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头发毫无征兆地脱落,让她发狂地尖叫,像鬼上身一般,面目狰狞。莫子山不清楚情况,一脸颓废,他按照刘氏所说,进到偏厅抱起莫六婶,放在马车上,赶着马车回家,只留下秦氏一个人在雪地里嗷嗷尖叫。
“于嬷嬷,你跟过去看看吧。”
青璃见于嬷嬷还在院子里看热闹,一脸兴味,吩咐道,“山子哥家里没人,这会炉火可能灭了,莫六婶受不得寒,你取两根人参须,帮着熬点粥再回来。”
“小姐,老奴这就去。”
于嬷嬷点头,回去准备一番,出门站在秦氏不远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都说是菩萨显灵,我看你是遭了报应,现在眉毛都没有了,脸上光秃秃的,晚上别在这,不然吓到村里人,当心被打出去。”
秦氏心中绝望,一点头发没有,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她脸蛋不算顶好的,最大的优势就是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平日里也爱护的很,就算没有银子吃肉,也要买上那上好的皂角,就在刚刚一瞬间,全部掉光了!
秦氏狐疑,没有理会于嬷嬷的咒骂,她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是了,有一个雪团飞来,接着,她的头发就全部掉光。一个是那团雪有问题!
“于嬷嬷,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秦氏这是第一次和莫子山进村,顿时被莫家村震惊到了,和周围的村落不同,进村是气派笔直的大路,两边一排排青砖大瓦房,他们先到族长家,秦氏不晓得莫子山家住在哪里。
事到如今,必须想办法挽回,莫子山就是她救命的稻草,要是这个样貌回去,一定会被兄嫂嘲笑,她什么都没有,被公公赶出家门,有娘家归不得,定会流落街头,这样冷的天,能冻死人的。
“秦寡妇,菩萨已经为你指引好未来的出路,希望你常伴青灯古佛,吃斋念佛,得菩萨度化。”
于嬷嬷见秦氏跟上来,她停下脚步,心中鄙夷,真是没脸没皮,都这样了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有勇气跟上来,还不是想得知子山少爷家的住处,心里八成有坏主意呢。
秦氏如于嬷嬷所想,正盘算怎么和莫子山解释,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挑拨离间,想要拆散二人,但是怎么突然变成了秃子,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世间真有这样的神药?
“秦寡妇,你到底有完没完?不说的别的,就你现在的尊荣,哪来的勇气跟在我后面走啊?”
于嬷嬷跺跺脚,不耐烦,这人真是的,不但秃头,没有眉毛,睫毛,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像得了什么传染病,她可要远着一些。
“没有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秦氏很固执,至少要在莫子山家住上一晚,准备用上最后的杀手锏,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话,谁反对也没有用,万一她运气好,得了孩子,未来定衣食无忧。
“是啊,没头发能长出来,但是没脑子就麻烦大了!”
为了防止被狗皮膏药跟踪,于嬷嬷咬牙,从袖兜里掏出一面小铜镜,这可是花去二百文买的,她丢给紧追不舍的秦氏道,“就当我好心,这个送你了,你先照照镜子再说吧。”
说完,于嬷嬷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边跑边把包袱斜背在肩膀,有先见之明地用手捂着耳朵,直到她跑出老远,正准备回头看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声凄厉地尖叫,和着北风,于嬷嬷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到了下晌,晚膳之前,二堂哥莫子华带着小弟子喜归来,堂姐莫青菊和刘小花回来的更晚,带回来几十个猪蹄,但是时间太晚,猪蹄要煮很久,晚饭来不及上桌。
明日腊八,淳于谙晚上离开,回到城北大营去,青璃心疼他要策马狂奔一夜,就故意道,“明日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平阳,年前,把平阳的生意处理一下。”
“恩,平阳比凤阳还冷,穿上那件雪貂大衣。”
淳于谙心里高兴,面上不动声色,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但是作为男子又不能表现出来,城北大军需要他,和大秦的战争也没有结束,只不过是暂时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用过晚膳,窗外一片漆黑,青璃的房间早早点上了油灯,子喜很久才回家,很想念四姐青璃,想要听故事,可是他对淳于谙有种说不出来的崇敬,忍了又忍,最后咬唇,四姐在家里的时日多,他决定不去打扰。
没人打扰,房间内只有淳于谙,青璃和在一旁服侍的麦芽,偏厅里早早点亮了油灯,青璃和淳于谙坐在桌前,二人正在研究书信。
“你也是想几句啊,这全是我的话。”
青璃写的是给文氏的书信,为了怕文氏惦记,这封信尽可能写的长些,记录北地的风土民情,平阳城苦寒和城北大营的情况,等着淳于谙说几句问候的话,他一直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并且沉默。
“就写平安,勿念。”
淳于谙细细思索,脑海里还是这四字箴言,想不出来别的,那些排兵布阵都是机密,对娘亲也不能泄露分毫,平阳天气苦寒,众人皆知,也不用太刻意的写出来,有心派人送皮草,京都天没那么冷,用不上,淳于谙一直在一旁看自家小丫头写书信,给城北大军养的年猪,那些母猪下了几个小崽都要啰嗦一遍,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之后心里会变得温暖。
“噗……”
麦冬和二人保持距离,她知道少将军的怪癖,自动自觉躲得老远,怕像季盼一样被拍飞。自家小姐和少将军在一起,完全用不着她,端茶倒水的事,二人互相做,配合默契,她是房间里最多余的人。
男女七岁不同席,在莫家村不用谨守礼教,可二人也不能单独相处,她必须要在场,否则容易损坏小姐的名节。其实就是晚上老爷和夫人在家里,少将军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可是她眼睛尖,刚才小姐一手写字,另一只手可是被少将军握着的。
麦芽忍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见自家小姐回头,她揉揉肚子,小声地道,“少将军,您怎么总是这四个字,平日给我们小姐写书信也是。”
每次小姐收到少将军的书信,表情都会很怪异,小姐说,这些“平安,勿念”是少将军练大字的时候写的,重复写在满满一张白宣纸上,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就裁剪一块,让信鸽送过来。
青璃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典故,她放下毛笔,回过头看着淳于谙,下午帮助他用药水剃了胡子之后,整个人年轻了几岁,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淳于谙习惯一身黑衣,面上看不出情绪,黑眸幽深,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被他的气势吓到,青璃也是和他相识多年,才逐渐了解他的为人。
“保重。”
淳于谙眼神带着询问,片刻之后,想到两个字,说道,“加上。”
青璃觉得这样的人没办法教育,也未必是话少,是淳于魔头不知道和文氏说什么,有些情感也不会表达。他三岁习武,后来又做了皇子伴读,等到懂事的时候随军出征,凭着实力走到如今的高位。
文氏理解他,体谅他,青璃知晓做娘的不易,所以写了很多在边关的见闻,没有透露军事机密,只说了一些军营士兵对他们少将军的尊重。
信的末尾,青璃问候了几句,拜托文氏多多照顾四婶,她想文姨母一个人不容易,马上过年也是孤单一人,不如去四叔的新府邸,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
夜里,淳于谙又偷偷地上门,二人抱在一起,闹着到深夜,因为腊八,莫如湖刘氏要早起,去学堂那边准备席面的事宜,青璃怕露馅,坚决把他赶了出去。
这几天淳于谙在,青璃一直没有时间进到空间,考虑到晚上要去平阳,她准备了一些做好的干果点心,用食盒包好,想让方侍卫分给城北大营的各位将领,就当做年货,她送给众人的礼物。
一觉醒来,东方刚泛出鱼肚白,院子里有了动静,青璃起身,招呼于嬷嬷过来服侍,问道,“于嬷嬷,昨夜你似乎回来的有些晚。”
“是啊,您六婶有些发烧,老奴和子山少爷轮班,照顾到后半夜。”
于嬷嬷眼神闪烁,她是回来的晚,忙到后半夜,莫子山准备了一间客房,环境陌生,于嬷嬷怕睡着不习惯,所以主动回到院子,还不等进门,就看到一条黑影从小姐的房门出来,她正要尖叫,一看身形,竟然是少将军。
于嬷嬷心里多了推测,难道是少将军趁着小姐熟睡,偷偷进门偷香窃玉?很有可能,不然为什么会在深夜轻手轻脚的出门,但是二人有肌肤之亲并非第一次,于嬷嬷想到小姐脖子上的红印子,因此很淡定。
“那个秦氏没在上门纠缠吧?”
青璃盯着铜镜,她换上一身淡紫色的袄子,没有多余的装饰,袖口被设计成喇叭状,镶嵌了一圈纯白色的兔毛,她摸着那件雪貂大衣,在家里怕弄脏,一直舍不得穿。
“哈哈,小姐,那秦氏哪有脸上门啊。”
说起秦氏,于嬷嬷兴致勃勃,眼里带着精光,“小姐,您昨日给那秦氏用了什么邪门的药,她脸上全是痘痘,满脸密密麻麻,原来眉毛的地方光秃秃的,也长了痘痘,要不是天亮着,老奴心都要被吓出来。”
想起秦氏那副尊荣,于嬷嬷心有余悸,后来她跑了几步又回来,那秦氏好像被接连地打击刺激风了,在原地又哭又笑,还往嘴里塞着雪,吃了雪之后,大笑着往村外跑。
“疯了?这么承受不住?我还以为她有多能耐呢。”
算计别人,青璃只会觉得这女子有两把刷子,但是主意打到自家人头上来,那么只能说自不量力,疯了都算是轻的。
“子山少爷也无心寻思秦氏的事,答应您六婶,不和秦氏有所来往,年前还准备相看人家。”
莫六婶不知道自己吐血的真相,以为自己在弥留之际,非常希望看到莫子山成家立业,而莫子山也一口答应下来,青璃想先这样,等过两天找个机会告知真相。
莫六婶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青璃怕她说漏嘴,到时候没准又起了反作用,山子哥会以为大家为了拆散他和秦氏,欺骗他感情。
用过早膳,青璃站到院子里,看到路上族人越来越多,都在三三两两结伴往学堂的方向走,为了今天的席面,搭上了几个棚子,学堂里有专门的食堂,族里已经准备好了鸡鸭鱼肉,那些媳妇儿,妇人们,一大早就赶过去。
今日的席面还是以肉菜为主,冬日里青菜不多,青璃准备了一些韭菜,菠菜,还有家里余下很多的金丝瓜。小娃们在学堂外跳房子,扔石子,兜里装得满满的糖果,瓜子,笑声清脆,比过年还要热闹。
今日天气晴朗,没有风,阳光照在学堂的角落里,让人感到温暖。青璃眯着眼睛,与淳于谙一起,在村里散步,回来有一段日子,还是第一次打量这个离别几年的小村落。
“我离开的时候,村里还很穷,你看那边的瓦房,原来是一间茅草房,夏日里怕下雨,冬日里有怕雪。”
冬日萧瑟,没有绿树成荫,有的只是皑皑白雪,瓦房上面露出一个角落,是新瓦片,二人站在小院门口,里面堆着一个雪人,用石头做眼睛,辣椒做鼻子,生动得很。
在灶间门口,挂着一串串山菇,还有红辣椒,北地冷,所以人们喜欢吃辣椒驱寒,也喜欢把辣椒挂在墙上,象征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也能给冬日里增添一抹颜色。
村里很热闹,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小娃,大家欢笑着坐在一起,谈着明年的耕种,言谈间满怀希望,淳朴的笑容,再一次感染了淳于谙。
“你在京都长大,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一定不能理解这种小村里的幸福。”
青璃眼眸清澈,嘴角微微勾起,她抬起头,对着淳于谙笑道,“这里就是莫家村,对我来说就是世外桃源。”
没有京都的奢华和浮躁,没有仗势欺人,没有权力斗争,虽然也会偶尔出来几个极品蹦跶,就当做是生活中的调味剂,苦辣酸甜,冷暖自知。
“这里很好。”
淳于谙也被感染,他四处观看,耳边是孩子们的欢笑和村人朴实的话语,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二十年的人生,接触的都是权力,黑暗,战争和血腥,何曾有时间停下脚步,用心来感受别人的喜怒哀乐?
“明年要种新粮种,你知道粮食就是庄户人家的性命,可他们依然无条件选择信任,上交了自己的土地。”
对于族人,青璃还是觉得很骄傲的,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把要这么帮扶族人,是爹爹一直存有执念,发生的几件大事说明,族里人也是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
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关键时刻,能拧成一股绳。村里的小娃们,是莫家未来的希望,以前没有银子,村里人读不起书,现在有现成的学堂,大人小娃一起学习,热情很高。
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那晚出来的族人见到二人,热情地打招呼,“少将军,璃丫头,怎么不去学堂坐坐啊?”
“七叔,正要去了,看到你家子明了,拿着一把弹弓,说是要打鸟给你吃呢。”
青璃招招手,面前的人是和莫如湖同辈的兄弟,算起来也是她的堂叔,两家时常走动,比较亲近。前几年堂叔到镇上做工,只有过年的几天才回来,青璃对他印象不深,就记得以前给过她糖吃。
“那小娃孝顺呢,我说鸟肉烤着吃香。”
七叔停下来和青璃聊了两句,淳于谙虽然没有说话,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现在村里人时常见到他,也不会和之前一样好奇,大家壮着胆子,还能说上几句话。
“走吧,我们也去学堂看看。”
族里的女人们几乎全部出动帮忙,洗菜的,剁肉馅的,忙忙碌碌,汉子们劈柴,做挑水的重活,剩下辈分高一些的,围坐在一桌,余下人也没闲着,商讨春种事宜,一些老庄稼把式不藏私,在讨论种地经。
“四姐,你快过来帮帮我,我和子明打了半天鸟,一只都没打下来。”
小子喜脸颊两侧带着红润,穿着一身羽绒衣,被包裹得像个圆球,他看到青璃来,如见到了救星,黑葡萄大眼睛一亮,欢喜道,“这下来好了,我四姐来了,一准儿能打到鸟。”
子喜习武有一段日子,还在练习基本功,个头窜高了些,往年冬日还会咳嗽两声,今年到现在,一点小毛病也没有,刘氏和莫如湖虽然觉得辛苦,见到有成效,也支持子喜练武,条件是将来必须考科举,千万不能像青璃三哥莫子松那样。
“璃姐姐会打鸟吗?”
七叔家的小子莫子明眼中带着疑惑,他转过头,看到一旁的淳于谙,一脸崇拜。莫子明和子喜同岁,过了年就八岁了,平时他们这些小娃下了学堂,经常玩士兵和将军的游戏,石头剪子布,赢家做将军,其余人做士兵,听候将军差遣,谁要是做了将军,那小身板挺拔着,心里美滋滋的。
“少将军一定能打鸟。”
“胡说,我爹说了,少将军是打敌人的,一个照面,就把敌人打趴。”
一个四五岁的小娃撅着小嘴,喋喋不休,为了服众,做出一个打人的动作,青璃怎么看都像是在扇巴掌,她调侃地看了淳于谙一眼,捂着嘴笑个不停。
“才不是,少将军还用得着打吗,敌人一见到他就晕过去了。”
小娃说着,一头躺在雪地里装死,做出一副敌人见到少将军的样子。
“狗娃,还不赶紧起来,雪里多凉啊,染上风寒咋办!你这熊孩子!”
旁边一个倒茶的妇人呵斥一句,旁边几个小娃主动上前拉起狗娃,小弟子喜和子明帮助狗娃拍打身上的雪。
童言童语,这一幕很有爱,青璃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好了一些,她侧过头,小声地道,“还是北地对你评价高,看看你多威风。”
在京都,一般人家小娃不懂事,爹娘都会教育,“你个毛孩子,一会淳于少将军来了,到时候一身是血,青面獠牙,吓哭你,看你晚上敢乱跑不!”
青璃笑的花枝乱颤,淳于谙面色不太自然,京都就是有这样的传闻,以前方侍卫也用来打趣,说是以后就这么教育家里的娃,一准儿听话。
“少将军,我们不相信璃姐姐能打鸟,你帮我们吧。”
狗娃脸蛋红红,大眼睛闪着水光,眼里有明显的期待之色,几个小娃不怕淳于谙,也跟着起哄,“是喽,我们都当你的士兵,听从指挥,少将军和我们一起玩吧!”
“和你们玩什么,捉迷藏吗?”
一群小娃,最大的八岁,还想让淳于魔头带他们一起玩,胆子真大,真是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青璃回想起曾经见到他的时候,把他当成了魔教教主,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这个时代确实有武林的存在,但是江湖和朝堂几乎是两个分支,互不干扰,也没听说有什么魔教。要是真有,她觉得自家大哥才是魔教教主,鬼罗刹亦正亦邪,也不算什么正当门派。
“四姐,让少将军和我们一起打鸟吧。”
小弟子喜眼睛亮晶晶的,他想看到少将军的风姿,以后村里的小伙伴们一定很羡慕他。
淳于谙面色很黑,一直在忍受着,天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一群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废话,这不是降低他的智商吗?他可是堂堂的少将军,北地人人敬仰的存在,到了莫家村,竟然沦落给一帮小娃打鸟。
“是啊,我也想看看少将军的准头!”
青璃拍着手,站在小娃的方向,她嘴里呵着热气,不停地搓手捂着耳朵,眸中带着清浅地笑意,“少将军,就请纡尊降贵吧。”
“外面有一颗大树,那里鸟多。”
自家小丫头已经叛变,成了孩子王,淳于谙自然没有话说,可是这边,族人也不讨论来年的春种了,一个个竖着耳朵,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总觉得不太自在,所以把地点换到了学堂外面。
“哦,走喽走喽,那边树更高呢!”
学堂外面有一颗大树,上面落着几百只麻雀,还是很可观的,一个小娃上交了他的装备,弹弓,被淳于谙拒绝,他从地下捡起一把石子儿,一起抛向大树,下面的小娃看不真切,还没反应过来,麻雀纷纷地落下,如下雨一样。
族里人也想凑热闹,少将军打麻雀,这是多么难得的场面啊,以后可以对外人吹嘘,众人哗啦涌出学堂,只来得及看到麻雀纷纷掉落的场景。
“啊,鸟儿都掉下来啊!快点抓住啊!”
一群小娃蜂拥而上,淳于谙很淡定,又抓起一把石头子而,扔到稍微远些的另一棵树,又是一阵麻雀雨,照这个势头,莫家村的麻雀们要遭受灭门惨案了。
“加个菜。”
淳于谙一脸严肃,五官深邃,没有什么表情,话说出来相当的有气势,这下后出来的族人看到之后,有些人不自量力,用小石头打麻雀,结果石头打到了树枝上反弹回来,把自己的头敲了一个包。
淳于谙身形高大,肩膀后背都是纠结的肌肉,身材完美,刚才那动作一气呵成太利落,青璃成花痴状,眼里泛着红心,真想扑上去亲几口,调戏调戏自家未婚夫。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娃们,淳于谙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坚决不进院子,只在外面转悠,青璃陪着一起,两个人用石头子做成五子棋,在雪地里画棋盘玩。
淳于谙没玩过这样的游戏,这还是第一次,只在最开始摸不到诀窍的时候,输过一次,之后青璃屡战屡败,她把各种撒泼耍赖打滚的手段全用上了,也没赢过淳于谙,后来她频频悔棋,每次输了之后,都会用雪团打他。
“璃丫头,少将军,快点进来喝粥,香浓的腊八粥好了!”
刘氏走到门外找人,见自家闺女正和淳于谙蹲在一颗树下,对二人招手道,“快点,你爹喝了第一碗,族里人都等着你们呢!”
与往年不同,今年是族里统一煮粥,里面加了红枣,桂圆,莲子还有各种干果仁,果脯,做成香浓的一大锅,有小娃喜欢吃果脯,上面就撒点,年迈的老人咬不动果仁,盛粥的人会分外小心,大家互相照顾。
淳于谙和青璃走进了学堂里,堂姐莫青菊端了两个碗,对着青璃小声道,“让少将军用左边那个,那个是新碗,还没有人用过的。”
淳于谙有洁癖,青璃早早就交待下去,这次席面,他和家里人坐在一起,桌上没有女眷,碗筷也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面面俱到。
喝过香糯的腊八粥,气氛更加热闹,族里有人身子不好,留在家里,青璃主动揽下一个送腊八粥的活计,第一站就是莫六婶家。
莫六婶家的小院里宁静,大门虚掩着,灶间的烟囱冒着白烟,莫子山正在熬药,看到青璃,他探出半个身子,“小妹,你来了啊!”
“是啊,六婶怎么样了?我来送腊八粥的。”
青璃晃了晃食盒,昨日的一幕,现在两个人还有点尴尬。莫子山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颓废,他眼睛微红,忍了忍道,“小妹,其实你也是怪我的吧,我……”
“山子哥,我和你说过,不管曾经如何,在我们莫家崛起之后,一切变了味道。”
青璃点点头,一脸认真,她倒不是怪莫子山,只是觉得,他不该这么没有心眼被秦氏算计,但是这话也不好直接说,很伤害人的自尊,只希望从另一个角度让他明白。
“是啊,我都懂,只是忘不了当年那十个铜板罢了。”
莫子山脸色灰暗,踮着脚尖在雪里画着圈圈,昨日自家娘晕倒之后,他真的怕了,发现心中的坚持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心里一根弦断裂,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忤逆爹娘,他家有今天真的不容易。
“六叔为了找你去了凤阳,现在还没回来,席面怕是赶不上了。”
青璃微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六婶是个和软的性子,你就找个麻利的吧,贤惠也要有主见,能拿主意。”
想起莫六婶的玩笑,青璃心思微动,刘小花是个不错的人选,知根知底,而且小花姐舍不得莫家村,不如留下,二人虽然一起长大,但是还真看不出有火花,关系也更倾向于兄妹情。
“山子哥,我来了!”
说小花小花就到,刘小花气色不错,脸颊圆润,手里拎着一个小提篮,哼着小调,看到青璃也在院中,眉眼弯弯,“小璃,今儿族里不是有席面吗?”
“是啊,我过来送腊八粥。”
刘小花一来,二人进了房门去探看莫六婶。可能是莫子山做了保证,莫六婶看上去比昨日好些,脸上也有血色,她早年身子一直不好,随时准备西去,能活了这么多年就是老天的恩赐,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的亲事。
“六婶,我和小花姐来看您了。”
青璃打了招呼,把食盒放在桌上,扶着莫六婶起身,刘小花手脚麻利,打水透了布巾,给莫六婶抹了一把脸,这才放上炕桌,把做的腊八粥端出来。
“快喝,还热乎呢。”
刘小花送上了勺子,又打开自己的篮子,里面有几碟子小咸菜,“六婶,您病了嘴里没滋味,所以我就送这个过来,这个辣椒,吃上脆脆的……”
“小花,你是个好丫头。”
莫六婶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刘小花,青璃突然感觉到,其实六婶可能和她一个想法,她借口还要去其它人家送腊八粥,快速地撤离,把空间留给二人。
“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淳于谙仍旧耐心在大树下等待,见到青璃出门问道,“六婶还好吗,那件事说了?”
“没有,小花姐在,所以没机会说。”
青璃和淳于谙一起,往家里的方向走,一会儿下晌吃过席面之后,众人就要动身了,她要回去收拾一下衣物,把做的吃食放在马车上。
这次淳于谙送年货,回去的时候有两辆空车,很能装东西,青璃准备了好几坛子烈酒,空间里的粮食酿制而成,但是她不喜欢喝,辛辣,刺激,真不晓得为什么有人偏好这口,还是温和的果酒更好喝。
家里只有崔奶奶一人看家,于嬷嬷等人去了学堂里面帮忙,于嬷嬷是擀面的好手,晚上有热汤面,米饭,馒头供族人选择。
青璃和淳于谙进到屋子,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首饰,回到家里,她一直处于半自立的状态,那些衣物都是她自己放置的,于嬷嬷麦芽都找不到地方,全部打包起来放好。
淳于谙跟在身后看了一会儿,烧了一壶热水,给自家小丫头泡茶,“烫,喝慢点。”
最近两个人在一起过于温馨,青璃几乎忘记平阳残酷的局势,三皇子耶律楚仁现在已经是通缉要犯,流窜到北地,这边就要遭殃,那个通往关外的密道,现在也没有找到。
“那次我被蒙着眼睛,放在推车上,由宇文鲲推着。”
密道位置隐秘,得知的人非常少,根据青璃提供的记忆,那里应该是比较大的宅院,至少弄堂很宽,可以容纳下马车,明目张胆的搜查怕打草惊蛇,城北大军士兵和淳于谙收下的隐卫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宇文鲲这个无耻小人,比蟑螂还难打,怎么就没被马蹄子踩死!”
想起上次被掳,青璃咬牙切齿,多亏淳于魔头单枪匹马过来营救,不然的话,空间突然失去控制,她还没想到反抗的办法。
“他定会死在我的剑下。”
淳于谙抿着嘴唇,眼眸闪过幽深的寒光,身上瞬间多了一种强大冷峻的气势,别人或许会害怕,但是青璃感受到的只有保护,她主动抱着淳于谙的腰,“让给我吧,我想杀了他。”
“好。”
“我要把他大卸八块,脑子包上一层布条,给北地士兵蹴鞠玩。”
“好。”
淳于谙眼眸闪烁,点点头,依然回答的简单坚定。
“把他凌迟,肉片喂狗,骨头用榔头敲碎……”
“好。”
淳于谙不停地点头,心里为宇文鲲点蜡,一国主将,得罪自家小丫头,最后都是一个下场,要是死在他手里,还能痛快点。
说到最后,青璃自己都有点恶心,一会儿席面,她是准备吃肉的。这次族里杀了鸭子,脖颈和鸭头统一留下没有给族人,于嬷嬷和麦冬,麦芽配合,正在做酱鸭脖,用辣椒卤出来,给汉子们做下酒菜。
在现代,那些鸭制品曾经风靡一时,就在青璃穿越之前,仍在流行着,成为深受人们喜欢的美食,没事可以当做零食,可以做下酒菜,就是鸭头,也有很多饭店把干锅鸭头作为招牌。
“你说当皇上有什么好,那个位置,一定很累吧?”
二人转移了话题,青璃突然想到了耶律楚阳,据说每日里凌晨就起身,忙得团团转,一国之君还没有她享福,为了空虚的国库发愁。
冉冉姐做了皇后,会不会有新一轮的选秀?后宫现在貌似就冉冉姐一个女主人,耶律楚阳原来有过教导人事的通房,都被他送走嫁人了,后宫空虚,百官们估计没多久,就要嚷嚷选秀的事情。
“这是楚阳的责任。”
还好大周的皇上是耶律楚阳,若是耶律楚仁,现在肯定更加混乱,那种变态怎么能做好皇上,一定不顾及百姓和士兵,大规模开战,为了一己私利,闹得天下生灵涂炭。
沐阳,本来可以继续开战,这对大周百姓不是一件好事,却对耶律楚阳有利,至少可以转移一下京都的视线,减轻压力,可是他为了士兵们,仍旧犹豫了,最后和淳于谙商议,采取了派使者的办法,被青璃的所黑的白若尘和水零黎,在年后就要踏上去南部小国的路。
“选秀肯定有,宫里的宫女太监在这次动乱中没留下来几个。”
耶律楚阳信中也说过,三月初就要选秀,主要是选宫女,至于嫔妃,他暂时没有心思考虑,皇后身怀六甲,他马上要当爹了,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阮冉冉添堵。
而且耶律楚阳曾经被姜贵妃迫害,对这种妖娆的小妾最是没有好感,也恨透了庶子,觉得这种人心思不正,他说只要皇后产下皇子,后宫可以一直空虚着,就是可怜了冉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下女子至尊皇后之位,一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没有,统领后宫其实是个光杆司令,头上还有白太后这座大山。
“都说耶律家代代出情种,总算到楚阳这里没断下去。”
一国皇上,为了一个女子,不纳任何嫔妃,特别是那个女子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结发妻,这翻阅几朝几代的历史都没有过。
“就怕楚阳顶着的压力太大,冉冉姐也有压力啊。”
虽说有太医已经断定了腹中的孩儿是个小皇子,但是没生出来,哪有那么准的,好在二人年轻,阮冉冉身子也调养过来,以后想生个是个八十都可能。
“只要想要做,有守护的人,再大压力也会坚持。”
淳于谙看着青璃,这话像是对她说的,青璃眨眨眼,不明所以,“可是我们定亲是文姨母主动上门的,没有压力啊!”
“咳咳。”
淳于谙轻轻地咳嗽两声,自家小丫头又从古灵精怪变成了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个人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并肩赶往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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