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像……做了个不得了的梦。”
玉白止扶着脑袋从木床上艰难坐起,昏昏沉沉的看向四周,不知火苑伏到在他的身旁睡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妈妈……不要走……”
不知火苑的口中小声呢喃,眉头紧皱,很显然,她梦到的事物并不美好。
妖兽的肆虐?亲人的惊恐?亦或是两者都有。
“想要活着……有错吗?”
玉白止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杂念从脑中甩出去,轻轻起身,小心翼翼的把不知火苑抱起放到了床上,把自己的上衣脱下盖在了不知火苑的身上。
关上了门,在门外静静地站了几秒,玉白止突然扭头对着黑暗的一角似笑非笑道。
“看了那么久的戏,不出来?”
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个怯生生的瘦弱男孩,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凌乱,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看到男孩狼狈的模样,他稍微的有些愣神。
“真像啊……”
玉白止恍惚间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站在废墟面前沉默不语的孩子,两个身影似乎渐渐重合。
“你躲起来了?”
玉白止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这个孩子问道。
男孩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有些低落的嘟囔着。
“我躲在了姚叔家的地窖。”
“真乖,你叫什么名字?”
玉白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多像啊……多像那场惨剧……
“我叫闻人子归!”
男孩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把话吐出,他看见了,曾经天性敦厚善良的村民被践踏成了肉饼,他听到了,姚叔的拼死挣扎,亲人们恐惧的惨叫。
他叫闻人子归。
家破人亡,子归何处?
男孩的眼中,沾染了仇恨的种子,由血肉铸成,由死亡深埋。
“好,子归,哥哥还带着的一个姐姐你还记得吗?”玉白止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有着莫名的心堵,他悄悄看了一眼还在怀中的羽毛,觉得必须要找某个家伙问些什么。
“嗯嗯,我记得,她带着阿朱躲进了麻婶家。”
“阿朱现在不在屋里,哥哥要去找它,那位姐姐太累睡着了,你是小男子汉了,去帮哥哥照看一下姐姐好不好?”
玉白止很容易就猜到了阿朱就是那只朱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和。
“好。”闻人子归点了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了一句。
“阿朱经常去附近的一处水池,它可能会在那里。”
“我知道了,保护好自己,把门窗都锁好,那个怪物还没有离开。”
细细叮嘱了两句,玉白止深深呼出一口气,按照闻人子归的指向往那个水池走去。
他有些问题,必须要找朱雀问个清楚,他想知道朱雀的态度。
玉白止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有些颓废的朱雀,它正倚靠在水池边的树旁,对于玉白止的到来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它猜到了玉白止一定会来找它。
“感觉怎么样?”
朱雀随口问道。
“身子有点虚,不过无碍。”
玉白止也找了一棵树,懒散的坐下。
“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倒是有,不过你愿不愿意回答是两回事。”
“你问吧,圣兽从不说谎。”
玉白止看向朱雀,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后者只是一副什么都看开了的表情。
“凿齿是被你吸引来的吧。”
玉白止明显感觉到朱雀的身形一僵,随后听到它苦笑。
“是的。”
“为什么?”
“你今天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那股力量……”朱雀顿了顿,回忆着什么。“我的血脉中包含着能够使其他生灵变强的力量,这个力量也让我生而强大。”
它突然自嘲的哈哈大笑。
“你知道吗?我并不喜欢这股力量,因为拥有这个力量的代价太沉重了,我不需要对弱小进行杀戮,因为那毫无意义,可我却要随时被其他的妖兽追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成为圣兽的?”玉白止挠了挠头,发表了自己的疑问。
“不。”朱雀对这个问题似乎很不满,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它开口道:“虽然我自认为圣兽,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一个圣兽,在这一点,我承认你先前的说法。”
“圣兽朱雀,宅心仁厚,赐予人们安居乐业,保佑人们四季丰收,家给人足。”
玉白止回忆着师傅的描述。
“至少在人类的心中,你还是货真价实的圣兽。”
“不…”朱雀摇了摇脑袋。
“我并非赐予了他们安定,而是他们的安定吸引了我,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懦夫,我给他们带来了灾难,我却只能在灾难来临时灰溜溜的跑走。”
朱雀长叹了一口气。
“于是我自封妖力,希望能够摆脱其他妖兽的追杀好过上平淡的生活……可是现在却……”
玉白止沉默不语,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朱雀想说什么。
现在又一个村庄因它而遭到摧毁,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和全村只留下的一个遗孤。
“我自始自终都很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朱雀对着玉白止笑了笑。
“我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谁都不会待见的可怜虫。”
“你打算这么一直懦弱下去?”
玉白止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感,平静的像面前的这一潭水。
“拥有力量……就有罪吗?”
朱雀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它没有回答,只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有罪吗?”
玉白止反问。
“没罪吗?”
它有些迷茫。
“那里有罪?”
玉白止继续问道。
“有罪在……拥有力量……”
朱雀抬头看天,星夜之中,那明月闪耀着,它知道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但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语气有些失落。
“有力量就一定是有罪吗?”玉白止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理解了,低声低喃了一句。
“有罪吗?可我从未将这力量用于伤害他人。”朱雀扭头转向玉白止,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我成了一个祸害……我……我真的想不明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玉白止一字一句的开口,看着天边渐渐泛白,他嘴角上扬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答案告诉你了,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赎罪……”
玉白止没有听到朱雀的回答,他已经不在乎朱雀的回答了,或者说,他早就猜想到了答案。
“吟!!!!”
朱雀振翅高昂的嘹鸣,整个水池随之激荡翻涌。
既然用这股力量伤害到了他人,那么就用这股力量来替自己赎罪吧。
这股力量即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命运的诅咒和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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