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叔好分明看见,皇帝陛下不仅不恼,反而笑容满面转过身去,与焦心不已的朱亮说话。这当儿,跪着的朱鹮给站着的龙长彰倏然揭去红头巾,展露惊人的美貌。
但朱鹮倍感屈辱,忽然掉泪,随即又咬牙切齿瞪了一眼皇帝丈夫,显出赴死也毫不在乎的本性。
看到这里,中叔好这才察觉花环夫人们正争先恐后盯着门缝外的朱鹮看,为她的美貌而惊叹,为她的放肆而担忧。
大约朱鹮本人也开始害怕,哭声便喷薄而出,及时将危机转为寻常人家嫁女喜庆中理应出现的场
面:新娘很是舍不得待了好多年的娘家,只好以啼哭来感谢父母。
皇帝丈夫的心似乎给她融化了,眼看又要抱起右皇后。
在朱亮用眼光暗示和告诫之下,朱鹮改而听之任之。
雌儿少帝抱起朱鹮,走向大门外中叔好待着的喜车。
一路上,龙长彰故意垂头挨近朱鹮,像是在亲吻她的朱唇,又像与她喁喁说着什么。
中叔好好奇,便问命姐们:
“各位姐姐可听见陛下对右后说啥了?”
赵献容摇头说:
“姐姐看入迷了,眼睛受益,耳朵就失了利了。”
“我也没听到。”李呈貌说,“但就口型来看,似在警告朱鹮吧。”
“我看不像。”中叔好说,“似在宽慰右皇后。”
※※※
现在,朱鹮直勾勾盯看一边抱着她一边与她说话的皇帝丈夫。
新娘一点不觉得眼前的天子更给砍死的小厮相比,在尊容上有任何优势,在身量上有任何高点。
总之,亲来迎娶她的皇帝丈夫,朱鹮一点都不喜欢,何况这是一个传闻中□□不举的男人。由
此,她愈加痛惜任飞鸿,痛恨间接导致他惨死的皇帝丈夫。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滚落下来,要出龙长彰的丑。
朱亮面色煞白,担心皇帝新郎恼羞成怒,下令塔墩率卫龙兵就地砍杀朱家男女老少几百口人,便
用眼神示意朱延寿紧急干预。
朱延寿做过孔武有力的将官,至今仍有些膂力在身上,便赶到门外,一边用胳膊管住朱鹮,一边
帮着皇帝女婿重新抱起朱鹮来。
但朱鹮脸上的不屑深情显然表明,她心里在说:
“等着瞧,一会儿老娘还要使劲滚下来,丢新郎的丑,丢新郎岳丈家的丑。”
朱延寿趁搂着闺女,悄然点她某个穴位,顿时叫她变成软绵绵的布袋,乖乖由皇帝夫君抱到喜车
上。
喜车移动中,朱鹮清醒了,重新端详皇帝丈夫,发现高点了,也帅些了,便悄然问:
“方才我是由陛下独自抱上车的?”
“可惜你没听见臣民们爆发出的欢呼声。”雌儿少帝笑道。
右皇后看左皇后,中叔好便说:
“真的,今日陛下太孔武有力了。”
朱鹮再度看了一眼皇帝丈夫,心想:
“对啊,可以不喜欢,但也可以做到不讨厌嘛。”
雌儿少帝问朱鹮:
“右娘娘想啥呢?”
“为何不见陛下的影子?”
皇帝新郎不回答她的蠢话,中叔左皇后也当作没听见。对此,朱鹮未免窘迫起来,只好端坐如木
偶。
雌儿少帝故伎重演,打开双侧的窗牖,让夹道瞻礼的臣民好好看看自己是如何春情满面,同时搂
着左右皇后的。
夹道瞻礼的臣下黎民惊讶发现天子一点都不像龙,坐在车里仅能看见转动的脑袋,其余部分都给
左右皇后遮挡住了,——显然个子不会高到哪里去。
而且,天子做新郎与寻常巷陌里娶亲的草民一个德性:亲还没娶到家,就迫不及待搂着摸着,着
急着与之生娃儿似的。
这么一来,韩鲜的计策起奇效了——
臣民们眼见为实,痛恨起造谣者来了:
“究竟是谁,竟敢造出天大的谣言,说我等的君父只对韩鲜有兴致,不惜将属于他人家的美女统
统默许给韩鲜!”
“该杀该剐!”
没人看出皇帝其实是雌儿,而且此时筋疲力尽了,却不能显得兴味索然。
为了确保韩鲜不给谋反分子杀戮,为了确保自家也能在帝位上继续与韩鲜相爱,这个十八岁的皇
帝新郎兼皇帝新娘照着韩鲜的叮嘱做到了。
到了旧菜市口,龙家迎亲队列要转向往东北方向的宫城而去了。
旧菜市口阴森森的,总飘来腥膻腐臭味,甚至听得见冤杀的孤魂野鬼在嚎叫在哭泣。
谁都知道,这里曾杀灭太多太多的龙朝大家族,尤以官员三族九族居多。
十二年前,在龙长彰刚登基时,有旧菜市口惨痛回忆的大司徒左将军中叔衡联合别的大臣,竭力
上书皇帝,要求废弃它作为杀伐刑场的用途。
雌儿幼帝问过韩鲜,便准奏了。
※※※
等待已久的行刺地点正在渐渐接近。
高头大马的塔墩丈夫望见远处辛夷山那浑厚壮实的身影了,那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到处都是。
这一路段的人尤其多,皇帝新郎不可能不敞开窗牖,展示给黎民他是如何与两位皇后缱绻缠绵
的。
塔墩的耳目早听见韩鲜向皇帝建议这么做了,所以在此处安排下柳无害找来的辛夷山,那个发誓
为覆灭的家族报仇雪恨的壮士。
“难点在于辛夷山是否能克制好自家,将百来斤的铜锤掷向喜车,又绝对不能伤害到皇帝本人和
左皇后坏坏。”塔墩心里说道,“皇帝若给误中驾崩了,则本人今日便带走坏坏的努力作废了,
得留在京城保护新选出的皇帝了。”
若中叔好不幸给误中了,塔墩如何是好?
十二年前,塔墩是在瞥见翻飞的红白色大鸟之后发现伏军斥候和伏军本身的。接着,他眺望冉冉
升起的透明宫殿里,中叔好呱呱坠地便长成金发飘飘的少女。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那天清晨,让他早起离开塔图去打猎的命运之主其实是中叔好,要不
然,他不可能救了部族、父王和他自己。换句话说,中叔好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主人,一
头连接他,一头缀着造物主。
不怪临别前,塔墩再次叮嘱辛夷山:
“宁可误中皇帝,也不能伤到中叔好!”
“小人日夜训练这许多年,早做到百发百中了!”辛夷山张口发誓说。
塔墩看见辛夷山嘴里的牙齿都成了短茬子,而柳无害后来解释道:
“那是他十多年来整日咬牙切齿刺杀龙朝大皇帝的结果。”
※※※
韩鲜叫龙长彰打开两边窗牖,搂着左右皇后给夹道瞻礼的臣民看,她做到了,不曾感到特别难。
现在,得进行下去,来较难的了。
“陛下,趁搂左右皇后,您得进一步有所表示。”
“鲜儿你说,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为了避免两位少艾皇后以后主动求欢于陛下,”韩鲜正色,以示这是尤其正经八百的事,皇帝
若拒绝,后果不堪设想,“陛下得主动出击。”
“那陛下等着人家进攻,彻底剥露陛下真实的性别吧!”
韩鲜便将计策和盘托出,结果雌儿少闯连连摇头:
“不成,我是女儿家家的,她俩也是女儿家家的,岂能搂着亲嘴!”
“不是由你挡驾嘛。”
“微臣并非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在陛下身边。陛下如碰到微臣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情
形,将何以自处,将如何自救?”
“比方说?”
“陛下亲迎二位皇后那天,微臣可以随行,但须得在另一辆车上,若不然,便给砍杀了。”
雌儿少帝只好全盘接受。
现在,蹬道君果然不在天子身边,而龙长彰亲迎的两位皇后年幼芬芳的躯体将她熏染得头昏脑
胀。恍惚中,她错视错听了,竟看到听见韩鲜正在采撷左右皇后。这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忌妒力,
直推得她无可回避,正好借来完成韩鲜要她做的那个丑事。
于是龙长彰做出惊人之举:右手狠狠探进左皇后怀里,折磨似揪紧她的胸口;左手握住右皇后的
粉颈,别转脑袋,仇恨似的啮咬她鲜亮的红唇。
猛然间,天地暂停呼吸,山呼的万岁声也静止下来。
随即,现场给点燃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中叔好感到很是疼痛,皇帝新郎的太过用力了。何况又在万民瞩目之中,成了天大的□□。
她竭力甩掉那只手,但皇帝太狠心了太疯狂了,而自己岁数太小了,力道也太小了。还好,她及
时瞥到塔墩在喜车侧后方的身影,便挥舞胳膊,引来他的注意力。
但塔墩给她的眼神是明确的——
“现在俺不能有所举动,你也如此。切记,进攻马上要开始了,你我都得救了。”
对此,她只好无奈摇头,转而呼唤花环夫人们。
赵献容赶来不久,便明白了,说:
“不过妹子此时全然是自己,这个皇帝夫君没看出你身上的母后面容来。”
“就是说,若我和赵姐姐一起唤醒因你执意自戕而暂时躲起来的先皇后,则妹子不复你自家了,
全然成了他人。”
“这个时候,我宁可不是我自己。”坏坏满眼泪水说。
“妹子得想好了!”赵献容说。
“想好了。”
眼看二位前皇后要唤醒她们有凤来仪,中叔好赶紧制止她们,说:
“算了,这会子我得全然是我自己,要不然,一会儿就没法得救了。”
“谁来救你?”
“塔墩么?”
坏坏摇头,看着窗牖外。
街道两边,万千臣民,尤其是男性臣民都在欢呼跳跃,发了疯似的。
接着,她下意识看朱鹮。只见她那只半睁半闭的右眼,——左眼则给皇帝丈夫的后脑勺遮住了。
不用说,皇帝在疯狂啃咬她。
中叔好看得出,朱鹮正在用右眼挑衅自己:
“瞧你中叔好,虽说你的名位高过我,可陛下更喜欢我,这不正爱不释嘴?”
中叔好承认这个,更巴不得如此,便调转脸,重新看外头。
※※※
朱鹮的心狂跳不已,身体在颤抖。
究其原因,一面给皇帝挑起了被任飞鸿开垦的□□之地,另一方面又后悔——
总给她咒骂□□不举的皇帝才见她的面,就如此情不自禁,又是横抱着她上得喜车,眼下又当众
恶狠狠亲吻她,至今都不忍舍弃;既然如此,给任飞鸿开了封的身体不就要给皇帝嫌弃了?
“欺君之罪要是认真追究起来,纵然我背后站着权倾朝野的父祖,多半也要给打入冷宫!”朱鹮
害怕起来。
“不不,不会那么严重。想想吧,中叔好这臭妮子不是给韩鲜抢先尝了鲜,而今不照旧成了左皇
后,班次还在我之上?”
她开心不已,刚将皇帝那只手从中叔好身上移到自己胸口上,忽然又想到:
“可中山好是给皇帝宠爱的蹬道君□□的,而我,可是给府上最最卑贱却最最健美的小厮玷污的,皇帝晓得了,岂能饶得过我?还有,瞧,皇帝不亲吻中叔好,不就是嫌她给韩鲜玷污过了?总之,我真蠢,一直以来总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老嚷嚷说皇帝只喜欢男子,不喜欢女人,是□□不举的废人。都怪我自家,白白将自家的千金之躯献给了家中小厮,弄掉了最为丈夫最为看重的东西!”
她感到嘴巴要给皇帝咬烂了,未免恐慌,赶紧推开龙长彰说:
“哎呀,现在车上,不在屋内,陛下哪能如此这般,给不相干的□□臣民看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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