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胆子小的很,凡遇到打仗的事情比谁跑的都快,当初并州只是被围,一仗没打,这一位就扔下并州百姓跑了。
胆子小就算了,他还有点妻管严,别的王爷家里彩旗飘飘,侧妃、夫人、侍妾少说也得五六七八个往上数,而赵王只有一个侍妾,侧妃都没一个。
而这个侍妾还是成亲前就在身边服侍的通房丫头,后来赵王妃嫁过去后,觉得这丫头挺安分就把人留下了,又过了几年才给了个侍妾的名分,到现在都没生下一子半女傍身,可见赵王妃厉害。
赵王妃能在赵王府这么稳得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能干,赵王耳根软,赵王妃强势,俩人也算是天作之合。
韩曙从先帝时就受重用,后经新乐王,再到当今陛下,这人不仅能干还审时度势,能站的稳果然有道理。
顾清仪心里扫过赵王府的信息,再看着傅兰韵,瞧着她面上一派和乐的神色,心想当初自己选中她果然没错,这黑化的带智商的女配,真的与死对头撕咬起来,这战斗力何止是彪悍。
裴宿的死肯定不简单,但是相比起寻找真相,顾清仪更厌恶裴韵菘与裴蕴秀借着裴家的势在惠康搅风搅雨。
若是压她们低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裴家倒台。
这就形成一个食物链,不是顾清仪与宋封禹不高抬贵手放过裴家,而是他们放过裴家,裴韵菘与裴蕴秀会继续依靠着裴家惹事给他们添堵。
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便是顾清仪这样的人都很厌烦,唯有釜底抽薪。
“如此说来,赵王肯愿意出面?”顾清仪看着傅兰韵问道。
傅兰韵笑着说道:“臣妇愿意去见赵王妃一面,说清厉害,想来赵王妃会知道如何劝说赵王弃暗投明。”
好一个弃暗投明!
顾清仪点头,“如此就辛苦定北王妃了。”
“承蒙娘娘不弃,臣妇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傅兰韵起身笑着开口,然后就告退离宫。
顾清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响自己笑了笑,有些人骨子里透着坚韧与野心,即便是摔进泥塘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能爬起来。
傅兰韵便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好人坏人哪能分的清清楚楚,只要照本事分类,发挥最大的用处就成了。
顾清仪想自己真是够用人不拘一格的,连仇人都能放下恩怨,像她这样人美心善的不多了。
想到这里自己先乐起来,别的不说,自打穿越后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没办法,脸皮薄是活不好的。
不用别人说,顾清仪都知道裴宿一死,河东的局势必然会发生变化,朝中的局势也会有变,这段日子宋封禹是闲不下来了。
正好她能腾出空来做点别的,要给并州送信,让阿父将鹘州粮仓的粮食运来惠康,至于如何置换后续朝廷肯定会出政令,若是等全都齐备再做,等到那时候从鹘州运粮来惠康春种就有点耽搁了。
顾清仪琢磨着怎么给阿父写信,顺便打听下河东的情形,还有她给家里人准备的新年的礼物要一起送回去,阿父阿母的,兄嫂的,还有李家那边亲近些的人都要有安排。
若是她只是出嫁到寻常士族的顾女郎,李家那边就不用她费心安排礼物了,大嫂自然会替她想周到。
但是现在自己是皇后那就不一样了,她送给李家的年礼也是给顾家给大嫂长脸,更是为这姻亲关系加固。
顾清仪将礼单写出来,审了一遍,又想起嫁到清河郡的李岚英,这个也不能忽略了,礼物也得备一份,又添上李岚英的名字。
李茶英出嫁了也还是在惠康,倒是不用急,等年关也一样。
李岚英那边正好前往并州的人路过清河郡,就去她那边走一趟刚刚好。
这一忙天都要黑了,顾清仪站起身活动一下,幸好她进宫之后就让木匠做了个小马扎,当然要比后世的做工精美,雕花嵌金的,她坐在上面读书写字可比跪坐着舒服多了。
如今这马扎被宋封禹瞧中了,顾清仪又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只是上面的雕花不同,俩人没事的相对而坐,一个处理政务,一个处理商事,还挺搭。
而且这东西坐着的确舒服,宋封禹让将作监造了一批出来,赏给朝中大臣刷刷好感,大家常年跪坐,膝盖骨都不大好,能舒舒服服的坐着也挺好的。
这东西史上是从胡人那边传来的,叫做胡床,还有胡凳,照史上发展时间来看,这里应该出现这东西了,但是没有,大家还是跪坐为主。
顾清仪就觉得这东西对双腿的神经压迫真的很厉害,跪坐久了,你站起来都觉得腿不是你自己得了。
现在做了皇后嘛,推广一下这东西也就更方便,所为上行下效。
没办法,她跟宋封禹就处在食物链的顶端,属于上行那一拨,自然是效果极好。
她还准备弄上一对摇摇椅,大冬天的坐着摇椅隔窗晒着太阳,手里捧着一本书,旁边备着一盏茶,简直不要太舒服。
裴家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进入尾声,顾清仪压力一下子就变得极小,也有闲情逸致开始些不费钱的享受了。
她将摇椅的图案简单地画出来,这东西简单,木匠照着做就可以。画完之后,就让小黄门送去将作监了。
将作监里,穆埠正准备开第一坛酒,不知道成没成功,心理压力挺大,这时候接到了顾皇后的摇椅画像,他看了一眼,咦?这东西有点意思,跟前段日子做的胡床差不多,只有底座不同。
穆埠这么被一打扰,紧绷的心情就缓了下来,等他去了木匠那边把事情一说,知道这东西不难做之后,再回来看着酒坛子,就觉得好像不紧张了。
皇后做事一向宽容,便是第一次没成功也不会怪罪的,顶多就是在董大成面前吹牛出去了稍微丢点脸。
准备开坛的酿酒匠头也很紧张,深吸一口气,这才用力打开酒坛,坛开的那一瞬间,就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成了!”
不用入口,只闻着这酒香,就知道成了。
一院子的人都欢呼起来,穆埠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扬起,命人将酒舀出一些尝尝味道,第一碗自然有试酒的匠头用,就见他一口下肚,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酒的劲儿真大。
穆埠大手一挥,将这一坛酒给大家分了,自己抱起一坛小的进了宫。
这可是喜事啊。
宋封禹还在处理朝务,这种事情自然就到了顾清仪面前。
她对酒没什么喜好,尤其是这种烈酒简直是敬谢不敏,但是这还是第一回酿烈酒,她还是尝了一口,顿时就觉得嗓子像是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
这酒浓烈醇香,入喉辛辣却有回甘,尤其是酒液清澈如泉水,跟如今大晋酿造出来的浊酒天地之别。
别的不说,就看这色泽,就足够引人了。
顾清仪看着穆埠问道:“这一批酒若是送往幽州董刺史那边,那年前还能出一批给陛下过节赏人吗?”
穆埠立刻说道:“可以,属下一月前就已经酿了第二批,再过几日就能开了。”
顾清仪:……
她低估了这些人爱酒之心。
顾清仪对着穆埠说道:“物以稀为贵,你跟董刺史说,不要一下子都放出去,要少放多宣扬。”
穆埠深深的看了顾皇后一眼,他就说一向本分的董大成一下子变得狡猾多端的,果然是在鹘州跟着顾皇后久了的缘故。
真是近墨者黑啊。
这样赚钱的好事,穆埠当然一口答应下来,胡人的钱自然要多赚。
紧跟着,她又听着顾皇后说道:“烈酒只供胡人,陛下赏人的算另一批,其他大晋内销的酒一定不要这么烈,烈酒不仅容易误事还容易酒后糊涂惹事端。”
穆埠一愣,没想到顾皇后会这样说,想了想说道:“属下会注意的。”
顾清仪留下那一小坛酒就让穆埠回去了,闻着酒香,就像是看到了钱财滚滚来。
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宋封禹才从前殿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不由眼睛一亮,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穆埠那边出酒了?”
顾清仪刚从内室听到声音出来,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宋封禹这话,笑着开口说道:“果然男子都喜酒,鼻子够灵敏的。是穆埠送来的,今日开坛,拿来一小坛给你尝尝,剩下的咱们要卖钱,不能多喝。”
宋封禹:……
顾清仪让人摆上夕食,因为等着宋封禹,这顿夕食就晚了。
刚成亲的时候,俩人吃饭还是各自有自己的食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俩人用膳就一桌了,宋封禹很喜欢这样用膳,觉得亲密又透着温馨,不像是分桌而食那么生疏。
俩人相对坐下,顾清仪拿出窑炉新烧出来的酒壶,这时期的瓷器以青釉为主,瓷器胎体厚重坚硬,釉层凝厚,所以白瓷才会那么受欢迎。
这一套酒壶是顾家的窑炉烧出来的新品,胎体薄透,颜色堪比白玉,十分精美。
酒杯不大,倒满也只是一口的量,宋封禹有点不满意,但是这酒确实有些烈,入喉辛辣,让人觉得舒畅无比,的确是好酒。
顾清仪看着宋封禹说道:“怎么样?”
“很好,匈奴一定很喜欢。”宋封禹笑着说道。
“酒虽好,也不可贪杯。”顾清仪给宋封禹续了一杯说道。
宋封禹嘴角抽了抽,“就这么一小壶哪能醉人?”
这是小看谁?
顾清仪才不会告诉他烈酒的后劲有多大,等明儿个自己就知道了。
宋封禹高兴,顾清仪也没拦着,一小壶酒下肚,不知不觉话都多了起来。
“裴宿真是死得好,重要的是医案齐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顾清仪很意外,没想到韩曙这些人做事情这么缜密,医案这种东西可以伪造,但是能伪造的毫无痕迹却也不易。
“那现在朝上可有人提出异议?”顾清仪端了杯给宋封禹问道。
“自然有,不过这次傅行空却没出头,其他人自然也掂量一二。傅行空这老滑头,最会捡便宜。”
“傅行空纳了裴蕴秀,与裴家关系一向紧密,现在他都放弃了,想来别人自然也就不愿意花力气为裴家说话。”顾清仪说道。
看来傅兰韵还是成功劝说娘家倒戈了,想到这里,顾清仪对着宋封禹说道:“傅兰韵生为女子倒是有些可惜了,她这样的才干便是有些男子也不可及。”
宋封禹只觉得飘飘欲仙,头重脚轻,听到这话顺嘴就说了一句,“那比你也差远了,这世上的女子皆不如你。”
顾清仪愣了一下,看向忽然说起甜言蜜语的皇帝,果然这是醉了吧?
这人平常也爱逗她说些好听的话,但是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说。
等他明日醒了,就不知道想起来时心里怎么想了。
哈哈哈。
顾清仪特别高兴地扶着醉了的宋封禹就寝,大约喝醉的人都不讲道理,这人喝醉后不止不讲道理还特别粘人,顾清仪废了好大力气才给他换了寝衣,这样的天愣是出了一身汗。
沾床就老实了,倒头就睡的宋封禹,完全不知道顾清仪咬牙启齿,她让人送了水来,简单地擦洗一下这才就寝。
第二天一早,宋封禹睁开眼睛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揉着额头坐起身,昨晚的事儿慢慢的在脑海中回放,然后……就没然后了,宋封禹趁着顾清仪还在睡提脚就跑了。
昨天他还说什么,这么点酒怎么醉人,结果自己打脸了。
那么一小壶酒就连他都醉倒了,后劲儿够大的,看来销路一定好。
宋封禹努力将昨晚的事情都给忘了,让人传话给穆埠下朝后觐见。
今日早朝安静了许多,裴家的事情如今大势已定,裴济与裴宿先后离世,裴家在惠康也没有其他族人能占在朝堂上撑腰。
傅行空这个与裴家有姻亲关系的人都闭了嘴,其他人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裴宿就算是死了,但是裴家泄露城防图的事情还是要查,还有韩曙送到廷尉的裴家与胡人勾结的证据,铁证如山,裴家这次要跌个大跟头。
韩曙这么一出手,朝堂上的众人何止是惊讶,简直是觉得后背发凉。
韩曙背后是谁,赵王!
赵王是谁?
最不中用的皇族,但是就是这个最不中用的皇族,他的手里居然握着裴家通敌的证据!
赵王自打陛下登基后就一直缩着脖子过日子,这些人都忘记了有这号人存在,现在猛不丁的扔了个炸雷出来,这才是最吓人的。
借着这一股东风,宋封禹趁机说了科举的事情,果然又遭到反对,他立刻退一步坚决要举办制科。
这下子朝堂上又沉默了,科举他们极力抵制,若是制科还要抗拒到底的话,他们怕就是下一个裴家。
谁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又会掌握哪家的证据,赵王的反水之前谁能想到?
科举虽然被否,但是制科通过,宋封禹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不甚高兴的样子。
早朝完毕,宋封禹一颗都不耽搁,让人立刻去太学传旨制科一事,整个太学都轰动了。
没多久,惠康城传遍了陛下要从太学选才举办制科的事情,那些家贫,家世不好的学子,简直是喜极而泣,听说他们齐齐对着皇宫的方向叩首,久久不愿起身。
制科就在半月后,时间虽然紧,但是大家的情绪非常的高涨,积极准备,整个太学沸腾了。
等到制科成功举办的消息传出惠康抵达各地,那么前来太学求学的学子会更多,各郡县举办的庠序也会有更多的孩子入学。
有了期盼,人才会有了动力与希望。
宫内宫外喜气洋洋,宋封禹这几日心情都极好,这就导致顾清仪这几日就分外的没精神,这人过剩的精力全都花费在她身上了。
好在终于等到了制科开考,宋封禹的注意力被转移,顾清仪总算松口气,虽说没有被耕坏的田,但是天天这么辛苦,也实在是受不住。
前段日子朝堂政务不顺,宋封禹没有精力做这些,现在事情一顺,这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刹都刹不住。
制科开的仓促,且这距离重开太学不过半年,顾清仪琢磨着结果不会很好。
毕竟寒门世子就算是好学,不惜辛苦读书,条件毕竟有限,只说书籍种类以及能拜读的老师就制约了太多。
书籍受限,老师受限的情况下,全靠自己自学读出来的天才肯定不多。
好在这次制科只是宋封禹投石问路,等到事情传扬出去,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惠康,对寒门学子打开的这一道大门,才会逐渐兴旺起来。
而且,这次制科能举办,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制科选举出来的人才不会得高位,家世不及,再加上与士族的拔河中做出一定妥协,这些人多会做些浊吏的官职。
官职不怕小,只要有能力,在宋封禹有意识的培养下,肯定会逐渐晋升,就看他们这一批人的定力与能力如何了。
而且,不要小看浊吏,这些士族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是身居要职,其实真正办实事的还是下头的这些小官吏,只要这些位置逐渐换上宋封禹选拔出来的人,日复一日,就等于将朝中基层与中层的官员握在手中。
只要这些干实事的人忠心与宋封禹,那么将来朝政的推行就能有序的进行,不会出现太大的阻挠。
等到制科多举办几次,科举再慢慢的推行,那时候朝中的景象自然大不同,等到那时候世家反应过来也已经迟了,因为中下层官员已经被宋封禹掌控,届时要架空这些人就容易操作了。
顾清仪知道宋封禹一向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让她钦佩不已。
制科选士正在火热进行,顾清仪这边也没闲着,年下军演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瞿坚简直是一日三回去堵元狄。
这次裴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瞿坚更是理由充分,拖着元狄前往帮忙。
顾清仪知道后也只是笑笑,元狄需要跟这些官员们好好相处,现在就是好机会。
她的书案上压着几封裴韵菘求见的折子,裴蕴秀不过是傅家的一个姨娘,裴家强盛时自然人人捧着她,现在裴家一倒,她一个姨娘自然没有求见她这个皇后的能力。
裴韵菘……
顾清仪并不想见她,不见她都能想到裴韵菘会说什么,既然是都给她添堵的话,又何必见她给自己找不自在。
宫外的裴韵菘到处求人送了求见的折子进宫,但是顾清仪却理都不理她。
裴韵菘失魂落魄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一步。
明明不久之前裴家还如日中天,她抵达惠康如众星捧月。
可现在呢?
她知道二叔的死肯定有蹊跷,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现在她的嫡亲兄长与堂兄都在怪她,口口声声若不是她非要招惹顾皇后,又怎么会给裴家招来再难。
她真是气的满脸发黑,这样的话他们怎么说得出口,便是没有她,难道陛下就会轻易放过河东?
当初为什么家里支持她联姻,不就是为了家族?
现在倒好,事情未成,他们就把罪名全都压在自己头上。
裴韵菘这段日子过得简直是地狱一般,如今就连姑姑她都见不到了,去傅家见人,那傅夫人话说的倒是好听,但是一口咬定姑姑病了不能见外客……
裴韵菘自打出生就没遇到过这样多的挫折与打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还有赵王……
当初那个在自己父亲面前都要弯着腰的人,现在反手就给了裴家一刀,这一刀才是最致命的,若不是赵王拿出那些东西,陛下又怎么敢这样对裴家。
裴韵菘猛地又咳了一声,她前日出门受了风,回来后就咳嗽不止,昨日还发了热,好在她一向运气好,郎中说吃几服药就没事了。
“女郎,定北王妃来了。”香堇快步进来面色凝重的开口。
傅兰韵?
裴韵菘抬起头,她知道,傅兰韵这时候来,必然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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