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贾宝玉有些急了。
黛玉的笑容因他的气愤而冷了下来:“我说的不对吗?宝钗是我的姐姐,你不就是我的宝姐夫吗?”
黛玉说完,牵起小姑娘的手,便转身去敲门。她用力合眸压下翻涌的情绪,与又要浮现的泪雾。
袭人正在扫院子,听到声响马上过来开了门。
黛玉刚踏进院子里两步,宝玉便气冲冲地快步奔了过去,绕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情绪激烈地道:“你知道我成亲了,可你知不知道那并非是我所愿!”
黛玉即刻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冷言道:“你愿与不愿,如今你都是成家的人了。就算你我是姑表亲,你也需得注意些分寸了!”
宝玉因这话,心头狠狠地闷上了一口气。他急得在原地绕来绕去,大口大口地用力喘气。
黛玉见紫鹃出来了,便让她带着小姑娘先到屋里去。
贾宝玉盯着黛玉看了半天,才勉强理顺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地走近她道:“你知不知道,那时我的玉失了,我整个人都疯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病得很重,我也不知道别人肚子里都藏着什么阴谋算计。我以为我娶的是你,可是新娘子却是薛宝钗。你知道我清醒之后,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可知我以为你死的时候,我的心有多么千疮百孔!我几乎想立即就随你去了!”
“这些你都知道吗,你都知道吗!”贾宝玉红了眼睛,此生从没有这般痛过。
黛玉说不出心中此刻是什么感觉。许多种不同的滋味,横冲直撞地填满了她的心,让她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原来贾宝玉那时是失了玉傻了。原来在她临死之前,他没有来看过她,是因为他不知道。若他知道了,他必定要来的,他并不是那么无情的。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原来他娶薛宝钗,也是有苦衷的!
黛玉死死地攥紧了手,方能勉强压得下泪来。她心中感觉到了一丝释然,可下一瞬,她却更加痛苦了。
黛玉缓缓看向贾宝玉道:“你的玉现在找回来了吗?”
贾宝玉道:“找回来过,又没了。第二次丢玉之后,对我也不见什么影响了。也许我与那石头的缘分已经尽了。”
贾宝玉见黛玉态度有所缓和,忙又凑到她的面前道:“林妹妹,我的心里,一刻都没有放下过你。”
黛玉看了看他,垂眸思量许久,才复又看向他道:“我现在很好,多谢你的挂念。往后……往后我们总还是亲戚。”
“你、你……”宝玉不敢相信地看着黛玉。
他不敢相信,他说了那么多掏心掏肺的话,说出了那些实情,黛玉对他还是如此生疏的态度。
难道一切真的就变了吗?难道一切就真的不能回复到过去了吗?财富,名利,地位,那些去了就去了罢,为何林妹妹对他的态度,也彻底变了呢!
他不甘心地又抓住了黛玉的手,见黛玉挣扎,便用双手更牢牢地抓住她的双手,更紧紧地扣在一起,愤声道:“我们本该在一起的!你才应该是我的妻子!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薛宝钗!”
这话在从前看,是最离经叛道,不知羞耻的了。
可是经过了家破人亡,经过了生离死别,贾宝玉好不容易重逢了黛玉,却深深地感觉他要再一次地、永久地失去黛玉了,这感觉让他顾不得任何事了,也顾不得任何礼法传统了,只能直白白地说出自己的全部心意。
他生怕说晚了一刻,事情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反而令黛玉心寒了。
黛玉用力去挣贾宝玉的手,她现在已有了些功夫,可不知怎的,贾宝玉抓着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她一时竟无法挣脱开!
“你放手!”黛玉生气地道。
“我不放!”贾宝玉更大声地道:“我对你的心,你对我的心,天地知道,天地可证!你既未死,又未成亲,我如今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合该是我们在一起的!也许这正是苍天有眼,留给我们的缘分!”
“可你成亲了!”黛玉极大声地道。
她虽大声了,可一贯的温柔,让她的声音再大,也不含着戾气,只是听着更让人感觉悲切。
她从未有这样大声地说过什么,表达过什么,这话一喊出来,整个人便都抖了起来。
一半是为伤心,一半却是因为愤怒。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你自己,把宝钗当成什么人了?现在宝钗生死不明,你们姻缘未断,你说这些混话,是要我如何?要我嫁你做小,还是不清不楚地嫁你为妻?”
“可是我……我们……”宝玉有些慌了,他万没有想到林妹妹会是这样说。
黛玉却又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从未承认过宝钗,那我问你,你们可有举案齐眉的时候?你们又可有夫妻之实?”
“我……”宝玉仍是心慌,声音却低了下去,抓着黛玉双手的力度,也不知不觉地松了下去。
黛玉原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亲自求证了之后,她不免更加心寒。
不是为宝玉真正和宝钗做了夫妻,而是为宝玉不负责任,毫无担当的心性态度。
黛玉挣开了他的手,道:“你若不承认她,便该一时一刻都不承认她。你不该既给了她做妻子的希望和责任,又在她履行了责任,对你拥有了希望之后,再对别人说,你从来不曾承认过她这样的话。”
贾宝玉已哑口无言了。黛玉的神情,更加黯然。
她轻轻地长叹了一声,道:“你若愿意,就先住在外院吧,等找到了宝钗,你们再另外出去找个住处过日子。”
她说着,便转身要走。
贾宝玉看着她的背影,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他看到了袭人,又看到了后出现在院子里的平儿。
他越过了袭人,先冲到了平儿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痛苦地质问道:“你是凤姐儿的左膀右臂,也是她房里的人。我与薛宝钗成亲的事,不管是老太太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她总揽着一大家的事,必定都是头一茬儿知道的!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你也不肯告诉我?”
平儿羞愧地垂低了头。
“还有你!”贾宝玉说着,又冲到了袭人的面前,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双肩,含着泪,更加愤怒地道:“你对我的好,都好到哪里去了?我房里的事,事事都瞒不过你的目,为什么你也没和我提个醒?为什么后来又三番五次地劝我和薛宝钗和和睦睦,软磨硬泡地要我去和她好好过日子!”
他大吼着推开了袭人,扫视向平儿:“你们毁了我,你们知道吗!你们都把我当成一个玩偶,让我事事按你们的意思做,按理所应当的规矩做。有谁管过我的感受?有谁真正心疼我,在意我的感受?”
他说着,任由泪水流了满脸,又看向停步站在那里的黛玉,道:“唯一一个知我,懂我的人,如今也变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他说着,便猛地冲向一旁的廊住,将头狠狠地撞了上去。所有人齐齐惊呼却来不及阻止,黛玉猛地转身,眼看他的头就要撞破廊住,血溅七尺,不禁失声痛叫了出来。若不是袭人拉住她,她便要直接跌坐到地上了。
贾宝玉已经做好的一命呜呼的准备,然而,迟迟却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整个人,都似被控住了一般。
他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的头与廊住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是李寻欢在生死一瞬之间,拉住了他的肩膀。
“你为何要拉着我!为何不让我去死!”他愤怒地瞪着李寻欢道。
“男人的血,应该为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流,不该是像你这样,用来吓唬对方。”李寻欢缓缓地道,松开了扣在贾宝玉肩上的手。
“你说我是想吓唬别人?我是想吓唬别人?呵……”贾宝玉无语地摇了摇头,看着李寻欢,冷笑道:“你是帮我到了这里,对此,我感激你。可是你凭什么冠冕堂皇地在这里教育我这些?这里面有你什么事,你又明白多少我与她之间的关系?”
“你经历过生离死别吗?你经历过家破人亡吗,你经历过肝肠寸断吗?你——”
贾宝玉还没有说完,李寻欢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他冷冷地道:“经历过什么也不是你跑来别人家里寻死的理由。要是想死,外面的地方大得很。”
贾宝玉更生气了。他生不能生,难道连死都不能痛快地死吗!况且这是他和林妹妹之间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掺和!
他怒道:“这里是林妹妹的家,不是你的家,她都没有说我做的不该,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横加指责!难道我碍着你什么了吗!”
黛玉流着泪道:“若不是李大哥救了我的命,你以为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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