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桶粗的紫黑色劫雷在云中酝酿着,滋~滋~溅出朵朵雷花,以一个看不出品阶的诡异半残扇形法器为阵眼,金文浮动,灵气流转,紧紧地压制着阵中女子。
灰衣女人半跪在地上,腰背挺直,动弹不得,披头散发看不清楚容貌,破碎的易容面具散落在不远的地上,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小巧却苍白樱唇,那一片莹白与女人灰扑扑的打扮形成极大冲突。
灰衣女子紧握手中的苍涯剑,剑身大半被插入地面,微微颤抖的腰背伤痕遍布,黑红色的血渍浸湿衣衫,嘴角渗出的血液混合着脸上淌下的汗珠不停地滴落。
阵中流淌的金文欢快地吸食着滴落的血液,阵眼中的扇形法器隐隐的散发出光芒。灰衣女子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更加苍白,很显然,女子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个白衣女子,脚踏鹿皮靴,凌空而来,脸上甚至还带着温暖无辜的笑容。
“哟~我们的天才小师妹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啧啧~真可怜”
灰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身体却剧烈摇晃几分,甚至还吐了两口血。灰衣女子的容貌终于显于人前。
汗湿的碎发粘连在额头和脸颊上,双唇沾染了血液,灵动的星眸里布满血丝,原本欺霜赛雪的肌肤呈现着病态的苍白,使女子显得有些妖异。
虽处境狼狈,依然不减傲骨,流露出世家子弟的矜贵与风骨。
“你这张脸可真碍眼,真想亲手把这张脸撕烂,小师妹,你说说,你去哪里不好,偏要来洹临宗来与我争。”白衣女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不就是被家族除名的弃子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凭什么师傅和轩哥哥都那么喜欢你。
师傅甚至还要将衣钵传给你,我才是大师姐不是吗!”白衣女子的脸渐渐有些狰狞,心底的恨意与嫉妒浮上眉眼,原本清丽秀雅的脸庞逐渐扭曲。
突然间,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扭曲的脸庞恢复正常,看起来心绪已经平复。“告诉你,这阵法可是你北月族人交给我的。
伤心吗?难过吗?想不想知道是谁想要害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白衣女子的声音逐渐柔和,带着几分诱哄。仿佛刚才那个满脸嫉妒的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自始至终,灰衣女子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个跳梁小丑,只是冷冷地盯着白衣女子。
“族人?自从小姑姑死后,这世间,我北月清就再没有亲人了。
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自己识人不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我不死,定当一剑斩了你这疯女人。”
见北月清依然无动于衷,白衣女子颇有些恼羞成怒,“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失了元阴的破鞋,街边的乞丐不放过,你可真银荡。告诉你,那可是我替你从巷子里千挑万选的老男人,一百多岁还是个练气一层,身患恶疾,奇臭无比,还是个瘸子。哈哈哈哈,我看你也是很满意的。”
白衣女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北月清的反应,生怕错过了羞辱的机会,可是,她的打算还是落空了。
“那个极品鼎炉是乞丐?那李静姝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中间出了差错,那个男人实力绝对在渡劫甚至之上,要不是有高阶修士的威压,怎么毫无还手之力。
一夜疯狂,修为从元婴后期一下子蹦到元婴大圆满,隐隐还有晋级的征兆,不可能是李静姝口中的乞丐。若是没有那件奇怪的法器封印灵力,遇上渡劫天雷,还有一半的几率可以成功晋级,逃出生天,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即使沉着冷静如北月清,此时也不禁绝望,她还没有替云莺报仇,还没有找到娘亲和云歌,还没有完成小姑姑的遗愿。就这样死了,真的很不甘心。
此时李静姝已经失去了兴趣,这北月清性子闷的很,整日沉默寡言,再逗弄也跟个木头人一样,不过是个死人,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
李静姝懊恼地想,还没完成祖父的交代呢。费了家族那么多死士,还和北月族里的人做了交易。要是出了意外,回去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想到祖父的密室,李静姝心里一阵恶寒。
转眼间,李静姝脸上又是那副温柔带着笑意的面具,只是那眼里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既然你都要死了,不如我来帮你一把。”翻手间,数张引雷符分散在阵法四周。潜伏在云层里的劫雷瞬间蠢蠢欲动。
须臾间,劫雷呼啸而来,那雷声几欲将北月清震聋,被那疯女人在困阵中,全身灵力被封,如同凡人,背上压有千斤重,避无可避,挣扎不得。
这次真的是连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劫雷带来的劲风扬起一片尘土。
世间再无清瑜仙子。
东洲北月家族
“小小姐,该起身了”软糯带着些许娇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间带着些许担忧。
一个穿着绿裳小丫鬟伏在大床旁,小丫鬟约莫十岁,圆圆的鹅蛋脸十分讨喜,五官虽不出众,组合起来却令人看着舒心,那双清丽的眼睛给小丫鬟的容貌添了一抹亮色。此时,小丫鬟正在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小姑娘。
晨曦透过窗格散落在鹅黄色的床幔上,晕染成温暖的颜色。北月清意识逐渐清醒,眼睛都还没睁开,感觉自己置身于光晕中。
恍惚间听见云莺的喊声,心里一酸,一滴泪悄然从眼角落下。
这是陷入幻境了吗,不,不可能,渡劫天雷撕裂神魂的那种痛,她永生难忘。
云莺啊,有多久没见了呢。具体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记忆中的面容也在岁月的长河中逐渐模糊。
只剩下一张带着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血肉翻出,唇色苍白,面部泛青的脸。
那双总是闪着光芒的眼,生生的被挖下,只留下两个让人胆战心惊的血窟窿。北月清甚至能够想象到温热的血如何从眼眶汩汩流出,在苍白的脸上逐渐漫上血色,凝结成铁锈色的血污。
原本鲜活的人儿像破布娃娃般被扔到荒草中,四肢被野兽撕扯了大半。
北月清紧紧地拽着身下的床单,胸中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想清醒过来,喉咙好像被人扼住,就像溺水般无力而窒息。
浑身滚烫,仿佛神魂都要燃烧起来了。修剪整齐圆润而小巧精致的指甲透过床单,深深地陷入肉里,流出的血浸染了床单。
等在一旁的云莺如热锅蚂蚁一般团团打转,云莺看着自家小小姐紧蹙的眉头,周身的汗已经将寝衣浸湿,娇嫩的菱唇紧抿着,眼看着就要咬出血丝了。小脸通红,眼角眉梢都写着痛苦。云莺把手放在小姑娘额头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手心。小小姐是不是生病了?小姐怎么这么痛苦。
云莺着急在房中打着转,去请药师?家中的药师也只听家主指派,一个个的鼻子能仰到天上去。更何况,家主巴不得小姐出事呢。
小丫头的眼泪都急出来了。对了,先找三姐。
云莺急急忙忙跑向门口,迎头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洗漱用具的绿裳丫头,云歌。
云歌与云莺眉眼有四分相似,二人是亲姐妹,性格却千差万别。云莺娇俏可爱,活泼动人,云歌年岁稍大,性格沉稳,平时沉默寡言,遇事镇定。
当年她们家族遭仇人灭族,云歌带着妹妹在逃亡的路上差点被魔族掳去,幸得北月清的姑姑北月舒恰巧遇见,救下了她们姐妹。
姑姑看云歌根骨不错,又知恩图报,心性淳善,两人在外流浪也是可怜,问了两人意愿,就将她们带回本家。让她们认了刚满月的北月清为主,以心尖血为媒,签下了主仆契。
云歌皱了皱眉头,张口就要训斥云莺做事慌张,毛毛躁躁。
云莺抢在云歌之前张口
“三姐,怎么办,小姐生病了,今天可是小姐的大日子,还有一个时辰测灵会就要开始了”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像只红眼睛的兔子。
听罢,云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云歌将手中的物阶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就去查看北月清的情况,看着床上原本精致的小人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团成一团,喉咙里时不时发出闷哼、呜咽声。
云歌的嘴唇抿成一线,手搭在北月清的手腕上,输进些许灵力查探,神情变得慎重,略微思索。嘱咐云歌端来温水,再去自己房里取了银针和白酒,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将灼人的体温降下。
北月清感觉自己飘上了云端,身体里涌进一股暖流,浑身软绵绵的,倏尔一道金光,拉扯着她的灵魂,北月清感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凝实,不久后,北月清终于有了落地感。
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看见眼前鹅黄色的帐顶,久久不能回神,这是哪儿?
北月清怔愣的神色落入云莺的眼中,小丫头立马喜笑颜开,像只小麻雀儿,扑到床边,
“小小姐,你醒啦。”
云莺灿烂的笑脸和窗外的阳光一同射进北月清的眼瞳,不远处就是云歌那清冷的身影,北月清的眼睛有些酸痛,仍不敢眨眼,生怕惊扰了这幅画面,然后这份温暖就会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破碎。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此时正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眼眶红红的,汗湿的碎发站在前额上,可怜又可爱。云莺向云歌投去询问的目光。
云歌走上前“小小姐身子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声音淡淡的,仿佛在例行公事。可垂在身侧的拇指和食指在不断摩擦,诉说着主人的不安与局促。
掌心的刺痛传来,北月清不安地眨眨眼睛,随即低下了头,掩去了眸子中复杂的神色。
抬起自己受伤的掌心,先是不可置信,旋即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她,北月清,重生了。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们,北月清一定会放声大笑。
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保护好身边至亲之人,让那些阴暗小人血债血偿。
即使北月清竭力忍耐激动的心情,双眼也注满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鼻翼浅浅翕动着,双肩也小幅度的颤抖。
云莺看见北月清血肉模糊的掌心,惊呼一声,匆忙拿手中的帕子替她捂住伤口,另取了一条帕子沾了些许黄酒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小姐乖哟,会有些痛,忍着点哦,下午奴婢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豆酥,完全把北月清当作了五岁孩童。
北月清看着云莺肉乎乎的小脸,眼眶泛酸,前世都是活了数百年的元婴真君了,怎得还这么爱哭,可真是不要脸的老妖怪。难道身体变小了,心态也变成了五岁孩童不成。
云歌悄悄地退下,端来茶盏,等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自家小姐的神色。看着北月清杏眼含泪,却强忍着的神情。
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家小小姐,实在太不容易了。本来父母修为不俗,天赋卓然,祖父北月凌熯是东洲第一修仙家族族长,渡劫尊者,盍府上下谁不得跟宝贝似的巴结着,就是行走在星源大陆上,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如今老家主一房,只剩下舒小姐和小小姐了。舒小姐拜入昆吾宗,小小姐在府中孤苦无依。只有三长老和九长老对小小姐多加照拂,家主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
北月清一下子被云莺当作瓷娃娃般对待,还有些不适应。毕竟是在修仙界摸爬滚打数百年的老妖怪了,让一个十岁小娃娃来服侍自己,怪别扭的。
云歌捧了茶盏过来,“小小姐,漱口。”
咸苦的液体入口,下唇传来刺痛的感觉。
云歌还是那样,平时冷冷清清,不爱说话,却是她们三人中最细心的。虽然嘴上不说,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年不变,但还是端来了淡盐水防止下唇伤口溃烂。
“小小姐,你且快些起身,还有半个时辰测灵大会就要开始了。”
云莺看着北月清慢吞吞的的动作有些着急。
北月清动作一滞,随后恢复了常态。
测灵会??原来自己今年已经五岁,父母和祖父都已经不在了。原本因重生而激动的心情逐渐冷却。不过还好,今生还有机会保护好身边的云莺、云歌。
“云歌、云莺我有事要你们做。”北月清声音虽然软糯,还带着病后的嘶哑。整个人身上却带着不容违背的气势。
云歌、云莺心中一凛,她们在小小姐的身上好像看到了老家主的影子,虽然小小姐年龄还小,但那股气势不容违背。
夺舍,是不可能的。北月家族的护族大阵不会放过任何外来神识和元神。青鹿苑的阵法是老家主另外亲自布置,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云莺听到自己的任务,连忙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领了一个雕着幼鹿觅食的青底白纹鹿形玉牌,小跑着去忙活了。
北月清对云歌耳语一阵,云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天道番外】
在劫雷淹没北月清的瞬间,时间定格,诡异的扇形法器自动认主,遁入北月清的识海,李静姝在不远处观赏着天上水桶粗般的劫雷,脸上得意的笑容停滞在脸上。飞鸟停留在天空中,远方两道匆匆赶来的遁光静止。下一瞬,两道遁光同时抵达,北月清的肉身化为飞烟,两道一大一小的两个光团融为一体,消失在原地。
“你想要重生吗?”
“重生?你是谁?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吾乃天道。”周围一片黑暗,不知名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北月清沉默了,“想”
“做个交易如何?我让你重生,你只需付出这个。”虽然北月清看不见是谁在说话,却诡异地明白那东西一直看着她,此刻正指着她的腹部。
“不行,没有丹田修为,重生还有何意义”
“哈哈哈,放心,我要的东西取走后,不会损害你半分的根基。”
“你要取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北月清来说,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
“不可说,不可说。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
“可以,但我得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北月清语气低沉,最后一息还是答应了。
说话间,一粒小光团从北月清元神腹部飘出,甚至亲昵地在北月清脸颊上蹭了蹭,北月清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你们母女二人缘分已尽,你且准备回去吧”
北月清脸色铁青,刚想出言反悔,就失去了意识。
北月清的元神刚被送走,一只小兽驮着小贝壳出现在原地。看见小光团依然在原地晃荡,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小兽瞬间暴躁“找什么找,你娘不要你了,还不快过来。”小光团委委屈屈地飘进了小贝壳里。
“娘亲不要我了,呜呜呜·········嗝···咦?小贝壳里好舒乎啊,好困·········”
这年头,当个天道使者容易吗,得装得了逼,卖的了萌,还得兼职拐小孩。要是刚才那女人不答应,估计还得明抢,虽然说明抢也可以,但你情我愿自是皆大欢喜。
谁知道前任主神突然陨落啊,别以为贝爷我不知道,那个闷骚老男人早就不想干了,说不定就是那老男人故意的陨落的,他可是创世主神,若他不愿意,谁能奈何的了他呀,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贝爷我不得已还要寻找下一任主神,好不容易顺着星罗盘指引找着了,还差点跟她娘一起灰飞烟灭,吓得贝爷可是心肝一颤,要是晚来一瞬,三千世界就等着崩坏吧。
既然那女人跟小主神有缘,不妨送她一场机缘,全了她与主神母女一场的缘分,至于归向何方,端看个人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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