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只有一行脚印,看起来不是挟持,也不是遇险,而像是言语冰自己走出去的。侍卫不解地问:“风虽然停了,但大漠里处处都是魔兽,语冰夫人这么晚出门做什么?”
“可能是想散散心吧。”霍礼看起来倒不慌不忙,说,“二队跟我走,其他人在此守着营地,等候命令。”
侍卫齐齐抱拳:“是。”
霍礼安排好侍卫后,转身看向牧云归和江少辞,浅笑吟吟道:“夫人淘气,我现在要去寻她回来。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江少辞笑了笑,好整以暇说:“语冰姑娘走失是大事,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前方带路吧,深夜危险,还是赶紧把她找回来要紧。”
“多谢二位襄助。”霍礼轻轻抱拳,转身,沉声吩咐手下,“全体集合,准备出发。”
言语冰披着兜帽,逆着长风,一路往沙漠深处走去。她有生以来还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远的路,言语冰顺着标记,慢慢走入一片石林中。脚下崎岖不平,言语冰走得跌跌撞撞,忽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两边顿时传来搭弓上弦的声音,许多人像影子一样从石头后冒出来,齐刷刷指着她。言语冰脚踝剧痛,兜帽也在摔倒时滑落,露出她的侧脸来。
领队看到熟悉的侧影,挥手示意先不要放箭。他皱着眉,问:“语冰?”
言语冰忍住脚上的痛,抬头,露出完整的脸庞:“是我。”
领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他连忙放下弓箭,快步走到言语冰身边:“语冰,原来你还活着?你前段时间去哪儿了?”
“说来话长。”言语冰吃力地站起来,急声道,“父亲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情和父亲说。”
言适听说言语冰回来了,喜出望外,急匆匆从修炼室赶出来。他刚走到门口,言语冰就迎了上来。言语冰看到短短几日又增添许多老态的父亲,眼泪瞬间落下:“父亲!”
“语冰。”言适看到女儿平安归来,也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女相见,忍不住恸哭流泪。上次撤离时言语冰掉队,他们都以为她凶多吉少了,言适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女儿活着回来。
言适和言语冰哭得说不出话,其他人却注意到言语冰换了衣服,身上穿着与她的身份不匹配的华丽衣裙,配色装饰也明显不是北境的风格。等父女二人收拾好情绪后,一位女子扶着言语冰坐下,问:“语冰,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言语冰垂下眼睛,没法回答。她孤身流落在外本就有损名节,而她还委身给一个外人。若那人是正人君子,言语冰尚且能厚着脸皮和父亲求情,但是霍礼的所作所为,让言语冰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言语冰沉默,她奢侈的衣饰、挽起的头发都足以说明一切。堂中一时陷入静寂,言适沉着脸,打断这阵无声的责难:“够了,人回来就好。”
另一个族人皱着眉,说:“族长,我们全族人的安危都系于此,断不可马虎。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安身之地,若不查清语冰这段时间的下落,谁知道她这次回来会不会给全族带来灾祸?”
“我没有。”言语冰拧着细眉,她有些难堪,但还是据理力争,“我虽然无用,但绝不会背叛家族。我敢发誓,我没有泄露任何和言家有关的消息。”
另一个容貌美丽、气度不凡的中年女子缓缓开口:“我自然相信语冰侄女不会吃里扒外,但是她背后的人呢?她会不会被人利用,甚至会不会无意间给外人引了路?”
言语冰忍无可忍,站起来说道:“我知道我所言所行给家族蒙羞,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还是分得清的。他……救我的那个男子是流沙城少主,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流沙城内,并没有泄露言家的事。”
“流沙城!”族人们惊呼,刚才说话那个中年女子脸色骤然变了,“竟然是他救了你,你怎么还敢回来!”
言语冰不善言辞,被这些话堵得满面通红。她用力咬唇,说:“我不敢拖累家族,天一亮我就走。我今日冒险回来,其实是有一件大事要禀告父亲……”
言语冰正要说牧云归的事,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巨响。言语冰愕然回头,护卫队快速从外面跑进来,对着言适抱拳:“族长,入口不知怎么被人发现了,一群黑衣人围在石林里,要和族长说话。”
堂中众人齐刷刷看向言语冰,言语冰脸色瞬时煞白。她刚刚回来,霍礼就带着人追来了,如果说这是巧合,言语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言适长叹一声,扶着座椅起身,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言家注定有此劫难。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外面看看。”
族人看了言语冰一眼,没有说话,静静扶着言适出去了。有些时候,无声的谴责比大声斥骂更加难受,众人陆陆续续走出去,很快,大堂里只剩言语冰一人。
言语冰落在最后,觉得头脑里嗡嗡的。她想起今夜她特意等到夜深,等霍礼呼吸平稳了,才轻手轻脚起身。言语冰披上衣服,随便抓了件护身法器就出门。霍礼睡在外边,始终无知无觉。
她以为是自己动作轻,所以才无惊无险。可是霍礼这种从小在酷刑和背叛中长大的人,会睡得这么沉吗?
他为什么带她出来,为什么对她百依百顺,为什么力排众议保护她?言语冰脑中乱成一团,她心脏隐约抽痛了一下,言语冰捂住心口,突然想起她被霍信掳走、差点失身那天,霍礼大动干戈把她救出来,还亲手喂她喝药。
那是言语冰唯一没有检查就喝下去的东西。
言语冰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重重跌在座椅上。大家都已经出去了,她一个人不知道在凄清的大堂中坐了多久,最后游魂一样走到外面。
石林门外,霍礼正在和言适交涉。霍礼说:“言族长,我无意与你们为难,只是想和你们做桩交易罢了。良禽择木而栖,你们既然有超凡之能,何必躲躲藏藏,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如加入流沙城,我愿以客卿之位相迎。”
言语冰慢慢走到门口,她听到霍礼的话,心脏又是一阵抽痛。言语冰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身份,牧云归也不会泄密,可霍礼毫无停顿便说出这个姓氏。他早就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包括那些英雄救美、恩宠无二,都是为了麻痹她,好让她主动带路,霍礼坐收渔翁之利。
言适这些年已听过不少类似的话,区别在于,这次是救了他女儿的男人说出来的。言适不知道该不该称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为女婿,他长叹一声,说:“我们人微言轻,无意牵扯外界纷争,少城主所求之事我们无能为力,还请少城主另寻高明吧。”
霍礼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美人,即便站在全员美型的言家中,她依然美丽得瞩目。霍礼养了言语冰这么久,最是知道她皮肤有多么娇嫩,身体有多么羸弱,平时霍礼连段长点的路都不舍得让她走,这次她却一个人在月夜沙漠中奔袭这么久,连小脸都冻白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尊琉璃,精致美丽却又脆弱不堪。霍礼心中怜惜,面上依然滴水不漏,不紧不慢对言家掌事人说:“言家之于流沙城是锦上添花,但流沙城对言家却是雪中送炭。言家无力自保,总是需要依附于人,何苦非在大漠中挣扎?不妨归顺流沙城,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霍礼说完,目光从言语冰身上扫过,说:“若族长同意,我愿意以正妻之礼迎娶言小姐,以示诚意。”
谈判时最忌讳露出底线,霍礼不想暴露他对言语冰的在意,故意用风轻云淡,仿佛筹码一般的语气谈。然而言语冰听到,脸色却更白了。
霍礼并不知道,面前这位风霜满面的男子正是言语冰的父亲,他自以为谈判的筹码,其实是摆在一个父亲面前。言适望着霍礼势在必得、野心勃勃的眼睛,心中长叹。世事是一个圈,同样的事一遍遍重演,一千年前,他没离开帝御城前,大抵也是一样的意气狂妄。
霍礼为了示好,提出可以娶言语冰为正妻。若言家没有遭遇此难,谁敢对言家女儿提“妾”这个字?
言适心痛不已,他无意一转眼,从人群后方扫到两个人。
牧云归和江少辞之前一直站在石林后,牧云归想仔细看一看言家的人,才悄悄挪到霍礼队伍后方。江少辞跟在牧云归身后,随之走出来。
言适看到牧云归的脸吓了一跳,随即看见江少辞,简直称得上惊吓。他用力掐紧掌心,定睛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
言适一时惊骇至极,他正要说话,突然微不可见停了一下。
言适盯着一个地方不动,霍礼往两边扫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东西,才提醒道:“言族长?”
言适眨眼,从出神的状态恢复过来。他脸色肃穆,冷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言家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和外人同流合污。怪我家门不幸,没管教好女儿,竟然让她做出这等有辱家门之事。”
言语冰心神大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父亲?”
言适冷冷看着言语冰,斥道:“逆女,我言家质本洁来还洁去,概不外嫁。你落入外人之手非你能左右,但你为何苟且偷生,玷污气节?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以后你也不要以言家人自称。”
言家族人和霍礼带来的人此刻都站在门口,言适冷着脸责骂言语冰,双方人都齐齐看向她。霍礼脸色阴沉,言语冰是他强留在身边的,言语冰活着莫非还成了错?
霍礼沉着脸,正待说什么,言语冰已经满脸泪痕。父亲的斥责直击她神魂,言语冰也觉得是啊,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从小一无是处,长大了遇到魔兽不敢死,被人掳走不敢死,委身霍礼也不敢死。她让父亲操了那么多心,如今还要将霍礼引过来,令父亲蒙羞。
言语冰脸色苍白,泪珠堆积在她眼眶中,大粒大粒落下来。她大睁着眼睛,说:“父亲恕罪,女儿不孝,下辈子定结草衔环,报您养育之恩。”
言语冰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重重拍向自己心肺。
霍礼脸色大变,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暴露底线,快步冲到对面阻拦。但他还是来晚一步,言语冰那一掌正中要害,她吐出一口鲜血,合着眼睛软软倒下去。霍礼只来得及接住她瘫软的腰肢,霍礼看着手上刺目的红,这一刻无比憎恨言语冰。
她平时弱的连只兔子都杀不死,对自己下手倒毫不留情。霍礼感受到言语冰体内热度飞快流逝,一霎那手心冰凉,指尖都不住哆嗦。他打横抱起言语冰,快步朝外走去:“备车,回营。”
牧云归和江少辞谁都没想到,言语冰竟然会对自己动手。牧云归远远望了眼言家人,暗叹一声,转身跟着霍礼走了。
第85章同命同命蛊。
流沙城的人像是一阵潮水,来时气势汹汹,离时沉默迅疾,只留下一地狼藉。石林中很快只剩言家自己人,护卫队长皱着眉,不解问:“族长,您明明一直盼着语冰回来,为何要说这种话?”
言适仰天长叹,眼睛中热泪滚滚。他刚才在破妄瞳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怕言语冰跟在他身边会遭遇屠戮,所以故意说狠话,想让她跟着那些人走。霍礼手下有一整座流沙城,只要言语冰不和言家扯上关系,将来衣食总无忧。何况,言适还在队伍中看到了疑似江子谕之人。
江子谕和北境有过节,祈求他出手庇佑言家绝无可能,言适只能将言家和言语冰划清界限。如果这次言家逃不过灭顶之灾,至少他的女儿可以平安活下去。这算是他这个族长兼父亲唯一的私心。
但是言适没想到,言语冰听到那些话,竟然自尽了。他的女儿生于流放途中,从小没过过安稳日子,却依然安静懂事,即便半夜被叫醒也从不哭闹,只是乖乖趴在肩膀上。她长这么大连和人吵嘴都不曾,言适怎么能想到,她劈向自己时,竟然那么决绝。
他这个当父亲的,无力给女儿提供安稳的生活,无力让女儿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甚至还差点逼死她。这就是,弱者的命运吗?
霍礼等人走时悄无声息,回来却大张旗鼓。霍礼踹开门,大步抱着言语冰走入帐营,厉声道:“叫所有郎中过来。”
他们离开流沙城时打着帮牧云归采药的名义,车队里自然配备了郎中。陈老怪匆匆被提过来,他看到霍礼身上的血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霍礼哪还有心思说话,立刻让他过来诊脉。
帐营里围了许多人,都盯着陈老怪的动作。过了一会,陈老怪放下言语冰的手腕,凝重摇头:“夫人的状况不太好,恐怕没法救了。”
霍礼一听就怒了,他沉着脸斥道:“她弱的连只魔兽都打不死,那一掌就算集中所有力量也有限,怎么会没法救?”
“心脉上的伤并不是最重要的。”陈老怪说,“真正致命的,是蛊毒。”
霍礼听到,瞳孔猛地紧锁。屏风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牧云归冷着脸推开屏风,问:“什么蛊毒?”
陈老怪看看牧云归,又看向霍礼。霍礼正低头望着言语冰,对外界毫无反应。陈老怪就当霍礼默许了,说:“夫人身上有渡生蛊,蛊虫本来在休眠,按理不会有事,但坏就坏在夫人被击中心脉,正好把蛊虫震碎了。蛊毒扩散,已顺着血液流淌至全身,没法救了。”
牧云归冲出屏风后,江少辞慢悠悠的,落后两步才出来。他扫过里面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霍礼身上:“我记得,渡生蛊是城主才有的一种蛊虫。”
渡生蛊名字听起来悲天悯人,其实是一种极其恶毒霸道的蛊毒。中了这种蛊毒的人终身无解,平时不发作的时候像没事人一样,一旦有什么背叛行为,下蛊人动动手指就能让其痛不欲生。而且无论中蛊的人走多远,下蛊人都能感应到位置。
这是流沙城专门研制出来控制手下的,言语冰体内出现这种蛊,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牧云归望向霍礼,目光忍怒:“是你下的?”
霍礼没说话,权当默认。牧云归怒不可遏,铮然一声拔出剑,直指霍礼:“你一方面对她好,一方面又用蛊毒控制她,你这种人怎么配待在她身边?放手。”
牧云归拔剑,帐内其他人也跟着拔刀,齐刷刷指向牧云归。江少辞淡淡扫了四周一眼,挑眉道:“想干什么?”
四周兵戈相见,而霍礼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眼睛一直看着言语冰。言语冰安静地闭着眼,睫毛纤长,脸色苍白,脖颈无力垂着,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霍礼路上就给言语冰用了止血的法术,可是她的生机依然源源不断从体内流逝,身上温度越来越低,似乎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霍礼经历过那么多血腥危险的场面,从未怕过,这一次他却害怕得心脏紧缩。他用力抱住言语冰,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牧云归看着他这番表现,冷笑:“如今你已经找到言家的位置,她又死了,岂不是正好?放手,你不配碰她。”
牧云归有生以来从未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和人说话过,想必霍礼也没有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霍礼依然不动,牧云归忍无可忍,执剑朝他劈去。
霍礼的侍卫大惊失色,立刻要攻击牧云归,被江少辞一个眼神吓退。牧云归这一剑用了十足力气,她没想过能杀了霍礼,只想将他逼退。但是霍礼依然抱着言语冰不动,他抬起手,硬生生接住牧云归的剑刃。
牧云归下手毫不留情,霍礼手上顷刻就见了血。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断从霍礼掌心流出,将衣服染得通红。而霍礼仿佛没有痛觉一样,目光依然停留在言语冰脸上,说:“即刻整队,全速回城。”
陈老怪犹豫:“可是银霜天兰还没有找到……”
霍礼压抑了一路,此刻突然爆发:“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银霜天兰?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回城。”
城里有母蛊,只要杀了母蛊,言语冰还有救。陈老怪意识到霍礼竟然打算对母蛊动手,吃了一惊:“三爷,渡生蛊有无数只子蛊,却唯有一只母蛊。如果母蛊出事,其他所有渡生蛊也都会失效。”
历任流沙城城主上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肯定是培育新的渡生蛊母蛊。母蛊以下蛊人的鲜血为食,等孵化出来后,会一代一代产子蛊。这像一个巨大的树根,最上方是母蛊,下方一层层往外扩散,由此维系起庞大的控制网。霍家这只母蛊还是霍礼的祖父养出来的,霍家的血脉代代相传,由此牵扯出来的控制线不知道有多少。如果霍礼把母蛊杀了,整个控制网失效,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家族罪人。
霍礼知道,但是他活在当下,只能管当下的事情。霍礼迅速冷静下来,似乎刚才的爆发只是错觉,他依然是那个理智残酷的少城主:“陈老怪,你来给她压制毒性,其他人准备,一刻钟后拔营回城。”
霍礼一意孤行,众多属下噤声,不再劝说,默默去做各自的事情。他们沉默并非赞同,而是无声的反对。霍礼现在丧失理智,等回到流沙城后,城主会制止他的。
说白了,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霍礼一通交代后,周围似乎忙起来了,但牧云归冷笑一声,依然毫不领情:“虚伪。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霍礼手上依然汩汩流着血,他握着牧云归的剑刃,声音平静到冷酷:“至少,我可以让她活下来。”
江少辞上前,轻轻握住牧云归的肩膀,说:“如今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意义了,先救人。”
牧云归也知道现在唯有霍礼能救言语冰,她忍着气,冷冷收回剑。照影剑离体,霍礼手上又迸溅出一股鲜血,属下连忙上前,说:“三爷,您手上的伤……”
陈老怪要给言语冰压制蛊毒,霍礼暂时让开位置,去旁边包扎伤口。霍礼手上刚刚止血,外面仓皇跑进来一个人,惊慌道:“三爷,风暴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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