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期末到来。考试过后，学院准备放寒假。何淑懿回到家里，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何建教授久历江湖，目光如炬，焉能看不出孙女的心事。

“怎么啦？跟书勤闹矛盾了？”何教授慈爱地问道。

何淑懿沉吟半晌，摇摇头。不过，何淑懿还是将自己的心事，诸如赵书勤平时如何经常往林城跑、如何对自己不冷不热敷衍搪塞以及自己如何担忧等等，一五一十地向祖父倾诉了。

“之前，我撞见过赵书勤跟他们村的蒙晓璐待在一起。那个蒙晓璐现在林城大学念书。两人自诩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何淑懿补充道，忧形于色。

之前，通过赵书勤的表妹杨元元，何淑懿大抵了解了赵书勤跟蒙晓璐过往的基本情况。虽然，她无法容忍赵书勤跟蒙晓璐相亲相爱，但面对蒙晓璐，何淑懿还是颇具自信。她觉得，无论是家境背景，还是自身才貌，她都不逊色于蒙晓璐。她有信心将赵书勤从蒙晓璐那边抢夺过来。至于为何还是心存忧虑，何淑懿觉得，更多的是一种醋意大发罢了。

“你是说，书勤去林城，是为了跟这个蒙晓璐见面？”何教授若有所思地问道。

“您觉得还能为了什么呢？”何淑懿噘着嘴反问道。

“那这事书勤他自己怎么说？”何教授又问道。

“他肯定不承认啊，还几次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决不再跟这个蒙晓璐有联系。但保证又有什么用呢？他还不是天天往林城跑。”何淑懿抱怨道。

何教授良久不语，眉头紧锁，面露愠色。然后，他拿起手机，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拔打电话。

由于祖父的刻意回避，何淑懿并不知悉祖父的通话内容。不过，等到祖父从书房出来时，何淑懿发现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慈祥的笑容。

“没事。明天书勤会过来，到时我说说他。”何教授温言安抚孙女道。

果然，第二天，赵书勤就出现在了何教授家里，负荆请罪来了。

原来，昨天何教授的一通电话，是打给赵书勤的父亲赵德胤的。何教授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严厉批评赵书勤年纪轻轻就周旋在不同女孩之间，三心二意，油腔滑调，心术不正，行为恶劣；长此以往，必将害己误人。何教授还特别指出，赵书勤平时贪玩成性，学习不用功不刻苦。老师布置的作业，经常做错；老师的课堂提问，也经常是一问三不知。赵书勤的学习状态，极不理想。自赵书勤进炉江学院那一刻起，何教授就一直给予重点关注，经常向科任老师打听其学习情况，对其学业了如指掌。所以，诸如赵书勤经常做错作业、老师课堂提问也常常对答不上来的糟糕情况，何教授早已了然于胸。

通话临了，何教授嘱咐赵德胤一定要对儿子严加管教，不能不闻不问，放任自流。赵德胤唯唯诺诺，表示一定照办。

赵德胤当即放下手中工作，从工地连夜赶到炉江，寻到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我问你，你是不是还跟三妹联系？”赵德胤铁青着脸气鼓鼓地问道。

“没有，我们早就断绝音信了。”赵书勤矢口否认道。不过，由于是说谎，说话底气明显不足。

“不要再骗我了。淑懿说你经常往林城跑，不是去见三妹，又是去干什么？”赵德胤厉声责问道。

赵书勤低头不语。

赵德胤喟叹一声，痛心疾首地说道：“书勤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再跟三妹来往，不要再跟三妹来往，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三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倾心于她？”

“我喜欢她，我不可能跟她分开！”赵书勤理直气壮地说道。

赵德胤更是气得脸红脖粗，青筋暴起，真想一巴掌扇向儿子，但又无法下手，无可奈何，只能连连摇头。

“儿啊，爸爸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喜欢的对象，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何淑懿。其他人，包括三妹，你就不要再去招惹了，好吗？”赵德胤苦口婆心地劝导道。“实话跟你说吧，爸爸已经拿到天堂寨水电站的总施工合同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个项目全部完成后，爸爸至少能赚到三千万。三千万啊，可不是小数目！这可是我们家真正崛起发达的关键一战。何教授在当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无论是找资质，还是寻融资，何教授都一直在替爸爸忙前忙后，操碎了心。没有他，爸爸根本没有机会拿到这个项目。所以，我们决不能辜负人家。”

赵书勤依旧默然。

“何教授昨天在电话里也明确跟我表态了，他很喜欢你，也支持你和淑懿走到一起。”赵德胤推心置腹地继续说道。“何家是什么人家，何教授和淑懿能够看上咱们，那是我们的莫大荣幸。有朝一日，倘若你真的能和淑懿携手一生，我们赵家就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所以，我们要倍加珍惜。”

赵书勤咬着嘴唇，仍旧不言不语。

赵德胤沉默良久，再次叹息一声。

“你知道吗，淑懿已经被人看上了。”赵德胤心情沉重地说道。

“谁啊？”赵书勤云淡风轻地问道。

“国庆时，你跟淑懿是不是去南江苗寨游玩过？”赵德胤问道。

赵书勤点点头。

“是不是遇到商总，他还请你们吃了一顿饭？”赵德胤继续问道。

赵书勤嗯地应了一声。

“宴席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宋司长的部委领导？”

“是有一个，怎么了？”

“何教授说，这个宋司长看上淑懿了。他要追求淑懿。”

“不会吧。”赵书勤讶异地说道。“他可是部委领导，年纪又大何淑懿这么多，怎么会看上她呢？”

“人家还真是看上淑懿了，还跑到淑懿父母那里，向他们表露心迹了。”赵德胤忧心忡忡地说道。

“荒唐！”赵书勤叱骂道。

不过，听到宋司长这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要追求何淑懿，赵书勤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虽然，他对何淑懿不是很感冒，但也绝不想看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在他看来，何淑懿可以嫁给任何年轻人，但就是不能委身于宋司长这样的老男人。不过，宋司长有权有势。如果他霸王硬上弓，何淑懿父母可能也别无选择，唯有牺牲女儿取悦权贵。而且，何问源夫妇可能还巴不得女儿能嫁给宋司长这样的高官呢。这正是赵书勤最担心的一点。

“那何教授和何问源夫妇分别是什么态度？”赵书勤忐忑不安地问道。

“何教授肯定是坚决反对。问题就出在何问源夫妇这里。他们并不反对宋司长追求淑懿。”赵德胤愁眉苦脸地说道。

对于何问源夫妇的这种立场，赵书勤并不感到惊讶。北大有位著名教授提出过一种观点，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这种观点认为，一些所谓的精英阶层人士，看起来有学识有涵养，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面面俱到，其实内心奉行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极度自私自利的人生信条。赵书勤认为，何问源夫妇就是典型例子。为了巴结权力，他们宁愿牺牲女儿的幸福，不顾人伦道德，把女儿送入虎狼之口。不过，这也不能苛责他们。毕竟，权力的诱惑太大了。人性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就是自己的父亲赵德胤，不也照样跪倒在权力的脚下吗？所以，他极力主张跟何家联姻，以期通过婚姻手段爬上权力的温床。父亲的做法，赵书勤能够理解，但不敢苟同。然而，他并不能去改变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活得真实一点，努力远离精致的利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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