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唱一出戏,通常要唱上好几个时辰,要是高门大户里请了戏班子去家里唱,那更是能咿咿呀呀地唱上一天。好在中间也会休息,下了高台拉上帘帐,戏班子的人自去后面换衣服,看戏的人在前面闲聊,也会吆喝着一起吃个饭。
贾赦也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呆到了半下午,贾琏他们带人找过来,喊他一起回家去。
“老爷如今都要跑出府来看戏了。”贾琏有些唏嘘,“之前贵妃省亲,家里特意养了一个戏班子,没过多久又遣散了,白花了那么些银子买人。”
结果现在自家人想看戏还得跑出来,真真让人难受。
贾蓉闻言眼帘颤了颤,想起在宁府时的情景,心说,这样的事还少了?上头的人说一句话,再不现实,下面的人也得为这些事情跑断腿。
明明府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却过得越发奢侈了。
他不敢说,贾赦却没这个忌讳。想起贾家人的行径,他冷哼一声,张口就道:“要真是钱多了没处使还好,就怕是为了所谓的排面,打肿脸充胖子。”
贾蓉、贾琏都是各自家里管事的人,整日里为银钱忙碌,听了这话只觉心塞。
马车里一时静了下来,车厢颤动,一摇一摇,慢慢远离了热闹的西街,向府里驶去。
贾赦与他俩没什么话说,索性闭上眼养神。两个小辈本来心中略有些焦虑,后来见老爷脸上神情淡然恬静,整个人怡然自得,不焦不躁,慢慢地也跟着把心静了下来。
无言的安心萦绕在他俩的胸膛之中。
其中,贾琏受到的震恸最大。他近些日子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老爷了,又恍然间觉得是以前的自己对老爷的偏见太深,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只是他们从来没有看懂这个人。
又思及贾赦如今还肯带他做生意,心中更加感慨。他以前也是瞎了眼,竟到现在才知道老爷的好。幸好回头还不算晚,老爷还愿意拉他一把。
和贾琏一样陷入纠结之中的还有贾母。单说上上次贾赦面对她时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还不会让她多想,可上次他在她面前也是据理力争,丝毫不顾她的脸色,就让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再一细思,这段时间贾赦对她的态度,可不就是大变了样?以前虽然不着调吧,可至少她一冷下脸,那小子就绝不敢多说一个字。可近来他不但不停下来,还每每越说越起劲了。
贾母心里有些不痛快,她虽然不重视这个儿子,可对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话,她心里又仿佛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
若是往常她早就想法子治治这儿子了。作为一家之长,她自觉若非自己盯得紧,这家里早就让他们这群不争气的子孙给捅破天了。可偏偏,大儿子近来虽不听话,做起事来却自有一套行事风格,有些地方看似胡来,最后的结果细想之后却是好的。
他先是退了迎丫头那不靠谱的婚事,后又教训了在宁国府无法无天的贾珍,让他短时间内不能胡来,听闻近来也没有同大房那边的丫鬟妾室鬼混了……
贾母在窗口拢着火炉静站了许久,鸳鸯怕她着凉,掐着时间过来劝她回屋。
“老太太,歇歇吧。”
对于自己一手培养的丫头,贾母还是很好说话的。她由鸳鸯扶着往回走,边走边问她:“早先听那边说大老爷今儿带人出门了,你可曾问过是去做什么事?如今回来没有?”
提及贾赦,鸳鸯脸上一僵,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她素来周全,没一会就敛起了多余的神情,带着一丝笑容缓缓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听闻,大老爷今日早早地带着琏二爷和蓉小爷出门了,将一间名叫如意坊的铺子当面交与他们经营。只是奴婢隐约听人说起过,那间铺子是京中出了名的无底洞,常年亏损,也不知道大老爷这次是作何想。”
鸳鸯脸上适时地流露出迷惑,她在想,如果是想给予些好处笼络人心,这样做又太小气了,怎么会给出这样一间铺子呢?
倒是贾母听她说完,眉目一动,心中有了头绪。只见她本就不甚高兴的脸彻底没了笑意,冷淡道:“他当然要给出去。这是他祖母留给他的,也算是传宗接代了。不传给自己儿子,他还能给谁?就算是每年要亏损上百两银子,他贾琏也得接下。”
至于贾蓉,一道带过去,多半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吧?贾母兀自思量。
鸳鸯瞧着贾母的神色不对,下意识噤了声,却见贾母飞来一眼,催她继续说下去。
她只能一板一眼道:“大老爷今日还逛了一整条西街,听了大半天戏。”
听起来又似乎与从前并无差别,贾母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若有所思——他究竟想干嘛?
如意坊的事,贾琏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才下车,他就拉着贾蓉直奔书房,继续商议这事的细节。贾赦目送他们离开,难得地有些懵。他记得自己离开时,这两个家伙还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才过去半天,就一副十拿九稳的神态了?
他不从商,但也知道这种常年亏损的铺子很难起死回生。不过贾赦并没有打击他们热情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想,比起瞎操心,还不如做起撒手掌柜。左右那间铺子里有他在系统商店里花历练值购买的生财符,效果如果他不知道,但系统和他保证过,总不至亏损。
也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已。
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回了东院,暮昏时分,天空灰蒙蒙的,云层翻滚交叠,连夕阳的一丝余光都未曾泄露,乌压压地堆积在天上,压得人心里也沉沉的。
京都的第一场雪,要下了呀。
贾赦经验老道,看了天色之后,心中便能大致推算出往后几日的天气。加上人上了年纪,一到这种时候胳膊腿就会隐隐作痛,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不服老不行啊,贾赦让桃红给他多拿了几件厚衣服,以防着凉。想起这家里娇生惯养的几位,他又嘱托她多照看一下,平时没事常去几位姑娘屋里走动。
如今穷归穷,却还不需要为这委屈了家里人。贾赦让桃红出面,主要是想关照黛玉。至于东院这边,他干脆一道命令下去,让邢夫人带着迎春给家里人置办冬衣,趁此机会,让迎春也跟着积累一些管家经验。
桃红也时不时地帮衬那边,几日过去,桃红说起这事时,只说大太太并二小姐将这事办得妥当又漂亮,唯独辛姨娘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似乎有些怨言。
有怨言不碍事,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又跑来他这里哭闹就行。贾赦如今仍旧躲着这位走,并不想沾管她的事。
桃红略作停顿,如今满府的人都知道辛姨娘约莫是失宠了,老爷许久不到她那里去。一般这种失宠的妾室,日子往往都不会过得太痛快。她见老爷脸上并无异色,心中感慨老爷还是顾念旧情的,便将这事揭过不表,说起下一件事:“老爷你先前吩咐下人们找道行高深的大师,还真有人应邀而来,倒是巧,都凑到了一起。”
“哦?”听见感兴趣的事,贾赦终于抬眼,懒懒地扫过去。
桃红恭谨道:“玄真观有道士来了,家里的铁槛寺、馒头庵也都派了人过来。另外还有两个民间的大师,手里拿来一个木胎,说是老爷您想要的。”
听见木胎二字,贾赦神情一肃,脑中一瞬间闪过思量。
他只说了找高僧念经祈福,可没说旁的事。这人既然知道,想必就是自己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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