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作为临别之礼送给大哥,只是留意到大哥这段时间都没有另买新的荷包,便亲手绣了一个,希望大哥不要嫌弃它的简陋,可以收下它。”
荷包绣得很大方精巧,远胜过可以在外面买到的。
李寻欢笑着接过了荷包,道:“没有比这更好更实用的礼物了。多谢,我很喜欢。”
他系好了荷包,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了之前买的手镯:“这还是你被白发魔女挟持那日,我在街上看到买的。本想作为你的安居贺礼,没想到后面出了意外,一直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时机送给你,现在就作为我的临别之礼吧。”
李寻欢将手镯递给了黛玉,道:“你看看,喜欢吗?”
黛玉将包着玉镯的帛棉打开,素银的手环上嵌着一颗晶莹的翠玉,既美观又大方,正是她素日所喜的样式。
没想到,他对美的欣赏也与她如此一致。
黛玉心间微动,垂下眼睫,点了点头道:“很美,我很喜欢,谢谢李大哥。”
“喜欢就好。”李寻欢笑了笑,看了眼远处沉沉将尽的红日,对她道:“就送到这里吧,日已西沉,和韦兄弟回城去吧。我们后会有期!”
黛玉不舍地看了看李寻欢,道:“后会有期,大哥保重。”
“我会的,你也保重。”李寻欢道。
黛玉不忍地又看了看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长亭。
韦小宝马上和李寻欢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大哥,回来一定要到韦氏客栈找我啊!”
“好!”李寻欢笑着回道,对韦小宝抱了抱拳。
他没有先走,一直目送黛玉和韦小宝坐上马车,渐渐走远。盘古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马车颠簸许久,黛玉忍不住探出窗格,最后向李寻欢的方向看了看。
绚烂的晚霞中,他站在垂柳之前,向她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默立片刻,转身走入了越发迷蒙的暮色中。
黛玉的心绪,也随着李寻欢身影的消失,变得空空落落。
李寻欢借着暮色,一路向西北而行。他要经过的第一个大城市,是金陵城。在这个世界里,金陵城也是几朝古都,只是方位与他从前所在的世界并不相同,要更靠西北一些。
李寻欢步行赶路,簪星戴月,穿山过林,于两日后的清晨到达了金陵城外的一处山脚。
清晨微光里,一汪深潭,静卧在山林腹地之中,漫山苍黄与酥红交错掩映,投于潭上。幽静宁谧,清新劲爽,仿若世外桃源。
李寻欢走了这么久,也想休息片刻,见前方有一片高达数丈的杉树,便点地掠起,落至树上。以木为枕,以光为被,静看潭光山色,尽享馥郁馨香,好不惬意悠然。
他已有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如此安宁的感觉了。
李寻欢体会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刻,合眸小憩片刻,忽听得一阵破空凌波之声由远及近地快速袭掠而来。
他向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名身穿灰衣,做夜行打扮的男子手握一柄长剑,凌水踏木而来,落在距他不远处的林木之间。
在他身后,又有一名黑衣人,向他紧追不舍。
两人轻功身法皆属超群,轻功强弱似也不相伯仲。
原来这方世界里还有高手。
李寻欢料这两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斗,索性坐起观战。
那黑衣人紧随灰衣剑客之后落至林中,他以黑纱遮面,一身凌厉之气,看起来极为神秘。落地之后二话不说,举剑便向灰衣剑客刺出。
那剑法极快亦极犀利,毫无花哨之处,出手即是杀招,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刺至灰衣剑客的咽喉之前。
李寻欢在高处看着,也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好快的剑法!
这剑法若是与荆无命相比,也许还要更胜一筹!
然而他叹息未尽,那灰衣剑客左手中的剑,便已先一步刺入了黑衣人的喉咙之中。
以一种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
黑衣人至死也不敢相信灰衣剑客竟能使出这样快的一剑。然而他已经失去了质疑的权利与资格——他死了,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没有血花四溅,只有喉咙下的天突穴上,深深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灰衣剑客放下了剑,剑端也只有一滴鲜红的血滴落。
他看着那滴血,细而浓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很是费解。似乎在费解自己为何能刺出那一剑,又或是更为根本的怀疑——他为何会武功?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刚刚赢得了生死之战,刚刚赢得异常惊心动魄的人该怀疑费解的事,然而这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就在李寻欢的眼前!
灰衣剑客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继续自我怀疑,因为又有五名与死去的黑衣人做相同打扮的人,又先后落在了那片林中,将他牢牢地包围了。
“不从主人之命者,杀!”五名剑客只冷冷地、恶狠狠地说了这一句话,便天衣无缝地配合起来,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闪电般刺向了灰衣剑客。
青光闪动,那是天罗地网般的一场围剿!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李寻欢,看到这场天衣无缝的剑阵向灰衣剑客绞杀而去,也在心里捏起了一把冷汗。
这个世界的杀手组织,比上官金虹掌控下的金钱帮,更训练有素,武功更高强。
灰衣剑客却仿佛并不知道害怕,他看着那剑阵,细长的丹凤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寒光,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冷剑。
他依旧使用着独特无比的剑法,手腕以下几乎没有任何移动,只是以快,快得无人可及的剑法,刺向那些人的咽喉!
“唰唰!”眨眼之间,他便已杀了两人!
但向他围剿的五人,与他的功夫原本也相差不大,出剑的方式,也是一样的狠辣、干脆、独特,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招招只为夺人性命而出。
灰衣剑客连杀两人,却再也杀不了另外三人了!
灰衣剑客在认为自己将死之时,依然在向杀他的黑衣人出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剑的,身体像是有记忆一般,冷漠而迅速地自动出击着。
而在他认为自己应该喉咙前沁出一点鲜血,倒在地上时,他却意外地发现,另外三个他无法杀死的黑衣人,已先他一步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呻/吟不止。
他甚至用了一瞬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刚刚有什么东西紧擦着他的脸,和他的肩头迅速掠过,击中了那三名黑衣人的大腿。
他看向了东西击来的方向。但没有在那里看到人。
李寻欢已经从杉树上落下。
灰衣剑客看着翩然而至的李寻欢,将李寻欢打量了一遍,道:“是你救了我。”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然而和刚才被人追杀一样,他依然想不起来任何事。
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似乎也曾遇见过李寻欢这样英俊潇洒,气质卓著,让人一见就无法再忘记的高手。并且,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并不让他抗拒的关联。
李寻欢也将灰衣剑客打量了一遍。
灰衣剑客长着一张冷峻的面容,仿佛生来就是这样严肃,又仿佛经历了太多残酷,不知温情为何物。
他面孔上的每根线条,都是漠然而生硬的。而他的眼神,像鹰隼一般锐利、寒芒湛湛,却又清澈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带着一分纯稚的懵懂。
即便是杀过人,这双眼睛依然能发出这样的眼神。这真是世上少有的一双神奇的眼睛。
李寻欢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灰衣剑客道:“你认识我?”神情之中,似是有所期待。
李寻欢道:“不,我不认识你。”
灰衣剑客皱眉道:“那你为何救我?”他的神情已冷了下来,手中之剑,也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
李寻欢道:“我不想看着一个人死去。”
灰衣剑客道:“他们也是人,你为何能看着他们死去?”
李寻欢道:“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杀人的机器。”
灰衣剑客沉默了。他盯着李寻欢,深深地看了一阵,随即提起手中之剑,转身刺出三下,地上的呻/吟之声,随即断绝。
他道:“我并不想为恩人带来麻烦。也不想为自己带来麻烦。”
李寻欢并未回应。他并不想杀人,但也不会为这些黑衣杀手被杀死而付出同情。
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是同出一门的杀手,而且已被训练得如同冰冷的机器,只知遵循命令,没有自己的思想。
这样的杀手,不死也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死了也只是少了一个杀人机器。仅此而已。李寻欢不会为这样的人,滥用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
但灰衣剑客不同。他已有了自己的思想,不论如何都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他不想看着这样的人被杀人机器杀死在自己的面前。
灰衣剑客又道:“我欠你三条命,我会还给你。”
李寻欢道:“好。”
灰衣剑客随即以剑气掘出了三个大坑,将六个黑衣杀手埋了进去。
他刚刚将墓坑填平,便有一声沉缓的古琴之声,自潭边另一侧的山上,缓缓涤荡而来。
古琴之声,内敛低柔,本不可能传出这么远。
传出这么远,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弹琴之人以深厚的内力,将琴声推远,以致都传到了潭边的另一侧。
这沉缓的琴声,似乎痛苦而挣扎。
灰衣剑客听到这琴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认真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雾,隔在此刻的他与他过往的记忆之间。
弹琴之人似乎有许多故事。
李寻欢有些好奇,这样有故事的高手,会是什么样子。
他对灰衣剑客道:“你要去看一看弹琴的人吗?
灰衣剑客道:“我不懂琴。”
李寻欢道:“好,那再见。”说着,就要施展身法,飞向对岸。
灰衣剑客叫住了他,问道:“你不问我的姓名吗?
李寻欢笑了:“那你叫什么?”
灰衣剑客愣住了。他隐约感觉,自己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李寻欢只要听了,就知他绝不会食言。
可是现在,他却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号了。
他看了看地上那滴已不再鲜艳的血滴,道:“你可以叫我‘一点红’。”
李寻欢想了想,觉得这名字很符合灰衣剑客,笑着道:“好,你可以叫我荆无命,后会有期。”
说罢,便施展身法,掠至对岸。
灰衣剑客凝视李寻欢的背影良久,终于消失在了杉树林之中。
李寻欢循着琴声走上山,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很简陋的寺庙门前。
这寺庙太小了,他走了没几步,便已来到了距离琴声更近的僧舍旁。
“来客不必敲门,君可随心自入。”一道低沉的男声传出,缥缈深沉如带佛音。
看来这位高手也是随性之人。李寻欢勾了勾唇,并不客气,直接越过了僧舍外墙,进入了寺中。
这实在是一座很小很简陋的寺庙,小到简陋到,令人觉得与在僧舍院中弹琴的年轻僧人极不匹配。
这年轻僧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僧衣,看起来纤尘不染,仿若不是红尘中人。
他双眸低垂,疏朗的眉目,仿佛超然物外。刚毅的眉峰,挺直的鼻梁与刀削般锋利的下颌线,让他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而那两片红润的唇,却令他平添了一丝人间的绮丽。
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如此出尘又如此绝艳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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