融为一体。他手中生出的细丝与树梢相连,尽力一荡,他跃上树枝。他扶着树干俯视男人的行迹,忽然一根长鞭缠住他的脖颈,他射出丝线欲缠住东门楚明以借力,蛛丝于半空中被斩断,那鞭子猛地一拉,他跌进林地深处。他扒开眼前的树叶欲辨清行凶者的模样,一剂药物注入他后颈,挣扎片刻,他失去了意识。
“喂,我不拔你头发了,出来吧。”东门楚明在林间走着,不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好在后来的图蒙扶住了他。
“呃……东门叔好像又有些沉了啊。”图蒙将他向前推起。
“抱歉抱歉,”楚明静闻片刻,林中未有图殷劫的回答,“那小鬼也太胆小了吧,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真是抱歉。需要配药的话,你们得先去冕南区突沙巷买来原材料。你知道的,前几日元丙先生发生意外后,他那个一直给我们供货的儿子就不见了踪影。”
“知道了,谢谢东门叔。”图蒙的微笑维持到东门楚明拐过街角,而后,他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说蜘蛛鬼能利用类似昆虫拟态的栖物术将自身藏匿于环境中以蒙蔽追捕者,那么血咒栖物术士经栖物力强化的感官至少能辨知隐藏者热源的大致范围。图蒙由落叶中寻得一缕被切断的蛛丝,四下里少年的余温已散。他顺着热量消散的方向往西寻去,乱木于颓垣将踪迹分割成段。视野中出现一条昏暗的街道,一股罕见的热量涌进他的感知范围。
“喂,小孩,暗柳街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桑落从高处的树枝上跃下,落地无声。
图蒙透过余光察觉他扣在腰间的右手,袋中枪械的轮廓微现,“娄末先生长期驻扎兀鼎地区,近几日不辞万里回国,该是有要务缠身吧。”
“如果南图堂光靠你们这些小屁孩就能成事,淞轩的妖精流动就不会那么频繁了。而且这几日由亚辰市出境的妖精尤其多。如果南图堂没有失职,他们会这么落荒而逃?这么说,南兀鼎海事部乱成一锅粥,使得北兀鼎的宗教极端分子乘虚而入,还是托了你们的福。”
“娄末先生带走南图四分之一的成年人手都处理不好这些事,我们这些小孩对此束手无策也不足为奇吧?再说了,璞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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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未落,桑落将袋中的枪抵住图蒙的额头,“小子,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干什么好事,现在你管辖区的人越界了,给我带来了麻烦,你不想掉脑袋的话就别插手大人的工作。”
语毕,桑落无声地潜入暗柳街,图蒙不屑一笑,手中幻化出绯雾显示桑落的行踪。
男人翻过围栏后,沿着民居的墙根向南寻去。迂回过几道折巷后,路末的破屋中灯盏微亮,桑落确认周围无人后,警惕着向屋子匍匐而去。当他绕过一堆木货箱后,一道铁栅栏从天而降,雾气成像消失。刹那间,图蒙感到一股异样的栖物力由巷末散开,他赶紧向桑落的方向追去。
“这不是娄末柯参执行官吗,怎么,大老远跑回淞轩了?”一独眼男人倚坐在货箱正上方。
“樊骅,放人。”
“哦?你也会担心其他人?”
“少废话——”话音未落,一发子弹射向樊骅。
樊骅闪身躲避,“桑落先生别这么着急啊,那小屁孩可不属于你们南图。”
巷陌的砖石路面钻出众多树根缠绕而成的人形卫兵,持矛向桑落攻去,桑落瞥见樊骅正欲离去,跃上木箱,朝樊骅的脚踝射去一枪。那树根卫兵跟着腾空而起,围住房顶之上桑落的行迹,桑落顾不着跟这些拟造体纠缠,几发子弹射进近处几个树根卫兵身体的正央,那树根立刻爆裂开来,其中的浆液迸射而出,将桑落粘在瓦片上,他迅速射出几枚附火的子弹,燃尽粘液,朝樊骅追去。
贼人跃下房檐,潜入昏暗的街巷,穿过断桥后消失在面容诡谲的小贩之间。桑落深入集市,蹲坐窄巷两旁的小贩竞相向他推荐各种珍奇物品。
“先生,上好的璞竹石要吗,做挂饰、钟表……”那个原本蜷缩在墙角的消瘦男人走到桑落面前,抬起他破烂的袖子摆了摆手中的岩块。
“西庞鲁特拉的琉璃蔌,仅此一棵,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老妇人的声音回荡在阴郁的长巷里,引得其他商贩朝这边望过来。
街边小铺的灯光晃了晃,门里走出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浑身以奇石为饰,姿态妖娆地抚上桑落的肩膀,“客官哥哥,妹妹我这里有南陨屿的夜髓珀,精制后可达到粗檐浮石的效果,看哥哥你生得如此威武俊俏,觅奇冒险一类的事肯定大受您的喜爱,要不要到妹妹的店里来看看——”
桑落瞪了那前来推销的女人一眼,毫不留情地将其推开,顺势将她旁边几位意欲上前推销而挡住他去路的小贩撂倒。
“喂,不买就直说嘛,打什么人呢!”女子从地上爬起来,不怀好气。
小贩身后的灯泡晃过几晃后,灯光平静下来,桑落察觉到周围商贩面容的诡变,他们纷纷围过来,拿着不知从哪儿掏出的铁杵抵着他的身子。
“小子,你是故意来找茬是吧?”一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出,用铁棍挑了挑他腰间的枪套,摇晃的灯光闪过他胸前的徽记,“你是南图唐的人?”大汉瞟了他一眼,“那你今天可是捅错娄子了。”
大汉转过身去,对四周围观的商贩居民们大声说道,“弟兄们,看见了吗,我们暗柳与南图进水不犯河水,今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这陈年旧账,我们该怎么算算呢!”
“拿他去陌图寺换人!”
“换什么人啊,会长早被他们杀害了,我们应该拿他的人头挂在街口示众!”
“对,挂人头!让那些人见识见识,我们暗柳不是好欺负的!”
“……”
大汉转过身去,邪笑道,“看见了吗?小子——”桑落后撤半步,右手按在枪套上,“——哟,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
桑落真起身,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本黑色的册子,“南图不能进来,亚辰公安总可以吧?”
“呵,”大汉拿起桑落的证件打量几眼,用力地上,顺势踩上几脚,“如果是亚辰公安的话,你今天可就真别想出去了。”他说着一挥手,瞬时间,桑落被一张蓝色的巨网困住,肌肤与巨网接触的地方被网绳烙下血痕。
“就凭你们?”话语间,男人由腰间掏出手枪,几发焰光灼灼的子弹由人群间射出,商贩退散,而后仍伺机围攻过去。
早些时候,颇爱徒步的爷孙俩穿行于亚辰市大大小小的街巷,图蒙就曾问过外公暗柳街的事。那条隐匿于亚辰市东市区氤蒙江东堤下密林中终日阴郁无光的民居群,总给路过的外来者一种阴森衰退的恐怖气息。当时两人正走在南图运河的长堤之下,遥见水榭之上东门医生的诊所。颜漓指着诊所解释道,暗柳与南图接下怨恨,是在东门楚明等人离开蠲秽卫一线的那场战役之后。
那一晚,几百公里外的啼鸣塔鬼族不知怎得篡取了橦柏锣巷地铁站的空间栖物口,莫名从亚辰市东市区的地下钻出来,大肆袭击街区里的人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暗柳还是橦柏锣大街上一个新生的商会,同样是遭受恶鬼侵袭,老牌商会因为话语权和信息渠道优先级别更高而优先得到南图堂蠲秽卫的保护,等到蠲秽卫抽出人手援助暗柳商会时,暗柳商会已损失惨重。更令暗柳人气愤的是,他们向南图缴纳的治安协助金并不比那些老牌商会少。战役结束后,南图堂蠲秽卫损失惨重,加之当时亚辰市政府财政拮据,暗柳商会得到的是南图堂敷衍的人道关怀辞令。
为了平息暗柳人的愤怒,亚辰市政府低价划给他们一片地,以组建新的商贸场所,这便是现在的暗柳街。
而因为暗柳商会鱼龙混杂,人员身份千奇百怪,在大多数亚辰市民的眼里,暗柳街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你说暗柳街啊,我好像在父亲的笔记里看见过这个词,怎么,阿蒙哥也想去那儿玩玩什么新奇的东西吗?”图蒙曾趁着陌图寺官员的会议间歇向新堂主图岠提起过这件事,那男孩听闻此言,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要不我俩什么时候钻进去看看?”说完,他是又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可是,那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呢,那些流浪者、歌妓和失业被通缉的雇佣兵一类的人都汇聚在那里,我们……我们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还是,别去得好……”
此时此刻,图蒙蹲在树枝间望向暗柳街中被困的桑落,似有戏谑地蔑笑,随即化作叶风,循着樊骅的气息深入街中。
离开仗势喧哗的小贩们,漆黑的街巷中只有不时跃下街边木桶、窗台的猫狗瞪着莹亮的眼睛睥睨来者。沿着街边的竹丛穿行一阵后,樊骅的气味淡了许多,图蒙跃进街角,沿着墙根,躲在窗边临街而砌的花篮之下,匍匐前行。
有那么一刻,幽暗的鹅卵石路面上投下一道灯光,图蒙头顶的窗户应声砸开,“喂,死猫!能不能别再来偷东西了!小心我把你烤了!”一位目测四十余岁的女人从窗中探出头来,朝对面的短巷嚷道。
而后,女人身后走来另一个人,女孩柔声道,“姑妈,别生气啦,你要是一开始不把它抱回来,它能老惦记着回这里吗。”
“啊,是啊,”女人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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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弱道,“我救它一命还得养它一辈子?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女孩将姑妈拉回房中,朝窗外张望片刻,散落的灯光映出花篮下陌生的叶影,关上了窗,“砚棠之下的古寺里,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闻房中声音渐去,图蒙叹了口气,向深巷赶去。
愈见巷密,萤流藤幽,置身暗柳之外的行人若单只是在橦柏锣大道上远远地望着小街,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它隐于市朝的这道异彩。行径岔路绕梁而上的巨大藤葛之下时,他意外瞥见葳蕤的心叶丛间聚散的流光,它们于此幽暗无际的乡道深处点亮一方天地。在暗柳之末,清晨凝聚于叶片上的露水尚未完全蒸发,萤火许翡绿一道幽蓝,换得木叶万顷波漾。
绕过香樟林,氤蒙江激流的声音愈发鲜明,而可感知的贼人的气息到这里也就终止了。
灯光将胡同末唯一一扇面对街道的房屋中的人们的一举一动映在砖石路面上,由光影依稀可辨几个穿着正式的实验人员正从他们身前的平台上取着什么,他们周围几个围观者来回走动,似乎有意催促他们加快动作。
“放心,我已经叫大哥他们困住那警察了,他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其中一个实验人员说。
“那姓桑的没有跟同事在一起?”
“哈,那二货一个人追着我从南兀鼎到这里,凭他一股莽劲儿,不可能找的上助手的。”
“还是樊先生厉害,一抓就抓个准,南图藏起这小子绝对是为了发大财,等我们研制出蜘蛛鬼的血清,叫南图好看!”
“可是……不对啊,这小子平时不都跟在另一个男孩身边的吗?今天怎么没见着呢?”
图蒙摸索着,蹲至窗下。
“是吗?我不知道啊——没事,等他到的时候,我们的解剖工作已经完成了——”
话语及此,图蒙怒不可遏,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进房中,无论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不会再让身边的同伴离开——可是,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对伙伴如此强烈的责任感呢?
如今的图蒙,还依稀记得南港山的那个夜晚,自己陷身绯色海潮中的模样,他不止一次看见自己施展栖物术时,身后粒子凝聚成的巨兽,巨兽吞噬着他的理智。“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血咒栖物术便是这样一种临界于生死之间的栖物术。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也许能手握改天换地的能力,可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所有栖物术士中最可悲的一群人……”这是图蒙将奇象安置在陌图寺,他离开前,奇象语重心长的劝导。“因为望舒大人,我才拥有的这份能力,我记恨她,也敬仰她。清月的光辉不可能遍及四海每一个角落,但唯有月光能照亮被污血染黑的境地。别再那样给别人和自己带来痛苦了,好吗……”夜深人静时,他也曾会想起桓棂的告别。
少年长舒了口气,平息紧张的心情,移步门前,平稳地敲了敲门。
“谁在外面?”里头的人问。
“管那些干什么,那警察不可能到这里,阿东,你去看看,要是是邻居的话,让他们晚些再来。”
而后,房门推开。
“谁啊——”
“血咒·形骸茕立。”开门者瞬间似失了神般立定门前,房间里地人问过几声后,紧接着都如此般僵在原地,图蒙走进房中,那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图殷劫。好在鬼族男孩尚未被施以黑手,图蒙四下检查见男孩无恙,便扛起他朝门外走去。
砰!房门被巨大的力量撞开,应声倒地。
“樊骅!你小子还要躲多久!”桑落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图蒙摆了摆手,“行啦,娄末柯申先生,下面还请您收拾一下这些犯人了。”
咽下东门楚明的浓茶后,图殷劫清醒了不少。
“你看,你要是不乱跑的话,能有这桩子破事吗?”东门楚明将诊所门前的进货药箱推进仓库。
男孩睁着眼睛,不发一语。
“那个护士姐姐怎么没来呢?”
东门楚明从仓库中探出头来,“什么?你说小璐,她啊,跟男朋友去学校里玩去啦,本来我只放了她一天假,这不是马上氤蒙江大潮又要来了嘛,就让她多在那边待一阵子好了。”
“氤蒙江……大潮,那是什么?”图殷劫险些呛住。
图蒙拍了拍男孩的后背,“那是氤蒙江一年一度的洪水,早秋时到来。那时候南图堂遗迹会作为南一渠和南二渠的下游分水点,分担星夜湖的洪水,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你出来。但由于氤蒙江主航道仍是水量的集中区,洪峰拐过冕山时激起高达数十米的浪涛;恰逢此时若辰洋海水所受引潮力最大,海潮冲进氤江口,掀起层层浪涛。最后,海潮与河潮在橦柏洲逐渐平息下来,顺流入海。”
男孩似有领悟地点了点头。
“待会儿我们过桥的时候你会看见的,把药喝了,我们走吧。”
地铁于跨江大桥钢轨之上疾驰而过时,汹涌的海潮一如怒吼的群狮,白色的浪涛层覆攀升,不一会儿,潮峰便吞没了半个桥墩,喷珠溅玉,鸣声不绝。狂澜于沧海积蓄了终年的力量,在此刻宣泄江口,含蓄天地的怒涛花白了梓潼城阙。鸣声尚响,两岸高堤上的观潮者爆发出匹敌浪涛的欢呼,水雾弥散处,人影攒动。
“明白了吗?所以我为什么不回来,就是不想看见他那个自命不凡的样子。”
“他现在在调查几个意外死亡的高中生的案子……不会吧,我当然不会让他破坏……”
图殷劫告别了图蒙,独自钻进永明府。为保证南图堂遗迹维护工作的正常进行,洛永明将他平日里在遗迹中所用的物品悉数转移到了府中,并叫他趁着林语诺不在的这段时间来府中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以便更好地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
可是,男孩循着记忆在永明府中绕过几圈后,仍不见洛爷爷的身影,倒是看见个奇怪的成年女人,站在正堂的天井前打电话。无奈,他只能按照图蒙交待的,先去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
“小孩,你就是洛永明说的那个艾利摩曼兹家的亲戚吧。”楼梯处,女人叫停了图殷劫。
男孩畏惧着,点了点头。他莫名地看见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诡笑。
“这样啊,父亲在老街东边的山崖等你,说是要跟你聊些事情,”女人看了眼手表,“这个点他应该还没下班,你先过去等他吧。”
女人一副热情的样子,推着图殷劫出了门。
亚辰的九月,相比琉璃塔,秋的步伐慢了不少,午后的阳光将薄云的影子投在山间,于镜湖荡开青纹。秋风抚着男孩,吹得他不禁合上了眼,如果不是公路上那一声划破长空的巨响,男孩,以及山崖草地上悠享清秋的游者们,不会被生硬地拉回残酷的现实。
“洛爷爷——”
男孩冲下山崖时,轿车里的老人已没有了生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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