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伟听到于震的话,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什么叫不管质量怎么样,咱们出版社都要出版?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他的心里想着,要是这本小说质量不行,他怎么也不会同意,在小说的编辑一栏上属上自己的名字。
出于对文学小说的热爱,他打开文档开始看了起来。
“咦,这本小说字数不多啊,只有十二万字,比张弛之前的两本小说,字数少多了。”
想起张弛之前两本各一百多万字的大部头,他的心里一阵鄙视。
字数再多又怎么样?
充满了钱臭味的文字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充满偏见地想着,目光落在了文档里的内容上。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
看到文档中开头的内容,他的眼睛不禁一亮。
“是新体小说。”卢伟立刻来了兴趣,开始一行一行地往下看。
与电影版的背景不同,小说版是一部纯粹的乡土小说,小说一开始,是以第一视角,讲“我”年轻时候的经历。
“我”年轻的时候,去农村收集民间歌谣,途中遇到了各色各样的人,也碰到了一些伤风败俗的事,并由此引出了主角福贵。
“我”遇到福贵的时候,福贵已经是一个老人,他正在地里,忽悠偷懒的水牛耕地。
书里是这么写的:
可能是牛放慢了脚步,老人又吆喝起来:“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一头牛竟会有这么多名字?
“我”好奇地走到田边,问走近的老人:“这牛有多少名字?”
接下来就是一番交流。
在“我”的盘问之下,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
并说出了原因:“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就多叫出几个名字去骗它,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就不会不高兴,耕田也就起劲啦。”
卢伟看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不知道这老头到底有怎样的故事,为什么会以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去欺骗老牛耕地。
接下来,随着“我”和福贵的交流,第一视角切换到了福贵的身上。
福贵年轻的时候,属于地地道道的地主阶级,家里还有一百多亩地。
他爹指着他光宗耀祖,可他却不求上进,心想凭什么让他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想光耀祖宗这些累人的事。
就对他爹说:“你别犯愁啦,我儿子会光耀祖宗的。”
他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败家子,家里原本有两百多亩地,被败掉了一百多亩。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爹教训起福贵来,底气也不是那么足,也只能由着他去。
福贵由此变得越发荒唐,不但喜欢逛青楼,还经常骑着妓女在他老丈人面前晃悠,他老丈人拿他没办法,只能躲着他。
后来福贵沾染上了赌博。
有道是十赌九输,福贵不顾妻子家珍的劝解,在赌桌上输掉了所有的家产和田产。
老丈人得知他输光了家产,强行把怀着孩子的家珍和他的福贵的女儿凤霞带走了。
福贵的爹在他输光家产后,受到刺激,没过多久就从粪缸上栽下来死了。
福贵由此开始重新做人,从赢光他家产的龙二手里租了几亩地,和他的母亲一起种地。
过了一段时间,牵挂他的媳妇牵着女儿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孩子有庆。
福贵和母亲欣喜若狂,一切好像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这时,福贵突然被抓走当壮丁上了战场,一家人的命运再次急转直下……
卢伟看着这一家人起起伏伏,一颗心彻底系在了福贵的身上。
“一定不要有悲剧发生了,一定不要有悲剧发生了……”
卢伟在心中暗暗祈祷,到了此时,他再也没有了对张弛的怀疑,他只祈求张弛仁慈一点,不要让福贵一家再遭受苦难。
可他的祈求注定是徒劳的。
随着故事的发展,福贵的家人一个个离开了他。
儿子被抽血抽死了,女儿凤霞生产大出血也死了,老婆家珍在得知凤霞死后,终于没能坚持下去,也跟着死了。
没过多久,女婿二喜在工程期间,也出意外死了。
就连仅剩的独苗外孙苦根,也因为太饿,吃豆子太急噎死了。
每一段死亡之后,总有一段温情,让人可以略为舒缓,可是不等人松一口气,下一次不幸就会无情地来临。
临到最后,活着的人就只剩下福贵一个人了。
到了这时,卢伟终于明白了福贵所经受的一切,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开头那一幕。
看完整部小说之后,卢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看完了,看这本书的过程真的太煎熬了。
他摸了摸两颊,发现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卢伟抹掉连忙的眼泪,强撑着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景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张弛真的太厉害了,看来我以前对他抱有的偏见太深了。”卢伟心中暗暗反省。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到了座位上。
张弛的这本《活着》,他必须要亲自审核,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么一本,是身为编辑的他最大的福分。
可看着文档,他的心里却又有些挣扎,刚才看小说的时候真的太难受了,那种感觉他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卢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挣扎,硬着头皮开始逐字逐句审核了起来。
卢伟看着张弛的一行行文字,心中愈发佩服起张弛来。
张弛在这部小说里的用字用词都很朴素,没有什么生僻字和华丽的词句,可就是这样的文字,却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卢伟从没见过有哪一个作家,能够像张弛这样,以如此朴素的文字写出这样的文章。
比如在写为了供有庆上学,要把凤霞送人的这一段:
“看看离那户人家近了,我就在路灯下把凤霞放下来,把她看了又看。
凤霞是个好孩子,到了那时候也没哭,只是睁大眼睛看我,我伸手去摸她的脸,她也伸过手来摸我的脸。
她的手在我脸上一摸,我再也不愿意送她回到那户人家去了,背起凤霞就往回走。
凤霞的小胳膊勾住我的脖子,走了一段她突然紧紧抱住了我,她知道我是带她回家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再简单不过的话,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其中蕴含的人与人的情感,以一种无言的方式力透纸背。
再比如遭遇大饥荒,和有庆商量卖羊的一段。
羊是有庆养大的,有庆和羊有了感情,书中是这样描述的:
“我知道他是不愿看到把羊卖掉,就从他手里接过绳子,牵着羊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有庆在后面喊:爹,你答应过的。
我回头问:我答应什么?
有庆有些急了,他说:你答应不卖给宰羊的。
我早就忘了昨天说过的话,好在有庆不跟着我了,要不这孩子肯定会哭上一阵子。我说:知道。
我牵着羊拐了个弯,朝城里的肉铺子走去。”
这种写作手法看得人头皮发麻,简要的文字犹如一柄冰冷的手术刀,无情地切开了人心最柔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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