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朱亮与现在的亲家,大司空前将军王在礼枢机府馆阁过夜,守望皇帝和皇城宫城。明晚,这个职守将交给中叔衡和班马。
反贼再多,局势再危急,只要宰辅在,只要皇城宫城在,则大龙国还有首领,还有救,否则,偌
大的龙姓帝国随时会轰然倾覆,化作他姓别朝的堆肥。
很快,朱亮亲随来报:黄昏,塔墩归家,与夫人朱艳亭共进晚餐,起先还正常,有说有商量的。
后来,谈及皇帝恩赐的十位美女,朱艳亭请来盛装打扮过的那些美人儿,一股脑儿让她们上桌,
试探丈夫是否会为了她们而给自己冷脸看。
可笑的是,怜塔墩信以为真,终止吃饭,匆抱起一个美女,要去卧房得谐云雨之欢。可想而知,
朱艳亭发作了,骂了丈夫,打了美女。
“这个死妮子,竟敢轻慢天子赐予执金吾的美女,”朱亮作色说,“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在场的王在礼不明就里,在一边执笔书写着什么,保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塔墩是朱亮女
婿,他是局外人。
接着,朱亮问那亲随:
“目下执金吾何在?亭亭又何在?还有,陛下赠与塔墩的美女何在?”
被告知朱艳亭震怒之下,将皇帝的美女送是枣山庄园了,并气势汹汹对离家入宫值夜的丈夫说:
“我试探你,你可以不当真;可皇帝试探你,你不当真就完蛋了!美女我亲自送去山庄罢了,你
若要舞弄人家,谐谑人家,尽管去那里为所欲为,横竖我眼不见为净;你若意识到这是来自天子
的考验,从此莫要再念及她们了吧!”
朱亮听罢,蹬脚搓手说:
“我的傻闺女哟,你怎么不明白,皇帝赠与你丈夫的美女他不去碰不去睡,也是死罪哟,——压
根不把皇帝的赏识器重当回事嘛,不是迟早要忤逆造反嘛!”
看见向来镇静自若的朱亮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家务事,他的亲家,朱延寿的岳父王在礼顾不
得许多了,搁笔问朱亮的亲随:
“敢问小哥,现在陛下的美女是否还在送达枣山庄园的路上?”
“应该是吧。”
“此番押解,由执金吾夫人亲自率队?”
“听说如此。”
“阁下,这里有老夫坐镇,谅不至于有事。至于阁下,赶紧上路,趁还来得及,将天子的赏赐追
回令爱令婿府上。”王在礼对朱亮说道,“如此,则天子听闻了,自然谅解,付之一笑;奸佞知
道了,也无从离间君臣翁婿,得便下手。”
朱亮略微思忖,道一声“多谢”,赶紧带着亲随离去。
上马后,他问围上来的其他亲随:
“朱延寿何在?”
“府尹大人听说此项变故,即从官署返回崇德坊宅第严密布防。”
朱亮点点头,暂时不担心那里会有纰漏。
离去之前,他紧急派人找到总在皇帝寝宫外的崔成,打探皇帝、韩鲜和朱鹮这三个人的动静。
说穿了,危局即将来临,他不放心身在深宫的右皇后的朱鹮,探问脾性不好的孙女是否因为皇帝
不举,又不肯臣服于皇帝的嬖幸韩鲜,当着内官的面,汹汹然闹将起来。他唯恐今夜深宫若是发
生哗变,自己不在,孙女因已经开罪皇帝和韩鲜,没人在乎她,没人护佑她,结局悲惨。
去人来了,回报说,今夜刚开始,给独处在昭成宫的右皇后就给皇帝召去龙德殿了,一开始听到
的是欢声笑语,右皇后喜欢的不知是皇帝还是韩鲜,嚷嚷说今晨才离开龙德殿,为何当晚又给召
见了,皇帝身边不是有的是美女。后来就听不见声响了。
“还好,那孩子多半喜欢上了韩鲜,这才没闹腾起来。”朱亮心里说。
为了彻底放心,他让来人转告崔成,若有变故,一定设法保住天子,同时保住右皇后,她的性命
攸关到其他许多人,尤其是崔成。
朱亮没有替身,从来就不曾为自己准备过。然而,今晚雾色浓重,绝无星辰,他照想好的法子
做:让好几个手下穿上备用的服饰,乘坐相同的马车离开枢机府院落。
窥视者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朱亮同时离开枢机府院落,不曾备好太多的人马,只能冒险盯着最
后一个离开的。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指最后一个驶出枢机府院落大门。
从都城龙邑到枣山庄园,有二十里车程,起码一个时辰。
朱亮有足够的工夫来判断,闺女亭亭真的是吃皇帝赐给塔墩美女的醋了,还是仅仅为一个幌子,
让自己听闻了这个消息,赶紧离开凶险的皇城枢机府,赶紧转移到枣山庄园,以躲避灾难,并组
织反击。
为何偏偏是枣山庄园?那里虽有训练有素的家丁把守,但调兵遣将毕竟不方便。
“如此一来,清楚了,”朱亮很快明白过来了,“亭亭是知道有凤来仪飞临枣山庄园的秘密的。
一次,我与寿儿谈及此事,以为她人小懵懂,并不十分避讳,不曾想她没去远,个又小,在桌下
贪吃才成熟的枣儿呢。”
父子俩说及可怜的皇后给戳死在老枣树上,从此,该枣树结的果都是黑红黑红的,带着白斑,模
样虽不怎么好看,但味道是极甜极香的。
听见桌下忽然有呕吐声,父子俩赶紧蹲下,意外看见朱艳亭大哭着用小小的手指抠喉咙,恨不得
把所有吃进去的枣儿全部吐出来。
兄长告知她,她吃下的绝不是那棵老枣树生产的枣儿;再说了,方才他们谈的是传说,关于枣山
庄园的传说,当然,传说并不一定全是真的。
孩子表面上相信父兄发誓说的话儿,但从此再也不曾提及有凤来仪和那棵罪孽深重的老树。
由此,从今日她把皇帝赐给丈夫的十个美女亲送至山庄的情况来判断,这孩子始终记得有凤来仪
和杀死她的老枣树。
所以,他恍然大悟,只留下二十个武艺最为高强的亲兵,别的都让尽快潜行至枣山庄园。
亲随首领担心道:
“都走了,大人路上若是遇见大批歹人,如何是好?!”
“人家的兴趣在山庄,在大揭顶,”朱亮捻须说,“不在路上偷袭大司马大将军朱亮。”
上百亲兵出发了,论走山路,没有比他们更熟悉更擅长的了。
一转眼,朱亮一行人只剩下二十来个了。
手下前后警戒,极为紧张。
朱亮笑了,说从前建造枣山庄园时,确曾考虑日后前去或离开,走在路上的安全问题,现在,到
了启用隐蔽捷径的时候了。
正道是沿着丘陵山脊逐级而上而下的,未免有蜿蜒处。
捷径通过半山腰一个隐蔽而深长的溶洞,通过乘船,抵达另一个出口,再爬上陡峭的绳梯,便可
以抵达枣山。
枣山是小山,周长七里罢了,一旦到了,便等于到了山庄。
枣山只有一座山庄,大司马大将军朱亮刚成为显贵时就买下建设了。
走捷径先一步抵达山庄,朱亮自然沉吟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若是中叔父子偷袭山庄,用的是强
攻还是偷袭。
联想到该父子偷盗朱雀以为己有、私畜死士图谋不轨这两个阴举,朱亮断定山庄里头外面,定然
有中叔父子悄然开挖的地道,而山庄内部也有给收买的下人家丁作为内应。
若是提前抵达山庄,而中叔父子的死士又大举杀入,则再难脱逃,很可能在拷打之下,不得不说
出龙在天皇后有凤来仪埋在何处。
若是迟延不进,那么山庄同样要为中叔父子的死士占据,掩埋在里头的有凤来仪还是要给挖掘出
来,作为消灭朱门一家的铁证。
“两者相较而言,还是先一步抵达,率众击退死士为主动。”朱亮定夺了,不再迟疑。
终于抵达枣山。朱亮望见山脚的庄园静悄悄的,只有主体建筑有几扇窗户似乎半明半暗,应该不
是中叔家的死士所为,而是闺女亭亭带着塔墩的美女抵达了入住了导致的。
不可能全家老少给人包饺子一锅端,自然提前修筑了进出山庄的暗道。只要这个暗道没有与中叔
父子偷挖的地道重合了,给发现,那么山庄即便给包围了,甚至给突破了,要出逃还是很有可能
的。
外头进入里面的开口是完整的,朱亮率先仗剑进入,其勇气鼓舞了追随他的二十来个亲随。
虽然如此,置身寒凉的秘道,连朱亮都恐惧起来,心想:
“风这么大,这么冷,说明给别的地道穿通了?”
推测是推测,事实是事实。直到爬出山庄里的开口,也没遭遇中叔父子的死士。
很快,父亲朱亮与闺女朱艳亭碰了面。
闺女后怕说:
“父亲,多亏您懂得女儿的用意,这么快便亲自赶来了,要不然定然在官署遭人暗算!”
父亲也庆幸自己估摸对了,没有白来。但他来不及与女儿多说“如果没有估算明白,也没有赶
来,将会发生什么”之类的假设话语了,赶紧询问朱艳亭,塔墩究竟是从哪里发现今晚必有大变
故的。
“这个女儿不曾听他明说,他用眼神要女儿设法通知爹爹做好备战,每个我家人员聚集的场所都
须如此。”
朱亮心里清楚,塔墩确认中叔父子要反,在自身给监视的情形下,只好回家与女儿共进晚餐;虽
然如此,但夫妻间的吃饭也被监视了,如此一来,塔墩不得已,只得用前所未有的眼神向女儿预
警。
不必多说了,他安排下女儿住的屋子,利用相当有限的力量加强山庄防守,并让亲随准备好柴
火,必要时不惜焚毁山庄。
焚烧就会产生火光,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显眼,一方面可向龙邑求救,二方面更能阻止杀入来的死
士,三方面即便死士杀入进来,因到处都起了大火,吓坏了,干扰了,就找不到有凤来仪的葬骨
之所。
这些都做好了,只等中叔父子的死士从外从内同时出现了。
但贼人久等不至,朱亮未免担心有凤来仪的葬处,想看一眼那个经过特别掩饰的坟墓是否有可能
给找到掘出。他刚要与亲随去那里,忽然又意识到若是去那里,那么中叔父子的死士杀进来,就
有可能直奔那个地方。
朱亮设想自己是中叔洪,亲率死士潜伏在地道里,自然也会采取密切观望的策略,若是发现朱亮
在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后,忽然离开最为安全的地方,去一个相对荒凉的悬崖,便恍然大悟:那是
有凤来仪的墓地,朱亮不放心,特地去查看一眼。
“多此一举的所为最是害人!”朱亮责备自己,在肚子里骂自己。
刚返回,他听见女儿住着的屋子传来好几个女子伤心的哭泣声。
“对了,皇帝赐给女婿的美女,一直忘了看一眼了,千万别给亭亭折磨过了,那可是对天子的大
不敬!塔墩至今没有碰她们,这是不用说的。既如此,这些美女就还是皇帝的人儿,可不能寻常
待之。”
亲随规劝主人别去,朱亮不从,愈加去得快。
情况既糟糕又合理。十个美女七个带伤,有些还在漂亮的脸蛋上,一个个梨花带雨,哭得惹人怜
爱。
见如此,朱亮半真半假光火,斥责朱艳亭道:
“亭亭,这些还是皇帝的女子,既然塔墩从来没有碰过,也不打算碰。”
朱艳亭发怒,看着像是真的:
“偷偷摸摸碰过了,女儿拷打一番,弄清楚究竟是哪个咧!”
朱亮苦笑。这个亭亭太喜欢塔墩那小子了,为了以防今日若是侥幸活下去,就要预先避免同样躲
过中叔父子魔爪的塔墩与这些美轮美奂的女子实打实发生关系。
朱亮责备不得她,知道女儿今日这么做,既是做好了妻子的本分,又同时兼顾到了娘家人的安
全,是该获得父亲赞赏的。
但这些美女若是原封未动退还给皇帝,难说将来不给皇帝喜欢上。即便不给皇帝喜欢上,也可能
给韩鲜喜欢上,韩鲜若是哪一天舍不得今日某个美女受到亭亭捶打之楚,则亭亭就要伏其辜了。
想到这里,朱亮尽量宽慰自己:
“今日中叔父子起兵谋逆,皇帝和韩鲜多半也要遭殃。如此一来,这些美女给皇帝喜欢,为韩鲜
钟爱,其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为了笼络塔墩,在危急关头获得其效死命,此番皇帝送的美女尤其美貌。”朱亮愈加忧虑起
来,“若我与寿儿败于中叔父子,他俩中的一个成为僭帝,我朱家男丁刑场全部斩决,妇孺没入
掖庭,亭亭给弄成人彘未必不可能。”
这样的风险是朱亮决不能冒的,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法子刚在他脑中浮现,便决定立刻付诸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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