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界”字的音尚未完全闭合,便有一股旋风式的强劲的力迸出,狂躁的卷起它碰到的一切,中心的漩涡愈来愈大,摧枯拉朽的摧残这已经破旧不堪的房间。
叶铭被迫卷入其中,只觉得眼前混乱不已,风暴裹挟着尘埃,一时之间,眼前全是灰色,他隐约间看见伯爵的尸骨也参与进来,与她的情人在这片浑浊的天地共舞。
术非之呢?他正在试图捕捉那人的身影,脑后忽然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这么硬……一定是铁制品,意识逐渐昏沉下来,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个凶器——一个被无辜卷进来、方方正正的盒子。
那是什么呢,叶铭试图努力的想,只是再也撑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他醒来时,只觉得恍恍惚惚,一切都透露着怪异。
“伯爵——晚上的舞会,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威尔先生亲自送过来的,他现在就在那里——您要去看看吗?”
叶铭闻言,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她看起来年龄很小,活泼极了——尤其是当她提到那个“威尔”的时候,脸上简直要刷上一层红漆。
于是他心中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由得笑道:“好呀。”
一出口,便是一个有些暗的女声,低沉,却又莫名性感。
叶铭骤然僵住:我记得我是个男孩子。
如假包换,我记得我绝对是个男孩子,什么都不缺的那种。
他心里犹疑,面上不动声色,跟着那小姑娘一路走下去。
显然,这是典型洛可可建筑,入目处无一不细腻柔媚,贝壳、旋涡和山石布满,卷草舒花,缠绵盘曲,连成一体。
墙面粉刷浅色调鲜艳,嫩绿粉红玫瑰红时常可见,线脚多是金色。这座花园式府邸结构轻巧,节奏活泼,折叠式复斜屋顶优美匀称,宽展的双层侧翼则显示出主人的华贵,却又不过分骄矜。
这种风格非常眼熟,他似乎不久前看过这样一幅画像。
可他试图回想时,只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视觉神经都跟着疼了起来。
叶铭:……见了鬼了。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那位威尔先生,那人高高瘦瘦清清秀秀,是个老裁缝的学徒。
他亲切的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啊,伯爵,您今天看起来真美。”
于是那个女仆小姑娘的脸蛋看起来更红了。
叶铭颜色不变,他本能的觉得这人他一点都不眼熟,言语间却熟稔招呼过去,极为自然的夸赞了礼服的质量。
这礼服几乎是全黑的,乍一看很素净,细看之下,那裙身闪着极为细碎的光,原是磨碎的黑珍珠混着碎钻,一点点镶上去的。
那威尔还在絮叨不停,什么“这一批的样式已经来不及改了,下一批尽快改好”,“事发突然,节哀顺变,不要劳神伤神”,“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一类。
叶铭听着只觉得出了什么伤心事,可他心里却并无半点哀痛,甚至有一种淡淡的愉悦挥之不去。
威尔这描述似乎是他失去了挚爱,可他眼下这心情却像是搞死了宿敌,畅意极了,简直要并入人生四喜。
剩下的时间叶铭留给那个脸红的小姑娘,他自己回到了卧室。落地的全身镜分明映出他的形象——一个女人。
而且看起来相当面熟。
他对着这张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这是谁。
伯爵。
他正在给伯爵的骨头凹造型——>无意触发条件——>他被一个坚硬的盒子砸了后脑——>他来到了伯爵生前的世界。
这么回想着,脑壳又疼了起来。
叶铭摸了摸后脑,狐疑道:“这是来到伯爵世界的充分条件吗?”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在憋笑。
【不是】
叶铭明白了:他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记重击,而且还找不到债主,搞不到精神损失赔偿。
系统在努力解释。
【我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寸——那么大的地儿,怎么就有个东西,不偏不倚,刚好砸着你了呢?】
在这愉快看戏的语气中,叶铭甚至听到了没有刻意压制的笑声。
【你好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鹅鹅鹅鹅鹅鹅饿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叶铭沉默的等它笑完。
【本来只是以伯爵视角探寻即可完成,没想到你直接被砸晕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弱?】
叶铭深吸一口气:“他呢?”
【谁?】
系统明知故问。
叶铭阴恻恻道:“你说呢?”
【你那漂亮手办啊?】
【人家可没那么倒霉,顺风顺水的进来了】
【在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系统】
它语气贱贱的——
【您这不眼神好使嘛,自己找呗】
叶铭觉得他的系统就是个熊孩子,又欠又贱还讨人嫌,唯一解决办法就是一顿暴打。
他把自己摘出来了,伯爵却没有停。只见她仪态万方的走到化妆台前,开始涂脂抹粉。
叶铭只好静静的等待着,在这个漫长而无聊的过程中,他也终于知道了砸着自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看起来就很硬实的首饰收纳盒。
伯爵打开盒子,挑了一副黑珍珠耳环,面色冷淡的给自己戴上。
这该是她新孀的时候了,叶铭看她摸了摸耳环,语气不明的嗤笑一声。
房间的摆设并不像双人同居款,甚至于不像是曾经做过双人款的样子。很难想象一个刚刚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会这么自然的回到自己的卧室,没有一点要睹物思人的意思,甚至于倘是她本身厌恶丈夫,也不会这么毫无芥蒂在卧室化妆,一点膈应都没有。
何况这屋内明亮的布置,精巧工致又不失女生独有的细腻,一看就不是夫妻档。
叶铭怀疑她根本就没和她死去的丈夫同居过。
很快,叶铭眼前出现了一团马赛克。
系统解释——
【伯爵在换衣服】
叶铭:谢谢,我知道,不用解释。
这衣服一换就是大半天,再见天日已是在舞会上了。
声色犬马的场儿,伯爵坐在角落,独自饮酒,一袭黑裙,别有一番风情。
果然就钓上鱼了。
叶铭眼看着那个青年走近——太熟悉的脸了,这张脸的不同形态他都见过,鲜活的,刚死的,死了好久终于烂了的。
没想到这次还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会动的。
然后他就只能看见一团马赛克了。
叶铭木然道:“他甚至还没碰到她。”
系统冷笑。
【哼……防患于未然】
【罪名是莫须有,想当然尔】
【虽无显迹,意有之】
于是叶铭被马赛克了一个晚上,期间什么也没看见,跟系统唠了很久,一局棋也没赢。
他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你们人工智能能不能稍微智能点?难道我和你下棋是为了看到你压倒性的胜利吗?小朋友,有输有赢才好玩,懂?”
系统冷哼一声,索性撤了棋局,让叶铭孤单的面对沉默的马赛克。
叶铭:这小心眼的熊孩子真的是太讨厌了。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中午,叶铭终于又能看见日光了。
就感觉伯爵的爱情世界全是靠他根据马赛克的数量和密度脑补出来的。
果然,伯爵没让他失望,日子一天天的过,叶铭每天能有一办时间看不见马赛克就已经是运气了。
“挺好的,”多年至尊单身贵族叶铭发表围观马赛克感言,“非常黏腻的小情侣。”
“但是太过热烈的爱难长久。”
【真酸】
叶铭无辜道:“别看我,莎士比亚说的,我只是个勤劳的搬运工。”
大概是为了证明他们爱情的长久性,叶铭渐渐只是在晚上看见马赛克了,于是他也终于看清了卧室的新模样——这期间女伯爵和青年戴维斯成婚了,房间焕然一新,物件全是情侣款,跟她前一任的待遇截然相反。
显然前任不是真爱了。
但这几乎没什么好说的,伯爵的黑衣服只象征性的穿过几次,还没留个印象就再也看不见了。
一天晚上,叶铭习惯性的准备下棋——大约是精神状态的原因,这段时间他并不困乏,但精神生活很匮乏,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和系统下棋。
但棋局尚未摆开,他这段时间的老熟人马赛克就散了。
场景是卧室的床,人物却不是黏合的,甚至有些对峙的意思。
那青年眼眶是红的:“温斯顿·霍尔先生的死和你有关,对吗?”
伯爵沉默片刻,温柔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青年大大的眼睛盯着她:“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怎么会呢?”伯爵依然温柔,但叶铭感受到了她心底的烦躁,“他的死亡是意外,除了命运,没有人可以预测的到,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甚至在哄这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青年:“你不要怕,”她伸手搂住了他,“我很敬重霍尔先生的,你看,他和他前妻的两个孩子,在我这里生活的多好。”
“我给了她们最好的家庭教师,最优越的生活环境,最时尚的衣裙装扮——就算是霍尔先生本人也做不到这么好了。”
“她们多开心啊——你没看见吗?”
那青年沉默了,好不容易积蓄的情绪顺从下来。
于是系统又默默的给叶铭上了一层马赛克。
叶铭:……
与此同时,他很明显的感知到伯爵的情绪——冰冷,嘲笑,对霍尔毫不掩饰的厌恶。
霍尔是个很脏的男人,伯爵想着,她心情不太愉快,大概是提起了不开心的人,她回想起了他的面容印象——腆着大肚子,满脸丑态,油腻又令人作呕,去和时髦性感的年轻女人们鬼混,时常夜不归宿。
这份厌恶太持久,马赛克甚至没能维持住一刻钟。伯爵躺在床上,低声道:“亲爱的,我今天很累。”
她眉目控诉的看着戴维斯,似乎在指责对方提起不该说的话。
青年有些羞愧,他眼睛虽然紧闭,睫毛却在颤抖着。
“啧,”叶铭感慨:“这孩子真好玩,又干净又可爱,难怪伯爵喜欢。”
伯爵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她看了情人的样子,心情缓和了不少,连带着回忆前夫都没有那么不爽了。
一个丑陋又恶心的老男人,伯爵漫不经心的想,死了就死了。
这种垃圾,是她杀的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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