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子同情地点点头,“上一次事发突然,盛家三百多口人命,就这样糊里糊涂去了。这一次,还望太子殿下多加考虑,给盛七一个说话的机会。如今大理寺丞王之全秉性正直,断案如神。由他审理,太子殿下大可放心。如果真的是盛七所为,王之全必不会放过他。而且如果是盛七所为,肯定不是他一个人,他背后的黑手,也应该被找出来。不然的话,太子殿下住在这宫里,难道不害怕吗?”
三位国公爷一齐看着太子殿下,大有“你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的意思。
太子苦笑,拱手道:“三位国公爷说得极是。既如此,就让王之全审结此案。”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不宜拖延,速战速决为好。”
吴老爷子躬了躬身,“应该的。太子殿下要准备登基了。您的龙袍,臣已经嘱采织处日夜赶工,务必给太子殿下及时送上最合心的龙袍!”
太子展颜而笑,“有劳吴国公了。”说着,将他们送了出去,还当着他们的面,让内侍给大理寺丞王之全传旨,明日公开审理盛七“弑君”一案,让全京城的人都能听审。
太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三位国公爷懒得管。
对于他们来说,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是用什么手段达到的,那不重要。
三位国公爷一走,太子就回了自己的东宫,跟自己的幕僚商议此事。
他被逼着要公开审理此案,心里不是不担心的。
但是他的幕僚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太子殿下太多虑了。陛下薨逝一事虽然蹊跷,但是跟我们无关。我们得到昌远侯的消息,说是宁姑姑传讯,陛下病情危急,可是等我们来到安和殿,不仅陛下已经薨逝,就连宁姑姑都早已死了,这其中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是因为宁姑姑已死,咱们反而没有关联了。”太子的军师抚着自己的长须,缓缓说道。
太子一窒,皱着眉头,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蓝天,疑惑地道:“……也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回头看着自己最心腹的四个幕僚,“你们老实告诉孤,这件事,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几个幕僚忙正色道:“臣等可以用身家性命发誓,此事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他们才觉得由大理寺公开审案没什么大碍,甚至能借机打击太后的气焰。
太后娘娘如今虽然被太子软禁在内宫,但是依然老神在在,像是不觉得自己已经失势了一样。
太子的手下不担心盛国公府和盛七爷,反而最担心太后娘娘是不是有后手。
“那就好。”太子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但又觉得疑惑,“那到底是谁做的呢?难道真是盛七?”
“纵然不是他,也只得是他。”太子的一个幕僚一锤定音地说道,“没有第二个人选。——这个人,是牵连最小的,而且他们盛家反正有前科,也好定罪。太子殿下甚至可以登基之后,赦免他的家人,恩旨他的嫡长子袭爵,以安抚另外三家国公府。——只要三大国公府站在太子这边,太后那边就毋庸多虑了。”
反正盛家已经被太后杀得只剩下盛七这一个嫡子,他们再要杀剩下的孤儿寡母,也忒过份了。——做人不可忘本,做事不可太绝。
“唉,那好吧,明日去大理寺听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挥了挥手,让这些幕僚下去了。
……
郑素馨听说盛七爷“弑君”,也是惊讶不已,不过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神将府求见周承宗。
但是没料到她来迟了,周老爷子在出门去大理寺之前,就将周承宗派到外地去办事了。
郑素馨无法,只好又赶忙来到宫里求见太后娘娘。
结果被告知太后娘娘悲恸过度,病倒在床上,不见外人。
郑素馨又问一向照看陛下起居的宁姑姑在哪里,才知道宁春昨夜死在井里,尸首已经被大理寺丞王之全带去大理寺了,不由忡然变色。
“……那太子殿下呢?”郑素馨只好问起太子。
宫里的人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太后娘娘临朝听制二十多年,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手,但是夏明帝一死,太子就要登基,宫里这些人,明显都要倒霉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登上皇位的太子,是不可能再用这些太后娘娘在位时候的宫人伺候的。——就算他敢用,他的手下也不敢让他用。
另一方面,这些人都在各自谋求出路,希望能在太子登基大清洗之前,早早地出宫谋一条生路。
因此对郑素馨的问话,能够回答的不多,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郑素馨无法,只好亲自去东宫求见太子,想问问太后娘娘的状况。
太子刚刚送走三位国公爷,正在书房小坐,听说是郑宜人求见,想询问太后的状况,就命人请她进来,安抚她道:“皇祖母身子不适,但是精神头还好。郑宜人不必担心。孤会把郑宜人的关心带给皇祖母的。”
郑素馨点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顿了顿,微微笑道:“不,应该改口叫陛下了。不知陛下可选定了登基的日子?我们吴家,当为陛下献上一份厚礼!”
太子大笑,“郑宜人太客气了。这吴家有了郑宜人,真是如虎添翼,不得了!不得了!”将郑素馨狠狠夸了一番。
郑素馨便拐弯抹角问起对盛七爷的处置,“……按理我不该给他求情,他弑君之罪,罪无可恕。可是他到底是我师父唯一的根苗,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他不死。”说着,郑重给太子行了大礼。
太子忙道:“这件事已经交给大理寺,由大理寺丞王大人公开审结。王大人向来有‘王青天’之名,由他审理,自然万无一失。”
郑素馨一怔,“还要公开?这不好吧……那些百姓都是乌合之众,哪知真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陛下,您可别忘了……”而且宫闱秘事,怎能让老百姓知晓呢?
“没事,没事。孤相信王大人。再说,孤也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太子摊了摊手,“孤可不想别人以为是孤故意陷害盛七的。”
郑素馨笑了笑,“陛下能如此想,是万民之福,不过,很多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太子您细想想……”
而此时吴国公府里,刚回府还没坐下喝口热茶的吴老爷子听说吴家钱庄全线告急,被挤兑得闭门关店了,顿时大怒,拿着手里的铁石核桃狠狠砸到地上,恼道:“怎会如此?我吴家钱庄向来底银充足,怎会被这些泥腿子挤兑得闭门关店?!这是哪个东西出的馊主意!”
前来求救的钱庄掌柜都快哭了,一齐道:“是郑大奶奶让我们只要留存百之一二的底银就可以了,别的银子,都放出去了……”
“什么?!”吴老爷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暗道这女人也是郑国公府出身,怎地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们吴家钱庄的底银,一向是留存十之一二,结果被她大笔一挥,减了九成!
“长阁呢?!给我叫进来!还有他媳妇,一起进来!”吴老爷子恼道,袍袖一拂,进里屋去了,命人将外面的钱庄掌柜带去后面的总账房搬银子填窟窿。
吴长阁刚从外面回来,听说吴老爷子要见他和郑素馨,忙过来明瑟院叫她一起去外院的至乐堂。
郑素馨房里的丫鬟却道,大奶奶去宫里给太后道恼去了。
吴长阁只好一个人去见他爹,为郑素馨说话,“素馨去宫里给太后娘娘道恼去了。爹要不要等一等?”
“见太后?这个关口见什么太后!”吴老爷子勃然大怒,“她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吗?”指着吴长阁的鼻子骂起来,“我跟你说,你要再管不了你媳妇,我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要了!一并赶出门!”
吴长阁吓了一跳,忙道:“爹,您是怎么了?可不要迁怒啊……”
“迁怒?你说我迁怒?”吴老爷子将那些钱庄掌柜送来的求救信扔到吴长阁脸上,“你自己看!你的好媳妇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吴长阁看了看,跟着叫委屈,“爹,您可要说句公道话。素馨她这个法子,给咱们吴家挣了不少银子……”
“你住嘴!”吴老爷子气得差一点犯心病,“挣银子?我们吴家还要她挣银子?长阁啊长阁,你真是不如你二弟。算了算了,你赶紧把你媳妇找回来。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个家迟早被她折腾散了!”
吴长阁被吴老爷子说得满心委屈,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垂头丧气,但是满脸的忿忿不平之意非常明显。
吴婵娟听说祖父对她爹大发脾气,好像还有她娘担的干系,忙过来劝道:“祖父、爹,你们消消气,有话慢慢说嘛。”
看见吴婵娟来了,吴老爷子没有再大骂吴长阁,也算是给他留了点脸面,只是板着脸道:“娟儿,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回去绣阁好好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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