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某日,那些欧洲人突然断掉了福禄膏的供应,而眼前这些人又不曾被发现,那么……他们会不会为了得到福禄膏,就做出损害大清利益的事情呢?
啾啾不知道,但他不敢赌。
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啾啾眼底的杀意愈发浓重。
却不是对着那些无辜的看守人,而是对着眼前这些往日高高在上,如今却如小丑一般被人操控的达官显贵,以及那些不怀好意的……欧洲人。
这股杀意在他胸口不停发酵,只等着出现一个发泄口,就能立刻从他胸口奔涌而出。
啾啾身边的大太监看得心惊肉跳,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去找皇后。
大清上下,除了已经去了北美的太后娘娘,也就皇后还能安抚一下皇上的脾气了。
但好在,啾啾很快发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大臣。
那是啾啾的心腹。
从入朝为官开始就为啾啾办了一件大事儿,于是之后也得到了啾啾的重用,官职一路青云直上,明明如今不过三十多岁而已,却已经破格擢升到了内阁。
官路亨通,人也十足聪明,以至于啾啾在发现这位大臣竟然也在服用福禄膏的时候,怎么都想不通——
服用福禄膏的人不是脑子笨到被那些虚假宣传哄骗,就是听说福禄膏能让自己看到幻境找刺激,又或者为其“可以让男子大展雄风”的作用所迷惑,再不济也是生活有缺憾或者过不下去了,所以想要逃避现实……
但……
啾啾不能想象,这位大臣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服用福禄膏。
如今看着大臣就算满头大汗,却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的状态,啾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他当初为何服用福禄膏的原因也愈发在意起来。
张樱很快来了一封信,信上写明了如何戒断福禄膏。
啾啾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强制给人戒除福禄膏。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年后,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摆脱了福禄膏的控制,啾啾也有了探知那位心腹大臣服用福禄膏的缘由。
竟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早已死去的初恋。
但却因为这个初恋,这个一向冷静的大臣被自己的妾室算计,几乎毁了一生。
啾啾也从中意识到了,福禄膏这玩意儿还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其坏处,只是很多人意识到了这东西的坏处并未想过揭发,反倒将其当做工具谋取利益而已。
啾啾立刻派人严查,果真从中又深挖出了更严重的案子。
一番整顿之后,啾啾心力憔悴——
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这么劳心劳力!!!
啾啾气炸了,正好这时候默默派人来邀请他,提出想要一起派兵去欧洲各国面前转上一圈儿,啾啾几乎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两国的海军走到半路,顺道儿又与同样气炸了的弘晖会和,然后……
欧洲各国自此后,足足安分了半个世纪。
事情结束,三人可算能休息一番了。
却不想,啾啾只是睡了个觉而已,再次醒来,竟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养心殿的桌案前,自己不但头发花白年老了几十岁,今日似乎还是自己的八十大寿……
这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惊吓,但最奇怪的,还是他眼前放着一封尚未装进信封的书信。
写信人是自己。
虽然字迹有着些微的不同——
眼前的字迹更狂放不羁,从内到外头透着一股子唯我独尊的气势,而啾啾自己的字迹则更锋芒内敛,瞧着更斯文一些。
但大致还是差不多的,甚至一些写字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可正因此,啾啾在看完这封信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因为这封信是写给鹰国女王的。
整封信接近但不到一千字,但信件内容之狂妄之自大之不可一世,看得啾啾简直满头黑线与问号。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曰英吉利国王知悉:朕批阅表文、词意吨肯,具见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远在重洋,倾心向化……叩祝万寿……奇珍异宝,并不贵重……尔国王惟善体朕意,益励款诚,永矢恭顺,以保义尔有邦,共享太平之福……”
啾啾:“……”
天哪,来个人救救他吧?看年纪自己眼下也不过八十而已,距离自己上一次闭眼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年而已,就这么二十多年,自己竟然就已经变得这般狂妄自大且目中无人了吗?
虽然大清如今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远胜于鹰国,但鹰国对上大清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近近二十年过去,一向野心勃勃且正走上坡路的鹰国不可能就衰败了吧?
而若是没有衰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封信?
自己莫不是真如额娘担心那般,得了老年痴呆?
他忙将心腹大太监叫到面前旁敲侧击地询问,然后……
自己的额娘是钮祜禄氏?
雍亲王府的两位张氏一个不得宠,一个没了命,都没有生育?
自己是阿玛为了答谢额娘才赐予额娘的孩子,从无同胞兄弟姐妹?如今更是只剩下荒唐的丧礼王爷弘昼这一个兄弟?
大清天下第一,西洋各国都要乞求他的恩赐?
别说是蒸汽机与发电机,大清甚至连电灯与珍妮纺织机都不曾出现?
……
啾啾:“……”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问了鹰国使臣送来的贺礼,才知道人为了能让“自己”同意多开几个通商口岸,虽然带了几分试探,但送来的礼物可都是一等一的实用——
如地球仪、望远镜、蒸汽机、与蒸汽机完美结合的织布机……甚至还送来了许多医生、艺术家、科学家等人才。
对当前的大清而已,简直是降维打击。
然而当前的“自己”,竟然对这些好东西不屑一顾,他“自己”竟然连多看一眼都嫌弃麻烦,极其自大认为这些东西都不过是哗众取宠的玩具,等东西呈上之后,便直接让人丢进了仓库,根本没有推行的打算。
啾啾:“……”
我何时变得如此傻逼了?
啾啾简直被自己的发现惊愕得两只眼睛瞪得比牛大,许久会不过神来。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所有东西与人才都留了下来,与此同时还不忘让人准备足够多的丝绸瓷器与茶叶等鹰国使者想要的商品,好几大船,都当礼物送给了如今在位的鹰国女王。
当然,自己刚“醒”过来看到的那一封信,自然被啾啾毫不留情地烧成了灰烬。
也免得闹笑话了!
可即便如此,啾啾仍有些精神恍惚。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了——
“他”的心腹大太监竟然过来禀报,说是“自己”的某位得宠妃嫔月例花完,正拍了人过来找啾啾求情,希望他可以让她提前支取下个月的月例。
啾啾:“???”
开玩笑呢?“他”竟然这么不当人,给宠妃的月例竟然还不够她花销?
认真一问,竟得知对方月例不但不曾被削减克扣,反倒比她位分该得的东西多了将近一倍。
这么多的月例,她竟然还不够用?
啾啾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然而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位宠妃竟然是因为吸食福禄膏而早早花光了月例!
福禄膏,又是福禄膏!
若不是福禄膏,自己也不会加班加点累成狗,若是不累成狗也不至于一碰枕头就睡着,若不是一碰枕头就睡着,自己也不至于落得眼下这般两眼一抹黑的境地……
啾啾眼底腾一下燃起熊熊怒火。
多年养尊处优且没什么烦心事,头上还有个能管得住的额娘,啾啾的脾气向来是极好的。但越是脾气好的人,发起怒来就越是可怕。
啾啾不顾今日正是“自己”八十大寿,立刻让人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全部来了带一遍。
然而让他气愤的是,年迈“自己”所在的这个大清从上到下,从皇上到臣子再到黎民百姓,似乎都因为好日子过得太多而失去了该有的警戒心,原本在他睡着之前还只有极少人服用的福禄膏,在这个世界竟然有差不多一多半的达官显贵服用了福禄膏。
而且按照啾啾调查到的消息,这些达官显贵当中竟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与洋人交往过密,不但与之称兄道弟,彼此之间似乎也已经在暗中结成同盟,互相靠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即将交织成了一张看不见也无人发现的网。
啾啾完全可以想象,一旦这张网成功洒下,将会给如今并不如这群人想象一般强大的大清,带来多么可怕的灾难。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将所有服食福禄膏并已经成瘾的官员赶出了朝堂,并将所有服用福禄膏上瘾的达官显贵们全部抓起来戒除鸦片,与此同时还不忘加开了几次恩科,提拔了无数青年才俊填补朝堂的空缺。
而且他还不忘下令,在此之后一旦有人服用过福禄膏,那么不但不被允许参加科举,即便侥幸取得功名进入朝堂也会被毫不留情地罢官并取缔功名。
甚至于,一旦其直系三代以内亲人,不论男女,一旦有人服用福禄膏都将被取消科举资格。
一番雷厉风行的操作后,不但朝堂大换血,朝野内外的风气也为之肃清。
但这还不算完。
啾啾在调查了大清如今的情况后,简直想要以头抢地。
这都什么跟什么?闭关锁国不可怕,可有人都将好东西送上门来了,你竟然还不知道用?不但不愿意用,还将人送来的东西束之高阁、贬低一通……
啾啾已经气到说不出话,做起事情来大刀阔斧、独断专行,根本不把大臣放在眼里。若是大臣们提出异议,若是态度尚可,啾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了,可一旦态度过激,啾啾便会毫不犹豫将人换掉。
商量?别逗了,大清人才千千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
于是短短时间,整个朝堂都成了啾啾的一言堂。
啾啾并不为此自豪,反倒因为自己已经年迈衰老、极容易疲惫瞌睡的身体而日渐暴躁——
那种明明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做,却囿于自己的身体而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流逝,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却还没有个结果的恐慌与急切的感觉,逼得他简直要疯掉了。
但在即将犯错的最后关头,啾啾想起了自己的阿玛。
他第一次理解阿玛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为何明知道丹药有害却还是不顾众人反对服食丹药,也知道了阿玛为何每次听到有兄弟姐妹去世的时候都会大受打击,之后一段时间便会变本加厉地服食丹药,也知道了身体衰老却精神不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腔抱负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成为泡影的感觉……
啾啾理解了雍正,却也同时引以为戒。
因为他看得清楚,着急无用,还不如慢慢地、一件事一件事地、有条理有计划地将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再将自己想做却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做的事情写到纸上……
毕竟他已经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将这些事情做过一次,如今也算得心应手。
一切事情都在啾啾的安排下,缓慢但坚定地发展着。
大清禁止了福禄膏入境,一旦发现有人夹带福禄膏进入大清境内并转移到了其他人手上,那么此人乃至与之相关的所有人,也都会登上大清的黑名单,将永远无法踏足大清的国土,更罔论在大清做生意。
但与之相对的,是大清陆陆续续开放了十几个通商口岸,给足了那些海外洋人做生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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