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翞那称不上教育的教育方式似乎真有些成效,无论是归云海的委屈,冯子蓦的无辜,南茈莹的怒意,都在那一声轻飘飘的话儿后被草香吹化了。
无论是宋秋珂寻尚未下定论的目魂儿一事,还是小辈之间各怀心思的拌嘴掐架一事。
恩怨情仇,又能何时了啊?
接下来墨翞可算是消消停停地歇了会儿,准备重整赶路时,却见从远处走来一老妇人步履蹒跚,身上背着个小女娃,看上去有些蔫儿,柔弱无力地倚靠在老妇人弯曲的脊背上。
老妇人拄着一枝粗木枝条作拐杖,原本就费劲儿的步伐因背负着小娃儿更艰难,一步,一迈,拖着后一条腿至前。
地上遍布不起眼的石子石块儿,老妇人险些被绊倒,最近一棵树旁的谛霺门弟子立马去搀扶老妇人到树下歇息。
“老人家,这是往哪儿去?”
“啊……?往哪儿去都一样,我老婆子带着小娃……也去不了哪儿啦……”
墨翞几人在一旁的树荫底下,她未前去,细瞧了片刻,对冯子蓦说:“去看看。”
冯子蓦自然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到老妇人面前:“老人家可是右眼不方便?”
“人老了,眼睛花。”老妇人摆摆手,“你不必给我看,我这一条老命也活不久,没钱交。”
“我问诊不收您钱的,老人家,您的孙女儿……是不是也忽然视物不清?”
“你,你怎么知道的?”老妇人忽地瞪大双眼,警惕地抱紧了紧小孙女。
一旁的弟子解围道:“老人家,我们是修仙的修士,这位小道长习医,可厉害啦。”
老妇人的眼泪滴答就从左眼中满盈盈而落,她连忙起身跪上就要拜:“我老婆子有眼不识,神仙,小神仙,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小孙儿吧!”
冯子蓦一霎那有些窘迫,先扶起了老人家却不知该怎么做,看了眼南茈莹,又求助般地望向墨翞。
墨翞拿出了一大包干粮,递到老妇人手中,轻轻带着那令人放松的笑:“老人家,我们遇到了便会帮你的,先歇会儿,吃些东西,再说旁的。”www.)
老妇人感激涕零,吃了干粮,又说了些她们祖孙儿俩的事情。
家里贫困,本是有些地,可也无能干活的人,便把地租出去,小孙女的父母到外去做工。可谁料那租地的东家不给钱,又使了什么手段,将地都划为自己的,甚是有地契,要把她们俩从田地边儿本就简陋的住所里赶出来。
报官?他们可不管,甚至帮东家把两人赶了出来,随他们去哪儿,死活全然不顾。
风餐露宿,老妇人打算去寻邻城做工的儿女,可没走多一会儿,小娃便一下子发了高烧不退,老妇人四处寻医,吃了汤药也不见好,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掏空了老妇人的钱囊,原本慈眉善目的大夫只给她吃闭门羹。
祖孙俩在简陋的屋檐下凑合了几个夜晚,躲了一场春日的大雨,大雨后,小娃的烧退了,可双目都看不清东西,而老妇人自己,也右眼不能视物。
“若是我双眼都瞎,能换小娃健健康康的也好哇!”老妇人泣不成声。
冯子蓦在此时检查好了两人的眼睛,小声告诉墨翞确实也是目魂缺失,墨翞点头了然。
“老人家这是在去找儿女的路上吗?可有具体地址?”归云海安慰安慰老妇人之后问道。
“有的,有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掏出被折得皱皱巴巴却塞在小盒子里保存得很细致的纸,上头写着地址,以及一张简易的地图。
墨翞测了测灵石吊坠,它所显示的珂寻方位,并不是一个方向,有些偏着饶了路,她却收了吊坠一笑:“老人家,我们顺路,可带你一程儿。”
南茈莹一直未发话,看到这幕撇了撇嘴。
“谢谢神仙,神仙,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我老婆子无以为报啊。”
“不必报,好好过日子。”墨翞敛下眼睑。
商讨之后众人便动身,冯子蓦告诉老妇人,到城镇后自己买些药,给她们治眼睛,便不必再找其它大夫了。
有人帮老妇人取了包裹背着,有人替她背着小孙女,还有人搀扶她走。
行程慢了不少,却一路气氛轻快得多,小娃醒来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给他们唱儿歌,不重样地一首接着一首,怕她累着并没让她唱多。
总归是到了城镇,冯子蓦买了药,众人又送老妇人和小娃找到亲人投靠,而后便告别继续赶路去。
珂寻的行程十分多变,今日是这方位,明儿又是那个,可惜灵石吊坠并不能更加具体的指出位置,找人确实有些繁琐。
若是有珂寻一些带灵力的物件而或是常用的物品,其实是可以更精准地测探到珂寻本人所在方位。可她并没有给他们留下这个机会,她一切的痕迹都清得干净,早有准备。
这一路上有碰着许多目魂丢失的人类,各个年龄段和身份的都有,完全没有规律可循,随行弟子们气不打一处来,那珂寻逍遥法外,似是挺快活的模样。
一日,又找了所酒家住店过夜。
晚饭后的天气舒爽,微风不燥,弟子们有各三三两两到街上休闲散心,三个小辈一齐要去购入些药材。
这座城算是较繁荣的,商铺卖店一应俱全,药铺子里是标配的一整满墙的药匣子,甚是一些少用不常见的药材都有,简直是小道士的快乐老家。
好在不那么快乐的真正老家给他的银两够多,买些药草不值一提,便备了不少清热解毒止血治伤等等等等。
南茈莹声称自己只是闲得无事一起出来逛逛,归云海则是来看看学习些常见草药,自己学的只有那么点基础知识,身旁有这样一个厉害的伙伴,总要学点的。
南茈莹倒是不在意:“治伤用些灵丹妙药不就好了?”
归云海一瞥:“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的。”冯子蓦摇摇头,“不说炼丹的成功率与资本耗费,炼丹与草药汤药相比,毒性还是会更大几分的。”
“小道士说话中听。”南茈莹极其夸张地扯嘴角一笑,往屋外走了。
冯子蓦怪不好意思,拎着一堆堆药包跟上去,这不太对味儿的气息,归云海一抬眉,当作看不见。
夜色偏黑,家家户户面前点起明黄的灯笼,一片静谧祥和……
忽地!
长街那头,直端端驶来一辆马车!
马夫似是看不见街上的行人,马匹速度飞驰,横冲直撞!
南茈莹在最前要过街,马车卷起来的飓风眼看着就要撞到她那小身板上,冯子蓦出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南茈莹修行多年自是有反应力,刚要闪身,谁料那冯子蓦却是三步并两步到南茈莹身前,尽力一推——
砰!
不那么沉重的撞击声。奔驰的马缓缓停下,发出几声长鸣。
归云海南茈莹连忙上前去看,步子略略一顿……
冯子蓦并未受伤,这句形容不准,冯子蓦并未被马车撞上,倒是因青石街道剐蹭出外伤。
惨的是一个不知名的男孩儿,身板与几人相仿,打扮看着贵气,想是不凡,衣服被刮蹭得不成样子,除几处绽开衣料处的外伤之外,看不清伤势,身旁殷殷流出血来。
归云海立马前去救助,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显是被吓得不轻,立马派几个人轻轻抬起男孩,送到一旁的医馆。
冯子蓦昏昏抬起头,看见面前蹲着略皱起秀气眉头的大小姐:“你没事儿吧……哎,你怎么……我没受重伤的,就是摔得有点疼……”
几人又把冯子蓦也抬进医馆,尽管他说自己伤不重,只有皮外伤不耽误走路。大夫连忙来诊治两人。
药柜台前的大夫还纳闷儿,刚好端端买完草药走出去的小公子,没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被人抬进来了。
有人在整理收拾现场和马车,归云海捡回地上散得不是特别凌乱的药包,抱一满怀,远处几名谛霺门弟子赶来问询,归云海让他们叫墨翞来。
弟子刚要开口回答,一阵清风飘然至于身后,响起在这一团混乱的状况里,似是一记定心丸般舒心的嗓音。
“才离了这一会儿,怎就出事了?”
几名弟子靠边让路,齐齐拱手喊了一声玉宵君,墨翞摆手。
归云海唤一声师父,牵着来人的袖摆走进医馆,见大夫正忙着给那位小公子看伤,遣了几位小学徒正给冯子蓦的皮外伤敷药。
冯子蓦起身要拜墨翞,墨翞手轻搭到他肩头示意不必,转身向一旁坐着的马车主人看去。
男主人一怔,看了看边上也在包扎伤口,伤得比冯子蓦还要重些的车夫,车夫哆哆嗦嗦开口:“小的,小的也不知为何……驾车不慎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该,该要我做什么能弥补……”
墨翞越过车夫看了一眼窗外,街上被冲撞过的摊子也些许,亦是伤了不少人,车夫和男主人莫名,也顺着窗外看出去,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之中,这几人却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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