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新任卜奎参将到任。
新参将是许多卜奎人的老熟人,也是赵大海等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竟然是宁古塔将军韩天魁的外甥,当初被贾珉拿下的钟鼎。
当赵大海、冯奎、和徐明涛得知是钟鼎接掌卜奎时,几人不禁目瞪口呆,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钟鼎是什么人,他们当然清楚。但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成了参将,而且还成了他们的上司。
十天后,从宁古塔来的三千兵马,接管了卜奎防务。何佳林的京营离开卜奎回帝都。
赵大海麾下的原卜奎驻军,归入钟鼎麾下。
回到帝都之后,何佳林将交出军职,听候任命。
钟鼎不仅仅从宁古塔带来了自己的兵马,还从帝都带来了不少官员,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在吏部积压已久的捐官。
当然,也从宁古塔带来了一些官员。
钟鼎上任后,立刻采取了不少措施,以证明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魄力。
首先就是将原来的大量官员撤换。或者是调任,或者是闲置,或者干脆就遣散。
其中卜奎衙门的官员被撤换了一半多。
南温都拉设立府县之后,当初是从府兵团当中抽调的人员,进行培训之后,派到那里当官儿的。
这一次,这些人被全部撤换。借口么,自然是现成的。
这些人不是科举出身,不是世袭官职,也不是捐官,所以不适合再做官,一律削职为民,予以遣散。
衙门和府县被撤换的这些官员们,基本上都是贾珉时代上任的。被撤掉之后,当初府兵团出身的人,基本上都离开卜奎,前往北海投奔贾珉去了。
钟鼎的第二条措施,就是在卜奎通往北海的道路上,设立关卡,严格盘查来往的商人和前往北海的人员。
在开始的几天里,几乎一个人也不放行。
但是,三天后人们反现,虽然设立了关卡,但是只要交上一两银子,无论是谁,还都是可以自由来往的。
这回人们明白了,设立关卡不过是为了收钱而已。
在北城门的关卡前,赵大海、冯奎、徐明涛和另外的几个官员,正围在钟鼎的跟前。
现在,他们是跟着新任参将大人出来巡查的。
“你们看看,这关卡一立,不就有人乖乖地交钱了么,你们以往总说衙门里没钱,这不就来钱了么?老赵,你看我这招怎么样?”
看着几个人商人给关卡交钱,钟鼎得意洋洋地向赵大海说道。
以前,他是赵大海的属下,几年过去,摇身一变成了赵大海的上司,心里就难免得意。
“参将大人,这一招虽然能收上来一些钱,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商人在这里交了钱,也是要在这里再赚回来的。到时候,哄抬一下物价,或许赚钱更多呢。”
“这个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谁买东西谁出钱,只管收咱们的钱就是了。”
“如此一来,将来往北边去的商人也就少了,对于卜奎也不是一件好事,来往货物少了,卜奎的货物运不出去,外面的进不来,长此以往,卜奎就萧条了。”
“老赵,你是跟贾珉在一起呆久了,受了他的毒害,他这套东西,都是一些标新立异的玩意儿。如今的规矩要改改了。”
“是,全凭参将大人做主。”
在北城门待了一会儿,众人就随着钟鼎回了城里。
钟鼎去了红楼夜总会吃酒,赵大海三人就到了青山酒家。
青山酒家,是原来的卜奎实验农场场长杜青山开的。
作为府兵团的一员,府兵团裁撤后,杜青山就在卜奎开了这家饭馆儿,此前生意一直不错。
进了屋,就见杜青山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张桌子前。
“杜青山,给我们几个上菜,还是老规矩。”
“好吧,稍等一会儿。”
杜青山答应一声,就到后厨去了。
“杜青山,过来喝茶。”
“几位长官,你们喝吧,我还得给你们做菜呢。”
“你怎么做上菜了呢?厨子呢?”
“生意不好,辞了,小二也辞了,如今就我一个人儿了。”
过了一会,杜青山把酒菜张罗上来,也坐到桌上。
“今儿个就算是我请几位老长官的,过个几天,我这馆子也就关门大吉了。”
“怎么就不干了?”
“我倒是想干,干不下去了。今儿个衙门里下令,以后每月要交三两银子的税,外加厨子一年五两人头税,小二一年一两人头税。我算计了一下,如此交下去,一年干到头,不仅不赚钱,还得往里面搭钱,还干个什么劲儿?”
“唉,如今也不就你一家如此,别人家的日子也是一样。”
“钟鼎这个王八蛋,他才来几天,就这样搜刮民财。不仅是我这里,来往的行商,手艺人,庄稼人,都得交税了。如今下面简直是民怨沸腾。当初珉长官创下的大好局面,如今毁于一旦。”
“这就叫做兴家难,败家易。当初珉长官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开创了卜奎的大好局面,何参将萧规曹随,亦步亦趋,虽然没有什么开创之举,也保持了卜奎繁荣兴旺的景象。如今钟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卜奎就变天了。”
冯奎说着,自顾喝了一杯。
“赵团长,你是否看见,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卜奎了?以往每天几乎都有人来,如今的卜奎,是只见人往外走,很少往里面进了。即便是外面来了人,也不过是在这里中转一下,就往北海去了。如今的卜奎,是再也留不住人了。过几日,我关了铺子,也要走了。”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北海啊,珉长官在那里,我自然是要投奔他去的。”
“去了也好,说不定将来我们几个也去呢。”
“赵团长,我听说流人事务也要改回以前的样子了?”
杜青山如此一说,赵大海几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按照钟鼎的计划,贾珉在卜奎配所进行的流人事务改革措施,将全部废止,一切都恢复到贾珉以前的样子。
“这几年,卜奎配所的流人,无论是脱逃率,死伤率,都是最低的,流人经济也赚了不少钱。若是改回以前的老样子,流人吃不饱,穿不暖,住的冷,活不下去,到时候,又得生乱了。”
“算了,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随他折腾去吧。你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把你嫂子也带上,一起去北海。我也得寻条后路了。你们俩呢?”
赵大海说着,看向了冯奎和徐明涛。
“你都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我俩其实也早就有此意,只是故土难离,才踌躇不定,如今看来,不下决心也不行了。这卜奎是完了。”
“赵团长,我还听说,钟鼎要向北温都拉鞑靼人讨要七十年贡赋,否则就要对他们用兵,不知是真是假?”
这件事情,钟鼎刚到卜奎时,就提出来了。
当时赵大海就曾经跟他说过,当初王子腾在此做钦差时候,朝廷曾经答应不要贡赋了。
如今再讨要,恐怕激起鞑靼人的反抗。
当初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虽然撤回去了,但是,鞑靼人的另外两大部落,力量基本上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现在要是对鞑靼人用兵,别说钟鼎这三千人,就是再来三万人,也未必就是鞑靼人的对手。
“此事还未定下来,如果钟鼎不傻,应该不会做此傻事。”
“哼,就凭他那些人还想跟鞑靼人打?以为他是咱们府兵团啊?他们也就欺负一下平民百姓能耐罢了。”
几个人边喝边发牢骚,喝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离去。
赵大海心里郁闷,连兵营也不去了,就直接回家。
一枝花正在逗孩子玩儿,见赵大海回来,就埋怨上了。
“怎么又在外面吃酒了,吃的这么多?”
“不是别人,跟冯奎和徐明涛在杜青山那里吃的酒,这两日,你收拾一下东西,杜青山要去北海投奔珉长官,你带着孩子,跟着他一块儿去。冯奎和徐明涛家里,也一块儿过去。”
“这回想明白了?那个钟鼎一来,我就看出苗头不对,偏生你们还不相信。平儿姑娘和沈姑娘都走了,若是这里好待下去,她们还能走?”
“咱们毕竟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本就不是卜奎人,咱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哪里就舍得离开。”
“你倒是土生土长的,可那钟鼎是么?再说了,杨林多么精明的人,都去珉长官那里了,就你们还想不开。”
“哪里就是我们想不开了?这不是官职在身么。”
“你可别再跟我说什么官职不官职的了。你知道么,南温都拉四大部落又要反了呢。”
“哪里就会那么容易反了?”
“如今钟鼎在那里征税,你知道么?”
“原来不也征税么?”
“那可不一样,如今征税翻了两番呢。这些捐官们去了,又跟当年的那些捐官一样,一到那里,就开始修衙门,征用民夫,派下徭役,搜刮民财。”
“哪里像咱们府兵团的官儿在那里那样,自己带着毡房,自己带着马,自己做饭,不与民争利,尽是做好事儿。珉长官那样的好人不得志,钟鼎这样的坏人,倒是越来越飞黄腾达。如今这朝廷,我看是越来越完了。”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这里我也呆够了。这所宅子就留下来,去年盖的新宅子,就卖了吧。”
“还卖给谁去?如今卜奎人都往外走,外面的人也不来了,谁还买?卖不出去了。你没看新城那边儿的铺子都关了不少么?这卜奎也是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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